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恋恋不舍地过完最后几天假期,开学的日子终究还是来了。
姜知年按掉尖锐的闹钟,打了个哈欠起身穿衣。今天是高三开学第一天,自从决心这辈子要让母亲过得舒心些,她这几天一直按上学的强度宅家写作业、复习,真到了开学这天,反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触。
“妈,我走了。”匆匆喝完一碗粥,姜知年顺手拿了个鸡蛋往门口走。陈丽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辞了一份工,如今工作强度大减,整个人的状态也红润了不少。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抬头叮嘱:“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知道啦。”姜知年蹲下身系好鞋带,抓起玄关的鸡蛋推门而出。下楼时,果然撞见了景航——那家伙嘴里叼着根不知哪儿捡的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靠在单元门上,手里拎着书包,正懒洋洋地看着她。
“喂,你不嫌脏啊?这门多少年没擦过了,你搁这儿当人形抹布呢!”
景航直起身,神色依旧散漫,没搭理她的调侃,径直迈开步子往前走。
“真烦,张鹏打游戏也太菜了,熬到十一二点居然没赢几局……”景航的心声毫无预兆地飘进耳朵,姜知年愣了一秒。
她刻意落后景航半步,没打算加快脚步。头顶却传来他的声音:“你腿受伤了?今天怎么走这么慢?”耳边还同步播放着他声情并茂的吐槽,“姜知年,你该不会腿瘸了吧?以前恨不得甩我十万八千里,现在怎么回事,学起淑女了?不用你的小短腿cos风火轮了?”
呵呵,景航,真是个表里不一的狗男人。姜知年嘴角微抽,脚下加速超过他:“走快点,要迟到了。”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景航挑了挑眉,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跟她并排走在了一起。
到了学校,姜知年望着这座红色教学楼,心里轻叹了口气——还是回到了这座红色座“监狱”啊,真是命运多舛啊。还没来得及多感慨,耳朵先热了起来,全是周遭同学的心声在吵。
“唉,怎么又开学了?我记得没多久前才放假啊!”听见这句话姜知年下意识点头附和。
“完了完了,昨天补作业补到睡着,今天班头不会要检查吧?”她瞥了眼心声的主人李子航,只见他一脸忧心忡忡,被人撞到都魂不守舍。姜知年在心里默默道:“祝你好运。”
这时,一道心声让她着实意外:“开学……我怎么就高三了呢?”
循声望去,景航正盯着高三教学楼出神。
“欸你看,景航怎么一直盯着教学楼啊?”一个女生撞了撞身旁的朋友。
“傻啊,他看的根本不是楼!你看他站的位置,是不是正对着考试排名表?肯定是在看自己的名次呢。”女生指了指墙上的高二期末联考排名表,“喏,他不一直是第一嘛,估计是想激励自己高三再创辉煌。”
两个女生的声音渐渐远去,姜知年听完嘴角抽了抽,缓缓吐出一个字:“牛!”正想调侃几句这位“古希腊掌管装X的神”,却见景航的嘴角也在抽搐,耳边传来他的暗骂:“靠,拜托别给我加这么厚的滤镜!压力很大的好吗?”
姜知年嗤笑一声,走过去凉凉道:“景学神今年也要再接再厉哦。”说完潇洒转身,只留景航在原地脸色更黑了几分。
教室里的喧嚣突然静了下来,不用猜,肯定是班主任王翔来了——而且是一脸严肃地来了。
“不用我多说了吧?都是快成年的人了,该分清轻重。高三了,心该收一收了。另外,九月中旬有收心考,都给我认真对待,谁假期没好好复习,一考就知道。”
话音刚落,教室里一片哀嚎。
“哭什么哭!放假前就跟你们说过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假期作业就是我特意为这次考试定制的,好好写了就没问题。”王翔说完,还颇为得意地扬了扬头。
可台下的学生们却纷纷心虚地低下了头,教室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王翔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你们……哎呀!”他铁青着脸站在讲台上,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同桌肖晓用手捂着嘴,用气音叫她:“姜知年,你作业写了吗?”说着把自己的作业本往她这边推了推,“没写的话我可以……”
“写了。”姜知年淡淡回应。
肖晓的动作僵了一下,又把本子往前递了递,语气带着几分笃定:“我写了好久,正确率肯定没问题,还找景航对过答案,差不多的。你要不要看看?说不定能改出不少错呢!”
她还在说着,姜知年却皱起了眉,无意识间,笔尖在草稿本上划出一道长痕,末尾甚至划破了纸张。
不对劲,肖晓的话里总透着点奇怪。
“……找到错误赶紧改过来啊。”
“怎么改?”姜知年突然开口,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就……像以前一样啊,你以前不都这么做的吗?”肖晓的声音莫名卡顿了一下。
像以前一样?姜知年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上辈子,她向来是直接照抄肖晓的作业,而肖晓从来不会拒绝,到后来甚至会主动把作业递过来让她“借鉴”。
“不用了,我对自己的答案有信心,谢谢你。”姜知年转过头继续复习薄弱科目,没看见肖晓瞬间苍白的脸色和攥紧的拳头,只听见她小声说:“啊……这样啊,那好吧。”
十七岁的姜知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可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三十岁姜知年再清楚不过:没有人会理所应当对自己这么“好”,对方必定有所图。她轻轻叹了口气,上辈子的自己,竟还以为捡了多大的便宜。
前排的动静引来了身后的目光,姜知年余光瞥见班主任王翔站在教室门口,那神情竟像是在怀疑人生?她没多想,微微转身寻找那道视线,恰好撞进景航眼里。他挑了挑眉,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
“自习课讲小话呢?”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左手随意地在桌上轻敲,右手转着中性笔,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和周围紧张备考的氛围格格不入。
呵,倒是对收心考胸有成竹。姜知年注意到他同桌李子航正奋笔疾书,时不时皱眉停顿,心里的烦躁几乎要震耳欲聋:“完了完了,怎么都忘了!收心考要完蛋了!”
感受到姜知年的忽视,景航不悦地加重了敲桌的力道。
“你疯了?大家都在备考,你制造噪音扰民呢!”姜知年夸张地比着口型。
景航愣了一下,转得飞快的笔“啪”地掉在桌上,幸好他反应快,一把接住。姜知年转回身子继续复习,趁间隙花了二十秒唾弃自己的不专心。不过身后的视线确实消失了,景航故意弄出的动静也没了,教室重新恢复寂静。
开学第一天,老师们都清楚讲新课效果不佳,便不约而同地选择讲解假期作业。白天过得飞快,晚餐后,姜知年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满脑子还在琢磨下午物理老师讲的那道题:“那两个木块之间到底有没有弹力?当时老师是怎么受力分析的?已知它们都受摩擦力、支持力、重力……”她想得入了神。
“砰——”
一声巨响突然炸开,巨大的冲击力带起的风,让路边的野草都晃了好一阵。
姜知年瞬间心跳加速,脑子里的物理题跑得无影无踪。她急促地喘了口气,抚平被抓皱的衣角,带着几分怒意抬头找“真凶”。
晚餐高峰期人多,她特意选了小路回教学楼。小路旁是被绿色铁丝网围起来的篮球场,里面传来男生们的喧闹声,吵吵嚷嚷的。
她看见一个篮球正从围栏边慢慢滚向球场中心,耳边随即传来球鞋摩擦地面的奔跑声,还有男生略带粗重的呼吸声。
“对不起,对不起!学姐,我们打球太投入了。”一个穿蓝色校服的男生一路小跑过来,脸上满是歉意,“学姐,你没受伤吧?”
姜知年确实没受什么实质性伤害,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摆了摆手:“没事。”说完便转身离开。
只是刚才的解题思路彻底断了,姜知年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余光瞥见一抹白色一闪而过,消失在教学楼的拐角处。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决定绕过去看看——反正这条路也能回教室。
走近了才发现,紫藤树下的长椅上,有人懒洋洋地靠着,一顶鸭舌帽随意盖在眼睛上,腿上卧着一只漂亮的黑猫。男生长腿随意伸展,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猫咪,另一只手轻轻敲着椅面,猫咪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眯眼蜷在他怀里。
呵,看这大爷做派,就知道是景航。
难怪这家伙总卡点进教室,原来是沉迷“猫色”无法自拔。
“喂。”姜知年伸手拿走他的帽子,景航下意识眯了眯眼,懒洋洋地开口:“干嘛?”
“不回去备战收心考?”
景航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疑惑:“结局有悬念吗?”
姜知年无语地撇撇嘴,心里腹诽:又被你装到了。
“那你教教我,有道题想不明白。”
景航把小猫放到地上,按住它想再次爬上来的动作,慢悠悠起身,拍了拍白色校服上沾着的黑色猫毛,长腿一迈,朝楼梯走去。
“你干嘛?”姜知年在身后追问。
“讲题啊,不然你把题背下来了?”他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她是不是蠢……”
“对啊,题目是:已知两个木块……”姜知年快步追上他,和他并排而行,一边走一边复述题干。
她清楚地看见景航的脚步顿了顿,整个人僵了一瞬,连心声都暂停了三秒,随后才炸开一句:“她是不是蠢……靠,真背下来了?”
不过片刻,他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甚至有些得意,催促道:“草稿纸不是还在教室?快点跟上,别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