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成了怪物们的男妈妈》 第1章 当保姆 01城的天空永远都是灰蒙蒙的,小雨淅淅沥沥下着,雨水混着泥浆流入小巷,小巷尽头开着一家私人小诊所,窗户透出暖光。 诊所开了有些年头,药品柜生出锈迹,泛黄的人体器官图贴在墙壁上,消毒水味在空气中弥漫。 池枝圆没有带伞,淋了雨,头发湿漉漉,黏在雪白的额角。 “毛巾在桌面,拿去擦擦头发,小心感冒。”医生说。 池枝圆很瘦,脸只有巴掌大,皮肤白到透明,毫无血色,要是因为感冒引发肺炎,在如今的时代不一定能活得下去。 但此时他安静静地垂着眸子,没有任何反应,他什么都听不见,耳边只有电视机坏掉的雪花滋啦声。 他摘下耳后的月牙形助听器,用纸巾擦拭干净水珠,重新戴上,雨声、空调轰鸣声、水壶烧煮声,世界终于清晰起来。 医生见池枝圆拿毛巾擦干头发后,才放下心问道:“哪里不舒服?” 池枝圆细眉皱起,浓密的长睫低低垂落:“昨晚没睡好,又做了那个梦。” 医生放下登记病历的笔,抬起头,一本正经地注视着对方:“说来听听。” “我又梦见了世界末日。” 池枝圆无法用具体语言形容。 恶魔从地狱降临人间,本应死去的天空再度复活,翻滚的乌云其实是腐烂发黑的肉,大地在瓦解陷落,深渊传出尖啸般的哭声,恐怖感席卷遍天地。 “但随着世界毁灭,我的‘家’越来越和谐。” 他是一个孤儿,梦里的他却有一个家。 梦中,他在“家”里睁开眼,他正躺在沙发上,腹部盖着小毛毯,手上攥着看了一半的书。 窗外是正在毁灭的世界,一切都在崩塌,而不远处传来饭菜热香,有人轻柔地唤他圆圆,让他赶紧来吃饭,仿佛这只是在一个格外平凡的周末中午。 窗外晃动的阴影应该是繁茂树荫,而不是肿胀腐烂,正在偷窥屋内的巨眼。 池枝圆坐到饭桌前,椅子有点高了,纤细的小腿翘起,白皙脚尖挂着毛绒拖鞋晃动,像小猫乱晃的尾巴尖尖。 家里的一切并不豪华,很普通,三室一厅小户型,墙壁泛黄,嗡嗡响的老式冰箱,木桌缺了个角,窗台放着一盆稀稀疏疏的小黄花。 明明已经世界末日了,天空塌陷,阳台的洗衣机却仍在轰隆隆转动,盆里泡着几件内衣,稀疏平常。 桌面上是一大盆肉丸子汤,冒着热腾腾的白雾,暗红色肉球鼓起肉筋,浸在肉汁里,闻起来很香,池枝圆吞吞口水。 抬起头,对面坐着他的“家人” 池枝圆一直看不清祂们长什么样,面部像被人用黑笔狠狠抹去,糊满线条,声音严重失真,是男是女都看不出。 “圆圆,快尝尝,肉很新鲜,现宰现炖的。”他的家人夹了一块肉,嘎吱嘎吱咀嚼肉里的碎骨,声音很兴奋:“在外面可吃不到家的味道哦。” 池枝圆犹豫着,家人夹了一颗肉丸塞进他嘴里,生怕他不肯吃,池枝圆腮帮子直接鼓了起来。 “唔。”肉筋很弹牙,新鲜到血管还在蠕动,咬下去浓郁的血水溅了一嘴。 碗里装满红色肉汤,肉味扑鼻,肉汁浓稠,他喝了一口,味道比他以前吃过的任何肉都要鲜美。 究竟是什么动物的肉呢? 他拿起筷子,不知不觉地吃了一口又一口,眼睛眯着,神色餍足,扁扁的腹部鼓得厉害。 “ 圆圆今天好听话,竟然不闹脾气不吃饭了,肚子都吃得像怀孕了。”突然有人说。 “圆圆就应该多吃点肉,太瘦了……他的腰我一只手掌就能盖住,怕不小心养死。” “圆圆乖乖在家就是好,我们可以给他喂很多这种肉,是吧?” “圆圆慢慢就离不开家的味道了。” 家里人七嘴八舌讨论起他,好像只是在讨论家里名字叫圆圆的小猫咪怎么养。 池枝圆脸颊烧红,莫名地不好意思,低着头干饭。 吃完饭后,池枝圆准备回卧室看书时,看见一个家人从地下室拿出来一把砍刀。 砍刀有人的小腿那么长,刀一看就是经常使用,刀锋磨得发光,银色刀面布满干涸的暗红血痕,血迹重到已经与金属融在一起,无法擦掉。 巨大的刀锋不经意蹭过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 池枝圆莫名地害怕对方要做什么坏事,往墙角躲了躲。 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轻笑:“ 明天炖骨头汤给圆圆喝。” 祂系着围裙,鹅黄色碎花围裙很旧了,上面都是洗不掉的血印子,补丁缝了又缝,一看就很持家。 “圆圆每天都在抱怨腰痛,可能是缺钙了,得补补。”祂难得轻笑一声。 是自己误会祂了…… 自己和家人的感情真好啊。 池枝圆回到卧室,厨房传来大砍刀砍碎骨头的重响,骨头很大块,对方砍得很卖力,不像在砍骨头,倒像在砍仇人,刀刃重重劈向砧板,整座楼都在震,连着楼房都要劈烂,力气大到不像人类。 骨粉和鲜血味充斥了整个家。 池枝圆想起自己什么家务都没有做,很羞愧。 突然,玻璃摔碎的脆声骤然响起,伴随着骨头拧断的咔嚓声,骨头是包裹在血肉里的,咔嚓声很闷。 接下来满屋子都是这种声音,皮肉被撕开的唰啦声,某种饱满脏器被刺破的噗嗤声,还有愤怒的尖啸,不像人类能发出来的。 池枝圆怕吓到家里人,心一紧,连忙下床。 刚穿上拖鞋,家人的头探进卧室。 “圆圆,没什么大事,是他们又吵起来了……可能是因为你用剩的围巾只有一条,他们都想拿来戴。” “过一会儿就不吵了,你好好休息。” “这样呀……”池枝圆松一口气。 几分钟过后,家里果然恢复安静,他走出卧室,血腥味越来越浓重,地板缝里嵌着红白相间的肉沫,不知是不是食物残渣。 而且家里少了一个人。 突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他:“圆圆,哥哥怕我们睡不着,出去给我们买牛奶了。” 池枝圆觉得一家人就是好,刚才还在打架,现在就去帮对方买东西。 但是都世界末日了,外面还有牛奶买吗? 池枝圆一直没等到祂回来。 他犯起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躺上床。 床是双人床,旁边放着一个枕头,被子乱糟糟地蜷着,床单还留着抓痕皱褶。 他还没睡多久,突然闻到床头有股腥味。 池枝圆翻过身,向床边探头,看见垃圾桶里竟有一枚使用过的安全套。 薄薄的橡胶套被液体撑到极致,鼓囊囊,尾部打了一个结。里面的液体更是诡异极致,不同于人类的乳白,而是浊红色,液体还是活的,在蠕动挣扎。 像某种远古深海生物,试图穿透套子回到母体,回到温暖湿润的巢穴。 为什么家里会有这种东西?是谁和谁用的? 池枝圆对眉头紧皱,贝齿快把嘴唇磨出鲜血,双手不安地相互揪着,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甲缝嵌满血。 其实这个问题也不是很重要。 除了家里偶尔有点反常外,这个家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已经很幸福了,他不再是孤儿了,不用终日蜷缩在孤儿院角落瑟瑟发抖,不用每天都守在门口等人来收养自己,最后却无人问津。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为什么不满足? 只是…… 如果他没看见窗外的巨型腐眼一直像第三者阴森森地偷窥他洗澡吃饭就好。 没看见他真正的家人已经变成尸骸悬挂在家门前就好。 没看见宣告人类基地全体沦陷的告示吹到玻璃窗上就好,告示沾满血迹,字字泣血。 没有注意到自己脸颊淌满鲜红的血泪,他在伤心什么? 没想起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 …… “这就是我昨天做的梦。” “我做了很多次这种梦,离不开末日和那几个所谓的‘家人’,我很害怕。” 池枝圆低垂脑袋,睫毛颤抖,眼尾红得像刚哭过,手藏在桌底,指尖抚过手腕上密密麻麻的掐痕。 他每次都会在梦里掐自己,无意识地逼自己醒来。 煮沸的茶壶发出尖哨声,医生拿起茶壶,倒了一杯热雾四溢的茶水,递给池枝圆。 “不要怕。” “你做噩梦可能是因为小时候作为孤儿带来的创伤,让你潜意识里迫切地想要家人,以及你对生存焦虑,害怕人类失去庇护所。” “再说了梦里有什么都不出奇,我昨晚还梦见我吃的汉堡包长出双腿追我。”医生笑了笑,安慰他。 打印机滋滋作响,医生开好处方单: “给你开了一点安眠药。” 他从抽屉里的小药箱捣鼓出几颗白花花的小药片,装在塑封袋里递给对方。 池枝圆看着来源不明的药片,圆眸透出疑惑:“确定有用吗?” 医生喝了口茶水,打包票:“这是智核生物集团最新研发的药品,智核的名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放心,吃了它,就绝对不会再梦到你那几个家人 。” “但绝对不要吃多,睡前只能吃一片,不然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有人逼你吃也不要吃。” 谁会逼他吃? 池枝圆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把药品收好,离开小诊所。 外面还下着雨,雨丝稠密,泥泞地面倒映出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行人步履匆匆。 池枝圆撑着伞走上天桥,看见远方有一面耸入天穹的高墙,投下的阴影覆盖整座城市,像山巅,又像远古巨人宽阔的背脊,孤独而沉默着背对人类。 一千年前,世界爆发污染病,刚开始只是人类长出了六只眼睛六条手等等,慢慢地没有生命的床、碗筷、屋子都长出了肢体,最后波及每个物种、每个个体,连时间、空间都被污染。 那些只存在于鬼故事的怪谈,因为逻辑被污染,登陆于世界。 人类灭亡了九成,人类濒亡之际,能够抵御污染的安全墙诞生,人类文明得以延续。 安全墙并不是只有一堵,而是像卷心包菜,环形状一层包一层,每一层中间都是一座城。 数字越大的城市就越靠外层。 池枝圆所在的101号城位于最外围,在所有基地中属于发展进度最慢、经济最贫困的一个。 生态系统无人维护,天空常年阴雨连绵,垃圾在街道转角堆成小山,席卷而来的微风恶臭难闻。 池枝圆撑着伞回到垃圾填埋场旁边的老式小区。 棚户楼用渔网和水泥违建了许多层,摇摇欲坠。 池枝圆走进棚户楼电梯,按了地下18层。 穿过狭窄昏暗的走道,钥匙插入生锈的锁孔,他推开门,回到家。 地下室很小,只有五平米,但布置得很温馨,毛坯墙壁贴上碎花墙纸,地面铺了层泡沫软垫,被褥枕头洗得发白,短裤衬衫整整齐齐挂在一旁,散着洗衣粉香气,一盆塑料假花放在床头。 这里没有独立浴室,他不习惯在公共浴室和别人一起洗澡,便淘了个二手喷水器,用塑料布在房间隔出小空间当浴室。 池枝圆洗完澡,赤/裸弱小的身体裹在宽大浴巾里,湿漉漉的黑发黏在脸颊两侧,衬得面庞雪白,像随时会碎掉的玉器, 他坐在床上,拆开医生给开的药,含着温水吞了一片。 隔壁租客打起电动游戏,音乐声与亢奋的尖叫声穿透墙壁,楼上的情侣又开始吵架,酒瓶砸在墙壁,伴随着怒骂声。 池枝圆索性摘下助听器,世界彻底归于寂静,当聋子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个。 安眠药起效速度很快,没过多久思维混混沌沌,眼皮沉得直往下压,但他没忘记今天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投简历。 他打开招聘软件,刷新今日有招聘需求的岗位,将简历一一发过去。 他目前失业在家半年,吃饭要钱,租房要钱,助听器用了很多年,随时都会坏掉。每天晚上准时上线发简历已经成了习惯。 但神志抵不过药物,几分钟后,手机从池枝圆手上掉落,头歪到一边,眼皮合成一条缝。 医生说这种药会产生幻觉果然没错,他睡过去前,明明只有他居住的房间竟然出现其他人。 一个黑影蜷在床尾角落。 黑影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低头看他。 即便池枝圆看不见对方被阴影覆盖的脸,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 …… 清晨第一缕雪白雾气萦绕在街道, 商店卷起门帘的哗啦声陆陆续续响起。 池枝圆刚睡醒,惺忪的睡眼揉了揉,头发蓬松凌乱,踩着毛绒拖鞋走去便利店里买早餐。 他昨晚一觉睡得很好,没有再做任何梦,祂们应该彻底从他的梦离开了。 他推开便利店玻璃门: “你好,还有没有牛奶味的营养膏?最便宜的那种。” 店员从泡沫保温箱里拿出猫罐头似的小罐头。 “五块,扫码还是现金?” 池枝圆打开二维码,店员用扫码仪嘀了一声。 手机突然响起尴尬的电子音。 “余额不足。” 池枝圆:“……” 他连忙查看余额,发现竟是一个大零蛋。 他以为多多少少都会有几块钱。 在店员疑惑的目光下,池枝圆挠挠头:“钱忘记带了。” 他的耳根子烧红,埋着头走出便利店。 回到地下室,他坐在床上,灌了一杯白开水填填饿得发慌的肚子。 池枝圆打开招聘软件,真诚地祈祷能找到一份工作。 招聘软件来来回回地刷新好几次,……依然空荡荡。 消息大多都是已读不回,为数不多回复他的是一些系统自动投递的不正规岗位。 “发张不穿衣服的全身身材照来看看,因为是模特岗,穿衣服影响评估质量。” “这里需要一个私人助理,和老板同吃同住,老板也是单身,一个人住,面试地点在老板家。” “地下酒吧需要一个酒侍,偶尔要陪男客人回家。放心,你是男的,他们也是男的,很安全。” 池枝圆长得很漂亮,头发乌黑,皮肤雪白,五官雄雌莫辨,琥珀色圆眼水汪汪,睫毛浓密到像小扇子,身形纤细,像橱窗里又小又精致的洋娃娃,连声音都是细细软软的,第一次见他的人总会误认为他是小女孩。 简历上的证件照再加上听力残疾,难免会吸引不少不轨之人。 池枝圆退出软件,丢下手机,叹口气。 孤儿院很穷,供不了他上学,他小时候没有助听器,保育员教怎么认字都听不见,也不知道现在字认没认全,总之他还在文盲范畴内,只能从事垃圾清洁工、高空作业清洁工、能源管道搬运工这些低端工作。 他找工作秉持着累点脏点没关系,只要正经就好的原则,但没想到现在连一份正经工作都找不到了。 他站起身,想再倒杯水,突然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及时扶住墙才没摔倒。 低血糖犯了。 上个月这栋楼就有人活活饿死在家,恶臭和苍蝇在楼道飘荡三天才有人发现。 池枝圆想要不要提前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免得到时候臭到别人。 突然,手机叮一声,池枝圆下意识打开屏幕,好友申请框弹出小红点。 【惠万家家政中介李鸣申请加您好友】 池枝圆眼睛一亮,心跳猝然加快,抖着指尖点了通过。 惠万家家政中介李鸣:【你好,请问您有没有做家政的意向?我把您的简历发到我的客户群,有客户想邀请您去他家做保姆。】 池枝圆:【当然可以。小猫点头.jpg】 惠万家家政中介李鸣:【工作内容是打扫卫生和做饭,然后照顾一个九岁的孩子,另个孩子已经成年了。他们家的父亲双腿残疾,但生活能自理,只需要基本的护理就好。您看下有问题吗?】 内容没有问题,就是 …… 【安全有保障吗?】 池枝圆经常遇到看起来很正经的工作主动找上门,结果仔细了解是骗子,去了轻则卖/身,重则割眼割肾,而且保姆工作性质特殊,工作地点在封闭空间,为老板贴身服务,不能随时逃跑。 惠万家家政中介李鸣:【你放心,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家主人都已经结婚很久了,妻子给他生了两个孩子,男主人很爱他妻子,很爱。】 他拼命地强调。 池枝圆安下心,甚至生出几分误会对方夫妻感情的惭愧。 中介又发来新的消息。 【这一家人给出的工资是一个月60000基地币,包吃包住,周末双休。】 一、二、三…… 六个零? 池枝圆怔在原地,睁大眼,不可置信地数了好几遍后面耳朵的零,又揉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确定没有打多两个零?】 【没有,这一家人特别有钱。】 池枝圆懵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今天是什么很特别的日子吗……? 他眼睛亮晶晶的,脸颊发烫。 惠万家家政中介李鸣:【今天晚上,你收拾好行李,到稻花街的公交站,雇主派车来接你,车牌号U9234。 你不要怕,那一家人特别喜欢你,家庭氛围很和谐温馨。】 * 池枝圆的行李不多,只有几件衣服 ,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一只缝得破破烂烂的老旧布偶、用布小心翼翼裹起来的照片。 他走出家门,天空仍是灰蒙蒙,乌云压在头顶,电线,飞速驶过的载客摩托车随时会溅行人一身泥。 但池枝圆今天的心情难得不错,看不见的尾巴高高翘起,走得比平时快很多,常年翻垃圾吃的流浪小猫偶尔捡到一条鱼也会很高兴 。 他的身侧是一排排商铺,这间商铺早已倒闭,窗口黑黝黝,只有一家卖电视机的商铺还在开着。 橱窗内展示着一台电视机,正在播放今日新闻。 “目前人类可观测到的墙外区域污染浓度与一年前相比同比上升300%。” “101号墙外调查军正在招募新成员,有意者请联系电话……” “一群众在某小区发现一具高度腐烂的男尸,经查明,死因系自缢,死亡时间约两个月前,死者名字李鸣,生前为惠万家家政公司中介。” 车辆来来往往,鸣笛声频繁响起,池枝圆没有听清新闻在说什么。 池枝圆按照中介发来的地图走到候车地点。 夜色渐深,四周不知不觉起了大片雾气,浓重白雾吞没了前方的道路,像有东西藏在雾中。 他只能勉强看见旁边是一片荒废的田野,公交站早已废弃,孤零零伫立在雾中,生锈的路牌摇摇欲坠,刻着“稻花街”三个字的红漆在潮气下化成一条条地往下淌,像扭曲的血水。 四周安静到吓人,连风声都听不见,落针可闻,池枝圆差点以为助听器坏了。 101城人口密集,按理无论在哪里都会有人声。 他走错路了?但这里确实是稻花街…… 下一刻,两行刺眼的灯光穿透雾气,汽车行驶的轰鸣声打破寂静。 “吱呀——” 刹车停稳,一辆小轿车停在池枝圆眼前。 小轿车是末世前21世纪家家户户最常见的那种,看上去很老旧,白色外壳剥落生锈。 车牌号和中介所说得对得上。 池枝圆把行李箱放到后尾箱后,拉开后座车门,发现驾驶座没有人,屏幕显示正在自动驾驶,他便大胆地坐上去。 车门关闭,车辆缓缓起步。 雾霾越来越浓,无论朝车窗哪个方向看,都只能看见一片混沌不清的雾白,看不见车子正在把他带去哪里,就算有人趴在车外面他也看不见。 这让人想起末世前的一部恐怖电影《寂静岭》,里世界永远都被白雾笼盖着,结局主角以为自己回家了,一如既往地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其实是因为里世界的家、家人和真实世界一模一样。 他永远回不了家了。 池枝圆收回目光,百般无聊地打量起车内。 车子是普通的五座车,很适合一家人开车出去游玩。 几片已经风干的柚子皮放在车门置物槽里去味,风挡玻璃窗前挂着一枚平安结,随着车子行驶晃动着,平安结很旧了,红色变得混沌不清,结绳翘边破损。 封闭昏暗的环境很好睡觉,他坐了一会便开始犯困,眼皮直打架,头歪在靠枕上睡去。 * 池枝圆睡醒后,车子已经停靠在路边,驾驶座屏幕显示抵达目的地。 他揉揉眼睛,拿上行李,打开车门。 101城气温系统常年没人维护,101城一直处于又闷又燥的夏天,垃圾放一晚就生虫了, 现在车子不知开到了哪里,冷空气扑面而来,薄薄的冰霜压得松树叶下沉,像走进能永恒地保存死物的冰窖。 马路对面伫立着巨大的西式庄园,尖塔隐没于黑夜,铁门敞开一条缝。 这八成就是雇主的家。 滚轮咕噜噜地碾过石板路,他走进庄园。 庄园比他想象中得大。 斑斑驳驳的石板路向深处蜿蜒,圣女雕像俯首祈祷,伫立在门口两侧,罗马柱上的裂缝爬满青苔,中间的西式府邸隐没于黑暗。 明明周围是一大片森林,却没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没有蚊虫的窸窣声,一切静止到诡异。 只有尸体才永远不会发出声音,这个世界像死了,只剩下他。 也许只是老板和他的孩子们不喜欢噪声吧,庄园的户外隔音措施做得很好。 池枝圆想。 他走到庭院中心的洋楼门前,厚重的木门紧闭着,门前的落叶早已腐烂,门把手落了一层薄灰,仿佛很久没人打开过门。 他对着手机屏幕整理下衣领,屏幕映出的少年戴着鸭舌帽,帽檐比脸还大,衬得他年纪很小。 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胜任保姆工作…… 月薪六万,比防污染局平均工资还高,会不会这份工作就有注定没法解决的问题?还是老板特别难伺候?或者因为有传染病? 如今最普遍的传染病就只有污染病,谁染上了会变成传说中的怪物。 池枝圆想来想去,仍是鼓起勇气,敲响门。 那可是六万块钱。 工作一年就是六十万,两年就是上百万。他可以把旧衣服换了,买新助听器,搬出地下室,gap一年学门能坐办公室的技术,甚至租一套有阳光的小单间,有底气去大医院问问耳聋有没有得治。 他在外面只有时薪五块钱,哪怕卖命去干活,也只能赚够饭钱。 他想着,走神得厉害,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已经打开。 开文了,阔别两年了,终于和大家见面啦,日更到完结。万人迷团宠小妈妈文,孩子都是和攻do后亲生的,且顺产,受有非人类生育器官(类似omega),有生育需求会长出来。[黄心][坏笑] 这章发个概率50%的小红包~[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当保姆 第2章 雇主家的两个儿子 池枝圆没听见对方来开门脚步声,一抬头,就猝不及防对上一张陌生人脸。 出现在他眼前的青年很英俊,暖阳似的浅金发,蔚蓝眼睛让池枝圆想起只在画册里见过的海洋,雪白浪花乘着海风在他眸里绽放,五官完美到不像真实存在的人类,像虚拟的电脑建模人物。 池枝圆太紧张了,脑子一片空白,一动不动,仰着头看比他高了一个头的青年,不知道怎么打招呼。 最后对方笑了笑:“你是新来的保姆吧?” “是……” “那快进来,外面冷。” 青年接过他的行李箱,拖进走廊。 洋楼从外面看起来很阴森,里面的装修竟然出乎意料的温馨,地面铺着羊绒地毯,壁炉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响,高高跃起的焰光将墙壁照成暖黄色。 真皮沙发七歪八扭地堆着几个抱枕。 池枝圆局促地坐在上面,低着头,双手纠在一起不知往哪放。 青年给他倒了杯热茶。 池枝圆小心翼翼问道:“你是……?” 他记得老板双腿残疾,坐轮椅,眼前的人明显双腿很正常。 “我叫时青宴,雇佣你的是我父亲。”青年温声说。 “???”那么大一个孩子?看起来比他还大……池枝圆愣住。 “我还有一个九岁的弟弟,叫时尧。” 那还好……池枝圆想。有小孩子在,他的工作生活可以多些亮色。 时青宴:“你的工作内容是做一家人的饭,打扫生活区域内的卫生,帮忙照看下我弟弟。我父亲出差了,你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 他嘴角扬起弧度,蓝眸宁静到像一泓湖泊,最烈的风也只能吹起淡淡涟漪。 “父亲不在的时候,你可以把我看成父亲的替代者。”他说。 池枝圆很想问明明只是一份普通的保姆工作,工资为什么要给到六万块那么高,但他不笨,硬生生忍住了。 时青宴像看出了他的疑惑,转移了话题:“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看看,时间不晚了,早点睡觉。” 池枝圆站起身,跟上对方的步伐。 旋转楼梯扶手刻着繁复的花纹,二楼有很多房间,门用沉重的铁锁栓着。长长的走廊朝黑暗延伸,看不见尽头潜伏着有什么。 可能是住久了地下室,他不习惯那么大的房子,看着黑黝黝的走廊,心脏怦怦跳。 好再雇主的孩子看起来脾气不错,很温柔,让他有种熟悉的亲切感。 这家人应该都很善良,不是黑心资本家。 池枝圆紧紧跟着时青宴,若有若无地蹭过对方的肩膀,蹭了点对方衣服上的冷香。谁对街边的流浪小猫咪好,它也会翘起尾巴若有似无地缠缠蹭蹭人的脚踝。 他走到一半,猝然停下脚步。 背后不知何时响起脚步声。 他回过头看,身后却空无一人,走廊墙壁的一排烛灯散着微弱的光。 他继续走路,脚步声消失了。 他想起脚下有地毯,人在地毯上走路是没有声音的,八成是他听错了。 可池枝圆没走几步,脚步声又响起来,身后依旧没有人。 “怎么了?”时青宴问他。 “好像有人在我们后面。” 池枝圆皱眉,竖起耳朵仔细听。 噔噔噔……蹬噔…… 他终于听出来了,——脚步声来自天花板,天花板没有铺地毯。 他还没反应过来,听见时青宴对空无一人的走廊说:“时尧,别恶作剧。” 天花板和地板都藏在黑暗中,脚步声逼近,一个小男孩从阴影里走出。 “抱歉。”时青宴温声说。 “没关系……” 池枝圆说着,目光突然停顿在小男孩脸上。 不因为别的,因为对方看起来……太可爱了! 奶白皮肤,巴掌大的小圆脸 ,小绵羊似的毛绒金卷发,蔚蓝色圆眼睛,穿着背带裤和小白袜羊皮鞋,像西方油画里养尊处优的小王子。 小男孩拘谨地躲在时青宴大腿后,只探出一个脑袋打量池枝圆,眼神怯生生。 时青宴摸摸他的头:“这是我弟弟。” “时尧,快去和池枝圆哥哥打招呼,以后就是他照顾你。” 时尧小心翼翼挪动身子,凑到池枝圆身前,像小狗第一次与人类见面,仰着头仔细打量一番后,又嗅嗅对方的衣角。 最终鼓起勇气,抱住少年的腰,声音奶声奶气。 “圆圆哥哥。” 池枝圆心软软,使劲揉揉池应禾的脑袋,对方的头发冰冰凉凉,连着头皮和头骨都是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冰窖里拿出来。 他只当小朋友是空调吹多了。 最后,时青宴把他带到一扇门前:“枝圆,这是你的房间。” “对了,凌晨三点到早上六点,不管有谁在外面叫你,都不要离开房间。” 池枝圆:“好。” 老板家的规矩他都会认认真真地听。 时青宴把钥匙交给他,便离开了。 卧室比想象中大得多,松木地板,落地窗,轻纱窗帘随风而起,墙柱之间嵌着老式柴火壁炉,中间的双人床落满层层叠叠的厚床帐,床褥一层叠一层。 地毯刚洗干净,能闻到洗衣粉味,池枝圆试着脱鞋才踩上去,毛绒绒的,抬起脚会出现一对毛脚印。 他还发现房间里有最新款的空调和暖气机、电视机。 池枝圆以为房子里只有油灯是因为太偏僻了没有通电…… 他住过最便宜的屋子就是没有通电 。 这个庄园到处都是油灯,是明火,必要时能掀起一场大火毁灭一切证据,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统统化成灰被风吹走。 为了安全,池枝圆吹灭油灯,打开电灯。 他把行李箱打开,拿出换洗的衣服。 浴室也很大,大理石浴缸足够两个人一起洗澡,夫妻一起使用最合适。 花洒一打开喷出来的是热水,洗浴篮放着没拆封的香皂、洗面奶、护发素、磨砂膏,还有小瓶牛奶味身体乳,这些在他眼里都是很罕见的精致小玩意。 也许是这家夫人用剩下给他的。 池枝圆难得有这样的洗澡条件,泡了很久的热水澡,把自己从头到尾洗得很干净。 身体被熏得红彤彤,连平日藏在裤子里最雪白的两团都像熟过头的水蜜桃,水珠啪嗒滴下来的时候过于软的肉团尖还会弹几下,水珠延伸至腹股沟下的粉红,将地面巴掌大的纤细双脚浸得湿漉漉。 池枝圆擦着头发时,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他,从里到尾,看得干干净净,他本能地并起腿,藏住粉色,脚趾蜷起。 应该是错觉吧,荒郊野岭的谁会偷看他? 他从浴室里出来,发现天下起了小雨。 雨水细细密密地砸在窗户上,凝结成湿漉漉的冰霜。 除了这间房,这栋楼所有灯都熄灭了,没有半点光映到外面,那两兄弟应该早早睡下了,否则不可能半点灯都不用,除非不是人,是什么能夜视的怪物。 他看不见外面的景色,一片漆黑,像电脑黑屏了,根本不存在“外面”,只能看见雪白的冰粒黏在窗户玻璃上。 池枝圆懒得再观察这些,他早早开了暖气机,屋里暖和到像塞满棉花,轻飘飘,仿佛能隔绝一切漆黑和冰冷。 他吃完药,躺倒在床,床垫立刻深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滚,埋进鸭绒被褥。 困意很快涌现,眼皮压成一条小缝,他困得迷迷糊糊,从小缝里看见床脚依然安安静静地蜷缩着一个黑色人影,在看着他。 …… 有黑影在,他没有再梦见那家奇怪的人。 池枝圆睡得很香,一夜无梦。 他醒来后,已经是早上七点。 下了整夜的雨已经停了,渗进来的水汽覆满整扇玻璃窗,手覆在上面能留出手印,凝结成的水珠往下淌着,仿佛是这栋屋子淌出的泪痕。 天微微亮,终于能看见外面的景色。 天边雾蒙蒙地泛着鱼肚白,松木林繁茂到望不到尽头,高高耸立的树顶与薄雾纠缠。 池枝圆看了许久,终于是哪里不对劲。 他从小到大站在高处往远望,无论从哪个方向望,无论是看天空还是看高楼,巨大的安全墙都在视野里。 而他现在竟然看不见安全墙,远方只有雾白空旷的天际线。 可能是雾气太重了。 池枝圆走出卧室,走廊静悄悄的,其他人大概还没醒。 他得抓紧时间给他们做早饭。 厨房在一楼,厨房有普通人的家这么大,橱柜里放着各种没拆封的厨房小家电,绞肉机之类的,碗筷亮晶晶,角落不沾一丝灰尘,没一丝使用痕迹。 在他来之前他们从不用厨房吗?难道不用吃饭?人类怎么可能不吃饭? 厨房里有一个专门的房间用来储藏食物,房间内摆着好几口大冰柜和冰箱,冷气机嗡嗡响,几坛半人高的陶罐被石头死死压着,应该是在腌酸菜。 池枝圆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竟然有不少食材,青菜、洋葱、南瓜……这些他认得,小时候在画册里见过。 末世后,生态系统崩坏,人类无法再种出正常的农作物,就算在安全墙内,能种植的耕地面积几乎为零,每个人只能吃廉价快捷的营养剂。 有正常粮食也轮不到普通人享用。 冰箱冷冻层放着几块用保鲜袋装着的肉,猩红色,纹理清晰,池枝圆充其量只吃过人工合成肉,没见过猪肉牛肉,也看不出这是什么肉。 池枝圆还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没接触过自然食物,根本不会做饭。 好再池枝圆眼尖在冰箱旁边瞥到一本菜谱。 菜谱页面泛黄,边角破损卷边,配图色彩剥落,文字还算得上清晰。 他认认真真看了几页,觉得自己照猫画虎做几道菜应该……没问题。 味道怎么样就难说了。 他翻看了许久,决定煮一锅瘦肉粥,煎几只荷包蛋,打几杯豆浆,应该算是比较正常的早餐了。 池枝圆按照配图拿上食材,离开储藏室。 电饭锅新的没拆封,塑封膜里夹着说明书。 说明书上说一家三口人需要放1.5量杯米,四口人最好放2杯米。 “……”池枝圆看着说明书,陷入沉思。 他其实不清楚现在家里有多少人吃饭。 保姆一般不上桌吃饭,为了给雇主一家相互相处的私人空间。 等雇主吃完后,保姆在厨房随便吃点。 父亲出差了,家里只有两个孩子要吃饭。 ……那,他们的妈妈在不在家? 中介提到这家人夫妻恩爱,没有分居,女主人应该在家,他要做三个人的饭。 可是女主人并没有出来和他打过招呼。 池枝圆不确定,怕做多饭浪费,毕竟自然粮食珍贵得很。 他离开厨房,想去问问时青宴。 昨晚下雨刮风,走廊的油灯熄灭了,窗外映进的微弱晨光勉强照亮屋内,家具的影子被拉得长长。 屋内依然很安静,所有人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他。 池枝圆每个楼层都看过了,没见到人,也不知他们的卧室在哪,只能作罢。 他下到一楼,路过阳台,不经意瞥见有那里白白的东西在飘。 他好奇地走近看,发现是一条白色连衣睡裙晒在阳台上。 裙子浸在朦胧雾光中,布料看起来很柔软,裙边缀着蕾丝花白微风拂过,裙摆轻盈地起起伏伏,远远看过去像一个雪白的小人在舞动。 微风伴着洗衣粉香,衣角滴着水,应该是昨天晚上刚洗了晒上去的。 池枝圆不经意地往侧边看时,裙子后面竟然沾染着大片血红污渍,拂动起来血污像活了过来,一道道蠕动着往下淌。 池枝圆吓了一跳,苍白着脸往后退一步。 但他很快回过神,家里有个小孩在,应该只是红色颜料或者调味汁打翻了…… 他得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忙洗干净裙子。 池枝圆也找到了答案,女主人大概率在家。 他回到厨房,从米缸里舀出够三个人的白米,洗刷三遍后,放进电饭锅里。 肉他直接拿冷冻层叫不出种类的肉,肉化冻后底下溢出一摊鲜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而开,说是昨天半夜现宰他都信。 三个人吃……,池枝圆按照菜谱切出两块巴掌大的肉。 肉在砧板上被菜刀蹭噌地剁成肉沫,老板家的菜刀特别好用,几下就把肉块切得又细又腻。 他以前用自家菜刀切合成肉时,得割半天,切出来大小不一,很难看。 等瘦肉粥煮熟的时间,他洗干净平底锅,把三颗鸡蛋敲进去。 池枝圆第一次见到鸡蛋,里面是黄溜溜的液体,半分钟就能煎成黄白相间的固体,散出油香味。 香到他鼻尖耸动,使劲闻了好久。 瘦肉粥煮好了,分成三碗,荷包蛋另外放在小碟里,再搭上三杯刚榨好,热腾腾的豆浆。 早餐一一端到饭桌上,盖好碗盖,防止凉了。 他第一天上工,人生第一次做饭,不紧张是假的,不知道饭菜做得好不好吃。 池枝圆忙完后,百般无聊地坐在饭桌前等老板们出来吃饭。 时青宴都二十多岁了,女主人起码得四十岁。 他该叫对方姨姨,还是夫人? 时青宴帅气高大,时尧又那么可爱,他们的妈妈肯定很漂亮,至少不像他那样瘦瘦弱弱的。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位优雅美丽的贵妇人形象。 还是叫姐姐比较好。 池枝圆白天起得太早,坐一会就犯起困。 他趴在餐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头发在臂弯里蹭得乱蓬蓬,胳膊肘把脸蛋压得扁扁,有点婴儿肥的白嫩颊肉往外挤出去了一圈。 …… 池枝圆睡了很久,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给吵醒。 “唔……”他抬起头,揉揉眼。 随着视线逐渐聚焦,一张白净的小脸出现在他眼前。 时尧正趴在桌子上,捧着脸看他,见对方醒了,眉眼弯弯,笑眯眯道:“哥哥,早上好。” 他的酒窝和池枝圆一样,笑起来圆圆的,还有隐约可见的奶白小虎牙。 “早上好哦。” 池枝圆揉着眼,浓密的睫毛被揉得乱蓬蓬,眼角泛红,挂着泪珠,声音软绵绵,尾音很轻,脸颊被压出一道红印子,迷迷糊糊的样子很好欺负。 时尧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说:“哥哥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在卧室外面睡觉。” 池枝圆疑惑为什么,难道卧室外面很危险?睡着了会有可怕的东西出来? 但转念一想,他是来打工的,卧室外的地点都是工作场所,不能在工作场所睡觉很正常。 他有点不好意思:“知道啦。” 池枝圆看见时青宴也在旁边,说:“早餐做好了,你们快尝尝,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他打开锅盖,瘦肉粥还冒着热气,大米炖得软烂,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新鲜了,怎么炖都呈鲜红色,肉汁把整锅粥染成肉红色,散出一股浓郁肉香。 他系着围裙,黑发柔软地垂在脸颊,眉眼温柔地舒展,明明他有着娇气矜贵的五官,但这幅模样让他像一个像模像样的小保姆。 池枝圆打量了一下他们两个人,一边把粥舀进三个小碗,一边笑眯眯问:“你们的妈妈呢?她不来吃早餐吗?” 笨蛋圆圆以为自己只是小保姆,其实是是妈妈和妻子呀[捂脸偷看][让我康康]笨蛋圆圆以为自己还没谈过恋爱,很单纯,其实孩子都给男人生两个了,二胎宝妈一只[吃瓜]这章发个概率50%的小红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雇主家的两个儿子 第3章 母亲 池枝圆觉得这两兄弟应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单是从父亲会花一个月六万块请保姆照料家庭就能看得出,父亲很爱惜这个家。 请了保姆,母亲不需要操劳家务,能每天睡到自然醒,和孩子们围坐在餐桌前,一边吃早餐一边聊天,也许会聊到周末一家人去哪里郊游、等父亲出差回来给他什么惊喜好。 雨后清晨,屋内干燥而温暖,壁炉里的柴火烧得正旺,噼里啪啦的焰声在静谧空间里被拉得无限长。 单是想一想这个场景就很幸福温馨。 从小到大,池枝圆就很渴望拥有一个家 。 医生说的没错,他潜意识里缺乏家人的爱,所以总那个古怪的梦。 池枝圆从出生起就完全失聪,101城的孤儿院只能保证孩子活着,不提供助听器。 他听不见同伴说话,听不见风簌簌吹过树叶,听不见雨滴滴答答落在窗台,听不见在他面前响起的钢琴声与歌声。 婴儿时期还好,越长大失聪带来的问题越明显,没听过人说话,所以不懂说话,语言障碍严重,对事物认知都很差,通俗来说……就是智力发育落后。 池枝圆小时候就像只突然被丢弃到人类世界里的小奶猫,不理解一切,也无法去理解,只会高高翘起小尾巴,咿咿啊啊地哭,到处找妈妈。 明明周围那么多人,却没有一点声音,死寂到可怕,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他小时候每天都很害怕,常常因为失聪做错事,茫然而慌乱度过一天后,只能缩在小角落舔舐伤口。 孤独感像雨天会隐隐作痛的腿,他长大后看似平安无事,其实疼痛已经密密麻麻地渗入了骨髓。 不过目前的生活在慢慢好转。他有份收入不错的工作,等未来某一天,攒够钱,能担起养家的责任后,他也许会遇到合适的女生,拥有一个小家,在这个世界慢慢扎根。 生孩子很疼很疼,后遗症足以伴随一生,池枝圆不想让妻子去生孩子,两个人领养个宝宝就很美满了。一个像他当初那样孤独的宝宝也能拥有家。 池枝圆想着,面庞低垂,浓密长睫轻轻颤抖,嘴角扬起,小小的梨涡显露而出。 时青宴没有回答妈妈去哪里了,池枝圆耳边死寂一片,沉默时间长到不正常。 他正想抬头去看时, “哗啦——”窗帘高高扬起,一阵烈风从身边呼啸而过。 壁炉和油灯瞬间熄灭,两兄弟的身影也像熄灭的焰火一样瞬间消失。 迎接池枝圆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黑暗不是灯光熄灭的那种黑,那种黑眼睛适应后起码能看见点轮廓。 如今的黑像电脑关机了,黑如浓墨,桌子、沙发等等一切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 。 “时青宴?” “时尧?” 池枝圆喊了几声,没有人应他。 “……” 他莫名地害怕,小心翼翼地踱步,四处摸索,想找到桌子或者椅子挨着,以此来恢复点安全感,但他什么都没有摸到,只有冷冰冰的风从指缝中穿过。 对了,手机! 他想起手机还在口袋,慌慌张张地拿出来,打开屏幕,往黑暗处一照。 黑暗确实被照亮了,仅仅只照亮了几秒钟,手机啪嗒一声摔在地面。 他单是看了光明处一眼,大脑和眼睛猝不及防地传来剧痛,恐怖感瞬间席卷全身。 “啊——”池枝圆疼得叫了一声。 他脸色苍白,瘦弱的肩膀颤抖不止,发软如面条的双腿缓缓跪坐在地。 很疼,很害怕。 体内血液疯狂惨叫起来,血管要被沸腾的鲜血撑得爆裂,眼球瞬间布满血丝,鼓胀到快要炸开,脑浆也会从眼眶里喷出。 他看见了什么? 一点点模模糊糊的影子,乌黑扭曲丑陋,与天空和大地连接着,能感觉到它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巨大,绝对超越人类想象。 而且绝不是善类,他单是微不足道地偷窥了一点影子,碳基生物的基因本能疯狂响起警报声,惨叫着乞求他不要看,不能直视,宁愿脑浆爆裂惨死,都不要去看,很恐怖,不是人类这样的蝼蚁能承受的。 更不能被它看见…… 被看见了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它,好像有两头。 池枝圆完全被吓到了,意识陷入黑暗,本能地把自己蜷成一团,像死掉了,重新成为一枚浸在羊水里的小胚胎。 他的头颅埋进膝间,漂亮的脸毫无血色,瘦弱的身子发抖如筛子,指甲神经质地掐着自己的手腕,留下斑斑驳驳的血红抓痕。 ……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只属于活人的宽厚掌心,贴上池枝圆发凉的脸,触感干燥而温暖。 “啪。” 悬在头顶的白炽灯忽地亮起。 池枝圆没意识到灯亮了,他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紧拽住对方胳膊,脸颊紧贴着对方掌心,拼命汲取掌心上的温暖,双眸闭着,睫毛被眼泪浸湿,乱糟糟地黏住了眼皮,连小小圆圆的唇珠都在发抖。 “池枝圆,圆圆,醒醒。” “哥哥……哥哥!” 两道声音彼此起伏,池枝圆挣扎着睁开眼,视线聚焦,熟悉的海蓝双眸映入眼帘。 时青宴半跪在地,将池枝圆抱在怀里,双手捧起他的脸,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时尧吓哭了,眼眶红红的,抽抽噎噎地喊着哥哥,也不知是叫亲哥哥还是叫池枝圆,池枝圆的胳膊被他摇晃到快散架。 时青宴抽出纸巾,擦干少年脸上的水。 “刚刚只是风把油灯熄灭了……然后突然听到你尖叫了一声,你还好吗?” 池枝圆呆坐在地面,迟迟没回神,本来亮晶晶的双眼涣散模糊,失焦严重,怎么碰他都一动不动,像发条坏掉的娃娃。 几分钟后,他才僵硬地转过头,喉咙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嗓音沙哑:“没事……只、只是低血糖了。” 时青宴松出口气,嘴角重新漫上笑意: “没事就好,不过这座庄园年代久远,听说末日前就已经存在,突然变黑确实有点瘆人。以后我会尽量开电灯。” 池枝圆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可能是安眠药的副作用,可能是真的低血糖了,也有可能是真的看见不该看的。 屋内一切都很正常,肉粥散着热气,冷气机嗡嗡地运作,两个老板都很关心他。 他还迟钝地发现时青宴一直抱着自己,方才自己的脸紧紧贴住对方的手心,跟小狗似的。 太丢脸了…… 第一天上工就出现这种岔子,如果是别的老板早就黑着脸让他不用来了。 池枝圆小心翼翼站起来。 时青宴很高大,比他高了三十多厘米,刚才把他抱在怀里像捏一只小鸡。 时尧的骨架仔细一看也不小,未来能长得很高。 至少父母其中一方体型很大。 他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着,见时青宴在身边,他便抬起头,蹭蹭对方,黏糊糊地补了一句:“先生,抱歉,我以后会调整好身体,不会这样了。” 突然,有人拽了拽池枝圆衣角。 他低头一看,时尧捧着一杯牛奶,蓝眼扑闪扑闪,很乖:“哥哥,喝牛奶。” “……”池枝圆没见过牛奶,但知道这东西很有营养,在末世后极为珍贵。 他想拒绝,时青宴径直把牛奶从弟弟手里夺过,塞到他手心中。 “你在工作时间出现身体问题,算是工伤,应该由我们负责。” 池枝圆手心贴着温热的杯面,奶香扑面而来,眼睛浸在热雾里,酸酸胀胀。 “谢谢。” 他看着桌面三份早餐,想起什么,抬头问:“对了,你们的妈妈……” “你问我妈去哪里了?” 时青宴一只手撑住面颊,嘴角含着笑意。 …… 雷鸣轰然炸开天空,101城下起大暴雨,哗啦啦的巨大雨声仿佛要冲垮一切,整座城都浸在乌黑色的雨水里。 安全墙上的远射探照灯冲破蒙蒙雨雾,亮光缓慢地扫过墙外半径。 “哗——” 锈迹斑斑的巨大铜门朝上缓缓开启,阀门上的铁链被拖拽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一辆军用皮卡驶进安全墙,轮胎染满鲜血,碾过的湿泥被染成暗红色。 安全墙每隔一百公里都会设立一个检疫站。 从墙外回来的军队,都得经过检疫站的防污染检查,才能回到墙内。 穿着雨衣的持枪士兵打开皮卡车门。 车里只下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很高大,接近两米,宽肩窄腰,鼓壮的肌肉几乎要把迷彩服绷破,寸头挂不住雨水,水珠顺着高耸的鼻往下淌,一双黑眉压得很低,五官英俊而冷戾。 士兵拿出污染检测仪,往他身上滴了一下。 【污染值0%】 检疫站室内。 男人刚洗完澡,换上了干爽的工装背心,脖间挂着条毛巾。 烧开的热水壶嗡嗡作响,扁口水壶灌满刚煮沸的白酒,热酒香驱赶走雨天的寒气。 “贺长官,身上有没有伤口?需不需要联系医疗组?” “不用。”男人声音低哑而冷冽。 问话的是一位刚入职的小年轻,在检疫站担任后勤。 每次有出墙军队归来,鲜血能打湿地板,痛苦的呻.吟声彼此起伏,需要他及时联系好医疗组。 而贺长官出墙回来,像去了一趟健身房,后勤组只需要检查检疫站里的淋浴间有没有坏、有没有备好白酒。 贺长官全名叫贺衍,30岁,101城防污染局的指挥官,14岁开始出墙,污染指数10%到90%的污染域都去过,任务数次多达上千次,每次都毫发无损地归来,创下人类历史最高的出墙数次。 整个人类基地都恭闻他的名字,没人知道他怎么做到。 贺衍抬起眼,看向角落用铁锁拴着的黑箱:“这次带回来的资料在里面,包括其他队员的死亡记录和遗物。” 他站起身,穿上外套,拿上行李准备回家。 突然,有人从背后喊住他。 “贺哥!” 贺衍回过头。 一个穿着墙外调查军制服的青年走进来,他也是刚从墙外回来,制服沾满血污尘土,脸上戴了防尘口罩,眼角弯着,笑眯眯。 “贺哥,你怎么自己先走了,不是说好一起回家……” 贺衍掀起眼:“嗯。” 青年快步跟上贺衍,搭着对方的肩,笑着继续说:“我知道有家烤肉店,店里的合成肉吃起来和真肉一模一样,啤酒白酒都是免费的,哥你不是喜欢喝酒吗?我们一起去吃吧,我请你。” “不需要。” 青年瘪了瘪嘴,故作郁闷:“真的不用吗?哥我们好不容易有时间聚一聚。” 青年拽住贺衍的胳膊:“哥,我妈也很想你。” “我说了不用。”声音响起之处冷到能结冰霜。 贺衍突然停住脚步,军靴落地的响声沉稳有力。 他俯首看向对方,眉峰锋利,一双狭眸黑沉沉,黑到像能把人淹死的深海旋涡,看不见任何情绪,压迫感山雨欲来。 “哥……?”青年有点犯恹。 “转过身。” 青年虽然很疑惑,但不敢违逆贺衍,只能听话地转过身,站直身体。 下一刻,后脑勺被冰冷而坚硬的枪口抵住。 青年知道这把枪杀过多少人,脸色瞬间惨白,回过头拽住贺衍的胳膊,掌心汗水洇湿对方外套,声音抖成筛子:“贺哥,你干什么?你喝醉了!我,我是你亲表弟……” 贺衍双眸依然漆黑如渊,毫无感情地注视他,像在看垃圾。 “嘭——” 子弹瞬间穿透青年的额头,从后脑勺穿出,脑浆鲜血溅了一墙。 青年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倒,嘴巴睁得大大,神色惊恐到扭曲,散开的瞳孔映出贺衍的身影,像看见了地狱归来的刽子手。 “贺长官?!”在门口站岗的几个士兵听到枪声,一进屋就看见贺衍又杀了人,正慢条斯理地擦拭枪口鲜血。 贺衍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把长刀,刀尖轻轻剥开青年的胸膛。 胸腔里的器官已经消失了,取之而代的是一张张人脸,人脸长得和青年一模一样,没有瞳仁,双眼泛白,有的脸和成年人一样大,有的大小如婴儿,脸部浸满黏液,硕果累累地挤在胸腔里,像葡萄。 它们见到贺衍,异口同声地抖动着:“贺哥我是你你你表表表弟弟弟弟弟弟啊——” 检测仪一扫,立刻发出警报声。 【污染值20】 根据最新版的污染防治手册,污染值超出0就属于污染物范畴,0—100污染值属于一个人尚能对付的C级弱污染物,100—500是B级污染物,需要专业的防污染军队才能制服,500——5000是A级污染物,能顷刻间毁灭一座城市。 除了贺衍,目前没人在墙外遇到过数值超过5000的污染物,或者遇到过的人都没能活着回来。 贺衍掀眸,看向士兵们:“为什么没有发现他?” “报告长官,其他士兵都被它打晕了……” “下不为例。” 污染物尸体被装进收容袋,士兵们抬上手套,将他抬去专门的清理机构处理。 墙内同样下着暴雨,天色漆黑,贺衍撑着伞走入夜色,靠在墙角点了根香烟。 对于常年要出生入死的防污染军队而言,香烟、酒水,甚至一些有成瘾性的兴奋剂都是能够慰藉神经的好物。 贺衍在大衣口袋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黑盒。 黑盒贴着清理部门的公章封口贴【无污染】。 污染物能够形成封闭能量场,学名为“污染域”,小的只有一间五平米卧室大,大的有一座城市大甚至更大。 如果在污染域发现有调查价值的物品,需要在检疫处清理掉污染后,才能被批准带入墙内。 贺衍这次带回来一张纸条。 纸条破旧泛黄,皱巴巴,沾满干涸的血迹,用血写的字已经模糊地晕开,只能勉强辨认出是“池枝圆”三个字。 他拨通助理的电话。 “帮我在墙内查有没有这个人。” 池枝圆这个名字不大众,甚至能算得上生僻,墙内确实有这个人,五分钟后,贺衍收到了池枝圆的户籍资料。 18岁,101城居民,待业,未婚,听力残疾,学历无,由小太阳福利院抚养至14岁后,辗转各处靠打零工维持生计。 目前租住在垃圾处理中心附近的地下室,银行存款是负数,身高和体重都远低于平均水平,看来已经营养不良很久了。 最后一次出现在偏远郊区的一条废弃街道。 这样的人如果出了意外,连寻找和收尸的人都没有,只会安安静静地消失。 “三天之内把这个人带到我面前。” …… 雾气越来越重,窗外一片雾白,昨夜留在屋檐的雨珠滴滴答答地落在窗台,潮湿的泥土气息飘进屋内。 池枝圆听到对方这句话,愣住,原来妈妈不在家? “那夫人什么时候回家?”他作为保姆,有必要问清楚,他要在夫人回来前铺好被褥,打扫好卧室,如果夫人有想吃的菜,比如菌菇鸡汤,得提前一晚泡发菌菇。 时青宴听完,揉揉眉心,强忍情绪似的压着眉头,温和的神色依然极力地伪装着,只是喉头滚动了下,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都没有见过母亲,祂很早就去世了。” “……” 沉默。 池枝圆一时心情复杂,张了张嘴,想了很多话,最终欲言又止:“抱歉。” 时青宴弯弯眉眼:“不用感到抱歉,我很高兴有人提起母亲。” 时尧拽了拽时青宴的胳膊,几缕金色卷发垂落,嘴巴瘪着,声音恹恹。 “哥哥,我想妈妈了。” 池枝圆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特别是时尧还这么小。 时青宴看出池枝圆的纠结,无奈地笑了笑,顺势解释道:“我们从小跟着父亲长大,但鳏夫的性格很古怪,父亲对我们很不好,我们只要问他关于妈妈的事就生气。” “他对我们并不好,所以我们对母亲这个角色寄托了很多感情,至少母亲肯定比父亲温柔。” 池枝圆:“……” 其实他能勉强理解,爱人没了,留下两个活生生的孩子,每次看见他们都会想起死去的爱人,他们还会追问妈妈去哪了,时间久了难免会对孩子有偏见,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相处。 时青宴垂下眸,短而密的金色睫毛掩住蓝眸,可能因为早已习惯母亲的不在,他的声线格外平静:“我们很想知道母亲怎么去世的,是自杀或意外,还是因为我们而死,还是被父亲杀死。” 池枝圆惊讶他们连母亲的死因都不知道。 但被父亲杀死会不会太夸张了……父亲又不是污染物。 窗外的雾气浓到吓人,时青宴坐在窗边,窗户打开,飘进来的浓雾要将他吞噬。 助听器在此刻受到不明磁场影响,滋滋滋的电流声掩盖了一切。 池枝圆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通过他在雾气中张张合合的口型,辨别出他说了什么。 “我猜测母亲生前应该是讨厌我们的……祂只是一个很普通弱小的人类。” 爸爸是克苏鲁非人类怪物,从没当过人,两个儿子也一样~弱小的人类圆圆为什么会和怪物生孩子呢~[捂脸偷看]圆圆那么娇气弱小,怎么承受住怪物的交/配和孕育生产怪物的过程[眼镜] 这章出现的军官也是圆圆的狗,以后要服侍圆圆[比心]这章发个概率50%的小红包,求支持[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母亲 第4章 养父 池枝圆茫然,在座的所有人不都是人类吗?为什么要特地强调妈妈是人类? “哥哥!”时尧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抱住时青宴的胳膊,面颊红到像熟透的虾,声腔愤怒: “不许说妈妈讨厌我们,祂肯定很爱我们和父亲!” “生孩子要父亲把自己的一部分塞进妈妈肚子里,妈妈不爱父亲怎么会让父亲做这样的事呢?” 明明不是在说他,池枝圆却耳根羞红,脸颊滚烫,羞燥地低下头:“……” 小朋友未免懂得太多了。 不过时尧说得没错,怀孕生产会造成不可逆的精神与身体损伤,会阻碍事业发展,让生活状态再也回不到以前。 一个人愿意给另一个人生孩子,不可能没有爱意支撑。 末世时代人类生存环境艰难,生一个都很少见,这对夫妇还生了两个,那肯定很恩爱了。 “宝宝乖。” 池枝圆把闹腾的时尧抱回椅子,小朋友看着不大,实则分量很重,沉甸甸,像只小猪。 池枝圆抱起来的瞬间手臂差点折了,为了不尴尬硬是坚持抱起。 时尧依然闷闷不乐,长睫挂满泪珠,贝齿咬着唇,鼻子皱成一团,一声不吭。 不知怎的,可能因为对方是小孩子,池枝圆看着这一幕特别心软,他摸小狗似的轻揉对方的头顶,扬起嘴角,小酒窝圆洼洼,眼睛弯成月牙。 “放心吧,你的妈妈肯定很爱你。” 一个沾染着热香的吻,蜻蜓点水般轻晾过时尧的额头,霎那间,时尧能看见少年放大数倍的稚嫩面庞,长睫、雪肤、红唇,如同清晨娇嫩的鲜花。 时尧的瞳孔像野兽般骤然紧缩成针眼,体温骤降,体温不同于正常人类。 时青宴看见这一幕,眉头不悦地紧皱:“时尧别闹,快吃饭。” 肉粥和豆浆还有微微余温。 眼看他们要吃饭了,池枝圆很紧张,瞅着时青宴把肉粥舀进嘴里。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做饭,生怕下一刻时青宴难吃到面目扭曲,然后把他开除。 幸好时青宴把粥咽下去后依然面色平静,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时尧吃得更快,小狗似的呼噜噜就吃完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池枝圆:“哥哥,好好吃!” 池枝圆松口气,暗暗觉得自己应该有点厨艺天赋的。 两人吃完饭后,池枝圆洗干净碗,打扫干净餐桌和灶台。 他看了下菜谱,决定中午做菌菇鸡汤、香煎柠檬牛排、番茄炒鸡蛋。 牛肉得提前腌制好,香菇和茶树菇放在清水里泡发。 池枝圆忙完,坐在椅子想玩手机歇一歇。 但打开手机,右上角赫然提示无信号。 池枝圆:…… 末世后,网络虚拟行业特别发达,能够麻木人们的神经和危机感,大量消耗工作外的个人时间,促进社会稳定。 101城内可以没有舒适的生活空间,但绝对不会有无信号的地方。 应该只是附近网络坏了,因为太偏僻实在没信号也有可能。 池枝圆百般无聊地翻手机,手机里的一切都停滞了,他像进入了一个与世界隔绝的独立空间。 新闻页面停在前一天,101城防污染局局长贺衍公开发表本年度防污染报告。 报告全文长达几十万字,新闻只简易地总结了部分内容。 相比前一年,污染状况更加严重,人类有10%的墙内领土被污染,失去数十万名墙外调查军,人类对墙外世界的探索度不足1%。 在池枝圆看来,从事墙外调查的人都很厉害。 他只在小时候短暂接触过一名墙外调查军。 池枝圆在孤儿院长到六岁时,模模糊糊懂点事了,知道自己在待领养孩子里不受欢迎,无人问津。 可是也有例外,虽然只有一次。 别的小朋友成群结伴地在院子玩,他缩在床位里睡觉发呆,翻看已经卷毛边的画册。 保育员突然打开宿舍门,外面的光唰得射/进来,刺得他睁不开眼。 池枝圆听不见保育员在激动地嚷嚷什么,只能通过手语辨认出—— “圆圆宝宝,有人来收养你了!” 那天像在树荫底下做了一个美梦,保育员把池枝圆洗得香喷喷,头发毛绒蓬松,脸蛋擦着宝宝霜, 穿着旧裙子裁成的背带裤,巨大的蝴蝶结在后背晃像得小翅膀。 他被牵到浸满阳光的接待室里。 “圆圆,你有爸爸了。” 池枝圆虽然耳聋,但触觉和嗅觉很敏锐。 他抬起头,嗅动小鼻尖,与刚出生第一次和父母见面的小奶猫没什么差别,努力地感受着男人的气息、掌心、衣角,乃至从男人身边拂过的风。 男人衣角上有被阳光剧烈烘烤后的热香,男人掌心很粗糙,指节很硬,指尖沾着草灰味,应该是有抽烟的习惯。身体温度很高,连吹过的风都是热热的。 他在对方手心里蹭蹭,像小猫在蹭一块老旧却温暖的棉麻地毯。 因为男人太高了,阳光很刺眼,他即便抬头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见调查军队特有的黑制服、黑色皮质军靴、金色肩章,皮带拴着银色手枪。 男人只和保育员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保育员便向池枝圆打手语。 “圆圆,他还在走收养手续,等一星期后你就能去新家了,来,喊一下爸爸。” 池枝圆勉强能说一些简单词汇,他抱住男人的大腿,小脸蹭了又蹭,声音嫩到能掐出奶:“PAPA……” 喜欢。他不懂说话,贫瘠的语言系统让他不知道怎么表达。 大手又落在他头顶,像一把小小的伞,替他遮风挡雨,把他头发揉得乱糟糟。 池枝圆能感受到男人和其他家长不一样,从头到尾,男人都没有将目光落在他的残疾耳朵上,没有例行检查过他,比如看他牙齿整不整齐、有没有缺手指脚趾、 有没有大面积胎记。 仿佛他以前就认识圆圆了,知道池枝圆这个人过去的一切。 男人工作很忙,只和他短暂地相处了一下午就要离开了。 他给池枝圆留下很多礼物,童话书、奶粉、零食、新衣服。 很长一段时间,小池枝圆都是抱着这些东西入眠。 他数着时间过日子,三天、七天……他每天都背着行李,趴在窗台上,望着孤儿院大门的方向,可是,爸爸没有再出现过。 一个月,两个月,他咿咿啊啊急切地问保育员,保育员面色难看,沉默着摇摇头。 家长约好了收养某个孩子,最后却违约的事情不见多怪。 半年,一年,池枝圆默默把这件事藏到记忆最深处,任由时间冲散,翻涌的海浪总有一天能将礁石冲刷成平地。 人类基地规定孩子14岁成年,孤儿院只抚养孩子到14岁。 池枝圆成年后,在孤儿院附近租了间地下室。 他因为听力残疾,又没有学历,很难找工作,只勉勉强强找到一份不用和人交流,在餐厅刷盘子的工作,时薪五元,从早上八点工作到午夜零点。 某天,有人敲响他家房门,是基地政府的工作人员。 他坐上公务车,来到一间地下小仓库。 一打开锈迹斑斑的老旧铁门,灰尘味扑面而来,粉尘在巴掌大的阳光中飞舞。 小仓库堆着几个木箱,木箱旧到泛起霉味,池枝圆不明白来这里做什么,他打开其中一个木箱,里面堆满褪色老旧的男士衣服,有军装制服、大衣、衬衫。 一张纸飘落在地,他捡起来一看,那是一张收养申请单。 被收养人是池枝圆,所申请的亲子关系是父子。 还有一张入学报名单,学校是90号城中心小学,学生名字正是他。 城市编号越小越靠近内围,越安全,同时经济科技就更加发达。 在101号城,读书是奢侈品,而在90号城以及编号更小的城市,每个孩子都能正常上学。 每座城市独立自治,相当于一个个国家,在城与城之间通行需要严格的签证,他们不欢迎101城的人。 “养父”却能为他申请到90号城的小学。 池枝圆还看见了一盒儿童助听器,没有拆封过,外盒却已经受潮破损。 他做梦都想要一个助听器,想听一听这个世界的声音,那些只在文字里见过的鸟鸣与风响。 但末世时代,这些面向残疾人的小众用品价格高昂到吓人。 “这是他当初给你买的,本来想在那天过后的下个星期给你,顺便接你回家,开车送你去上学。” “可他是墙外调查军,他的经验很丰富,层级也不低,那一次要调查的只是一个B级污染域,可偏偏他没有回来……死在了墙外。” “没有任何资料传回来,全军覆灭,谁都不知道B级污染域里面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和更加危险的污染域融合了,可能有更恐怖的污染物在里面诞生了。” “他没结婚,没有家人,你是他的养子,是他唯一的家人,你现在成年了,所以叫你来处理他的遗物……” 工作人员用手语朝他比画。 14岁的池枝圆还是小孩子,又瘦又小,情绪很敏感,当场就抱着养父的大衣哭得厉害,眼泪把大衣淹得滴水,身体里的水都哭干了,差点晕倒在地下室。 明明这个男人只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可是他们差一点点就能成为能相互陪伴一生的家人了,他差一点就有爸爸了。 池枝圆一直以为养父只是去收养别的更健康聪明的孩子了。 现在正是傍晚,夕阳朦朦胧胧,池枝圆今天还在想,养父这时候应该下班了,他的经济能力能够吃得上自然食物。 男人会去买排骨或鸡肉,回家给收养的那个孩子切菜炖汤,吃完饭后看一会电视,给孩子辅导作业,备好明天给孩子做便当的食材,就像天下所有的家长那样,父亲节或家长会会收到歪歪扭扭的自制礼物。 池枝圆讨厌污染物,恨污染物。 他此生绝对不会和污染物有什么关联,如果有污染物出现在他面前,哪怕牺牲自己他也会毫不犹豫杀死污染物。 池枝圆很反感那个噩梦,就因为梦里的“家人”诡异反常,很像污染物,很恶心,他才不要污染物家人。 他想要他养父,那个已经长眠在墙外的男人。 “圆圆,圆圆?” 熟悉的声音突然降落。 池枝圆这才发现时青宴站在他面前,弯腰捧着他的脸喊了很久。 他的脸上尽是温热的液体,青年的大手完全把他的脸颊包住,脸颊肉带着眼泪从指缝里溢出, 地面滴出一个个圆形小水痕。 “怎么哭了?”时青宴一脸担忧,抽出纸巾给 擦眼泪。 “没事,只是眼睛进风了。” 池枝圆推开他的手,揉揉眼睛,顺便撩起耳后碎发,调整了下助听器。 养父留下的助听器他一直用到现在,已经四年了,跟着他风吹雨淋,有些部件已经坏了。 怪不得他刚刚听不见时青宴和时尧过来。 该换一个了,等这个月发工资。 池枝圆的指腹摩挲着粗糙掉漆的助听器外壳,外壳发热得厉害,像养父滚烫的掌心。 “圆圆,时尧叫你去陪他玩。”时青宴说。 “好。”池枝圆正好想转移下注意力,立刻站起身:“时尧呢?” “在房间里,我带你去。” 别墅太大了,池枝圆还不清楚两位老板住在哪个房间。 他跟上时青宴,来到三楼。 他住在二楼,父子三人住在三楼。 三楼走道漆黑一片,遮光帘严严实实盖着窗户,厚实的地毯彻底掩盖脚步声。 “这是我的房间,有事我会叫你来。” 时青宴停下脚步,旁边是一扇紧闭的黑色房门。 “好……”池枝圆看着房门,下一刻,鼻尖控制不住地紧皱。 门缝里隐隐约约传出股腐味,像有什么东西死了,不臭,但让人瞬间心生恐惧,就像远古时期人类闻到了同类死亡的腐味,告示着这里有危险,快逃。 “我们快走吧。”池枝圆假装着急。 “我父亲的房间在这里。”时青宴慢条斯理地介绍。 同样是黑色的房门,拴着一把锈迹斑斑,沉甸甸的巨大铁锁。 这个房间一样有腐味,甚至比刚才更重,闻得他心脏难受,胃部绞紧,恐惧混着胃酸翻涌,让他想吐。 池枝圆担心时尧的房间会不会也有味道…… 等打扫老板的房间时,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臭了。 时青宴俯身,瞥了一眼铁锁,无奈地轻笑:“真是的,时尧又把他父亲的房间锁上了。” 难道是怕里面有东西出来?池枝圆想。 时青宴带他继续往前走,和他漫不经心地闲聊起来:“时尧很讨厌父亲。” “我没见过妈妈,父亲不让我们见。但在很多年前,时尧无意远远窥见过一次妈妈。” “谁都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他回来后,每天都在做噩梦、梦游、发烧。问他他更不肯说,是从那时起,他就讨厌父亲了。” 怎么会这样…… 时尧到底看见了什么? 难道是父亲正在对妈妈做不可饶恕的坏事?父亲把妈妈变成不该看的样子?妈妈那时候又在想什么呢?对丈夫是害怕还是依赖? 这件事和妈妈的死有关吗? 为什么父亲会不让孩子见妈妈?难道是怕孩子伤害妈妈?可两兄弟又不是污染物,不会伤害人类…… 真是太诡异了。 但别人的家事,池枝圆不好评价,只能应和说:“时尧还小,说不定以后长大了就知道父亲的不容易了。” 也许真相没他想得那么复杂,这个家就只是一个温馨普通的小家而已。 一个残疾鳏夫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很不容易。 时青宴像听见天大的笑话,打破了礼貌温和的形象,冷冷地嗤笑一声,尖牙森白:“你最好祈祷我的父亲能迟点出现,怕吓到你。” “……”池枝圆沉默,对两兄弟的父亲反而起了好奇心,也好奇这家人过去的故事。 时尧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深黑木门贴着花花绿绿的动物卡通图案,门把手挂着小汽车挂件。 时青宴拧开门把手时,池枝圆下意识屏住呼吸。 虽然很不礼貌,但他害怕那股代表死亡的味道。 咔嚓,门缝倏然映出明亮灯光,映亮黑如浓墨的走廊。 没有闻到腐味。 池枝圆回过神,怀里已经多出一个软绵绵的小孩,时尧紧紧抱住他的腰,金色小卷毛沾着奶香味,在他胸口蹭来蹭去。 “哥哥,你来找我啦!”时尧眼睛弯成月牙,亮晶晶的笑意快要溢出来。 他径直把池枝圆拽入房间,房门猛地关上。 池枝圆发现时尧的力气大到吓人,拽得他骨头疼,一瞬间有腕骨被活活掐碎的错觉,力道完全不像小孩。 倒像因为年幼而不懂得控制力气的非人类怪物。 他进入房间后迅速抽回手,雪白的手腕留下鲜红指印,根根分明,印子高高肿起。 池枝圆娇气,眼尾泛红,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他把手藏进袖子里,吃疼地抚着指印。 时尧的房间不但没有腐味,还布置得很温馨,天蓝色羊绒地毯,落地床垫松软厚实,墙上挂满卡通插画,柜子里放满娃娃,角落撑着一顶露营帐篷。 像池枝圆小时候在童话书里见过的标准儿童房。 池枝圆缓过来后,弯下腰,和时尧平视:“宝宝找我做什么呢?” “哥哥来看看我画的全家福。”时尧抬起头说。 “好。”池枝圆点点头,想念妈妈的小朋友画全家福来自我疗愈,确实很让人心疼。 他小时候也经常画全家福,很多人包围着小圆圆,但因为是孤儿,家人的脸始终是空白的。 时尧把他带到自己书桌前。 时尧的书桌很乱,堆满蜡笔和纸团,时尧把中间的画纸举起来,激动欣喜:“哥哥快看!” 池枝圆定晴一看。 画里根本没有温馨的一家四口,是两头巨大丑陋的漆黑怪物从中间扯着一个可怜小人类。 怪物有一栋楼那么高,小人类被扯得双脚离地,身体裂成两半,满身鲜血,胸膛裂出血缝,能看见肋骨和跳动的心脏,连头颅都被扯开了,雪白头骨隐约可见。 小人的表情狰狞恐惧,漆黑的眼眶睁得巨大,血泪争先恐后地涌出。 小人发色眸色、衣服颜色和池枝圆一模一样。 小耳朵一直喜欢搞点养父继兄什么的,养父后面会出现,身份有不小来头。 为什么爸爸不出现?因为爸爸是这个世界最恐怖的怪物,远古的克苏鲁旧日支配者,那么快出现会吓疯老婆,要温水煮青蛙的让圆圆对怪物放下戒备先[捂脸偷看] 克苏鲁神明繁衍也要用最原始的doi的方法呢,爸爸把自己的身体一部分塞进妈妈肚子里~~~[黄心][黄心][黄心][黄心] 这章随机掉落小红包,希望宝宝们想多点讨论剧情什么的,讨论剧情的评论小耳朵都会回复,因为两年没写完了,很忐忑写不好,想看宝宝们的反馈……[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养父 第5章 噩梦 小人在无声地惨叫,但真正发出尖叫的反而是池枝圆。 “啊——” 池枝圆瞳孔骤缩,心脏猛地揪紧,面色瞬间惨白,往后退一步,但撞到了桌角,吃痛地跪倒在地。 圆润雪白的膝盖泛起红痕。 他见到这幅画,熟悉的恶心与恐惧又涌上来,像撞见了会吃人的蟒蛇。 “圆圆哥哥!”时尧丢下画,跑过去拽住池枝圆手臂,把他扶到床上。 “……” 池枝圆回过神后,第一反应很尴尬无措。 老板家的孩子精心画了全家福,特地拿给他看,想要求夸夸求摸摸,他却尖叫一声跑开。 池枝圆不知该找什么理由搪塞过去,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宝宝,你画得很好,嗯……很温馨的一家人。” 明明画得很丑,丑到惊天动地,池枝圆在内心小声说。 时尧果然还是小朋友,一下就被哄好了。 时尧也上了床,缩进池枝圆的怀抱 ,靠着对方微微起伏的柔软胸膛,小卷毛蹭过对方的下巴。 下一刻,时尧又举起自己的画,用手指指着被撕裂的小人:“这是妈妈。” “旁边是我和哥哥,妈妈不肯出门晒太阳,身体不好,我们就一左一右牵着妈妈的手出去郊游。” 池枝圆额头突突跳,好再他早早挪开视线,只盯着时尧,眼睛弯弯,嘴角聚起小酒窝,声音温柔而平静: “ 画得真好看,你的妈妈肯定很喜欢这幅画,宝宝是天才小画家。” 他刚说完,怀里毛绒绒的脑袋突然往上拱,时尧猝不及防地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颊。 “谢谢圆圆哥哥夸我!” 时尧盯着他的脸,眼睛蓝到深邃,深海旋涡般要把他吞没,漆黑的旋涡眯了眯,含着笑意。 “最喜欢圆圆了。” 池枝圆摸摸脸,冰凉的湿意留在脸颊,像被一条小蛇窸窸窣窣地爬过。 小孩子没有妈妈的陪伴,很缺爱,一点点夸奖就会受宠若惊,视如珍宝,他小时候也是这样。 而且这夸奖还是他虚情假意地在夸,时尧其实是全世界画画最难看的孩子。 时尧把这幅画放进画框里,踩着凳子要把画挂在墙上。 池枝圆:“……” 早知道不夸了,挂在墙上肯定会吓到别人。 时尧顺势说:“墙上的画都是我上个星期画的,画的是妈妈。” 旁边全是黑漆漆的画作,画的是夜晚的草地,一个小人满身是血地在逃跑,身后有一只纯黑色的干枯小手在追他。 下一张画是小人摔倒在地,手臂摔断了,鲜血染红草地。 再下一张干枯黑手近在咫尺,掐着小人的脖子提起来,小人的嘴巴和眼睛睁得大大,在求救。 这些被黑色怪手追杀的可怜小人是妈妈? 时尧为什么要把亲妈画成这样? “我很想祂。” 时尧站在画前,指尖摩挲着画作,小人大张嘴巴在哭,满身鲜血,被他像蚂蚁一样碾在指腹下。 他眉眼低垂,双眼藏在睫毛落下的阴影里,看不出情绪,睫毛缝隙透出的微光像泪花。 池枝圆正想问为什么要把妈妈画得那么惨,可看见时尧那么失魂落魄的一幕,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无论怎么样,时尧肯定很爱妈妈。 池枝圆怕小孩一直站在凳子上不安全,索性把时尧抱下来,这次他提前做了准备,不然手臂会咔嚓一声骨折了。 他转移话题:“宝宝好像一直待在庄园里,有想玩的地方哥哥可以带你去。” 时尧顿时兴奋起来,抬起头,眸光亮晶晶:“我想去人类聚集的地方,妈妈的家乡!” “?” 这话很奇怪,时尧不就是人类吗?时尧在的地方就是人类聚集的地方。 池枝圆只当作时尧是想去热闹的地方。 他揉揉时尧的头发,轻声说:“等有时间带你去公园广场那里走走,很多人。” “好哦。” 时尧抱着一只很丑的兔子玩偶,玩偶嘴巴用红线封住,残破的耳朵耸拉,双手断掉了,露出鲜红棉花,像活物变成的。 时尧突然低下头,抠弄兔子的纽扣眼睛,咬着唇,闷闷不乐说:“但是我出现在人类聚集地的话,会死很多人。” “……?”池枝圆愣住,反应不过来。 “父亲和哥哥就杀死很多人了,像踩死蚂蚁一样。”时尧把兔子眼睛抠了下来,漫不经心道。 池枝圆觉得时尧是不是偷喝了大人的酒,喝醉了。 下一刻,时尧突然一改郁闷的模样,丢下玩偶,抬起头注视池枝圆,声音愉悦轻快,就差哼起歌:“不过我不在意人类的死亡,只要能去妈妈的家乡看一眼我就很高兴。” “就像圆圆哥哥你不会在意你一天踩死了多少蚂蚁,是吧?” “……” 池枝圆沉默,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而且他莫名地很害怕,怕某一天所有人类都死了,只剩下他,就像那个噩梦。 他只能假装自己没听见,捡起床头的一本童话书:“宝宝,别闹了,我给你念故事。” 在他和时尧对话的片刻,墙壁上的画已经悄然改变。 干枯黑手把小人高高提起来,高度起码有一栋楼那么高,把小人狠狠摔在了地面。 可怜的小人在地面变成一滩,四分五裂,鲜血四溢。 池枝圆陪时尧读完两本童话书,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两个孩子都夸他早餐做得好吃,他信心大增,没有压力地在厨房捣鼓起来。 鸡肉切成小块,用生抽蚝油腌制好后,加入香菇茶树菇红枣枸杞,小火慢煨。 瓦罐飘出池枝圆从未闻过的肉香气。 他摘了两把水嫩葱绿的娃娃菜,炒了盘清炒蔬菜。 蒸笼里的肉饼和豆豉鱼也蒸好了,马蹄玉米香菇嵌在肉饼里,豆豉鱼浇上提前爆香好的热油。 三菜一汤就做好了。 围裙系绳在细瘦的腰肢上绕了好几圈,池枝圆解下围裙,一边洗手,一边觉得自己很有做饭天赋。 等他以后有爱人和孩子了,他的厨艺肯定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每天都给他们做各种好吃的,他们下班放学回家,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池枝圆不笨,知道这种洗手作羹汤的想法会阻碍个人事业发展,生活里只有爱人和孩子,从早到晚围着灶台打转。 但对他来说是梦寐以求的幸福。 …… 上班第一天过得很顺利,池枝圆洗完碗,打扫完卫生后,已经是晚上九点。 他结束工作,回到房间。 每到晚上,雾气就会重新弥漫,窗外漆黑一片,白雾黏在玻璃窗上,湿哒哒地蜿蜒而下。 屋里开了暖气,池枝圆光着脚在地毯上踩来踩去,找到换洗的衣服和沐浴品后,进了浴室。 热水装满浴缸,热雾弥漫,池枝圆脱掉衣服,脚尖试过水温后,慢慢坐进浴缸里,热水哗啦一声溢出,浇湿地面。 池枝圆很喜欢这个大浴缸,他住在出租屋里没有浴室,只能去公共浴室洗,过于瘦弱、没有男性特征的身材总会让他受到骚扰。 后来他在房间里搭了个冲凉器,但也只限于匆匆洗个澡,水弄在地板上会长霉发臭。 小时候就更不用说了,保育员无法一一照顾到每个孩子的卫生,孩子头发长虱子,生皮肤病是常有的事。 现在他终于能好好洗个澡。 时青宴告诉他冰箱里的食物,他都可以自由享用。 池枝圆倒了杯牛奶,一边泡澡一边喝。 他还带了安眠药,就着牛奶一起吃下去。 不做噩梦后,他每晚都能睡个好觉。 安眠药吃下后脑袋晕乎乎的,很适合泡澡。 池枝圆蜷成一团,热水淹到胸口,凹陷的骨汇聚起小水洼,成了世上最小的人工湖。 他的皮肤很娇嫩,没泡多久就变得红彤彤,露在水面上的胸都是红的,像蜜桃熟透了,悬在枝头上淌蜜水。 池枝圆依旧感觉到有一道滚热的视线,在黑暗中偷窥自己,从坠满软肉的腹部打量到臀部,熟络到和他仿佛是老夫老妻。 他皱起眉,用一件小毛巾围住上身,埋在水里的双腿紧紧并住,让人什么都看不见。 浴室内的热气蒸腾,池枝圆头晕起来。 他靠在浴缸边,闭上眼,小扇子似的浓密长睫挂满水珠,黑发黏在通红的脸颊上。 趴在浴缸边缘的手慢慢松开,滑入水中,连带头颅都沉入了水底。 水面一片寂静。 十几秒后。 “哗啦——” 水花猛地溅起,装牛奶的玻璃杯摔进水里,浸到发白的手挣扎着探出来,剧烈的咳嗽声随之响起。 池枝圆睡过去了,被水呛到才醒过来。 气管浸满水,他拼命地咳着,薄薄的胸膛快要被咳破,鼻尖嘴巴呈血红色,泪水沾满苍白的脸,像呛奶的小猫崽,脆弱可怜,随时会因为这些小小的事情死掉。 他缓过神后,扶着墙壁站起身。 “啊!”池枝圆突然颤抖着叫了声。 诊所医生给他开了一个月的安眠药,药片全放在塑封小袋子里。 刚才他挣扎的时候,把药袋弄进了水里。 池枝圆连忙弯下腰去捞,但最终只捞出灌满水的药袋,药片已经被热水融化成粉末,散在浴缸里消失不见。 “药全没了……” 池枝圆怔在原地,眼睛红红地不知所措。 他没吃药的时候,每天都会梦见看不见脸的奇怪家人们,梦见血红色的不明肉汤,腥味熏人的安全套,还会梦见世界末日,山海倒转,人类覆灭。 每个夜晚他都会因为梦而惊醒,精神衰弱得厉害,身体一天天消瘦。 只有吃药他才能睡好觉,至少不用再和“家人”见面。 池枝圆擦干身子,裹着睡袍走出浴室,蜷在床头。 好再他今晚已经吃了药,不用再害怕。 明天……他做完晚饭后,问时青宴能不能给他一晚上的假期,他去诊所开药,第二天早餐前回来,实在着急的话,当晚回来也可以,不会耽误工作。 时青宴看起来脾气很好,和他好好商量应该会答应。 …… 天气时好时坏,第二天傍晚突然下起大暴雨。 池枝圆正趴在餐桌上休息,突然被雷鸣声吓醒,瘦弱的肩膀颤了颤。 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漆黑,连带室内都伸手不见五指。 雨水瀑布般倾倒,砸在窗台。 池枝圆连忙跑去阳台,两个孩子的衣服他上午刚晒,不及时收回来会被雨水打湿。 一堆衣服摇摇欲坠抱在怀里,遮住了他巴掌大的脸。 他在沙发上将衣服一一叠好后,看了眼时间。 晚上六点。 时间差不多了,他去问问时青宴了。 池枝圆在一楼没找到人,只能去二楼房间找他。 走廊黑黝黝,深不见底,路过的房门紧闭着,或者敞开一条漆黑的小缝,似乎有眼睛透过缝隙偷窥他,让池枝圆汗毛直立。 他快步走到时青宴的房间,敲了敲门。 “进来。” 池枝圆将门推开一条小缝,探出乌亮的圆眼朝里面窥了窥,确认安全后才将门彻底打开,像初来新环境的警惕小猫。 时青宴的房间没有很特别,称得上过于简洁,房间光线昏暗,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木地板干净到反光,暗色书桌衣柜,双人床铺着黑色被褥。 双人床……? 时青宴看起来不像有对象,房间里摆双人床,难不成那么大了,还是会等着某天母亲深夜回来哄他睡觉? 池枝圆倒希望这个幻想能成真,孤独的孩子终于等来爱他的母亲,很美满了。 “圆圆。” 时青宴坐在办公桌前,侧过身唤他:“找我什么事?” 池枝圆走过去,却被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肩膀缩了缩。 桌面摆着一条死掉的小蛇,长长的蛇腹被剥开,露出发白的心脏,肠子耷拉着,尾部已经被剔去肉,只剩下森森白骨。 “我在做标本。” “哦……”池枝圆不理解但尊重。 “首先需要剔掉它的肉和内脏,留下皮和骨,然后再经过一些化学浸泡和烘干,它就可以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了。” 时青宴低头,用镊子将小蛇翻过来。 霎那间,死掉的蛇抬起头咬住他的手指。 “啊!” 池枝圆捂着嘴,后退一步。 他回过神后,发现是自己看错了,小蛇依然静悄悄地躺在解剖盘里。 小蛇的脸呈不正常的扭曲,像死前看见了极为恐怖的东西,黑黝黝的蛇眼淌着两行血泪,血泪随着它的头被夹起而滴在桌面。 可是它死前只会看见时青宴,难道时青宴其实是很恐怖的怪物? “抱歉,吓到你了,它的头部我还没处理好。” 时青宴用纱布蒙住它,看向池枝圆,弯起嘴角,英俊的脸浸在暖黄暗光中。 “做标本只是我爱好,不过我对我的技术还是很有信心,和人一样大的尸体我都处理过,做得栩栩如生。” 他继续说:“标本的制作模糊了死亡界限,让尸体不会腐烂,永远留在爱它的人的身边。” “你要是有想留住的尸体,可以交给我,不收钱。”时青宴轻笑,露出和时尧一样的苍白虎牙。 池枝圆想起了他的养父,养父的尸体现在还在墙外。 他听说有些污染域的生物代谢速度是静止的,尸体不会腐烂,但一带出污染域就会腐烂得飞快,除非做成标本。 他有点想养父宽厚粗糙的掌心了,想被摸摸。 那个下午,还是小孩的他只要踮起脚尖,耸动脑袋,就能与男人的掌心相贴,蹭蹭头发,蹭蹭脸 。 他那时天真地以为男人的掌心会永远属于自己,他以后能被摸好多次。 如果能找到养父的尸体,做成标本,对方掌心的温暖和柔软确实能永远留住。 池枝圆垂下眸,呆呆地想。 他回过神后,想起还有正事没谈,便抬起头揪了揪对方衣角,漂亮的脸漫上不安 “青宴哥,我晚上请假,得出去。” 雷鸣声骤然响起,闪电滑过天际,苍白的闪光穿过窗帘,忽地映在时青宴脸上。 时青宴的微笑消失了。 “你说什么?” “我,我想出去……” “什么?” 时青宴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耳聋了,池枝圆在心里念叨,重复道:“青宴哥,我晚上想请假,离开庄园,我有点事。” 他生怕对方拒绝,连忙补充:“刚上班就请假确实很不好意思,晚饭我已经做好了,在锅里热着,做的是清蒸排骨和乌鸡党参汤。明天清晨我就会回来给你们做早饭。 ” “实在不行的话,我今晚会回来。” 沉默许久,时青宴看着他,说:“ 下暴雨了,你确定要出去?” 紧闭的窗户将暴雨声衬得沉闷笨重,锤子似的砸在窗台。 “没关系,我穿雨衣。” 时青宴弯了弯眼角,瞳仁浸在一片柔和的汪蓝里:“你出去是有什么急事吗?我或许帮你解决这件事,不用你出去。” “……” 池枝圆不知道老板介不介意保姆吃安眠药,安眠药算精神类药物的一种。 他咬着唇,支支吾吾。 时青宴拍了拍旁边的床尾,声线柔和,像在逗一只怕生的小猫咪: “没事,你坐下来说。我作为雇主有必要知道你的行踪,万一你发生意外我们可以及时找到……” 池枝圆低头:“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我需要吃药才能睡好,但药丢了,我得去诊所重新开过。” “吃安眠药?” 池枝圆硬着头皮点点头。 还好时青宴没什么反应,依然温温和和,神色多上几分担忧:“怎么会睡不好呢?是住不惯这里吗?” “不是不是,我住得很舒服。”池枝圆连忙摇头,生怕辜负了六万块月薪。 “那是为什么?”时青宴用手撑住脸,认真地看着他:“说出来,我们可以帮你。” 时青宴很诚恳地在关心他,池枝圆不好意思了,大腿因为窘迫相互夹着,白嫩腿肤被蹭得红红,腿根肉从腿缝里挤了出来。 池枝圆一紧张就会拼命夹腿。 他睫毛低低垂下,遮住湿漉漉的眸光,双唇嚅嗫: “我不是入睡困难,是因为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个古怪的噩梦…… ” “什么梦?说来听听。” 暴雨似乎变小了,雨声变得绵长而模糊,密闭的房间里只剩下池枝圆的呼吸声。 池枝圆只对那位诊所医生说过自己的梦,但时青宴满脸关心地看着他,清澈的蓝眸倒映着他,他在一片汪洋蓝海里畅游。 池枝圆紧绷的心绪慢慢放松下来,垂下长睫,手指相互纠着,说:“我总会梦见我的家人。” 等会有加更。感觉大儿子下一秒就要把小妈妈生吞活剥了[垂耳兔头]养父是怪物攻的切片,也相当于就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会加入圆圆的家,查圆圆学历(bushi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