27号那晚,我与萧云淮重逢。
那晚,我恍恍惚惚回到家。
饭菜不像从前那般可口了,哪怕是我爱吃的。
电视剧没有那么好看了,尽管我一天前还在上头。
……
我什么都不想干,因为一切都黯然无色。
但我在兴奋。
我的心像裹满了油,萧云淮点烟的那簇星星蓝火,让它剧烈燃烧。
暮谦不在,我凭借着惯性给他打了电话。
他说他会晚回,但我已经记不清他说的几点。
我像分裂为了两个状态。
我整个人在自顾自地发热,我不停的笑,控制不住我的躯体,我的嘴角。
但有一部分大脑,仅有一部分大脑,在这阵突如其来的大火中,保持着非正常的冷。
冷冰冰的,提醒着我,鄙夷着我。
我的心告诉我,我看向萧云淮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热烈。
而我的大脑,在冷冷的旁观我。
它在唾弃我。
我在唾弃自己。
但我不在乎。
心说的。
人的心与脑,本就不是一体。
我决定听从心的本能。
萧云淮算我的竹马。
童年时期,我会去外公家住,外公是个还算出名的画家。他住的地方,离市区很远。
风景不错的小独栋,隔壁就是萧云淮家。
小时候,我对萧云淮并没什么想法。
可能太小。
我乐于找他玩,因为他是个长得很帅我很喜欢的哥哥。
但也仅限于此。
大人们的风言风语,总是会影响小孩子的喜好。
萧云淮的父亲是个风流浪荡子,他的母亲是个急于嫁入豪门,不入流的小明星。
后来两个人都不在了。
留给萧云淮的是大把的钱,大把的都市传奇,大把的笑谈。
萧云淮父亲去世时,我刚上小学,炎热的夏天再回外公家玩,已经见不到萧云淮这个邻家大哥哥了。
他去了另一座繁华都市。
去读书。
我当然没他的联系方式,
然后我忘了他的脸。
萧云淮母亲去世那年,轰动了整个互联网。
那时我刚上高中,在各大网站头版头条,见到了他。
确切说,是葬礼上的他。
那时他刚上大学不久,因为这座学校过于著名,给他那个小明星母亲提咖了不少。
一个需要穿制服的大学。
一个相当于全封闭,容易找借口不回家的大学。
我看到穿着制服的他,
我看了好几遍。
不同网页,不同新闻,不同时间,只要刷到,就一直看。
只要有同学提到,就竖起耳朵听。
有时候我在想,我暗恋那个一米八三的高中学长,是不是因为萧云淮。
他身上,有萧云淮的影子。
我就是在他母亲去世之后,在各大新闻媒体刊登了他抱着母亲遗照的那张照片之后,
突然暗恋起了楼下那个又高又帅的学长。
我不敢再往下回想。
因为我怕,我怕萧云淮成为我的初恋。
暮谦的声音在撞击我的大脑。
“你,我,我们才是初恋。”
单相思不是初恋。
暗恋也不是初恋。
何况连单相思和暗恋都不是的少女心动呢?
虚无缥缈。
那个一米八三,黑发黑眼睛,穿西装式校服帅气无比的学长,担起了初恋一责。
他是我青春期的影子。
或许,
他本身就是影子。
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十多年后,我真真切切看到了萧云淮。
他不是一米八三,
他比一八三,高了五厘米。
我的一见钟情,不够体面。
在我发觉婚姻逐渐无趣,我对暮谦的爱渐渐褪色的平静时期,属于我的一见钟情,悄然而至。
我终于知晓,暮谦第一次看到我时的心情了。
此刻,我正在经历。
竹马天降,
不由分说的,摧毁了我的所有借口。
“你对我也是一见钟情。”暮谦曾对我说。
曾经,我认同了这个说法。
我这样的人,其实并不会日久生情。如果一开始,我没能看上暮谦,即便他再怎么手段高超地追求我,死缠烂打,我也不会心动。
所以,暮谦说我也是后知后觉的一见钟情时,我点了头。
他虽然不是我的理想型,但我承认他好看。
一开始,我不认同周围人说暮谦过于美丽。
夸张了,他哪美了?
后来和他恋爱,偶尔一个抬头,看到暮谦,我会惊讶于他的美。
肤白貌美。
而且,他仪态很好。
我说他贵公子,这话没有半点调侃之意。
他确实是个家教相当好的贵公子。
他母亲连在家中书房读书,也穿戴着成套的首饰,打直了背。
他父亲就算忙的焦头烂额,又被长辈压制着,只要见人,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
他家世相当优越。
他父亲常出现在新闻里,新闻中的会议,大多都由他父亲组织。
他母亲常出现在各大美学教科书的编者栏,他父亲出没的会议厅,墙上有几幅作品,是他母亲的手笔。
所以他叫暮谦。
这种家庭,过犹不及,儿孙就得谦。
我知道,无论哪方面看,和暮谦结婚,都是我糟蹋了他。
何况他还是个洁身自好又聪明的男人。
他家族的那些压力,从没压到我身上。
以前刁难他母亲的那些亲戚妯娌,一个都没敢刁难我。
我与他不生孩子,从未听到他们家暗示过哪怕一句。
他们连给我脸色都不敢。
我会爱上暮谦,天经地义。
这个男人值得我爱,无论从哪方面考量,被他爱上,都是我人生最大的幸运。
我以为,我会爱他一辈子。
你看,人真是复杂的造物。
人也是真的不要脸。
他这么好了,我为什么还要移情别恋。
我忽然开始理解,为什么有些男人,明明有了最漂亮最优秀也最爱他的女人为妻,却依然会移情别恋。通常情况下,这种第三者的样貌气质家世,都不如原配。
我也曾不解过,但我现在明白了。
我是可悲可鄙的人类,
我是那肤浅的,还未长大的十五岁少女。
我想要的,一直都是小卖部角落糖罐上那只系着蝴蝶结的橙色棒棒糖。
有人塞给我一盒精美美味的巧克力。
巧克力也很好吃,我一直品尝,十年。
虽然有些腻了,但我想,我还会一直保留这盒巧克力。
直到我在明亮的超市,看到了和那只系着蝴蝶结的橙色棒棒糖相似的糖果。
我的心砰砰直跳。
我想拥有它。
不是满足十五岁的自己,而是——
我不想再错过。
这是命运给我的机会。
我想萧云淮。
27号夜,我躺在床上,看着萧云淮的聊天框头像。
我一个字都没给他发,但我兴奋到失眠。
28号,我无心工作,
我翻了他母亲去世时的所有新闻页面,将那张模糊的老照片,看了一整天。
29号,我忽然下了决心。
我的心没有给大脑反应的时间,而且是故意不给的。
我对暮谦说,离婚。
我告诉了他实话。
我说,我不想跟你同床异梦,所以,我们分开吧。
太残忍了。
我对暮谦过于残忍。
我的手在颤抖。
但我知道,我一半的魂魄,已经站在了萧云淮那边。
没有不舍。
现在,我想把暮谦忘得一干二净。
这样,在我望向萧云淮,不由自主冲他笑时,我的心才不会痛。
再见了,我的爱人。
你好,我魂牵梦绕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