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和翠墨刚下马车,便看到祁家当铺门口满满当当围着一群人,她正想问祁鑫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突然当铺里砰的一声,似乎是摔了什么东西。
回头一看,祁鑫满脸紧张,“腾”地一声从马车跳下,大步跻身进人群,“都给我让一让,娘!爹!我回来了!”
“这是不是祁家那孩子,好几日没见过人影了,从哪冒出来的......”人群中一人道。
“就是他,不过回不回都没用,官府来拿人了,他娘这当铺保不保得住还是问题。”另一人冷哼一声,附和道。
“就算保住了,谁还敢来典当物件,当家的都没信义,我瞧祁当铺要完了.......”
祁鑫对身边的言语充耳不闻,他好不容易挤进铺子,便瞧见铺内场面混乱,茶杯被摔成碎片,撒落一地,榆木凳子也翻到在地。
他转眼看到阿娘被一衙役扣押着,半绾头发披下来,头上的簪子不知所踪,而爹被两个衙役按在一旁坐着,一边手的外袍撕裂开,混着红色血迹。
桌子后跪着个眼色通红,满脸怒气的男子,正被两个衙役使劲按着,旁边站着个没魂似的妇人和一个跪坐地上的老伯。
祁鑫此时也顾不了他人,“娘......”他感觉喉咙发紧,头脑一片空白,忍着双手颤抖跑到阿娘身边,上下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这边苏禾正带着翠墨从门口侧边挤进来,看到这个混乱的场面,感觉不妙。
前世她跟祁家没有过多接触,可也没听过祁家有何事要闹到衙役来,跪着那名男子看起来不像善茬,事出反常必有妖,思及此,她神色暗沉下来。
“祁东家,我呸!你个黑心的,一定是你把我的镯子掉包了!方才这婶儿和老伯都瞧见了。我最先给你看了镯子,你可说这镯子成色不错,你们说是不是!”
她闻言看向跪在地上的男子朝祁东家骂完,转过脸对他身旁的妇人和老伯喝道。
只见那妇人被吓了个激灵,双眼慌神,看向身旁的衙役,语无伦次道,“是是是!祁东家偷了那镯子,不是不是,是这后生把镯子给过祁当家,其他的我真不知道啊!”
“官爷,我一个农家婶儿,哪懂什么好镯子,今儿我来当珠花,那珠花我摸了许久都没舍得当出去,若不是我儿病了,我是万不得己才来当啊!那什么镯子,玉的银的,我没看见啊!冤枉啊!官爷......”
衙役一脸凶神煞气,满是不耐烦,直接打断妇人的长篇大论,“闭嘴,你们都是证人,有什么去县衙再跟县太爷说!”
妇人再次慌了神,不敢再说话,小心翼翼拿着帕子,捂住嘴巴抽泣。
苏禾静静地看着他们,不放过每个人的神色,妇人被吓住了不敢吭声,旁边的老伯也扛不住垂下了身子,靠着后生旁翻到的椅凳,不敢说话。
唯有后生还在眼色沉沉盯着祁东家,不知道在想什么,而祁东家站得离他们极远,除了发簪不见了,表面没有一丝慌乱,祁老爷倒是面露愁容。
“混小子,你娘好当当着,慌什么,快瞧瞧你爹手上的伤势如何了,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祁东家不理会眼前的闹剧,她跟赵朝奉一起共事十余年,两人都有一身鉴物的好本事,经营当铺这么久,他俩没失手过。
一开始她接过的镯子成色确实极好,若在外面不压价,都能卖出大几百两,但王顺转身递给赵朝奉也实实在在是成色一般的镯子,顶多十几两。
开当铺的就靠信义,他们把这当铺当小孩般经营,这也是他们生计根本,她没有掉包镯子,赵朝奉同样也不会为了几百两自断生路!
但如今,真正的镯子在哪,她心里也没底。
祁鑫已经听不进他们在争辩什么,阿娘中气十足的嗓音让他紧绷的身子软了软,终是回过神来。
他无视一旁的衙役,直径走到阿爹身边,颤抖地拿起阿爹受伤的右臂检查,幸亏只是外皮破了。
祁老爷同样面色苍白,但还是抬起左手轻轻拍了拍祁鑫,算当做安慰。
“祁东家,王顺在你们这典当上好镯子,转身交给朝奉后就变成了赝品,真镯子哪去了,你跟赵朝奉还是好好想一想!”
“莫怪我不提醒你们,早点认罪少受皮肉之苦,跟我们走一趟,是误解还是其他,县太爷自有定夺。”一道深沉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苏禾随声望去,只见一青黑衣男从高台后走出,他右脸横着一疤痕,腰间配着捕快大刀,浑身散出寒厉气息,他后边跟着个长相端正的男子,后面这人她认不得,但这青黑衣男,化成灰她都认得!
此人是县衙的唐启,往日打着捕头名号欺弱怕强,前世对她百般用刑逼供!他手段狠辣,没有罪证的人进到牢里,也被他折磨掉一层皮。
苏禾回想起前世硬生生被拔掉的十个手甲,一股热气窜到头顶,眼色也越发暗沉,她死死抿住嘴角,悄然攥紧双拳,才没有发出声。
她移开目光,极力压制胸口翻江倒海的怒气,见祁东家盯着唐启跟后边的男子,神色一副了然,“唐捕头,你跟赵朝奉仔细搜了高台,可有瞧见那镯子?我祁凤何罪之有!”
“我方才将一切说得明明白白,这么短暂时间,玉镯能凭空消失再变成赝品,那后生不也是碰过镯子之人?”
祁东家不怒反笑道,“我祁凤当家多年,什么上等货色点玉镯没见过,何必做这些自毁信义之事,认罪?哈哈!我无罪何来认罪!”
围在门外的人大多是附近开铺子的人,不少人平日与唐启“交好”。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敢唤祁东家,转向祁鑫大声奚落,“祁公子,你们祁家还有没有信义!人家来典当,反倒成了偷东西的贼人,依我看,当铺还是别开了,赶紧关门吧!”
其他人不敢喧哗,只敢小声应喝,“就是就是,好几百两的镯子瞬间不见了,我以后不敢当东西了,谁知道......”
苏禾再次看向唐启,只见他脸色不虞扫过门外的人群,目光沉沉地,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手里还把握着一个青色镯子,成色很不行,大概是他们口中提及的赝品。
这边祁鑫早已忍不住,他怒视门口泱泱一群人,“唐捕头?你这是何意?我阿娘说的没错,那王顺是接触镯子时间最长的人,谁知道镯子是不是被他自己掉包了?接着在这里诬陷人。”
确实如此,苏禾想法跟祁鑫一样,她也怀疑镯子一切都是王顺监守自盗,但目的是什么......
她看王顺除了满目狰狞外,眼神却十分坚定,难道镯子真不在他身上?
“黄毛小儿,你莫要诬陷人。唐捕头,你可直接搜我身,我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他们欺负我一个人,有人贪起来了,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这玉镯是我祖辈一代代遗传下来的,若不是活不下去了,我也断然不会来典当它,求大人为小的做主啊!”
苏禾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王顺朝唐启大声控诉,满脸痛心欲绝。
“祁家这些人欺我势单力薄,对我的玉镯起了贪心,我的玉镯给了他们,无缘无故就不见了。多亏门外几位好心兄弟,帮我叫来各位大人!”
“老祖宗留下来的镯子被我弄丢了,我哪有什么无脸面对已故的父亲祖宗啊!”
他越说越激动,突然伸头往那翻到的凳子撞去,身后的衙役反应及时,提前一脚踹开那凳子,妇人和老伯都被这一出猝不及防吓瘫,三人倒地乱成一团。
眼前状况越来越混乱,苏禾看祁东家沉默不语,祁鑫被祁老爷紧紧拉着,她随即附在翠墨耳边交代几句。
翠墨得到吩咐,小跑到祁鑫身边低声细语。
唐启忍无可忍,两刻钟前,有人报案祁当铺盗镯子,他二话不说就带人出来了。不曾想,一进门就看见厮杀现场,王顺跟疯了一样冲祁家那位,祁老爷一步不让挡在前面护着,袖子都被扯烂了。
他想从当铺搜出镯子后再将人带回,却只搜到赝品,但现在甭管什么镯了,他有东西回去交差就行,“够了!覃二,将王顺押起来,一并押回去。”
只见王顺身后的衙役,手脚利落按住他肩膀,将其扣押起来,另一边祁东家也被押着往外走。
这边翠墨话音刚落,祁鑫瞬间了然,他跨步走拦住唐捕头一行人,“慢着!唐捕头,你们可搜过王顺,万一这镯子就在他身上,带出铺子还能找到?”
方才苏禾叫翠墨提醒他,找到真镯子他们才有希望摆脱罪名,他话说完,就紧盯着王顺,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紧张感。
苏禾同样打量王顺,只见他眼帘低垂,也不出言反驳,身体微微往后靠,嘴角勾起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