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收把狗放在江广荣面前时,大福还在瑟瑟发抖。
“乖狗,”江广荣叼着雪茄慢悠悠凑过去,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大福的头,“叫咩名啊?”
“大福。”江收面无表情,随时准备在江广荣伤害大福的前一秒抢走。
江广荣嘴角抽搐,“怎么不叫黎念?”
江收干笑几声。
“你以为我想对一只没什么用处的狗动什么手脚?”江广荣吐出一口烟,“我还是有原则的,没你想的那么污糟。小动物,我还是很喜欢的。”
江收心想你踏马那么有原则那之前害过的性命算什么。
“小时候我还在老家,也不知道什么是金钱,什么是黑和白,就住在村里一排老厝下,”江广荣从兜里掏出一堆冻干,“就跟你哥以前一样。那时候家里养了条母狗,小时候也挺可爱,长大了出去跟村里其他狗搞搞震,居然生了好几胎狗崽。”
江收没作声。
“每只狗崽我都很喜欢,但是总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你爷爷奶奶送人,最后一只好不容易求他们留下来,”江广荣摇摇头,“却被隔壁巷的疯老头拿石头扔死了。”
“记得明天带大福去宠物医院检查。”江收下意识屏蔽自己的耳朵,压根听不明白江广荣在说什么。只想赶紧离开。
晚上江扩没了狗更睡不着觉,总是穿着邋遢不堪的睡衣,叼着根万宝路坐在窗边看街头的霓虹灯,睡衣上的纽扣扣错了好几个。
江广荣没啥养狗经验,晚上就随便找了个纸箱,往里边铺点旧衣服当大福的狗窝。
大福睡之前还特地过来看几眼,确保狗子没问题。
说实话,这条狗他真没动过什么坏心思。
隔天江广荣把公司事务放到一边,交易也延后了,就为了带狗做个来检查。
“先生你好,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宠物店店员过来的时候,江广荣还有些不知所措。
“看病,狗昨天吐了。”江广荣说。
“有无呕吐物的相片呢。”店员笑眯眯问道。
这花衬衫老头脸上杀气腾腾,不笑笑怕被宰了。
“稍等,我问一下。”江广荣拿起手机问江收。
——把狗的呕吐物发给我。
——我没有。我去找哥拿。
江广荣放下手机,在大厅等了一会。大福趴在胳膊上睡着了,还挺可爱。
过了一会,江收来信息。
——【图片】(无法查看)
——发来了。
江广荣看了那滩呕吐物一眼,很恶心。又看了看睡着的狗。
这狗长的这么可爱,居然能吐出这么恶心的东西。恶心至极。
他突然对这只狗有点嫌弃。
大福似乎憋了很久的尿,终于忍不住了,干脆直接在江广荣身上尿了一摊。
江广荣发现湿漉漉的时候,已经晚了。
“死狗!”江广荣暴怒,猛地一扇手把大福扇在地上。
大福从地上爬起来,痛苦的哀嚎着。
“诶诶诶,干什么呢?”店员匆匆跑过来,抱起大福。
“先生,有话好好说,何必对一只伴侣犬动粗呢?”店员说。
“赶紧给他看病,我赶时间。”江广荣捂住外套上的尿渍,不耐烦道。
一系列抽血,排泄物化验过后,大福并没有什么事。只是肠胃不太好。
“屌你老母,害我花这么多冤枉钱。”江广荣骂骂咧咧拿出几张cash,提着狗出了宠物医院的大门。
外套又该洗了,这狗真是麻烦。
江广荣提着大福到以前经常去的洗衣店,花了点小钱把外套洗了。
等待的途中,大福挣扎着想要下来。江广荣没办法,只好带狗到公园放下来溜一圈。
隔壁长椅上有个妇人,身边跟着的泰迪脸上糊满鼻涕像条鼻涕虫,时不时咳几下。
大福看见鼻涕虫,兴奋得往那边挪了挪,江广荣手上拿着的狗绳紧了。
“去去去。”江广荣干脆扔了绳子,任由大福去找那只鼻涕虫,两只小玩意在草坪上追逐玩闹。
到了时间,江广荣拉回狗绳,带狗拿衣服回了老巢。
江收到时间来接狗。
“医生怎么说?”江收抱起大福问。
“屁事没有,就肠胃不好,”江广荣板着脸点了根雪茄,“这点屁事就看医生?一只狗而已花这点冤枉钱干什么?”
江收朝空气白了一眼。也不知这老嘢(老东西)吃了什么火药。
“还有,让你哥赶紧把狗卖了吧,”江广荣狠狠吹出一口烟,“养这玩意有什么撚用?”
“你说他同不同意?”江收说。
“你说什么?”江广荣问。
“你踏马说他同不同意?!”
“反了?!”江广荣啐了一口,“信不信我现在就告诉全香港,大名鼎鼎的江律师在背后做的什么龌蹉事?信不信我现在就说!”
“说!你踏马快说!”江收头顶冒火了,“老子坐十几年监狱也好过让你当条狗使!”
江广荣气得半晌憋不出一句话。
大福吓得浑身发抖,整个毛茸茸的头埋在江收胳肢窝。
江收揉了揉大福的狗头,转身离开这个破老巢。
江扩整天呆在家等大福的消息,一个人快闷死了。
想起好久没看电视了,便蜷缩在沙发上拿遥控器开了电视。
TVB最近又上新剧了,都是些公司上班friend聚会家人聊天,没有一点新意。
江扩摇摇头,切了新闻台。
香港地区一些街坊采访,菜市场癫佬砍人,**分子被捕近日出庭,老阿姨为了争最后一斤菜出手打架。
这个台尽播些让人觉得这个世界全完蛋了的新闻,就跟还嫌香港轻生的人少似的。
江扩从鼻里窜出一声不耐烦的叹息,又切了台。
电视里面的老嘢让江扩拳头一紧。
大哥荣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上《东张西望》节目组,身后一群律师团队。有个女律师躲在几个陌生人后面,披头散发心虚得不敢看录影机。但江扩认识江收这么久,就算不露脸也一眼认出是她。
江扩一声冷笑。
江广荣对着镜头发愣,几秒后老泪纵横。
“我以前行错路,学人当古惑仔,现在我改邪归正开始开正规公司,还想请我的儿子帮忙,”江广荣顿了顿,眼泪流的更厉害了,“没想到我个儿子江扩,被个北方仔带坏,当同性恋,天天写淫词艳曲,教坏细路!”
接着江广荣从旁边律师文件袋拿出几张证明,上面的字让江扩呼吸急促头皮发麻。
伪造的聊天记录,江扩“收受黑钱”的PS图片。
主持人啧了几声,接着用猎奇的语气公然谈论词人江扩的性取向,指着那些伪证痛心疾首称之为“填词界的悲哀”。
“我真操了!”江扩抓起遥控冲电视抡过去,屏幕凹了一块。
“我的仔啊,一直都很优秀,如果没有那个北方仔诱骗,他根本不会成今天这副样子,被警署禁足,还被当成神经病。”江广荣用花衬衫的袖口抹眼泪。
江收听罢,往人群躲得更远了。
“那江先生参加我们这个节目,主要是想?”主持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大哥荣。
“我只想让他好好回归自己的生活,同性恋不同性恋唔紧要,最紧要的是能跟我一起经营公司,父子一起进步一起好好赚钱。”江广荣唉声叹气。
电视节目早就结束换了一个,江扩以一个姿势坐在沙发上,浑身跟木僵一样一动不动。胸口像有块大岩石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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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瞬间江扩甚至忘了呼吸。
他死了。几乎说可以是彻底社会性死亡了。
这就是大哥荣打的算盘吗?让他走向跟他爸一样的黑暗?
“哥。”江收开了门,抱着大福站在门外。
江扩没有回应,跟真的死了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
“哥!大福回来了。”江收看了一眼凹陷的电视屏幕,大概猜的出江扩看到什么。
江扩还是一动不动。
“别人的父亲,从小教孩子怎么走正道,怎么当一个好人,教人穷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有骨气,而我爸呢?江广荣呢?”江扩突然间暴怒,捡起一个塞满烟头的厚玻璃烟灰缸往电视抡过去,节目瞬间黑屏,“你他妈居然教我做贼!爹居然教儿子做贼!”
江收尖叫一声,放下大福过来按住江扩,生怕江扩再做什么极端行为。
“放开我!”江扩啐了一口,“你也不是什么好货!别以为你躲在后面我就看不到你!滚!都给我滚!”
“哥,冷静,冷静。”江收说。
“我怎么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江扩挣扎间突然开始吭哧吭哧嗤笑,“我死了你知道吗?他弄死我了你知道吗?全香港都知道了我还不如去死哈哈哈哈...”
“想想黎念,黎念快找到了呢。”江收胡言道。
江扩恢复一点理智。
“他在哪?”江扩问。
“有消息了,快找到了,”江收继续胡言,“说不定他恢复记忆了,你俩能一块离开香港,这地方也没见得多好,是吧。”
“嗯。”江扩说。
“你之前不是说,想离开香港吗?不是说想回潮汕吗?”江收继续安慰,“说不定等黎念好了,这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呢。”
“嗯。”江扩哽咽。
江收见江扩没再挣扎,便松了手。
“我讨厌江广荣,也讨厌你,”江扩盯着江收,“你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我根本不知道你是黑是白。但是你帮了我很多,我也没法恨你。”
江收勉强应付一个笑容。
江收走后,江扩把砸烂的电视电线拔掉,陪大福玩了一会。大福吃了点益生菌,今天好像也没吐了。
大便也正常。
江扩实在想不出来要干些什么,坐到书桌旁下意识捡起一支水笔。
不如写会歌词好了,说不定公司那边有新人歌手,正缺歌词呢。
钟坏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稿纸上的字迹乱成一团乌云。
江扩越写越恼火,握笔的力度几乎能把一个人的脖子拧断。别说一个词,连个像样的粤语谐音都抠不出来。
真操了。
他烦躁地扯下稿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
新的一页空白稿纸出现在面前。烦躁如同附骨之蛆,江扩戳了戳笔尖,竟然不受控制地落下俩字——黎念。
俩字清秀隽永,根本不像是江扩的字迹。然而江扩貌似写上瘾了,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轰然决堤。
写,继续写!黎念,黎念,黎念,黎念,黎念,黎念,黎念,黎念,黎念,黎念,黎念,黎念!!!!!!!!!!!!!
字迹从清秀到潦草,再到狂乱不羁,铺满了整张纸。
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满脑子全是那个白眼狼的音容笑貌,那个白眼狼转身抛弃他的决绝,拥抱时的温热,枕头上的洗发水香味。
当笔尖重重顿在最后一个字的收笔处,墨迹晕开像极了一颗丑陋的心脏。
江扩看着满纸的黎念,扯了扯嘴角想笑,喉咙却只有破风箱似的嗬嗬嗬,嗬嗬嗬。
“去他妈的黎念!”江扩痛骂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把水笔掼了出去。
笔断成两截,残骸和墨汁一块儿溅开。
“黎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