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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是我的梦里花

作者:凤久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暮谦,我第一次爱上的人,


    我的梦里花。


    我说过,暮谦心理很健康。


    他是个很好的人,像他的名字。


    谦和有礼,


    他的爸妈把他教得很好。


    我离婚了。


    从29号到这月8号,短暂又漫长。


    结束了。


    我没敢去回忆他的任何反应。


    印象里,他的脸变得模糊。


    或许是我刻意模糊了他。


    我对他说,暮谦,我不会再回来。这十年,我很快乐,也很幸福。是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爱。


    他说,你说过,你会和我相守百年,永生永世在一起。


    “这些话,从来都是真心的。”我说。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和暮谦长长久久,过完这辈子不够,还要下辈子。


    我想让他下辈子从人群中一眼认出我。


    立刻结婚。


    我真是这么想的。


    现在也是。


    这并不矛盾,真的。


    “这是诅咒吗?”暮谦问我,“我爸妈相爱却离婚,你也要我如此吗?”


    我说,不一样。


    暮谦的父母分开,是因为他家父辈关系复杂,人际复杂。虽然他爸妈门当户对,但本质不一样。


    他妈妈一个家庭环境简单,整个家族亲戚加起来不出十个的千金小姐,跟一个背着巨大亲族,根系错综复杂的长子大少爷,本质上还是不同的。


    他父母是因为在一起太痛苦了,所以才会离开。


    我不一样。


    我爱他,我爱暮谦,爱了他十年,也会继续爱他。


    我和他在一起并不痛苦,也无人阻拦破坏。


    但我还是选择离开。


    因为爱淡了。


    我最爱他的几年,是最初与他相爱的那几年。


    我与他的婚礼,举办在我们最相爱的那年。


    那些年我一边工作,一边飞到他在的城市去找他。


    听他的讲座。


    他讲的每一个字,我都恨不得记录下来。


    与他异地时,我会反复听他的录音,一遍又一遍看相册里的他。


    就连学校网页上刊登相关新闻,他在字里行间出现,我都打印下来,收进恋爱相册中收藏。


    我跟他说,我想把他的脸打印一亿张,贴满整个地球。


    我无法忍受闺蜜不夸他。


    他没缺点,闺蜜无法吐槽,但热恋时的我真的很烦,她说她受够我暗搓搓想听她夸暮谦的眼神了。


    “你中蛊了。”闺蜜下结论,“你男人给你下蛊了。”


    “我心甘情愿。”我甜蜜地回答。


    有暮谦之前,我的工作是灰突突的。它虽体面却无趣,像一些无聊的婚姻,落了一层灰,若不是为了在这个社会规则下缩小存在感的活着,要不是我能力有限,我哪还想要这份工作。


    和暮谦恋爱后,工作变成了我投喂暮谦小惊喜的血脉。因为他,我再也没埋怨过工作辛苦和无聊。我想,我能如此工作三十年。


    最爱他的那几年,我连工作都有劲。


    每天色彩斑斓,不仅是我的工位,也是我们公司的大门,公司的大厦,以及我的穿搭。


    我在最爱他的那年,春风得意,事业巅峰。


    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他成就了我,而我更爱他了。


    我以为我是人生赢家。


    后来,


    再后来,


    我的事业就像和他结婚后的爱情,虽然还在,但——


    平平无奇。


    我每天要打起精神上班。


    尽管早上起床时,我会因为亲一口暮谦而嘴角上扬。


    但没有了,就是最爱他的那几年,心中雀跃又满怀期待开启新一天的感觉,没有了。


    重新死气沉沉。


    生活没有变化,我清晰地看着自己的事业,慢慢滑入低谷。


    我没有死,是因为暮谦还在。


    他还爱着我,一如既往。


    但无论是去莫斯科看雪,还是去巴黎或是土耳其,我再也找不回曾经的感觉。


    莫斯科灰了,巴黎也灰了,土耳其也索然无味。


    全都不似从前。


    无论是景,还是我。


    我讨厌自己,更讨厌还爱着我的他。


    我审视着曾经的诺言。


    我许诺过,我要让他永远被我的爱滋养,


    我愿让他沐浴在我的爱情中,


    越来越恃宠而骄。


    我没做到。


    我倦了,我挣扎着寻找理由,但一无所获。


    是时间吗?


    还是我本就如此卑劣。


    为什么我没有变心,但爱还是淡了?


    他依然那么好,他也还爱我,他表里如一,我们的生活没有半点烦恼。


    可为什么,我的爱,还是淡了。


    又为什么,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最爱他的那些年,


    我想方设法绞尽脑汁送礼物给他。


    我不是很放得开的人,但为了暮谦,我会拿束最张扬的花,在肃穆的研究所门前等他。


    每一天恨不得都是节日,这样我就可以送他礼物。


    我想把世界上所有我能想到的好东西都给他。


    他的身上,配得上一切真善美。


    好玩的,好看的,好笑的,好心情的,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他,想分享给他,想把他像神明般奉到金灿灿的云层之上,让所有人都跪拜他,但只有我的双手可以托着他。


    我不喜欢戴眼镜的男人,但我喜欢他敲论文时戴眼镜的样子。


    我不喜欢会在吃饭前讲流体力学的家伙,但我喜欢他讲这些时飞扬的眉梢眼角。


    我不喜欢细眉细眼的男人,但我曾在无数个夜晚描摹着他的眉眼,充盈着喜悦与满足的身心会在那一刻炫耀般地问自己,怎么就爱上暮谦了呢。


    我好爱他。


    我说过无数次,我好喜欢你啊,暮谦。


    句句发自肺腑,情不自禁。


    我会迫不及待扑进他怀里。


    我会因为接到他说出差取消今晚回家的电话,幸福地在公司原地蹦起,转圈。


    那年,我快三十岁。


    但我以为我是少女。


    最爱他的这些年,我仿佛只有十五六岁。


    然后,爱淡了。


    只有我对他的爱,淡了。


    于是,我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岁。


    我看向我的事业,原来它一直都是灰色。


    我看向自己,平平无奇,无一成就。


    我的大脑恢复了理智,就像从一场梦境中醒来。


    又像我从来就没有入睡,


    这只是一场清醒梦。


    醒来的那刻,最难过。


    那是身体上的难过。


    因为空洞,因为茫然,因为……不知所措。


    如果我的爱都会变淡,都会衰老,那还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我开始害怕。


    其实,和暮谦离婚,与萧云淮无关。


    萧云淮之前,我就已经掉进了这场梦醒的灰雨中。


    萧云淮的烟火点燃前的两年时间,


    我对暮谦的爱,就已经开始褪色。


    我不会再因为他的突然回家感到惊喜。


    我也不会再给他买花。


    我甚至想取消所有的节日,包括他的生日。


    因为为他过生日,还要我从工作中挤时间,给他订蛋糕买礼物。


    对不起,暮谦。


    这并不是为萧云淮开脱。


    我在闺蜜面前崩溃大哭。


    闺蜜冷冷道:“你只是变心了。”


    “没有。”我脱口而出,语气坚定。


    “我爱他,我爱暮谦。但我只是想让自己活过来。”


    “你这是出轨。”


    “哪里?身还是心?”我如同对自己说,“萧云淮只是让我活了过来。但我是自己死的,在他出现之前,早就一个人,死在了有暮谦的日子里。”


    我知道,别人听不懂的。


    他们不明白。


    早在萧云淮之前,我就已经是那个死气沉沉的自己了。


    比遇到暮谦之前还要行尸走肉。


    我无法同暮谦说,


    因为可鄙的我,竟然比他的爱,先褪色。


    我已经无法拿出与暮谦相等的爱意了。


    他应该有所察觉。


    在我敷衍过他的生日,


    在他对着蜡烛许愿长长久久,我一瞬间跑神,思考他这句话还能不能实现的时候,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察觉不到。


    他更用力地爱我,


    但我渐渐回避。


    如此过了一年半,


    直到,


    27号那晚。


    我从公司出来,看到了倚在车旁的萧云淮。


    车是黑的,金属色泽上流转着整个城市的霓虹冷光。


    黑发,长眉。


    冷冷的桃花眼。


    和一双长腿。


    大名鼎鼎的萧云淮。


    早有耳闻的萧云淮。


    名不虚传的萧云淮。


    这十年里,一直出现在友人们只言片语里,


    我曾不屑一顾,现在却怦然心动的萧云淮。


    我看着他,忽然想哭,但嘴角却不受眼睛控制,听从心的指示,飞扬了起来。


    我笑了。


    他认出了我,叫出了我的名字。


    一双桃花眼,笑更浓。


    “不记得我了?”他说,“你五岁时玩你外公的油画颜料弄脏裙子,还是我帮你洗的。”


    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


    我只记得,


    他说:“叫哥。”


    我笑了。


    那么,到底是哪里在哭。


    为什么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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