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纷扬扬,飘了一夜。
黎明未至,青石村仿佛沉睡在无尽的雪白之中。
沈暮清裹着厚棉衣,围着狐毛领子,背后系一布包袱,从小门悄然走出,蹑手蹑脚,生怕惊扰屋内熟睡的人。
“又这么早?”门后忽然传来低声。
“爹,您怎么醒了?”少女一惊,转身看去。
沈仲石披着袄,靠在门框上,眼神温和又带几分无奈:“上山采个桑白皮需要这么早吗?”
沈暮清尴尬的挠了挠头:“那个。。我昨天在城里看到一味药,我想再去看看。”
沈仲石眉头微皱:“你是想去买修士的草药吗?,你体质虽..,也不能乱碰。”
沈暮清笑了笑,眼睛亮亮的:“爹,娘的老寒症这些年越来越厉害了。。我听说瑞芝堂新进了一味‘炎灵草’,我应该不怕这药,我想带回来,试试看...说不定可以缓解娘亲的寒症。”
沈仲石一怔,眉头轻皱:“那可是修士炼丹用的药草,你去买,不怕被人问话?”
“我只买几株,不会乱来。”她语气柔却坚定,“要是可以治好娘就太好了”
沈仲石神情一滞,叹了口气,摆摆手:“去吧。但答应我,不许乱试,先带回来让我看过。别让你娘知道了,她该生气了”
“好!谢谢爹!”沈暮清应了一声,提着包袱走下台阶。沈仲石目送着她,轻声叮嘱道:“路上小心,清儿。”
天色还灰蒙蒙的,寒气吹得脸颊微凉,她一路小跑,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金陵城门。
昨日在城中,沈暮清无意间听到茶馆里几名修士闲聊,说瑞芝堂新进了一批“炎灵草”,不仅可化解体内炽热之毒,还能调和阴寒之气。她心头一动,若能买来试上一试,定能对母亲多年缠身的寒症有所帮助。想到这里,她便暗下决心,今日一早赶去,希望可以抢在他人之前将药买到手。
晨光微凉,金陵城的雾气还未散尽。街边的商铺陆陆续续开门,伙计们打着哈欠在门口洒水,街角传来热包子的香气。
沈暮清捋了捋气,走进城南最大的药铺“瑞芝堂”。柜台后坐着个老掌柜,正在捋算盘。
“要买什么?”老掌柜抬头一看,是个面相清秀,穿着朴素的小丫头。
“炎灵草十株。”
老掌柜一愣。那是修士炼丹所需的药引,寻常凡人可不敢碰。
“姑娘这药..要来作甚?”
“帮别人买的。。”她笑着答,声音清脆。言罢递上一袋钱币。
老掌柜皱了皱眉,转身进内堂前,忍不住叮嘱一声:“姑娘小心些,有些忙可不好帮。。”
不稍多时,老掌柜捧着一个布包从帘子后走出,“姑娘要的十株炎灵草。” 他小心揭开药纸,一股火辣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他犹豫了一瞬,又叮嘱道:“这草火性极烈,寻常人连碰都不能碰,最好用这“隔元布”包好,切莫徒手。”
沈暮清点头应声,正要小心的接过,谁知手掌未拖稳,几株眼看就要掉落下来,沈暮清连忙隔着布料去接,却仍有一株草茎轻轻擦过指尖。
只听“滋”的一声,草叶边缘的灵焰跳了一下,沈暮清猛地一震,立刻收回了手指。
老掌柜瞪大眼睛:“姑娘,你没事吧?!”
沈暮清低头看了看指尖,皮肤微微泛红,却转瞬即褪,舒了一口气道:“不碍事,幸好我躲得快。” 说罢,她便利落地将药包好,抬脚走出了药铺。
老掌柜看的眉头紧锁,“这明明烧到了手...罕见,罕见啊……” 他转身唤了伙计过来,俯身耳语了几句。
城北钟家
明明是三九寒冬天,钟家府内,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息。
厅中,一个青年正泡在药液里,浑身插满银针,皮肤赤红如炭,额头冷汗涔涔,呼吸急促,浑身颤抖。正是钟家嫡子钟焕。
家主钟渊立于钟焕身后,手掌贴着他背心,额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胸口剧烈起伏。
“再不压住灵火,少主的经脉就要裂了!” 医者急声喝道,银针颤抖,手被暴走的火气震得发麻。
“言老,助我!” 钟渊声音嘶哑,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那位名唤言老的修士迅速将手搭于钟渊肩头,将灵力源源注入,却仿佛遇上无形的壁障,如何都进不去钟焕体内,反而震的四周空气翻涌。
“一夜了都压不下去。。” 钟夫人跌坐在榻上,嘴唇发白,眼圈通红,声音带着哭腔,“我的焕儿……”
钟渊紧咬牙关,嘴角血迹不断的渗出。
“我来替你!”言老低喝,一掌推开他,自行盘膝而坐,强行以灵力镇压。
钟渊半撑着榻,喘息着问:“钟恒呢?!”
侍从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已传信,最早也要明日午时才能赶到……”
“明日?”钟渊喃喃,脸色铁青,喉头微动,声音几乎咬碎,“他哪撑得到明日!”
时间一点点流逝,屋内的灵光渐渐暗淡,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气的味道。
钟焕胸口的灵火在皮肤下翻腾,如赤蛇般游走,经脉鼓起,几欲裂开。
“要压不住了…”言长老松开手,额上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火毒入骨,灵脉逆冲。再拖下去,怕是神魂都要被焚尽。”
钟渊双拳紧攥,已是满眼血丝。屋内无人敢言,只能听见钟焕压抑的呼吸声。
“总得有法子!” 钟渊怒吼道,目眦欲裂。
良久,言老叹道:“家主……或许还有一法。”
钟渊猛地抬头:“说!”
“此毒为火系灵力暴乱所致,现下寻常灵力皆难相合。唯有纯阳之体,或可融合,用其灵力疏通经脉,稳住性命。”
钟夫人面听完色骤变,声音发颤:“纯阳之体……那可是传说中百年一遇的天命之人,我们上哪里去找?”
钟渊刚燃起的希望再次暗淡。
言老却又补了一句:“若凡人中有人五行属阳者,再配合法阵,以血为引,或可一试……只是凡人五行皆属阳者,亦不好寻,且..”
钟渊沉默半晌,坚定道:“若能救我儿,以命换命又何妨,这人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这时,门外匆匆传来脚步声,一名仆从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单膝跪下:“家主,瑞芝堂传来消息,说是今早一凡人女子买走了新到的炎灵草,且似乎不惧灵火。”
“凡人?”钟渊眉头一蹙,“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青石村沈家的姑娘,名叫沈暮清。”
言老抚须沉吟,忽然眼神一变,喃喃道:“炎灵草属阳,为炼火丹主引药。若凡人能触此药而无恙……此女之体,或许....”
钟渊的目光一震,这可真是天不绝人之路,还不及言老说完,他厉声道:“来人,备马车,立刻去请回来!”
“是!”
门外的风呼啸而起,雪花片片卷进屋内,油灯摇曳,此刻谁都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