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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养父

作者:咬猫耳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池枝圆茫然,在座的所有人不都是人类吗?为什么要特地强调妈妈是人类?


    “哥哥!”时尧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抱住时青宴的胳膊,面颊红到像熟透的虾,声腔愤怒:


    “不许说妈妈讨厌我们,祂肯定很爱我们和父亲!”


    “生孩子要父亲把自己的一部分塞进妈妈肚子里,妈妈不爱父亲怎么会让父亲做这样的事呢?”


    明明不是在说他,池枝圆却耳根羞红,脸颊滚烫,羞燥地低下头:“……”


    小朋友未免懂得太多了。


    不过时尧说得没错,怀孕生产会造成不可逆的精神与身体损伤,会阻碍事业发展,让生活状态再也回不到以前。


    一个人愿意给另一个人生孩子,不可能没有爱意支撑。


    末世时代人类生存环境艰难,生一个都很少见,这对夫妇还生了两个,那肯定很恩爱了。


    “宝宝乖。”


    池枝圆把闹腾的时尧抱回椅子,小朋友看着不大,实则分量很重,沉甸甸,像只小猪。


    池枝圆抱起来的瞬间手臂差点折了,为了不尴尬硬是坚持抱起。


    时尧依然闷闷不乐,长睫挂满泪珠,贝齿咬着唇,鼻子皱成一团,一声不吭。


    不知怎的,可能因为对方是小孩子,池枝圆看着这一幕特别心软,他摸小狗似的轻揉对方的头顶,扬起嘴角,小酒窝圆洼洼,眼睛弯成月牙。


    “放心吧,你的妈妈肯定很爱你。”


    一个沾染着热香的吻,蜻蜓点水般轻晾过时尧的额头,霎那间,时尧能看见少年放大数倍的稚嫩面庞,长睫、雪肤、红唇,如同清晨娇嫩的鲜花。


    时尧的瞳孔像野兽般骤然紧缩成针眼,体温骤降,体温不同于正常人类。


    时青宴看见这一幕,眉头不悦地紧皱:“时尧别闹,快吃饭。”


    肉粥和豆浆还有微微余温。


    眼看他们要吃饭了,池枝圆很紧张,瞅着时青宴把肉粥舀进嘴里。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做饭,生怕下一刻时青宴难吃到面目扭曲,然后把他开除。


    幸好时青宴把粥咽下去后依然面色平静,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时尧吃得更快,小狗似的呼噜噜就吃完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池枝圆:“哥哥,好好吃!”


    池枝圆松口气,暗暗觉得自己应该有点厨艺天赋的。


    两人吃完饭后,池枝圆洗干净碗,打扫干净餐桌和灶台。


    他看了下菜谱,决定中午做菌菇鸡汤、香煎柠檬牛排、番茄炒鸡蛋。


    牛肉得提前腌制好,香菇和茶树菇放在清水里泡发。


    池枝圆忙完,坐在椅子想玩手机歇一歇。


    但打开手机,右上角赫然提示无信号。


    池枝圆:……


    末世后,网络虚拟行业特别发达,能够麻木人们的神经和危机感,大量消耗工作外的个人时间,促进社会稳定。


    101城内可以没有舒适的生活空间,但绝对不会有无信号的地方。


    应该只是附近网络坏了,因为太偏僻实在没信号也有可能。


    池枝圆百般无聊地翻手机,手机里的一切都停滞了,他像进入了一个与世界隔绝的独立空间。


    新闻页面停在前一天,101城防污染局局长贺衍公开发表本年度防污染报告。


    报告全文长达几十万字,新闻只简易地总结了部分内容。


    相比前一年,污染状况更加严重,人类有10%的墙内领土被污染,失去数十万名墙外调查军,人类对墙外世界的探索度不足1%。


    在池枝圆看来,从事墙外调查的人都很厉害。


    他只在小时候短暂接触过一名墙外调查军。


    池枝圆在孤儿院长到六岁时,模模糊糊懂点事了,知道自己在待领养孩子里不受欢迎,无人问津。


    可是也有例外,虽然只有一次。


    别的小朋友成群结伴地在院子玩,他缩在床位里睡觉发呆,翻看已经卷毛边的画册。


    保育员突然打开宿舍门,外面的光唰得射/进来,刺得他睁不开眼。


    池枝圆听不见保育员在激动地嚷嚷什么,只能通过手语辨认出——


    “圆圆宝宝,有人来收养你了!”


    那天像在树荫底下做了一个美梦,保育员把池枝圆洗得香喷喷,头发毛绒蓬松,脸蛋擦着宝宝霜,  穿着旧裙子裁成的背带裤,巨大的蝴蝶结在后背晃像得小翅膀。


    他被牵到浸满阳光的接待室里。


    “圆圆,你有爸爸了。”


    池枝圆虽然耳聋,但触觉和嗅觉很敏锐。


    他抬起头,嗅动小鼻尖,与刚出生第一次和父母见面的小奶猫没什么差别,努力地感受着男人的气息、掌心、衣角,乃至从男人身边拂过的风。


    男人衣角上有被阳光剧烈烘烤后的热香,男人掌心很粗糙,指节很硬,指尖沾着草灰味,应该是有抽烟的习惯。身体温度很高,连吹过的风都是热热的。


    他在对方手心里蹭蹭,像小猫在蹭一块老旧却温暖的棉麻地毯。


    因为男人太高了,阳光很刺眼,他即便抬头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见调查军队特有的黑制服、黑色皮质军靴、金色肩章,皮带拴着银色手枪。


    男人只和保育员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保育员便向池枝圆打手语。


    “圆圆,他还在走收养手续,等一星期后你就能去新家了,来,喊一下爸爸。”


    池枝圆勉强能说一些简单词汇,他抱住男人的大腿,小脸蹭了又蹭,声音嫩到能掐出奶:“PAPA……”


    喜欢。他不懂说话,贫瘠的语言系统让他不知道怎么表达。


    大手又落在他头顶,像一把小小的伞,替他遮风挡雨,把他头发揉得乱糟糟。


    池枝圆能感受到男人和其他家长不一样,从头到尾,男人都没有将目光落在他的残疾耳朵上,没有例行检查过他,比如看他牙齿整不整齐、有没有缺手指脚趾、 有没有大面积胎记。


    仿佛他以前就认识圆圆了,知道池枝圆这个人过去的一切。


    男人工作很忙,只和他短暂地相处了一下午就要离开了。


    他给池枝圆留下很多礼物,童话书、奶粉、零食、新衣服。


    很长一段时间,小池枝圆都是抱着这些东西入眠。


    他数着时间过日子,三天、七天……他每天都背着行李,趴在窗台上,望着孤儿院大门的方向,可是,爸爸没有再出现过。


    一个月,两个月,他咿咿啊啊急切地问保育员,保育员面色难看,沉默着摇摇头。


    家长约好了收养某个孩子,最后却违约的事情不见多怪。


    半年,一年,池枝圆默默把这件事藏到记忆最深处,任由时间冲散,翻涌的海浪总有一天能将礁石冲刷成平地。


    人类基地规定孩子14岁成年,孤儿院只抚养孩子到14岁。


    池枝圆成年后,在孤儿院附近租了间地下室。


    他因为听力残疾,又没有学历,很难找工作,只勉勉强强找到一份不用和人交流,在餐厅刷盘子的工作,时薪五元,从早上八点工作到午夜零点。


    某天,有人敲响他家房门,是基地政府的工作人员。


    他坐上公务车,来到一间地下小仓库。


    一打开锈迹斑斑的老旧铁门,灰尘味扑面而来,粉尘在巴掌大的阳光中飞舞。


    小仓库堆着几个木箱,木箱旧到泛起霉味,池枝圆不明白来这里做什么,他打开其中一个木箱,里面堆满褪色老旧的男士衣服,有军装制服、大衣、衬衫。


    一张纸飘落在地,他捡起来一看,那是一张收养申请单。


    被收养人是池枝圆,所申请的亲子关系是父子。


    还有一张入学报名单,学校是90号城中心小学,学生名字正是他。


    城市编号越小越靠近内围,越安全,同时经济科技就更加发达。


    在101号城,读书是奢侈品,而在90号城以及编号更小的城市,每个孩子都能正常上学。


    每座城市独立自治,相当于一个个国家,在城与城之间通行需要严格的签证,他们不欢迎101城的人。


    “养父”却能为他申请到90号城的小学。


    池枝圆还看见了一盒儿童助听器,没有拆封过,外盒却已经受潮破损。


    他做梦都想要一个助听器,想听一听这个世界的声音,那些只在文字里见过的鸟鸣与风响。


    但末世时代,这些面向残疾人的小众用品价格高昂到吓人。


    “这是他当初给你买的,本来想在那天过后的下个星期给你,顺便接你回家,开车送你去上学。”


    “可他是墙外调查军,他的经验很丰富,层级也不低,那一次要调查的只是一个B级污染域,可偏偏他没有回来……死在了墙外。”


    “没有任何资料传回来,全军覆灭,谁都不知道B级污染域里面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和更加危险的污染域融合了,可能有更恐怖的污染物在里面诞生了。”


    “他没结婚,没有家人,你是他的养子,是他唯一的家人,你现在成年了,所以叫你来处理他的遗物……”


    工作人员用手语朝他比画。


    14岁的池枝圆还是小孩子,又瘦又小,情绪很敏感,当场就抱着养父的大衣哭得厉害,眼泪把大衣淹得滴水,身体里的水都哭干了,差点晕倒在地下室。


    明明这个男人只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可是他们差一点点就能成为能相互陪伴一生的家人了,他差一点就有爸爸了。


    池枝圆一直以为养父只是去收养别的更健康聪明的孩子了。


    现在正是傍晚,夕阳朦朦胧胧,池枝圆今天还在想,养父这时候应该下班了,他的经济能力能够吃得上自然食物。


    男人会去买排骨或鸡肉,回家给收养的那个孩子切菜炖汤,吃完饭后看一会电视,给孩子辅导作业,备好明天给孩子做便当的食材,就像天下所有的家长那样,父亲节或家长会会收到歪歪扭扭的自制礼物。


    池枝圆讨厌污染物,恨污染物。


    他此生绝对不会和污染物有什么关联,如果有污染物出现在他面前,哪怕牺牲自己他也会毫不犹豫杀死污染物。


    池枝圆很反感那个噩梦,就因为梦里的“家人”诡异反常,很像污染物,很恶心,他才不要污染物家人。


    他想要他养父,那个已经长眠在墙外的男人。


    “圆圆,圆圆?”


    熟悉的声音突然降落。


    池枝圆这才发现时青宴站在他面前,弯腰捧着他的脸喊了很久。


    他的脸上尽是温热的液体,青年的大手完全把他的脸颊包住,脸颊肉带着眼泪从指缝里溢出,  地面滴出一个个圆形小水痕。


    “怎么哭了?”时青宴一脸担忧,抽出纸巾给 擦眼泪。


    “没事,只是眼睛进风了。”


    池枝圆推开他的手,揉揉眼睛,顺便撩起耳后碎发,调整了下助听器。


    养父留下的助听器他一直用到现在,已经四年了,跟着他风吹雨淋,有些部件已经坏了。


    怪不得他刚刚听不见时青宴和时尧过来。


    该换一个了,等这个月发工资。


    池枝圆的指腹摩挲着粗糙掉漆的助听器外壳,外壳发热得厉害,像养父滚烫的掌心。


    “圆圆,时尧叫你去陪他玩。”时青宴说。


    “好。”池枝圆正好想转移下注意力,立刻站起身:“时尧呢?”


    “在房间里,我带你去。”


    别墅太大了,池枝圆还不清楚两位老板住在哪个房间。


    他跟上时青宴,来到三楼。


    他住在二楼,父子三人住在三楼。


    三楼走道漆黑一片,遮光帘严严实实盖着窗户,厚实的地毯彻底掩盖脚步声。


    “这是我的房间,有事我会叫你来。”


    时青宴停下脚步,旁边是一扇紧闭的黑色房门。


    “好……”池枝圆看着房门,下一刻,鼻尖控制不住地紧皱。


    门缝里隐隐约约传出股腐味,像有什么东西死了,不臭,但让人瞬间心生恐惧,就像远古时期人类闻到了同类死亡的腐味,告示着这里有危险,快逃。


    “我们快走吧。”池枝圆假装着急。


    “我父亲的房间在这里。”时青宴慢条斯理地介绍。


    同样是黑色的房门,拴着一把锈迹斑斑,沉甸甸的巨大铁锁。


    这个房间一样有腐味,甚至比刚才更重,闻得他心脏难受,胃部绞紧,恐惧混着胃酸翻涌,让他想吐。


    池枝圆担心时尧的房间会不会也有味道……


    等打扫老板的房间时,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臭了。


    时青宴俯身,瞥了一眼铁锁,无奈地轻笑:“真是的,时尧又把他父亲的房间锁上了。”


    难道是怕里面有东西出来?池枝圆想。


    时青宴带他继续往前走,和他漫不经心地闲聊起来:“时尧很讨厌父亲。”


    “我没见过妈妈,父亲不让我们见。但在很多年前,时尧无意远远窥见过一次妈妈。”


    “谁都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他回来后,每天都在做噩梦、梦游、发烧。问他他更不肯说,是从那时起,他就讨厌父亲了。”


    怎么会这样……


    时尧到底看见了什么?


    难道是父亲正在对妈妈做不可饶恕的坏事?父亲把妈妈变成不该看的样子?妈妈那时候又在想什么呢?对丈夫是害怕还是依赖?


    这件事和妈妈的死有关吗?


    为什么父亲会不让孩子见妈妈?难道是怕孩子伤害妈妈?可两兄弟又不是污染物,不会伤害人类……


    真是太诡异了。


    但别人的家事,池枝圆不好评价,只能应和说:“时尧还小,说不定以后长大了就知道父亲的不容易了。”


    也许真相没他想得那么复杂,这个家就只是一个温馨普通的小家而已。


    一个残疾鳏夫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很不容易。


    时青宴像听见天大的笑话,打破了礼貌温和的形象,冷冷地嗤笑一声,尖牙森白:“你最好祈祷我的父亲能迟点出现,怕吓到你。”


    “……”池枝圆沉默,对两兄弟的父亲反而起了好奇心,也好奇这家人过去的故事。


    时尧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深黑木门贴着花花绿绿的动物卡通图案,门把手挂着小汽车挂件。


    时青宴拧开门把手时,池枝圆下意识屏住呼吸。


    虽然很不礼貌,但他害怕那股代表死亡的味道。


    咔嚓,门缝倏然映出明亮灯光,映亮黑如浓墨的走廊。


    没有闻到腐味。


    池枝圆回过神,怀里已经多出一个软绵绵的小孩,时尧紧紧抱住他的腰,金色小卷毛沾着奶香味,在他胸口蹭来蹭去。


    “哥哥,你来找我啦!”时尧眼睛弯成月牙,亮晶晶的笑意快要溢出来。


    他径直把池枝圆拽入房间,房门猛地关上。


    池枝圆发现时尧的力气大到吓人,拽得他骨头疼,一瞬间有腕骨被活活掐碎的错觉,力道完全不像小孩。


    倒像因为年幼而不懂得控制力气的非人类怪物。


    他进入房间后迅速抽回手,雪白的手腕留下鲜红指印,根根分明,印子高高肿起。


    池枝圆娇气,眼尾泛红,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他把手藏进袖子里,吃疼地抚着指印。


    时尧的房间不但没有腐味,还布置得很温馨,天蓝色羊绒地毯,落地床垫松软厚实,墙上挂满卡通插画,柜子里放满娃娃,角落撑着一顶露营帐篷。


    像池枝圆小时候在童话书里见过的标准儿童房。


    池枝圆缓过来后,弯下腰,和时尧平视:“宝宝找我做什么呢?”


    “哥哥来看看我画的全家福。”时尧抬起头说。


    “好。”池枝圆点点头,想念妈妈的小朋友画全家福来自我疗愈,确实很让人心疼。


    他小时候也经常画全家福,很多人包围着小圆圆,但因为是孤儿,家人的脸始终是空白的。


    时尧把他带到自己书桌前。


    时尧的书桌很乱,堆满蜡笔和纸团,时尧把中间的画纸举起来,激动欣喜:“哥哥快看!”


    池枝圆定晴一看。


    画里根本没有温馨的一家四口,是两头巨大丑陋的漆黑怪物从中间扯着一个可怜小人类。


    怪物有一栋楼那么高,小人类被扯得双脚离地,身体裂成两半,满身鲜血,胸膛裂出血缝,能看见肋骨和跳动的心脏,连头颅都被扯开了,雪白头骨隐约可见。


    小人的表情狰狞恐惧,漆黑的眼眶睁得巨大,血泪争先恐后地涌出。


    小人发色眸色、衣服颜色和池枝圆一模一样。


    小耳朵一直喜欢搞点养父继兄什么的,养父后面会出现,身份有不小来头。


    为什么爸爸不出现?因为爸爸是这个世界最恐怖的怪物,远古的克苏鲁旧日支配者,那么快出现会吓疯老婆,要温水煮青蛙的让圆圆对怪物放下戒备先[捂脸偷看]


    克苏鲁神明繁衍也要用最原始的doi的方法呢,爸爸把自己的身体一部分塞进妈妈肚子里~~~[黄心][黄心][黄心][黄心]


    这章随机掉落小红包,希望宝宝们想多点讨论剧情什么的,讨论剧情的评论小耳朵都会回复,因为两年没写完了,很忐忑写不好,想看宝宝们的反馈……[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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