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朔风卷着雪粒,刀子般刮过荒原。龙萧与赵怀恩并辔而行,马蹄在冻土上叩出沉闷的声响。一路沉默,唯有呼啸的风声灌满双耳,两人心中反复推演着踏入敌营后的每一步棋局。
龙萧忽地勒住缰绳,战马一声长嘶,喷出的白气瞬间被风扯碎。他望着铅灰色的天际,声音干涩如沙砾摩擦:「半生戎马,刀口舔血……不曾想,竟有今日。」一声自嘲的讪笑溢出嘴角,他侧首看向身旁的丞相,目光复杂:「只可惜……丞相的清誉,怕是要随这风雪一同蒙尘了。」
赵怀恩端坐马上,青袍在寒风中烈烈作响,神色却异常平静,仿佛谈论的并非自身荣辱:「为相者,心系天下苍生,虑在社稷安危。区区虚名,何足挂齿?若真能消弭兵燹,解万民倒悬,这副皮囊,舍了又何妨?」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穿透风雪的呼啸。
「好!」龙萧喉头滚动,迸出一声短促而沉重的喝彩,旋即猛夹马腹,「驾!」
东夷部落的营盘赫然在望。未及近前,几个袒胸露怀、面目狰狞的蛮兵已怪叫着围拢上来,弯刀映着雪光,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寒芒。「呜噜噜——」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呼哨,围着两人策马打转,动作粗野,眼神戏谑,满是毫不掩饰的轻慢。赵怀恩何曾受过此等羞辱,一时气结,只能以袍袖掩面遮挡那污言秽语。龙萧眼中寒光暴射,猛地一声断喝,声如惊雷,震得蛮兵耳鼓嗡鸣,下意识勒马后退。他再不理会,一把抓住赵怀恩手腕,如入无人之境,大步流星直闯中军主帐。
「启禀大可汗!帐外来凛冽的朔风卷着雪粒,刀子般刮过荒原。龙萧与赵怀恩并辔而行,马蹄在冻土上叩出沉闷的声响。一路沉默,唯有呼啸的风声灌满双耳,两人心中反复推演着踏入敌营后的每一步棋局。
龙萧忽地勒住缰绳,战马一声长嘶,喷出的白气瞬间被风扯碎。他望着铅灰色的天际,声音干涩如沙砾摩擦:「半生戎马,刀口舔血……不曾想,竟有今日。」一声自嘲的讪笑溢出嘴角,他侧首看向身旁的丞相,目光复杂:「只可惜……丞相的清誉,怕是要随这风雪一同蒙尘了。」
赵怀恩端坐马上,青袍在寒风中烈烈作响,神色却异常平静,仿佛谈论的并非自身荣辱:「为相者,心系天下苍生,虑在社稷安危。区区虚名,何足挂齿?若真能消弭兵燹,解万民倒悬,这副皮囊,舍了又何妨?」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穿透风雪的呼啸。
「好!」龙萧喉头滚动,迸出一声短促而沉重的喝彩,旋即猛夹马腹,「驾!」
东夷部落的营盘赫然在望。未及近前,几个袒胸露怀、面目狰狞的蛮兵已怪叫着围拢上来,弯刀映着雪光,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寒芒。「呜噜噜——」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呼哨,围着两人策马打转,动作粗野,眼神戏谑,满是毫不掩饰的轻慢。赵怀恩何曾受过此等羞辱,一时气结,只能以袍袖掩面遮挡那污言秽语。龙萧眼中寒光暴射,猛地一声断喝,声如惊雷,震得蛮兵耳鼓嗡鸣,下意识勒马后退。他再不理会,一把抓住赵怀恩手腕,如入无人之境,大步流星直闯中军主帐。
「启禀大可汗!帐外来了两个楚人,自称是送信的使者!」守卫高声禀报。
帐内传来一声浑厚如熊咆的回了两个楚人,自称是送信的使者!」守卫高声禀报。
帐内传来一声浑厚如熊咆的回应:「放进来!」
厚重的毡帘掀开,一股混杂着酒气和膻腥的热浪扑面而来。主座之上,东夷大可汗瓦尔利正举着硕大的酒杯,目光扫过进帐的二人,先是一愣,随即咧开大嘴,露出满口黄牙:「哟呵!瞧瞧这是谁?这不是让草原勇士都闻风丧胆的龙萧大将军吗?怎么?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不领兵打仗,改行当那跑腿送信的邮差了?啊?哈哈哈哈!」刺耳的嘲笑在帐内回荡。
左右几个部落头领也纷纷起哄,言语刻薄:
「莫不是你们那软蛋皇帝怕了,把你们撵出来送死吧?」
「站着干嘛?还不快给两位『大人』看座?怠慢了贵客可不好!」又是一阵哄堂大笑,震得帐顶灰尘簌簌落下。
赵怀恩面皮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袍袖一抖,手指颤抖地指向那帮狂徒:「尔等蛮夷……怎敢……怎敢如此无礼?!」
龙萧面沉似水,一把将赵怀恩按坐在就近的毡垫上,抬头直视瓦尔利,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瓦尔利可汗,经年不见,还是这般……喜欢说笑。」
瓦尔利收起几分戏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重重顿在案上:「废话少说!龙萧,你我不是喝酒叙旧的朋友。说!所为何来?」
龙萧起身,动作沉稳地从贴身处取出一封火漆密信。瓦尔利示意亲卫接过,展开细读。信中详陈关内连年天灾,民生凋敝,恳请可汗念及双方百姓之苦,罢兵休战。若可汗应允,大楚愿自明年起,长期奉上丰厚的粮食、布帛、金银,以换取和平。
瓦尔利看完,鼻翼翕动,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随手将信笺递给身边众人传阅。帐内头领们看罢,脸上无不堆满鄙夷与贪婪交织的神色。
「龙萧!」瓦尔利身体前倾,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蛊惑,「你我虽是死敌,但我敬你是条汉子!你们的皇帝懦弱无能,只顾享乐,何不投我帐下?我瓦尔利在此立誓,你若归顺,地位仅在我一人之下!草原、财富、美人,任你取用!如何?」他目光灼灼,紧盯着龙萧。
龙萧霍然站起,腰杆挺得笔直,声音洪亮如金铁交鸣:「大可汗此言大谬!我主心怀仁德,励精图治,志在安邦定国!天灾非**,岂能归咎君王?我等身为大楚臣子,顶天立地,岂能行那背主求荣、不忠不孝、为天下笑的无耻勾当?!」
赵怀恩亦随之起身,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语气沉痛而恳切:「恳请大可汗三思!息战非为怯懦,实是为两国万千生民寻一条活路!您贵为一族之主,岂不知掠杀只能逞一时之快?草原今岁亦遭风雪肆虐,若一味劫掠,失尽人心,岂非自断根基?我主此番诚意议和,愿以信中所诺之厚礼,换得边境安宁,实乃为双方百姓计深远!望大可汗以族众长久存续为重,化干戈为玉帛,共渡眼前难关!信中承诺,字字千金,我大楚必当竭诚履行!」
瓦尔利脸上的戏谑渐渐褪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粗糙的边缘,陷入沉思。帐内一时只闻篝火噼啪的燃烧声。
良久,他挥了挥手:「带他们去偏帐歇息。容我等……商议片刻!」
龙萧与赵怀恩被带离主帐。门帘一落,瓦尔利环视左右心腹:「你们怎么看?楚人许下的好处,能信几分?那狗皇帝真舍得?」
「大汗,咱们的牛羊冻死无数,不抢,娃儿们冬天吃什么?」一个头领急道。
瓦尔利眼神闪烁,猛地一拍大腿:「应了他们!」众人愕然。他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老狐狸般的狡黠:「龙萧的骨头有多硬,你们清楚!逼急了,兔子急了也咬人!中原太大,咱们占不住也管不了。与其拼个你死我活,不如……先把眼前能攥到手的真金白银、粮食布匹,实实在在地捞进怀里!这才是最硬的道理!你们说呢?」
短暂的沉默后,几个头领眼中也冒出贪婪的光,纷纷点头:「大汗英明!」「对!捞现成的!」
「来人!请那两位……回来!」
龙萧、赵怀恩重回大帐。龙萧直视瓦尔利:「可汗可是有了决断?」
「和谈,可以!」瓦尔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不过嘛……你们信上开出的价码,打发叫花子还差不多!远远不够!得——再加三成!」
「岂有此理!你……」赵怀恩怒火攻心,几乎要拍案而起。龙萧闪电般伸臂,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令赵怀恩瞬间清醒。龙萧目光如铁,微微摇头。赵怀恩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脸色由红转青,最终归于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龙萧缓缓松开手,面向瓦尔利,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金属摩擦的寒意:「好!只要可汗承诺即刻停止袭扰边民,这条件……我们应了!」最后几字出口,他腮帮肌肉紧绷,牙关紧咬,几乎能听到咯咯作响。
「哈哈哈!痛快!痛快!」瓦尔利大喜过望,举起酒杯,「来来来!干了这碗酒,庆祝咱们……和谈成功!」
龙萧压下翻腾的怒火,面如寒冰,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谢大可汗美意!军务在身,不便饮酒,告辞!」言罢,转身便走。
「送送二位大人!」瓦尔利佯装热情。
「不必!」赵怀恩断然拒绝,声音冷硬如铁。两人快步出帐,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将身后蛮营的喧嚣与刺骨的寒风一同甩在身后。
回到楚军大营,龙萧翻身下马,重重地抖落一身征尘与霜雪。早已焦急等候的将领们立刻围拢上来:「大将军!如何了?!」
龙萧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营盘,沉声问:「营中将士,可都安顿妥当?」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疲惫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沙哑:「成了。只是……代价比预想的,沉重了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紧绷而期待的脸,「但……总算,是应下了。」
将领们闻言,无人欢呼,帐内死一般寂静。唯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因紧握而骨节发白的拳头,无声地诉说着屈辱与不甘。
「好了!」龙萧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颓丧的决绝,「能定下来,便是今日之功!尔等记住今日之辱!」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一字一句道:「来日方长!今日割舍的,来日……我龙萧必亲手,连本带利,向他们——讨!回!来!」
众将领胸膛起伏,眼中也燃起同样的火焰,无声地抱拳,各自散去。
待众人离开,龙萧转向赵怀恩,声音低沉:「军务冗繁,我无法护送你回京。我会派最精锐的亲卫,护你周全。和约之事,速速禀奏陛下。」
赵怀恩郑重一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将军……保重!怀恩……告辞!」
龙萧拱手回礼,目光深沉地目送着赵怀恩的身影消失在辕门外、茫茫风雪之中,方才转身,大步踏入军帐,那沉重的背影,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
赵怀恩昼夜兼程,快马加鞭,终于风尘仆仆赶回京城。
紫宸殿内,檀香袅袅。赵怀恩将东夷议和、对方加价三成、龙萧忍辱应允的经过,详实地禀报给皇帝项冲。
项冲身着常服,斜倚在御座上,听完长长的奏报,脸上无喜无怒,只是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半晌,才淡淡吐出几个字:「丞相……辛苦了。朕,知道了。退下吧。」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赵怀恩躬身,倒退着缓缓退出大殿。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声响。就在殿门合拢的最后一瞬,一缕挣扎着穿透浓云的残阳,如同金色的利刃,恰好从高高的窗棂斜劈而入。炽烈的金光灼亮项冲紧抿的唇线,勾勒出冷硬的弧度,却将他面容的另一半彻底沉入浓墨般的阴影之中。那阴影在他低垂的眼窝里深深晕染开,仿佛吞噬了最后一丝夕阳的温度,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