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病房安静下来后,里面又只剩下江扩和江收两人。
“我问你,你这毛病什么时候改?”江收坐在病床,双手捂额,“还是你真成神经病了?刚刚要不是我跟护士拦住你,估计你又得进警署。”
江扩紧紧缩在床边一言不发。
黎念居然跟那个人一块走了,头也不回。
“我要回家。”江扩咬着牙使劲儿憋出几个字。
“明天就回,”江收说,“你得禁足一个月,出不了门。”
江扩没反应。
“这段时间我就帮下手,替你买餸做饭。”江收说。
“黎念呢,你帮我去找黎念。”江扩撑着一只手坐起来,“他不能就这样被人骗了。”
“你会帮他找吗?”江收左耳的耳机幽幽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敢帮他找吗?你知道该怎么做。”
江收头皮一阵发麻。
“好,我帮你找。”江收回答。
江扩面如死灰的脸终于有了些许起色。
然而没过多久,当江扩拿起手机查看whatsapp时发现黎念把他移出好友时,江扩面色又恢复往常的惨白。
隔天,江扩在江收的帮助下,办了出院手续后回了租屋。
这件租屋是黎念失忆后才搬过来的,又窄又闷,几乎可以和以前大哥荣的老巢有的一拼。
但这屋还残留黎念的特殊气息,以及两人种种冤家路窄的打打闹闹。
黎念一只破了一个洞的白袜子,还垂在旧沙发的靠背上;黎念烧毁的恋爱不平等合同,此刻还装在一个透明文件袋里,孤零零地呆在电视柜上;几件黎念洗完晾干的美式无袖,还在窗外那根狭窄的铁杆上随风轻轻飘晃。
这一切似乎都成了狠狠鞭笞江扩的刑具。
一如既往的只有,小白狗大福还在笼里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大福,对不起。”江扩蹲下来,“饿了没?给你整点吃的。”
“吃了,昨天给她喂的,”江收将钥匙搁在饭桌上,“我走了,律师所一堆事处理。菜在冰箱里,需要call我。”
江收走后,江扩还是不放心,倒了一小碗冻干狗粮给大福。
大福狼吞虎咽吃了起来,跟饿了一周似的。
天色渐晚,唐楼外面的霓虹灯一盏接着一盏点亮,红光如警告灯般倒映在江扩脸上闪烁。整间屋没开灯,昏暗的小破出租屋只有江扩沉重的呼吸声和大福的嘤嘤声。
江扩忽然觉着浑身乏力,铺天盖地的孤独感席卷而来。
“大福,你先吃,我去休息。”江扩说罢,起身拖着软绵无力的双腿走向沙发,一屁股瘫坐下去。
大福看都没看,继续吃着碗里的。
江扩靠在旁边扶手闭了眼,似乎在小憩,外眼角却流淌出两行泪水,滑向耳廓。
外面有路人呼唤taxi的声音,叮叮车到站的声音,有饭馆香喷喷的味道透过窗户渗进江扩鼻孔。
江扩胃口尽失,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直到半个钟以后,不知在屋内哪处传来狗的呜咽和剧烈的呕吐声,江扩才蒙猛然惊醒,摸黑开了灯。
大福面前一滩尚未完全消化的呕吐物,它把刚吃下的狗粮原封不动地呕出来了。
大福的呕吐物黏糊糊地瘫在那里,泛着不健康的深棕颜色。大福嘴边还挂着点唾液,怯生生地抬起头,又湿漉漉又充满困惑的双眼望着江扩。
“是不是吃坏东西了?啊?”江扩猛地蹲下,抱起大福轻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我不生气,不生气。”
大福安静片刻,身体又抖了几下,紧接着又呕了东西在江扩身上。
这次的呕吐物偏液体,白色的泡沫间又带着血丝。
江扩垂眸盯着那些血丝,额头逐渐冒冷汗。连指尖都开始冰凉甚至微微颤抖。
是吃坏东西了?还是肠胃不舒服,还是......什么更严重的疾病?
会死吗?
江扩不敢再细想,颤着手从裤兜掏出仅剩百分之十电量的手机。密码是黎念生日,他本来已经熟稔,手指却一直不听使唤输错好几次解锁密码。
好不容易才打开,大福已经恢复活力,从江扩大腿跳下来到处逛,时不时过去闻那滩自己呕出的污糟。
现在只有江收能帮忙了。江扩毫不犹豫按了江收的电话号码。
“喂,哥,怎么了?”江收坐在律师所的办公桌旁,一只手捏着黑色耳机,“这才多久呢?怎么,想他了?”
“它吐了。”江扩憋着哽咽。
“谁吐了?”江收皱眉。
“大福吐了。”江扩吞了一口唾沫,“我需要带他去看医生。”
“你出不了门。”江收说。
“我知道。”江扩说完沉默了。
许久,江收叹息一声,“我知道了,想让我带它去看病是吧?等我整理好这些东西就过去。”
“尽快。”江扩挂了电话,打开手机相机正面给大福的呕吐物拍了几张高清图,才开了灯清理。
大福似乎还在害怕主人会骂它弄脏地板,小小只的躲进沙发下小声呜咽。
“呜呜呜...汪!”大福委屈巴巴叫道。
“别怕,别怕。”江扩抱起大福,在冰凉的地板席地而坐。
大福乖乖的躺着不动,任由江扩一遍又一遍轻轻抚摸大福温热的小毛耳朵,湿润的鼻子偶尔蹭一蹭江扩的手。
“求你了,你可千万别出事。”江扩轻声说。
不知坐了多久,大福都睡着了,睡梦中一只小爪子时不时踢一下。
抬头的时候,江扩发现挂钟坏了,时间停在八点廿七分。
手机不在旁边,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窗外的喧闹逐渐疏散,最后一趟叮叮车的到站提示消失后,江扩才大概猜的出是晚上十二点左右。
江收还没来。
窗户外面滴滴答答,貌似下雨了。雨点单调地敲打窗檐。
窗外还晾着黎念几件衣服,江扩只好放大福在沙发上睡,自己来窗边收衣服。
踮起脚尖去够窗外铁杆的衣裤时,江扩下意识低头望着楼下的空地。
这时没什么人啊,连江收的影子都找不到。估计是被放鸽子了。
自己怎么这么惨啊。
江扩收回黎念的衣裤,再一次往楼下俯瞰。
他本不该踏足这片寸土寸金的土地,也本不会认识这个他深爱又折磨他的人。一切都是江广荣的错。
如果当年他没被抓来香港,估计现在就是个在潮汕厂里打工,深夜会和一群好哥们相约出去吃炒粿条的土小伙。平凡又开心。
根本不会出这么多岔子。
如果结束这一切,会不会回到来香港之前?
江扩脑子一热,双手撑到窗沿上,正准备坐上去。
正准备拥抱最后的自由,身后传来一声短促而响亮的声音——
“呼噜,呼噜...”
江扩猝然睁开双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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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又是一串模糊的,带着咂吧嘴声的梦呓:“汪汪...咂咂咂,呜。”
这把声像是一颗小石头,噗一声投入万籁俱寂的死水潭,蛮横地荡开阵阵涟漪。
大福在做梦,尾巴轻轻拍打着地板。
江扩松开手,将剩下衣服收回来,关上窗。
江广荣跟上上上章一样,没事就靠沙发上抽点雪茄。帕金森越来越重也影响不了他夹烟。
门外传来江收的敲门声。
“老豆。”江收喊。
江广荣示意几个跟屁虫去开门,顺便把快抽完的雪茄掐了。
“爸,你叫我来干嘛。”江收一敞开门就问。
“你待会去江扩家是不是?”江广荣咳了几声说。
“嗯,”江收说,“他的狗病了。”
“带它去宠物医院?”江广荣问。
“嗯,应该没啥事。”江收回答。
“带它到我这来吧,”江广荣说,“你当律师挺忙的,还要照顾一只狗,没必要,我带它去。”
“啊?”江收干笑。
“不相信我?”江广荣笑了笑,“我还是喜欢小动物的。”
“但愿如此。”江收哼了一声。
“你会帮他找黎念吗?”江广荣淡淡问。
“不会。”江收用高跟鞋踢了踢旁边的凳子。
“为什么?”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江收说,“您老人家这么串的官威,我哪敢去找?”
几个手下听罢,不约而同地朝江收围过去。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反了?!”江广荣啐了一口吼道,“她是我女儿,谁敢动她?”
江收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冷笑一声摔门而出。
狗屁女儿。
“记得把狗带来。”江广荣的声音从江收耳机里传来。
江收没回答,伸手拦了辆的士。
大福睡醒后又吐了点黄水,江扩收拾完呕吐物带着大福回床上睡觉。
一整天没吃饭,只觉得没力气,却不觉得饿。
半个小时后江扩毫无睡意,倒是大福趴在他一起一伏的肚子上睡着了。
正当江扩在感慨又要一夜无眠之际,门铃响了。
大福惊醒,朝着门口龇牙咧嘴,欲吠未吠。
“嘘。”江扩摸了摸大福的头,跳下床。
是不是黎念想通回来了?
“哥,是我。”江收又敲了敲门。
江扩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过去开门。
“怎么这么晚。”江扩问。
“它吐了几次?”江收没有回答。
“三次。”江扩转身把大福抱出来,“精神还算可以。”
“我先抱走走,明天带它去医院检查。”江收说。
江扩放心把狗交给江收,一人一狗走后,又靠在床上发愣。
黎念的枕头还好好的摆在旁边,就像他没有离开过。
江扩往那边的空位置挪了点,一只手抓过黎念的枕头抱着。枕头上还有黎念留下的洗发水香味。
这香味跟稳定剂似的,江扩闻着这香味竟然困了。
江收此刻像条听话的好狗,带着大福到了江广荣老巢。
大福见那房子黑蒙蒙一片,在江收怀里挣扎着要往下跳,却被江收按住。
“大福,嘘,”江收说,“听话点,带你来治病的。”
大福把头埋在江收胳肢窝里,呜咽声带着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