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家要闯京城》 第1章 第1章 夜色沉寂,一层层浮云遮住天上的月亮,月光隐隐约约。河平县内,街上渐渐没了人影,路面变得忽明忽暗。 “快点儿,小姐说了,今晚一定要把那人给解决了,以绝后患!”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夜里如同老鼠闯来闯去一样。 两个黑色的身影钻入衙门地下大牢。“安叔,姑爷知道了?”其中一人压着声音,对着另一个高大个儿问道。 “你小子可别问这么多,管姑爷他知不知道,跟我们两个有啥关系。”高个儿,也就是安叔,停缓脚步回头冷着脸,低声呵斥着身后的矮个子。 “秦生,你可好好记住,我们是小姐手下,小姐吩咐咱做啥,咱就得干啥。”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当主子的最忌讳一心二意的。”安叔意味深长看了看秦生。 秦生向来怯弱,瞳孔一沉,连忙点头应和“那是肯自然,小的必不会辜负小姐的提携。安叔,时间快到了,咱们快点进去吧。” 深秋的大牢十分阴凉,一阵阵凉嗖嗖的寒气从里面直逼出来,秦生两人打了个寒颤,看守的衙役已经被吩咐离开,四处无一个人影。两人屈着身子走入大牢,一瞬间,一股股浓烈的潮湿味扑面而来。 别说正常人了,估计老鼠也吃不下这味。不一会,两人到了一牢房前。 眼前的牢房里面设施简陋,石板床上坐着一穿着单薄秋衣的女子,依稀可见衣服有些皱巴了。女子披着散放下的长发,静静地看着牢房里的小窗,仿佛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一般。 “苏小姐,我们俩大晚上到这,想必你也猜到了我们目的了。”安叔看着眼前镇静的女子,沉不住气问到。 “林丕还不死心 ? 你们说再多我也不知道!” 苏禾,也就是安叔口中的苏小姐,缓慢地转过了身子,嘴巴微张,微不可闻的声音传入安叔两人的耳朵。她眉宇间满是厌恶,明亮又犀利的眼神透过门栏,定定地扫了两人几眼,仿佛要把他们两个的小人之心剖出来。 被关押了一个月,苏禾面容憔悴不已,脸上的肉紧紧贴在骨头。身穿白衣,脸色苍白,宛如说书先生口中含冤而死的女鬼。即使如此,苏禾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她看着面前两张陌生的面孔,高个男子魁梧高大,有双狭长的小眼,不像他们这边的人。另一个则相反,瘦小身板,面色苍白,看起来束手束脚。 门外的安叔两人看着转过来的苏禾,皆被吓了一跳。曾经在河平县上风光无限的苏东家沦落的到如此,令人吹嘘。 秦生没坚持多久,便扭头不敢再细看苏禾。毕竟,杀人灭口这事还真头一回干,对胆小如鼠的他而言,只差尿出来了。 “我们小姐念及苏小姐多次帮过姑爷,特意为你选了个好好上路的方式,老夫劝你莫挣扎了,苏家现状如何,想必苏小姐自己心里有数。我们家小姐只是希望姑爷收起心思,好好过日子罢了。” “呵。”苏禾没想到还有人厚颜无耻倒这地步,她恨自己识人不清,林丕这一个月里来了不下三次,都是追问她有没有遇到过朝廷之人。 安途看不惯苏禾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嚣张道“不知你在这地牢里,可有苏家老爷的消息?” 苏禾绷紧了身子,眼神骤变,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你们把我家人怎么了,莫以为这天底下真没王法了!” 她紧盯着面前的安途,只见他眼睛一眯,嘶哑的声音在苏禾耳边响起,“我们家主只是请他饮杯茶,谁曾想不过待一夜就受不住了,人老上了年纪身体不抗造,万万怪不得咱们。” 崩塌一声,她感觉这一个月死死抵抗被破了一口,阿爹被他们害死了!坚持了这么久的周旋,她一直等到机会,没想到还是没有保护好家人,若不是她引狼入室,也害不得阿爹死不瞑目! 苦涩和悲痛一下子从心底溢满,她飞快扑到门栏上,两手拽起安叔的衣领,手上的筋脉凸起,指尖泛白。 “你们这帮毒人!”她速度太快,秦生都没有反应过来。 安途护着被间接拉扯的脖子,脸色涨红“还有苏...夫人,苏夫人。苏老爷没了,苏小姐难道还想看着苏夫人也跟着进来吗.....” 苏禾慢慢放下双手,神情落寞,眼中的怒气慢慢散开,整个人无力下垂。 还有阿娘......,还有阿娘..... “苏小姐,明人不说暗话,你也是识趣之人。小姐让我俩来给你送个礼,如果你不想苏夫人也被拉进来的话。” 一阵沉默,苏禾置之不理。 “这鸩酒...”安途从怀里掏出一小瓶子,“希望苏小姐配合咱们,早点结束,苏夫人也不用遭牢狱之灾了。” 苏禾冷眼看着,一把拿过鸩酒瓶。回想起一个月前,远在京城的哥哥苏向,被当场抓到在考场上作弊,证据确凿。哥哥的贴身小厮庆来,连夜将消息带回苏家。 听到消息后的苏父,苏母承受了沉重打击双双病倒了。苏禾不相信一向板正老实的哥哥会做那样子的事情,她坚信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 时间紧凑,为了找到些线索,苏禾只能一人支撑起来。酒楼也没有时间去,整天在与庆来反复回想苏向去京城前后有何不对劲之处。 一番下来,庆来终于想起,少爷很长一段都在沉迷读书,为了备考,近来很少与外人有接触。但有过好几次,经常可以看见他给同一个人写信,而且信件署名都是空白的,还多次让他送到县外一大树上。 苏禾便直接快速翻找了苏向的房间跟书房。 半日后,两人果然在苏向书房里找到了一封还没送出去的无署名的信件。 信件里,苏向对那人描述林丕的不对劲之处,望他能够从林丕身上入手。苏禾便猜测,哥哥也许就是发现了些什么,才可能那些人陷害了。 没过两日,正当苏禾试图找出那封信中的人时,酒楼闹出出人命了。她那时还在家里,河平县知府就带着衙役来到苏家,说要扣押她和苏父。 理由竟是他们与被害者曾有间隙,又是在他们经营的酒楼死于非命,故而他们两个变成了嫌疑人。 哥哥入狱,苏家酒楼又出事,还有那封不知名的信件,她心中便有了初步猜测。 自她入牢之后,林丕不止一次到这来,来来去去都是想从她这里套出哥哥有没有与什么人有联系,此时,苏禾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现在恐怕只有信件那头的人才有可能救出苏向,她拒之不理林丕的要求,罪魁祸首之人便是那林丕! 如今就是不知道哥哥究竟发现了什么,能让他们在京城殿试对他下手!她的心里后悔不已,怎么那时候没有及时发现那人狼子野心。苏家平常就多照顾他,怜惜他与胡母两人孤儿寡母的没人关照。 阿爹和阿娘平日就多多照顾他和胡母,关心他生活。苏向更是与他从小玩到大,两人一块参加上学到考试,苏向比他小两岁,自小就将他视为兄长一样。 却没想到,那人会陷害了他自己入狱。人心是满足不了的,为了一己私欲,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而自己,居然还让他当了酒楼的账房先生,也是因为这个身份,才在酒楼那里轻松安排进奸细! 他与余云芳成婚后,她便少和他有来往。谁想到,人性可以如此恶劣,或许那人本来就是如此面目!那余家平日也在酒楼等处处找茬,苏禾早已不胜其烦,没想到他们还有更大的目标! 这全都是引狼入室招来的祸害。林丕,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苏禾两眼一闭,神情悲怆,压抑着内心的后悔和恨意! 阿娘已经被苏向入狱的消息刺激到卧倒在床了,身体可抵抗不住这大牢的折磨。这两人守在这门口,她毫无生机,如果自己离开了,还可能给哥哥留下救阿娘的机会,他们还有希望....... 心里做好了决定,她没有半分犹豫。睁开空洞的双眼,拿起鸩酒,眼睛紧紧的盯住面前的两人。 “做好你们的承诺!你们所做的事情!我清清楚楚!你们迟早会遭到报应的,一定会的!告诉林丕!若能重新来过,我决不放过他!” 说完,苏禾一口饮下了毒酒。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两人,身体慢慢弱下去...... 瓶子落地的声音在大牢里惊起,漆黑的大牢内突然泛起了丝丝入骨的寒意,窗外的传来一阵阵鸟啼声,寂静又悲怆。 秦生浑身打了个寒颤, “安,安叔,她,她,眼睛好多血!怎么都不闭上了,她是不是死不瞑目,我们会不会......”。随即整个人吓软跌倒在地上,声音颤抖着,手紧紧地拽着安途的裤脚。 “出息!事情解决了,时间也快到了,咱们赶紧走”,安途踢了秦生一腿,静静的看着断气的苏禾,深吸一口气,低声气道。 随即,两人速度离去。 身后,苏禾的眼睛一直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着....... 真的有人看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春起,万物生。 “慢点,慢点,小姐现在可有哪不舒服?”一身着粉衣小丫鬟紧紧地跟在苏禾身旁。 苏禾大步走上桥,回头看着一脸紧张的她,脸色舒缓笑道,“翠墨,你小姐我哪有这么虚弱,出来走了这么一会,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翠墨面上焦急的神色缓了缓,看着这去码头方向的路,不由疑惑“小姐,我们这是要去码头做什么呢?” 苏禾脚步不停,“河平县迎河神的日子可不远了,酒楼要早些做好准备。” 河平县临海,朝廷又下达命令在其修建港口,还有运河。靠海吃海,何况还将有运河穿过,故河平县的百姓十分重视每一年的迎河神节,祈求来年丰收更好。 每一年的迎河神,河平县上的街市就十分热闹。从白天到了晚上,那大大小小的商贩或是街上的店家,都忙不过来。 苏禾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么一次机会,不过这次不是那么简单的生意来往。 况且那个信件中也提到了码头,运河和货船,她要借此机会,找出线索! 一向机灵的翠墨便反应过来, “这还要好久呢,小姐现在就开始准备材料了!那到时候我们酒楼一定是河平县最最好吃的!” 苏禾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眉毛舒展。 看到自家小姐这几天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了,翠墨担忧的心终于放下许些。 前几天昏迷了的小姐醒来后,突然抱着老爷和夫人大哭,把苏家上下吓了一大跳。要知道,自打她来到小姐身边后,可就没见过小姐掉过一滴眼泪,这一哭,可把夫人他们吓坏了。 小姐自那天起,就不断询问她一些日常,每天都是脸色凝重,翠墨甚是担忧自家小姐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记不清事情了。 不止翠墨,苏禾到现在还在慢慢适应。醒过来的瞬间,苏禾一眼就看到守在床前的苏母、苏父,回想起那段苏家上下被陷害折磨的日子,苏禾忍不住抱住他们大哭了一场。 她还从苏母口中得知哥哥和林丕去了临川城拜访一位夫子,得三天后才回来的消息。 这些事情都跟以前一样,自己昏迷醒来后,过几天哥哥才回来。 那一切的感受都太过真实,暂不说是不是一场梦。在听到林丕这两个字后,苏禾喉咙发紧,忍不住咬紧牙关,恨不得立马将他千刀万剐! 听起来很难以置信,但在后面两天时间里,她一一对应了一些记忆里面会发生的事情后,她确定她是真的“回来”了! 回到两年前因为劳累过度,昏迷的那一天,也许这就是轮回吗。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但是老天爷给了她这个机会,她一定得好好把握! 意识到那不是一场梦,而是以后会发生的事时,苏禾不禁晃了晃神。林丕如今还是酒楼的账房先生,不知那奸细是不是已经在了........ 还有哥哥现在是否得知那林丕的秘密,那人的真面目......这些只能等哥哥回来后再讨论。 时间紧迫,苏禾必须把握好当前机会,在他们伸手之前,找到上一世他们陷害哥哥的隐秘。 哥哥究竟发现了什么,才遭来如此祸害,甚至在京城考场上出事,这后面的人不可轻视懈怠? 酒楼的奸细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但如今一切都只能等到他们回来才有定论。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准备好迎接河神。 码头 临岸处停满了大大小小的小船,最大的几乎能坐下好几十人,小船一般是普通百姓用来出去捕鱼的。 苏禾走在岸边,旁边是大大小小的渔民百姓摆的小鱼摊。 “苏东家,许久不见了嘞,杂家今早可寻些好货,鲜着呢,你要不要来瞧瞧。”说话的是位四五十旬老翁,正在边上收拾刚从海里捕获上来的鱼货,还有些小虾小蟹。 她闻声看过去,鱼虾都还活蹦乱跳的,这捞捕可是真功夫。“李老伯,这些都送到苏家酒楼去吧,找掌柜的结账。” 李老伯看着刚捉上来的东西一下子全部卖完了,嘴角止不住的裂开。 “东家利索,还认得我这个老头子,杂家赶得给你送去。” 河平县谁人不知苏家小姐是个豁阔的东家,这些鱼货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李老伯心里乐呵呵的想着。 另一边,苏禾亦是心满意足,河平县虽靠河,但要捕捞这些活生生的鲜虾上岸也不是件易事,虾都娇贵着,路途稍微颠荡点都活不到酒楼。 码头分为上游跟下游,上游水深,一般是大船停靠,下游滩浅,适合小船搁置。河平县不大不小,因地理位置优势,临靠汾河分支,河道还算宽敞,水流不急不缓,极适合捕捞鱼虾,渔夫在这也能靠河谋得一份生计。 大一点的船停靠码头上游也只是临时休憩,过后还要顺着河流往下进入汾河,去往附近的府城,城里有更多百姓,更能消耗鲜虾鱼食。 苏禾来得不早不晚,她放眼望去,大船早已不见踪影。 逛了一会,苏禾未没发现码头有何异常。 时间很快过去了,太阳早已悬挂高空,烈日灼灼,苏禾和翠墨便往苏家酒楼返回。 码头离酒楼不过几里路,不到两刻,二人就到了。河平县的东西街,是整个县最热闹的街道。苏家酒楼正好位居街中间,位置地段绝佳,来来往往的人都可以看到它。 酒楼共三层,祥云依次盘附房梁而上,大门立着两根大梁桩,花纹雕刻,精美绝伦。屋顶用青色的砖瓦铺上,阳光底下透露着白光。房檐沿着楼角处伸开,还有那一个个窗户,远远看着那窗纱仿佛若有光。 苏禾看着牌匾上的苏家酒楼四个大字,恍如隔世,她重新站回了这里,仿佛一切都有因果循环! 一切都和记忆里的一样,只是这次外边站着**个大汉,跟这酒楼格格不入。 苏禾没有像记忆那样听苏父,苏母的话待在苏府中继续休息,而是提前出来了,所以现在发生的事情她也没有印象,也不清楚这些人待在这做什么。 她刚迈入酒楼,就听到了掌柜焦急的声音。 “东家!东家!你终于来了。”前一刻还在安排店小二任务的钱掌柜,瞄到了苏禾进来的身影后,马上两步当三步的走过去,脸上神情激动。 一旁新来的伙计们瞠目结舌,他们第一次见到掌柜的这么着急。 只有钱掌柜自己心里知道,救星终于来了!想起这是东家才昏迷醒来没多久,他脸上焦急的神色缓了缓,转而担忧道“不知东家身子有没有好些。” “无大碍了,钱掌柜,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些蹲在门口的人是干嘛的,但说无妨。”酒楼的钱掌柜做事向来灵活,嘴上功夫也了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苏禾可是少见他露出无可奈何的面色。 钱掌柜舒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压低声音道,“东家,你不来的这几日,西边祁家公子便在酒楼住了几日,祁家每日都派人来让他回去,他偏不肯!说是一定要见到你。那些小厮没法回去交代,就守着这酒楼门口,客人都被吓退了不少,我也没辙。” 祁公子 ? 不就是在记忆里,枉死她酒楼的那个小公子 ? 如此巧,让她赶上了,先看看这祁公子身上有没有线索。 钱掌柜也是个有能力,观四面的人,这祁公子还能把他给难住,看来还是有点手段的。 钱掌柜可不那么想!他内心那叫一个苦啊,这祁公子的爹,祁老爷,是祁家的上门女婿,但也是个举人!虽说没官职,但在河平县这地方也是个不用跪拜知县的,那知县老爷也得给几分薄面! 还有那祁东家,原是河平县上祁家当铺的独女。祁家二老也上了年纪,这当铺也交到了祁东家手上,河平县里谁不叫一声祁大东家的。二人就生了一个独子,这祁夫人平日里护犊子得很! 他一酒楼的掌柜,不管怎么内心玲珑,手段伶俐,也不敢轻易冒犯啊,万一给东家的招来麻烦可就不好了,虽然现在看来麻烦好像已经存在了。 那个祁公子这几日来酒楼里挑的事,还真不是他自己随意解决得了的,他多大能耐也得罪不起啊,只能哄着那个小崽子在酒楼安分一点。 钱掌柜用余光瞧了瞧一副神情自若的东家,心里不由稳了稳。他就不信,他家东家还解决不了一个小崽子! 他恨不得现在把这几日那小公子惹的麻烦事跟她一摞交待完。 可还没等他细说,刚在苏禾进来时,楼上听到动静的祁鑫立马从楼上飞奔下来了。 “你就是苏家酒楼的东家?”鸭子般的嗓音由柜台那边传来,祁鑫眉毛一挑,挥着扇子走到苏禾前边。 他说完,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苏禾随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眼前是个十二,三岁年纪的小少年,脸上面容稚嫩,五官清秀,束着一头发,身上穿着拉拉垮垮的衣袍,只是地上的部分都由白变黄了。 第3章 第3章 “噗呲。”一旁的翠墨听到这嗓音,实在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沉默被这一笑声打破,祁鑫浑身炸毛,脸上立马通红一片,想要说话又不敢开口,怕再次被笑话。 他身边的小厮则冲到面前,恶狠狠的盯着翠墨,“笑什么笑!你又是何许人? 竟敢笑话我们少爷。” 苏禾看着眼前的人,难得蹙了蹙眉头,因为这小厮给她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不怪她心疑重,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小厮不同那祁小公子的其他家仆,甚至和他们这里人的体型也相差巨大。此人高大,眼睛深邃,肤色偏暗,才步入春,就已经穿上薄衫了,看起来身材很魁梧,头上包裹着汗巾,与他们当地的人装扮格格不入。 苏禾陷入沉思,另一边祁鑫羞耻万般,这般大年纪的小郎君正是生长的时候,声音变化也是正常的。 无奈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像鸭子的叫声了,他平日出门都不轻易开口,这次为了不被那苏东家压一头,还故意压低了嗓子说话,谁知道还是出糗了! 苏禾眼看那小公子快要跳墙了,“这位小公子,听说这几日你一直在等我,不知你有何事,不过门口闲杂,进去聊会?” 本朝民风开放,男女交际不用太拘束。河平县居多走南闯北的商人,在他们眼里,银子才是命根子,凡事跟银子对立的琐事都是麻烦事,当地百姓与他们打交道也慢慢习惯了,较其他地区来说,民风更随意。 祁鑫用余光偷偷看了看周围的人,恨不得马上逃离,听到她的邀请,彷佛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当即应下。 “钱掌柜,安排一下,让他们往东厢添一壶茶,小公子,请进。”苏禾回头对着钱掌柜吩咐道。 “这......,是,东家”,钱掌柜诧异东家为何这么安排,但还是转身就去安排了。 要知道苏家酒楼的一壶茶可不是一杯茶那么简单,在这河平县上,喝过这苏家酒楼一壶茶的人可不算多,更何况还是东家亲自安排的。 这一壶茶主要是白牡丹,各色果子,片儿糕,茶裸子,雪花酥,水晶饺等多样小吃点心组成,其中好几样点心还是东家跟何厨娘一起想出来的,在河平县是绝有的,喜这类茶品的人吃过都是赞不绝口。 这白牡丹还是从那南方沿海地区传来的,取的就是这一芽一叶。听东家说,只有那里的白牡丹是最正品,但也最金贵,一两茶就要十两银子,在酒楼里都是东家用来招待贵客的。 钱掌柜不由佩服 ,不愧是东家,那小公子这几日给酒楼造出了那么多乱子,东家还能把他当贵客。 苏禾并非钱掌柜心中所想,在记忆中,这个小公子被余家当成诱子,枉死她酒楼太冤屈了,这样活生生的命就没了,是她的过失。 目前威胁还在,她需要从这个小公子身上找些线索,不能不顾他人身安危。 东厢内,翠墨早已把香薰炉上的熏香续上了,一股清新淡雅的竹香飘开在房间。 苏禾看着前一秒还是小霸王,现在跟个小鸡崽缩起来,怎么看起来是她欺负人了呢,不禁失笑。 “不知小公子怎么称呼?” “祁鑫,三金的鑫”祁鑫老老实实回答,方才已经丢脸了,他现在可不想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祁公子,找我是为何事?”,苏禾看出祁鑫的纠结,直截了抛出问题。 方才钱掌柜跟她说了,这小公子连续在这住了好几日,连家都不回,苏禾也没想明白这酒楼怎么跟他过不去了。 “就.......”祁鑫没想到这苏东家这么干脆,想到自己的那个小心思,甚是羞愧,耳朵通红,在软垫上都坐立难安起来。 难堪的瞬间即逝,祁鑫小霸王本性还是在的,不情不愿道 “我阿娘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念叨,这苏家酒楼的东家年纪轻轻,都能把酒楼打理得条条有序,我这才过来看看。” 这话,他都无法说服自己,阿娘确实是经常耳提面命让他好好跟人家学学,收收孩脾气,过完年都满十三岁了,还整天不见个人影。 他可不那么想,虽然他读书不行,但是在经营算账这方面,爹娘都夸赞过的。那东家小姐就比他大个一两岁,他还在算账本呢,她还能厉害到哪去? 苏禾也没想到是这个缘由,让他在这酒楼多待段时间也无妨,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这河平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苏家酒楼在东边,那祁家当铺正好在西边。苏禾以前没见过这小公子,甚至在上一世,苏祁两家都没有过接触,那很大可能就是跟余家人有什么关系了。 心中有了想法,苏禾便缓缓道,“那便请祁公子在这安心住上,若有什么需要的,就麻烦掌柜的去安排。” 说完,低头摆了摆手中的茶具,“翠墨,去跟掌柜说一声,好生招待祁公子。” “是,奴婢这就去”,身旁的翠墨领了话马上退下了。 对面的祁鑫料想不到事情发展成这样了,他这几日不是一直在酒楼找茬吗?怎么就变成了这贵客了! 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这贵客般的待遇是人家的示好,若是要拒绝了,那他这小霸王的名称可要在河平县严严实实套下去了。 若他不拒绝,那他那几日嫌弃酒楼这里,那里的,现在直接变成了贵客,岂不就是他之前都是在睁眼说瞎话吗? 祁鑫坐立不安,心中不禁暗想,东家小姐一出三十六计,走为攻心计,他还能说什么。人家都把台阶放得这么低了,他若是不上,回去就得挨他娘揍。而且如果被传出去了,他还怎么在这县里混下去,得被人笑话他一大丈夫欺负了人家女子!这怎么行! 思及此,祁公子硬生生憋不出话来,衣袖口子都被扭成了一团,脸上火热热的。 苏禾淡淡喝完最后一口茶,按照如今来看,这祁小公子也就是个单纯的小郎君。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上一世被下毒时,也不过十四、十五岁。严格来说,他可能还是因为她家被害了。 现在看样子,跟他说不了什么事情,看看能不能找个时机去拜访一下祁大东家,估计还知道有些什么事情。 祁鑫就在这半推半退中享用完了这一壶茶。 招待完祁鑫后,苏禾就直接回家。按照上一世的记忆,今天哥哥就回到家了,想到这,苏禾马不停歇的赶回去。 酒楼和苏府就隔着两条街,步行一刻钟就到了。 苏家人口简单,府中年级小的仆人除了翠墨,庆来。还有一小厮福满,一丫鬟彩儿,这两人不同于翠墨和庆来是被家人卖给牙子。 他们早早失去双亲,不过七八岁就去街上靠行乞存活。后来又恰遇饥年,差点饿死在大街上,还好给苏禾遇到了,便带他们回府,在府中打打杂货,有个落脚之地。 “小姐回来了!少爷,小姐回来了,你快来!”苏禾还没有到大门前,坐在门槛上的彩儿一眼就瞄到了她身影,马上蹦了起来,探头朝里面大喊。 “彩儿这小丫头嗓门又大了,小姐,你听听,隔壁秦先生都能听到了。”翠墨玩心也起来了,忍不住打趣道。 隔壁的秦先生是个过了六十旬的夫子,耳背很严重,凑近他耳朵大叫可能才能勉强入耳。 苏禾但笑不语,她习惯了这两人的打打闹闹,其实底下好着呢。 两人越来越近了,翠墨还故意大声说,彩儿听到了也不恼,翠墨姐就会打趣她。她今儿可是早早完成了小姐的任务,蹲在这等了好久呢。 苏府在河平县上算是大户人家了,但是府邸修建不大,是个三进三出的宅院。 越过照壁,再经过垂花门便是内宅了,和普通院子一样,东西侧皆设了厢房,正北则是大厅和正房。内宅中间是一条用方砖铺的小道,小道右侧有一用卵石子围起来的小花池,边上设了一小亭,苏禾平日闲暇之时就喜欢到那待着。 苏禾刚步入大厅,就看到哥哥苏向从后院走出来,眉毛上扬,俊郎的面容带着一丝欣喜。 “禾娘,快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此时,苏禾才看到哥哥手上拿着一个木质的盒子。 她从苏向手中接过盒子,盒子沉甸甸的,上面是一条从底部蜿蜒到右边的河流,再近一看,雕刻出层层叠叠的群山围绕着流云,高耸的山峰似被劈开过一样,线条流畅,凹凸不平,甚是别致。 “快看看,这可是我从一个当铺中寻到的。”苏向从小到大没少送她东西,每一样都很贴合她心意。 “哥哥送的那就是最好的。”苏禾满脸笑意,期待地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本书。“游行天下!?” 苏禾惊呼,眼睛里透露着不可置信,这是当下最全面介绍本朝各地区风土人情,地理风貌的书,她曾经在苏父的书房中看到了一小卷,后来想其他的部分都没能找到,现在一整本居然出现在她眼前了。 据她所知,游行天下这本书还是前朝一位隐居山水的异士写的,因为闲谈较多,所以在学子的读物里面传播不是很大,多是拿来做消磨时间的读物,完整一本也很贵重,找起来也麻烦。 第4章 第4章 书中记录的内容十分丰富,从饮食住宿,到各地的农作物种植以及生活方式,对于苏禾来说,在别人那里可能只是一本闲书,但是在她眼里,比任何东西都贵重。 对于经营酒楼的人来说,不一样的菜系,同一样的菜做出不同的味道至关重要,那样子才可能吸引到更多的客人,这本书就可以提供更多的资料。 “哥哥,看来有时间必须给你露一手了!”得到宝书的苏禾心情愉悦,眉眼带笑道。 苏向眸子微挑,没想到阿妹这么喜欢这书,不枉他在那当铺下了重金了。苏向的心情也跟着高兴起来了,要知道,他这个妹妹做吃的还是有一套的,他又想吃黄金糕了。 “你们两个快来吃饭了。”苏母从旁间走出来唤他们,他们早已十分熟悉和清楚阿娘爱念叨的性子,当即跨步进去。 桌上摆满了菜,全都是她跟苏向爱吃的,不用想,必是阿娘吩咐的。 “你们两个都多吃点,尤其是禾娘,这才醒来不久,更要好好补一补!” 苏父,也就是苏继光,细心叮嘱着。他长得一副读书人的模样,脾性温和,却是个名副其实的商人,但他无多少经商头脑,只能把酒楼维持现状,做不出太大成绩。 苏家酒楼是苏禾的祖父,苏启闻创建的,那时苏家酒楼生意旺盛,苏继光终日无所事事,每日都待在茶馆,也不去接触酒楼的事情。 直到苏启闻逝去了,苏继光继承了酒楼。他这时才发现,原来酒楼只有一副空壳子,而且父亲留下了许多债务。 原来他父亲购入的菜等一概都记账,都没有当月结付给卖家,甚至任由一些顾客赊账,导致酒楼入不敷出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债主接连不断上门催债,再加上他不善经营酒类,苏家一曾落魄至极,甚至连稀粥都喝不上,时常有了上顿没下顿。 苏禾就是在那时出生的,苏继光便给她起名为苏禾,盼望着她以后都能吃好吃饱! 苏禾这孩子自小性子就倔,认定的事情定会想尽办法去做好,从小就表现一定的经商天赋。 因此几年前,他就让她接手了酒楼,她也做出一番成就来,如今还发展了更多的产业。他心中既是自豪又是心疼,前几日还劳累过度晕倒了,可把他急坏了。 苏禾刚好回头,就看见自家爹怜爱的眼神,瞬间明白他在想啥了,他爹就容易伤感,她这不都没事吗。 于是乐呵呵安慰着,“爹,我身体好着呢,放心吧,我今晚给你炫一番!”经过苏禾这么一打趣,气氛逐渐活跃起来。 一旁的苏向却一头雾水,不过他不是个喜欢找事的,直接埋头苦吃。 苏禾瞧着自家大哥一副神经粗大的模样,心中暗喜,还好他还没发现她昏迷过,不然又得好好叨唠一番。转而又想到某些事情,内心突然不知什么滋味,难怪容易被骗。 这边,苏母端过一碗汤。 “今日还外出,拉都拉不住,快喝这乌鸡滋补汤,李婶特意给你熬的。” 苏禾赶忙接过,鸡汤香气扑鼻,令人食欲大开。看着桌上的阿爹阿娘,还有哥哥聚在一块,苏禾内心深处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无论多难,她都一定要走下去,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至于哥哥现在有没有发现林丕不对劲,她还要抓紧打探一下。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等一家人用完饭,苏向就告诉他们,在临川城时遇到了老师,明日将启程去老师家兴许还会在那待一顿时间。 对于苏向来说,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跌宕起伏,从落榜会试到现在,他的心境平稳多了。 两个月前,他因为发热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动弹不得,直接无缘会试,落榜了。准备了三年,却连会试的考场都没能进去,他心里不难受是假的。可刚回到家,就收到到了一位在临川城的夫子的邀请,不用多说,必是老师向夫子推荐的。 虽然老师没有发邀请信,他也会去一趟拜访他,老师对他的爱护不言而喻。 苏父听后,沉默了一会。“阮先生有心了,向儿,待会跟着为父去准备点东西,带去给先生吧。” “嗯,先生不计较这些,有心就好。” 苏母甚是担忧,“向儿,考试之事,咱们尽力就好,可不要想不开,大不了咱们下次再考。” 这话不止说出来苏母的想法,连苏禾也是这么想的,“就是,哥,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的!咱好好歇一段时间,放松放松,还有三年呢。” 闻言,苏向心知家人对他的担心,他当即回给妹妹一个妥帖的笑容,爽朗道“哥哥虽才学疏浅,只是多年求学所得的不止是学问,还有心胸。老师曾与我们言,大丈夫能屈能伸,求学不易,仕途更艰难,人若不豁达点,恐怕连爬到白玉京的机会都没有,哥哥甚是赞同。” 苏禾提起的心终于落到肚子里,她害怕哥哥志气不起,虽然在她死之前的记忆中,哥哥很快就振作起来,但两年不到,朝廷为庆祝华家军成功驱逐入侵十年的羌人,便大赫天下,提前一年安排会试,选举各地学子,哥哥就在京城参加会试时被陷害入牢的。 她重活一世,不能干等着每一件事按照记忆中一一出现,她必须得提前出手! 次日,苏禾带着翠墨和往常一样前往酒楼。这次酒楼外面的家仆都不见了,想来是那个小祁公子吩咐的。 苏禾一进到酒楼后,就把钱掌柜叫入厢房内。 “钱掌柜,跟我说一下酒楼最近的情况。”她现在需要对酒楼的经营情况了解到位,那酒楼的奸细还可能藏在其中,还不能掉以轻心。 钱掌柜紧皱眉头,思所片刻,还是如实回应。 “东家,以往这账本每三旬便由林公子整理好交给我,但这次逾期五日了,这......” 苏禾也没想到是这样,林丕从来没有拖延过上交账本,这不对劲,她内心有个声音在提醒她。 “无碍,你先下去忙。” “是,东家”钱掌柜退下后,苏禾在房间内坐了好一会。 “东家在哪?快带我去,我要见她!”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苏禾惊愕,若她没听错,这是林丕的声音,他怎么来了,在她印象中,可没有在这个时候见过他。想着想,双手握紧,眼神不自觉的冷下去。 心中冷哼一声,苏禾站了起来。 砰,厢房的门被大力推开了。林丕歪歪扭扭地站在门外,面色潮红,眼睛也红得不寻常,往日温和的双眸露出狰狞的神色,一股浓浓的酒味弥漫在厢房内。 屋内,苏禾冷眼观看,眼中充满了警惕之意,如临大敌一般。 一旁的翠墨惊了一跳,她第一次见到林公子如此失态。 扶着林丕过来的小二眼看东家面色不虞,赶忙撒手,“东家,林先生让我带他来找你。” “你下去吧。”苏禾朝小二挥了挥手,神色冷淡地看着林丕。 “禾娘,我........”,林丕看着苏禾,仿佛充满愧疚,只是没人看到他垂下的眼底闪过一丝不甘之色。她不是对他很好吗?还总是关心他,怎么现在跟看见了仇人一般。 为什么他前一段时间向她表明了心意后,后面直到他去省城的那段时间都在躲着他,若不是他主动来找她,她还会见他吗?难道他不配表明心意吗?难道连欢喜也不行吗! 难道是因为他贡试落榜,就配不上吗!还是说,她也是跟他们一样,一样看不起他,认为他本来就是无用的,没有显赫的家世,连读书也做不好! 林丕越想越怒,迈着步子逼近,低声吼道,“禾娘,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哪里做得不好? 是因为我没有上榜吗?等下次,我一定会考中!” 苏禾不为所动,眸色一沉,感情还需要强迫他人接受,果然是自私的。谁知道他现在是真的喝多了还是故意撒泼。 他面上愠色过浓,额头上青筋显露,翠墨赶忙站到了苏禾前面,“林公子,你喝醉了。” 脑袋好沉,头痛欲裂,林丕耐心越来越少,蹒跚走近,“翠墨,你让开,我要跟你家小姐说话。” “请林公子自重,为了避嫌,不要叫我禾娘了。还有,林公子好不好与我无关,别喝多了几两就在这耍酒疯。”苏禾不理会他怎么发疯,只想趁此把纠缠断掉。 有些人的私欲只会被养得越来越大,**占据头脑后,就无人能将其拉回。她也不想给杀父仇人再多的机会,即使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但在她心底已经不会再相信他现在是不是无辜的。 林丕脸色刷白,这些话仿佛像利刃一样插进他身上,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刚刚还热气腾腾的身体瞬间褪去了热潮,只剩下冰凉。 无关? 他心中冷哼了一声,双眸闪过一丝阴骛,双手不由自主拽紧了拳头,指尖狠狠的扎向手心,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她怎么可以这样子说他,好像前面的一切都是施舍给他的。 林丕垂下眼皮,眼中的怒色渐浓。他不稀罕他们赠予的东西,那些人自己置于高楼,偶尔施舍一些小恩小惠,就好像做了怎么天大善事一般。 在学馆就比成绩,无论他怎么努力,这个感觉好像比落榜贡士还难受,为什么他怎么努力,再怎么拼命还是没有考上。 什么关心,什么照顾都是假的!有财有势即相识,无财无势同路人!大家只会看到成功的人,他这个落榜之人就是他人的笑料! 快了,早有一日,他一定要让他们刮目相看!思及此,林丕理智回笼,脚下虚浮地往后退了一步,恢复了以往的神色,温和道“禾,苏小姐,在下唐突了,莫要放在心上。” “无碍,林公子,若是账本还在你那里,希望你尽快交于钱掌柜。既然林公子没有时间,我可以另寻他人。”苏禾没忘记这账簿的事,如今也算是扯开脸说了一半了,其他的也顺其自然说开了。 林丕不知想到了什么,手颤了一下,面色好像更惨白了,似是认命一般,抖了抖袖子道,“是,东家。” 苏禾得到想要的结果,就利索吩咐道,“翠墨,送林公子出去吧。” 送开林丕后,苏禾才仿佛如梦初醒,浑噩地坐下,摊开手掌,掌心被掐红了一片。 方才,她差点要忍不住质问他,苏家对他有何不好,他要如此不满他们!可她不能冲动,只能暗暗的想着,还没有证据和线索,一定要忍住,不能打草惊蛇。 这次很多事情都不同上一世了,从祁鑫出现到现在,好像有些不同了,难道是因为她回来,然后就出现了不同的变化吗? 那边,林丕浑浑噩噩迈出酒楼,往家的方向走去,脑袋昏昏沉沉,脑海中不断浮现方才被苏禾冷斥的画面,他想不明白,为何他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连老师也是!苏向会试都落榜了,老师还是那么喜欢他,还特意请他去小住。 林丕东跌西到地穿行在小巷里,明明他比苏向更勤快,也更好学,可连向上边推荐人,也只推苏向。他可不相信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空有一腔热血,就以为可以为国效力,恐怕一进尔虞我诈的官场,都死亡葬身之地! 巷子平日很少有来往的人,现在只有林丕一人,旁边房子突然冒出一个黑影,拉着他往里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4章 第5章 第5章 林丕双手被压着动弹不得,眼睛也被一只大手捂住,只能依稀闻到一股香料的味道,他虽然瞧不见,但能感受到后边男子比他们都要高大许多,林丕不敢轻易妄动,任凭男子拉扯着他走了绕来绕去,直到在某个地方才停住。 “退下吧。”,一道疲惫的声音响起,林丕身上的束缚感瞬间消没了,听到身后的男人踏步退后,他偷偷吐了口气,抬眼是间狭小的偏房,里面灯线昏暗,弥漫着一股紧张气息,他瞬间清醒大半。 “你们是何人?” 黑暗中走出一人,若隐若现,看不清面目,只见他双手后拢,嘴角似乎微微拉起,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林公子,冒犯了?若不是时间紧急,我们也不会如此。” “你们要做什么?”林丕未见过这些人,他只想知道这些人找他有何事。 “我们这次为何来,想必林公子很清楚,不知林公子考虑得怎么样..........我们家老爷不想等太久。” 林丕瞬间反应过来他们是何人,他面露难色,似乎在犹豫不决。 “林公子莫非是狠不下去?” 那人语气定了定,又接着道,“也是,听说林公子与苏家关系甚好,如此之事断然做不来。” 林丕脸色阴沉,沉默片刻,终是下了决心一般,冷哼一声,“莫要刺激我,今夕辰时你们来这拿。”他内心不再挣扎,河平县一个小地方,一山不容二虎,他不做恶人,苏家酒楼也难免树大招风,他才是决定他们生死的人,都是你们比逼我的。 “林公子慧眼识珠,放心,咱家老爷不会亏待你的,你的要求也一定会弄好。” 林丕不再搭话,目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日,林丕把账簿交回钱掌柜后便脸色沉沉离去。 远在几百里外的京城内的一府中。 “找到线索了?”低沉清冽的声音响起,只见那人穿着暗黑色玄衣,手臂金色绣线恰到好处,完美勾勒出那人挺拔俊逸的身姿,此人正是刚上任的大理寺丞,霍绥。 底下的黑衣男子不敢再多看,“大人,常州河平县有发现,青衣还在潜伏。”说完,呈上了一密件。 霍绥接过信件打开,看完之后,眸色暗沉,“青玄,青云,即刻备马,准备前往河平县。” “是,大人。”站在两边的侍卫抱拳而退。 这边,苏禾已经在酒楼忙了好几日,距离河神节还有一段时间,河平县向来重视这个,但是这次好像比往年还要热闹。 还有三四旬才到河神节,街上的人却越来越多,哪里都熙熙攘攘的。 “孟二狗,你说我们这小地方,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说话的是卖烧饼的胡大,嘴上说着话,手上的活没停下,他在这县上卖了不下十年的烧饼了,还头一回见到这个场面。 孟二狗是在隔壁卖女儿家饰物的货郎,只见他朝胡大露出了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接着对胡大小声道,“嘿嘿,胡八,让你闷,啥事都不听,落下好事就有你悔的。” 胡大斜了斜眼,他确实不乐意跟他人聊闲琐之事,还不如做卖多几个饼子。 孟二狗就喜欢说一套藏一套,看到他不接话,眼看要卖弄不成,急忙道,“算了算了,闷葫芦,我跟你说,听说那运河要开运了!” “运河? 河平县的那个? ”胡大半天才想起河平县还有个运河,打他记事起,那运河就在挖了,至今都挖了多少年了,若不是现在提起,他都快忘了。 “正是那个,在码头干活的人都在说陛下都下令了,就等着颁布了,恐怕到时候会有更多人。而且这县上有钱的东家早就偷偷买够店铺跟地段了,就我们还在这区区之地拼个你死我活的。”孟二狗本来还眉飞色舞,回头想到自己好像也吃不到一份羹,顿时颓下去了。 “这样啊........”,胡大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如炬,心不在焉道。 孟二狗没了心思,也不甚在意他说了啥。 当天胡大罕见地早早收摊回去,还没到家,就立马呼来媳妇到内室,“咱这几年攒下多少钱了?” 胡大媳妇是个精明的,寻常她在家烙好饼,给胡大拿出去卖,得到的钱就有她来掌管。如今谈到钱,立马精神,“问这干啥,咱在这县城邻村盘了个房,可就剩下个六七十两了。” 只见胡大沉默片刻,大手一挥,破釜沉舟道“咱用这些钱去县上盘下个小铺面。” “当家的,你要干啥!这钱就这么些了,还有狗蛋没上学呢,到时候哪来的钱!”胡大媳妇一脸难以置信,这可是他们的全部身家了。 “到时候运河一开通,来往的人会更多!媳妇,咱都小摊这么多年了,现今机会来了,要不要搏一搏!”胡大说出自己的想法。 胡大媳妇半信半疑, “运河开通!真假? 莫不是骗人的?” “我也是是今天才知道,现在街上都是人,哪来的都有,听说一部分都是奔着那运河去的!” “若是如此......”胡大媳妇思索片刻,“咱也干,大不了我还有些嫁妆钱。”其实胡大媳妇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她向来利索,犹豫思索了片刻,当即拍案道。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两三年后,胡家烙饼在河平县出现一饼难求的局面。县上还有很多与他们一样的人。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接连几天,河平县的人越来越多了,还有一些京城来的人,甚至还有附近邻国的。 苏家酒楼,钱掌柜把林丕拿过来的账簿再一一对照核算。 旁边的祁鑫可坐不住,那日他可亲眼看见那什么林公子一个人进到苏东家的厢房了!据他看的话本子,那俩人绝对有猫腻,那就他可不能错过,尤其还是苏东家的。 “掌柜的,你们东家跟那林公子可是有什么近乎关系?”祁鑫一脸笑眯眯看着钱掌柜,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样。 钱掌柜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老夫可不这么见得,林公子跟少爷是好友,东家缓急相济罢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可看出来了,祁小公子只会虚张声势,他都能稳稳应付得了。 没听到心中的答案,祁鑫撇了撇嘴,不甚在意般地摆了摆头,姜还是老的辣,这一套话滴水不漏的,一个掌柜的都能拿捏住他了。 “钱掌柜,东家在里面吗?”说曹操,曹操到。林丕也不知自己为何跑来这里,他这是去要余家赴宴,半途经过酒楼,想都没想就走了进来。在说出那话后,他既害怕又忐忑。 钱掌柜抬头看去,看见来人是林丕,脸色瞬间下沉,拧了拧眉头想了想,劝道,“林公子,东家已经另寻一位账簿先生了。” 简单的一句话,连掩藏都不掩藏,仿佛变成了利刃出鞘,直朝他劈过来!这么快就找到人吗?眼底的一丝期待慢慢褪去,看着眼前两人的打量,林丕心中缓缓升起一股耻辱感。 祁鑫可算亲眼目睹话本子里失心少年郎的场景了,正打算要不要安慰那林公子几句时,一抹粉红的身影突然站在林公子身旁。 那女子长着一俏丽的脸庞,只见她身上穿着当下最受女子欢迎的百褶如意月裙,梳着一个凌云簪,头上挂满了饰物,光洁的额头下的眉目娇美,越显得玲珑可人。 钱掌柜愣了一下。另一边祁鑫则眉头一皱,震惊在此遇到对方。 余云芳和余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早在之前,余家老太爷考取到一秀才之名,在无望举人之后便回到这里做起了土绅,而后又将小女嫁给当今河平县的知县做续玄。 有了知县这乘龙快婿,余家在河平县的手越伸越长,待老太爷逝去后,他的独子,也就是余云芳的爹,余其胜继承了那家业。 这余其胜读书的本事没有一分,但那搞横财的本领无人能跟上!从高利租赁田地给乡下的农民,到开赌场,他的姐夫林知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若无睹,那余家便自然而然成了这河平县的大财主,就连附近的府城见不得人的产业余家都有! 这县上大部分人都不知余家开赌场之事,在他们眼里,余家顶多就是个放高租费的大户主,田地是他家的,那农户自己选择租不租,哪能怪得了人家。 祁鑫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他家开有河平县最大的钱庄,另外还有当铺之类,那余家曾经多次寻过他阿娘,希望他阿娘能跟他们联手。 那赌场的人赌输了,鬼迷心窍的不想收手,就会去钱庄取钱或者当铺以物换钱再去赌过,通过合作,他们就可以好好把那些人所拥有的钱都搞到手了! 他阿娘可不做那些脏污之事!当即送客出门,三番两次都是如此。那余老爷便怨恨在心了,多次仗着知县的庇护,去找他们茬,甚至还对钱庄设下陷阱,故意陷害他们,还好阿娘胆大心思,巧妙躲过。 余云芳也没少掺和,还去劝说过他阿娘一番,说尽什么当家不易,理当遵循世道,别勉强了自己.......他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那屁话! 看来林公子才是深藏不露那个啊,祁鑫瞬间恍然大悟,后知后觉明白为何苏东家那日为何与他闹翻了,谁敢和余家有关的人接触。 余云芳也认出了祁鑫,瞬间眉眼低沉,转头望向林丕, “林公子,父亲那边早安排好了,我们一块过去吧。”说完,一双楚楚可人的双眸定定地看着林丕。 祁鑫看着眼前一幕,冷哼一声,她果然还是靠善解人意的模样拉拢人,恐怕这俩人都不是简单的。 “这位公子,余小姐都亲自来了,怎么不去? 男子大丈夫,难道还要畏畏缩缩不成? ”酒楼里不乏认识余云芳的食客,爱热闹的就凑个话。 “就是,就是。”在他们眼里,余小姐可是是知情达理之人,礼仁之处到位,万万没有可以说的地方。 余云芳听到了,瞬间满面霞光,却似乎难为情,垂下头不敢继续看林丕。 林丕感觉骑虎难下,拳头握紧又松开,眉头紧锁,抬头看了看钱掌柜。 钱掌柜似乎没有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般,还是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林丕沉默片刻,肩膀下垂,转身跟余云芳离去。 “掌柜的,难怪你家东家如此对他,看样子没冤枉他。”待他们消失在转角后,祁鑫挑了挑眉,吊儿郎当地朝钱掌柜眨眼,那林公子都跟余家人有头尾了,谁还敢让他做账房先生。 钱掌柜终于抬起头,笑而不语。祁鑫看了一出好戏,心满意足地进大厅找人喝酒。 不到一刻钟,苏禾到了酒楼。 第6章 第6章 钱掌柜不敢隐瞒,巨无巨细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跟她汇报。 苏禾万万没想到,林丕现在就跟余家接触了,现在都是明面上了,若是私底下,可能更早!想到那迟交的账簿,她眼底的寒意泛起,恐怕酒楼有人已经暗中投渠了。 上一世,县衙判定他们给那祁鑫喝的酒里有砒霜,那时衙役将接触过那封酒的人都扣押回去问审,其中便有张平叔,其余的赵武,王自达,孙匀都是店里的伙计。 酒楼二楼多是雅间包厢,那日祁鑫在其中一雅间内与好友共饮,门外有他的仆从看守。 苏禾细细回想仆从提供的口证,除了伙计,无其他人进入,那么有机会下手的很大可能是碰过酒坛或者酒碗的人! 毫不迟疑,她转身走去酒屋,这里存放从酒窖里搬上来的坛酒。负责记录和管看的人是张平,他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上过几年学,会识些字,苏禾便安排他看守此处。 当时负责倒酒的是王自达,剩下的赵武负责摆放碗筷,孙匀则搬封酒到祁鑫雅间,搬酒的伙计还有两人,分别是重大,陈文,他们都存在嫌疑,重活一世,敌人在暗,她不知道谁才是下黑手之人,只能万般小心。 “东家,可有何事。”张平见到苏禾来到这里,甚是惊讶和紧张,他放下笔,赶忙迈着步子迎上去。 苏禾看了看张平,淡淡道,“不用麻烦,我就过来走走看。” 张平长着一张老实的脸,加上身材消瘦,整日穿着一藏青色大褂子,约有一番夫子的头面。她仔细打量他,不再言语,随即让翠墨和张平在外面。 屋内四四方方,除了门口,便无其他入口,从门口到后面的墙壁,依次陈列着一排排架子,同一种酒则放一排。 架子上的坛酒表面封口用了两层红色封纸盖住,再用细绳紧实捆绑好,若是被人打开再绑好也辨别不出来。 若是如此,张平加上那几个伙计都是有机会下手的,望着摆放好的酒坛,苏禾思索片刻,就不再停留,转身就带着翠墨离去。 待他们消失在眼底后,张平眼底闪过一丝失措,心慌意乱,他方才清楚看到东家眼里一丝寒厉闪现。 另一边,霍绥三人终于抵达河平县。 “掌柜,可还有房。”说话的是青玄,方才他们一路过来,路过的客栈、酒楼掌柜都说没空房了,让他们来苏家酒楼碰碰运气。 钱掌柜闻声抬头,看见眼前站着三个男子,中间那位郎君穿着蓝色锦袍,风姿绰约,长身玉立,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着一丝疏离,另外两位则是统一的黑衣,也生得五官端正。看来不是一般人家,钱掌柜内心暗想。 “还有几间上等客房,不知郎君要几间房。”钱掌柜边说边领他们三人往里走。 多亏上等房价格高,他们才有房住,青玄舒了口气, “两间,麻烦掌柜安排。” “好,客官随在下来。”钱掌柜带着他们一路绕过大厅,刚到楼梯下,和从酒房出来的苏禾打了个照面。 他暂停脚步,朝苏禾拱手示意道,“东家,小的先带这几位公子看三楼的上等房。” 苏禾点了点头,方才就听到他们对话,看向那三人板正的身子,大概是习武之人,中间的郎君长相不凡,丰神俊朗,灯光下神色淡淡。 河平县不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产业,多是南北方商人用来做南下或北上的扎脚之地,那些商人平日也练些防身之术,可身姿远没有这几位郎君神采奕奕,这些人恐怕是冲着运河来,只有运河才有可能吸引这些人,她暗想着。 这边青玄青云出于习惯,也打量起眼前的东家,未曾想到东家是个如此年轻,风姿绰约的女子。 他们大老远就看见这酒楼外青瓦整齐有序排列在屋檐,犹如一道道鱼鳞攀节而上,烈日下越发翠墨幽绿。 原以为是个寻常吃食娱乐的场地,进门后才发现大堂灯火通明,布置素雅,堂内铺着青石板,开始以为经营酒楼的是个中年文雅人士。 霍绥面上不显,实则心中也略微吃惊,他刚将一切收入眼底,大堂两边座无虚席,方桌上坐满了头裹着头巾,或是腰间缠绳的人,看起来像是蜀地西北的商客,他们捧着互相酒吆喝,店小二端着酒来回穿梭,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这么一个酒楼在京城都少见,何况是在县城之地,只见眼前的东家一身墨绿长裙衬着肤光胜雪,眉眼淡雅,仅是定定站着,便有一种清冷之意,倒是有一番实力。 钱掌柜问候好便带着他们一路来到三楼,上等房只有四间,一晚其余皆是普通客房,早已住满了人,祁公子住着一间上等房。 霍绥三人终于安置下来了。 这边林丕和余云芳来到飞仙楼,此楼是余家的产业,不同于苏家酒楼的素雅大气。 飞仙楼朱红色大门两边各站着尊石狮子,从外边就可窥见到室内的纷华靡丽,明黄色的烛光彻夜不灭,大厅每一个宴桌都用雕镂花纹的金楠屏风隔开,走到尽头,一大戏台架在那,一到晚上便夜夜笙歌。 林丕不是第一次来了。轿子刚落地,林丕就走到余云芳前,“有劳余小姐,在下先去了。”说完,不等她反应,便大跨步转身进去。 余云芳脸上愠色不显,丫鬟巧儿倒是愤愤不平,“小姐,这林公子压根不把你放在眼里,居然都不等小姐。” 余云芳的脸上全然不见柔弱怜人的样子,她冷哼了一声,他再不满她跟进苏家酒楼又如何,这个人她要定了,他就跑不了! 林丕轻车熟路找到雅间,进门就看到主座上的余其胜,他生得一脸富态,长袍将其包裹得圆溜溜,盯着人看时眼睛都眯成了缝隙。 “见过余老爷。”林丕拱手说道。 余其胜眼睛眯了又眯,没看到女儿,便了然于胸,随后摸了摸下巴,“林公子利索,我就喜欢林公子这样的聪明人,来人,把东西拿过来。”说完,身后的随从递了一个盒子过来。 “林公子,你帮了我大忙,这次多亏了林公子的账簿,这银票,房契,地契都在这了,孙家那边,老夫也派人打点好了。”他顿了顿,“老夫为人干脆,待人不薄,林公子与我同谋,必不会有失。” 林丕还是挺直地站着,面色不显,片刻之后,沉眸谢道。这段时间,这县上的孙家没少给他找麻烦,尤其是孙家幼子孙延俞。 林家和孙家的恩怨说来话长。早在父亲还在时,林家跟孙家还是邻里邻居,因为两家人都是在这县上做些小店铺生意,但卖的东西不一样,故而两家人的关系尚可,他自己还经常与孙延俞一块玩闹。 可在父亲逝去后,这一切都变了。父亲留下,阿娘没有店铺打理的经验,在她接手后,曾经尚有规模的铺子竟然一日不如一日。 阿娘为此操碎了心,整日跑上跑下,然而无事于补。他那时不过三四岁,一切都还懵懵懂懂,只知道有一天阿娘突然跟他说,孙家人愿意帮他们料理,待他后就交还给他们,不过条件是他们要占店铺的四成收入,阿娘答应了。 起初孙家人确实做到了,把店铺经营得条条有理,利润也分他们六成。可谁曾想到,好景不长,不过半年,孙家不知从哪里拿出来几份店铺转让权凭证,还有林家房契、地契,便将他们赶出林家,雀占鹤巢。阿娘气急攻心,原来是孙家人把契约和账簿鱼目混珠骗着阿娘画押了。 阿娘的外家没什么人了,他们无人可靠,只能花了一大半积蓄在县上盘下个简单的房子,才有落脚之地。待他到了六岁,要入学了,家里剩余的积蓄被花得不剩下多少。 至此,他们与孙家互不往来,势不两立,那孙延俞甚至还和他在同一个学馆,两人常常暗地里偷偷较劲,但多半是孙延俞败了。为此孙家人为了出气,就上门恐吓阿娘,后来他便不敢反抗了。 直到跟苏向交好,孙延俞碍着苏向的身份不敢再欺负他。 ......... 余其胜敲打完林丕,心满意足挥了挥手,让仆人摆放好位置,邀他坐下共宴席。 没到一盏茶的时间,余云芳进来了。她看着两人和谐的画面,便知道事情办稳妥了,那么接下来安排就可以顺利些了。 “爹!你们怎么都不等等我就开始了!莫非.......都不想我来了是不是。”余云芳又换上了娇滴滴的模样,小跑到余其胜座位旁撒娇道。 余其胜习惯了她的打趣,乐呵呵眯起了眼,安抚道,“怎么会呢!爹都让人备好你最爱吃的莲花菩提糕了。”又顺手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你看看,人家林公子还在呢,莫要给人家笑话了。”话里话外全然没有怕被笑话的意思。 林丕自知这只是客套一下,他脸色平淡,藏在袖子下的手不自觉攥紧,压着嗓子道,“余老爷顾虑了,这都是老爷跟小姐关系好,所以小姐才如此纯真。” 余云芳当即满面羞红,余其胜眼神在他们两人的身上来回打量,心中了然。 一曲唱,一曲闭,在座除了余老爷,另外两人各怀心思,宴席顺利进行到底。 次日,天色朦胧,不过寅时,卖早点的小摊陆陆续续地出现在街上了。 吱呀,苏家酒楼一房门被打开。 “情况如何。”霍绥早已洗漱完毕,背着手站在窗边观察楼下情形。 “公子,青衣已成功潜入知府,据他传来消息,林全安近来深夜频繁在府中会客,余其胜跟他是妹婿关系,两人来往......”青玄细细交代道打探来的情况。 林全安就是林知县,霍绥紧皱着眉头听完,眼底慢慢升起寒厉,“叫青衣紧盯那边的动向,若有何动静,即刻上报。” “是,公子。”青玄领完任务就转身离去。 霍绥眸光一沉,思索片刻,“青云,你去打探余其胜的情况。” “是,公子。”青云跃跃欲试,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第7章 第7章 不多时,天色大亮,阳光透过云层照射着河平县,街上喧闹的一天又即将开始了。 酒楼下不多时便嘈嘈杂杂,加上为运河从外地赶来的富商巨贾,一桌子坐着天南海北之人,有人大早上就喝酒,其与大多半吃些包子,馒头之类。 霍绥下楼时,大厅如昨晚一般热闹,早已熙熙攘攘坐满了人,连个落脚之地都难找。 前几日祁鑫与苏禾约好今日去他家,他昨晚激动了一晚上,一直没怎么睡。跑出来这么久了,爹娘每日都派人来喊他,前几日他死倔着不肯回,家人也任由他去。 这几日他想回了,却不见他们派人来接了,他才不想夹着尾巴偷溜回去,这次苏东家要和他一起回去,看他娘还能怎么说。 他跟两个小厮“独占”一个大桌子,桌上摆着稀粥、干肉脯、水晶鲙、油煎馉饳儿......还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混馍干汤。 望着堂内人流攒动的身影,祁鑫暗中庆幸自己早早起来了。他不经意瞥见一位俊朗挺拔的男子在楼梯旁,当即好客道,“兄台,一个人?要不要来这边进食? ” 说完,还不忘喝一大口热乎的羊杂汤,他手上的功夫也不闲着,麻溜让小厮收拾桌子,让出一小块位置。 霍绥闻声抬眼望去,看见个稚气未脱的少年郎,当即侧身走去,“有劳小兄弟。” “嘿,小事一桩。”祁鑫喜欢结交朋友,性格也放得开,按他娘的话说,就是除了不爱读书,干啥都有一两份趣味。 “这位大哥看着不像这里人,莫非头一次来咱河平县?” 霍绥神色自若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小兄弟好眼力,我也是慕名运河而来,听说这运河修了好几十年,终是要有结果了,故而老远跑来见一见。”说完,便饮一口暖茶,虽冬月已过,正进入春季,但大早上还是有点寒冷。 不像狂风暴雪般让人印象深刻,丝丝春风透过单薄的春衣,钻入皮肤,还是会让人颤抖不已。一杯茶,带着热气,醇厚温和,不苦但甘,瞬间抚平了心中的寒意,霍绥眼中冒过一丝惊讶。 “好茶。”霍绥难得评价,仅对于酒楼招待的茶而言,这茶算得上好茶二字。 祁鑫脸上露出自得之意,“那是自然,这是我们这特有的茶,龙湖茶,苏东家特地挑选出阳春前后长出来的嫩茶制作而成,当是精品。” 隔桌有人听不下去了,打趣道,“祁公子,你前几日可不是这么说的。”旁边的人都哄堂大笑,几天前祁公子还在挑剔苏家酒楼多难吃。 祁鑫脸皮厚,不甚在意跟着笑,人家说得又没错,他本来就是来找茬的,奈何苏东家是个会来事的,把他安排的妥妥当当,愣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他还能不服? 这一笑,气氛瞬间活跃起来了,有好奇之人就壮着胆子向祁鑫打探这苏家酒楼东家跟账房先生的趣事。 “祁公子,那天余小姐陪着林公子来找苏东家?可是真的?他找苏东家做啥呢,莫非他们两个可是有什么关系?”说话的人是冯五是酒楼对面卖油铺的老板,他是个俗人,说的话也极其俗,他身旁的人也是爱凑热闹的主,听到这话也跟着应喝起来。 “是啊,祁公子,那天我可看见你在跟他们两个说话了,肯定知情!”一人开口,其他人也就跟着涌上来,人的好奇之心就是如此之重,况且还是关于男女之间的。 在他们眼里,男女间有些旖旎,外人说不清、看不明的气氛时,便可以直接认定两人有什么亲密关系,莫虚有的事情也被说成真的。 “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呢!林丕确实是和余云芳一块过来的,但苏东家可没有出现,你们可不要摇唇鼓舌。”祁鑫笑容收敛,皱着眉道。 虽然他那天也向钱掌柜打探情况,但那只有两个人,今日这么多人,他能管住自己的嘴,可管不住他人的嘴。 打小他娘就教他祸从口出,他最不喜多人一起谈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自己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一些事情自己适度弄明白就好。 被反驳的冯五摸了摸鼻子,呲牙讪笑,死性不改,“嘿嘿,那确实不能乱说,不过林丕跟余小姐可是一块来的吧,大伙亲眼所见,可没有乱说吧” “就是咯,祁公子,咱大伙可都是看见了。” “余小姐清秀可人,听说她亲姑姑还是林知县夫人,必然见过不少郎君,林丕那个瘦干巴的,哪来这么好运入了余小姐眼。” “对啊,你就说说嘛,那天你可是也插话了。” 这不就是闲谈吗,又没有夸大其词,他们不认为有啥不能说的。 霍绥细品着淡茶,静静地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祁鑫很无奈,他可不想和外人讨论任何关于余家的事情,也不想跟余家人扯上什么关系,“各位兄弟,我也与你们一样,只见那天发生的事,也不知余其胜他们一大家子的事情。” 冯五还想说点什么,就被旁边的人拉了拉袖子。他才反应过来,祁家和余家互相不对头,这河平县上人尽皆知,他还一直向人家祁公子打探余家的消息,脸上顿时燥得慌。 “嘿嘿,祁公子,是我唐突了,莫要放在心上。”冯五尴尬一笑,接着说喝饱吃足,该走了,其他人见冯五离开,也陆陆续续的散开了。 终于劝退了这帮人,祁鑫叹了一口气,嘟嘟囔囔着苏禾怎么还没来。 霍绥放下手中碗,似不在意问道,“方才说的余家可是这西北边上那户?” 祁鑫没反应过来,“正是,这.......”他面色犹豫,“小弟我也是好心提醒,这余家还是不要惹的好,余其胜那人一粘上可就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了,看你们也是大老远来的人,千万要小心,莫被那余家人盯上了。” 他声音越来越小,夹着嗓子道,“如今河平县知县还是他妹婿,余家为虎作伥惯了。”说完,朝霍绥挤眉弄眼。 祁鑫这么说不奇怪,余家在县上开了许多年赌场,已经毁了好多人。好些人田宅契子都堵完了,醒悟过来后悔不当初,跳河的跳河,上吊的上吊,更有甚者欠了赌场银子还不上,被余家废了手脚,只能行乞苟活,林知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外地来的公子恐怕也是家底丰厚的,也是最容易被盯上的,若他们把自己带来的家底都挥霍了,可就惨了,他也是好心提醒。 “多谢小兄弟提醒,在下姓霍,叫我霍大哥就好。”霍绥似是感激道。 祁鑫眉开眼笑,“霍大哥爽快,小弟姓祁,这西边街的祁家便是我家,霍大哥在这遇到啥问题,有困难可以去那寻我。” 霍绥跟着露出淡淡的笑容,他坦言自己也害怕余家手段,想多了解知县跟余老爷两人的事情,祁鑫也一一相告,这些都是县上人皆知的。 两人正相谈甚欢,一个小丫头急匆匆跑进来,“祁公子,我家小姐做好准备了,叫我来告知你一声。” 他跟霍大哥太投缘了,聊得太忘乎所以,忘了今日回家一事,不由赧然一笑,摸了摸头道,“霍大哥,我要先回去了,今日就当小弟我请你吃饭,往后有事可找我。” 霍绥点了点头,示意他快去。 酒楼外头停了一辆马车,祁鑫小跑过去,嘀嘀咕咕道,“苏东家让人好等。”浑然不记得他方才也忘了回家一事。 苏禾今日破天荒睡过了头,她自知理亏,不与他计较,悻悻道,“上来,准备出发。” 祁鑫也不拖沓,麻利上去。 马车从县上中间街道缓缓穿过,路上人来人往,与外面丝丝凉意不同,车内熏得暖和,连坐垫热乎乎的,祁鑫舒舒服服靠着车壁,偷偷捏了捏长出来的小赘肉。 苏家酒楼的菜实在是太合他胃口了,酒楼三楼都住满了人,若不是苏东家有意关照他,恐怕他连饭都吃不上,思及此,他也由衷佩服苏东家,一个人将酒楼的吃喝住搞得井井有条,他回去也要好好跟阿娘学本事! 苏禾并不知道对面的祁小霸王的想法,她只知道时间不等人,她要想办法尽快找到酒楼的奸细,希望此次拜访祁东家,能有收获。 一路两人各自沉思。 苏家酒楼在县东边,祁家则是在西边一点,约四五里远。 不多会,就停到了祁家当铺前。 第8章 第8章 苏禾和翠墨刚下马车,便看到祁家当铺门口满满当当围着一群人,她正想问祁鑫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突然当铺里砰的一声,似乎是摔了什么东西。 回头一看,祁鑫满脸紧张,“腾”地一声从马车跳下,大步跻身进人群,“都给我让一让,娘!爹!我回来了!” “这是不是祁家那孩子,好几日没见过人影了,从哪冒出来的......”人群中一人道。 “就是他,不过回不回都没用,官府来拿人了,他娘这当铺保不保得住还是问题。”另一人冷哼一声,附和道。 “就算保住了,谁还敢来典当物件,当家的都没信义,我瞧祁当铺要完了.......” 祁鑫对身边的言语充耳不闻,他好不容易挤进铺子,便瞧见铺内场面混乱,茶杯被摔成碎片,撒落一地,榆木凳子也翻到在地。 他转眼看到阿娘被一衙役扣押着,半绾头发披下来,头上的簪子不知所踪,而爹被两个衙役按在一旁坐着,一边手的外袍撕裂开,混着红色血迹。 桌子后跪着个眼色通红,满脸怒气的男子,正被两个衙役使劲按着,旁边站着个没魂似的妇人和一个跪坐地上的老伯。 祁鑫此时也顾不了他人,“娘......”他感觉喉咙发紧,头脑一片空白,忍着双手颤抖跑到阿娘身边,上下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这边苏禾正带着翠墨从门口侧边挤进来,看到这个混乱的场面,感觉不妙。 前世她跟祁家没有过多接触,可也没听过祁家有何事要闹到衙役来,跪着那名男子看起来不像善茬,事出反常必有妖,思及此,她神色暗沉下来。 “祁东家,我呸!你个黑心的,一定是你把我的镯子掉包了!方才这婶儿和老伯都瞧见了。我最先给你看了镯子,你可说这镯子成色不错,你们说是不是!” 她闻言看向跪在地上的男子朝祁东家骂完,转过脸对他身旁的妇人和老伯喝道。 只见那妇人被吓了个激灵,双眼慌神,看向身旁的衙役,语无伦次道,“是是是!祁东家偷了那镯子,不是不是,是这后生把镯子给过祁当家,其他的我真不知道啊!” “官爷,我一个农家婶儿,哪懂什么好镯子,今儿我来当珠花,那珠花我摸了许久都没舍得当出去,若不是我儿病了,我是万不得己才来当啊!那什么镯子,玉的银的,我没看见啊!冤枉啊!官爷......” 衙役一脸凶神煞气,满是不耐烦,直接打断妇人的长篇大论,“闭嘴,你们都是证人,有什么去县衙再跟县太爷说!” 妇人再次慌了神,不敢再说话,小心翼翼拿着帕子,捂住嘴巴抽泣。 苏禾静静地看着他们,不放过每个人的神色,妇人被吓住了不敢吭声,旁边的老伯也扛不住垂下了身子,靠着后生旁翻到的椅凳,不敢说话。 唯有后生还在眼色沉沉盯着祁东家,不知道在想什么,而祁东家站得离他们极远,除了发簪不见了,表面没有一丝慌乱,祁老爷倒是面露愁容。 “混小子,你娘好当当着,慌什么,快瞧瞧你爹手上的伤势如何了,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祁东家不理会眼前的闹剧,她跟赵朝奉一起共事十余年,两人都有一身鉴物的好本事,经营当铺这么久,他俩没失手过。 一开始她接过的镯子成色确实极好,若在外面不压价,都能卖出大几百两,但王顺转身递给赵朝奉也实实在在是成色一般的镯子,顶多十几两。 开当铺的就靠信义,他们把这当铺当小孩般经营,这也是他们生计根本,她没有掉包镯子,赵朝奉同样也不会为了几百两自断生路! 但如今,真正的镯子在哪,她心里也没底。 祁鑫已经听不进他们在争辩什么,阿娘中气十足的嗓音让他紧绷的身子软了软,终是回过神来。 他无视一旁的衙役,直径走到阿爹身边,颤抖地拿起阿爹受伤的右臂检查,幸亏只是外皮破了。 祁老爷同样面色苍白,但还是抬起左手轻轻拍了拍祁鑫,算当做安慰。 “祁东家,王顺在你们这典当上好镯子,转身交给朝奉后就变成了赝品,真镯子哪去了,你跟赵朝奉还是好好想一想!” “莫怪我不提醒你们,早点认罪少受皮肉之苦,跟我们走一趟,是误解还是其他,县太爷自有定夺。”一道深沉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苏禾随声望去,只见一青黑衣男从高台后走出,他右脸横着一疤痕,腰间配着捕快大刀,浑身散出寒厉气息,他后边跟着个长相端正的男子,后面这人她认不得,但这青黑衣男,化成灰她都认得! 此人是县衙的唐启,往日打着捕头名号欺弱怕强,前世对她百般用刑逼供!他手段狠辣,没有罪证的人进到牢里,也被他折磨掉一层皮。 苏禾回想起前世硬生生被拔掉的十个手甲,一股热气窜到头顶,眼色也越发暗沉,她死死抿住嘴角,悄然攥紧双拳,才没有发出声。 她移开目光,极力压制胸口翻江倒海的怒气,见祁东家盯着唐启跟后边的男子,神色一副了然,“唐捕头,你跟赵朝奉仔细搜了高台,可有瞧见那镯子?我祁凤何罪之有!” “我方才将一切说得明明白白,这么短暂时间,玉镯能凭空消失再变成赝品,那后生不也是碰过镯子之人?” 祁东家不怒反笑道,“我祁凤当家多年,什么上等货色点玉镯没见过,何必做这些自毁信义之事,认罪?哈哈!我无罪何来认罪!” 围在门外的人大多是附近开铺子的人,不少人平日与唐启“交好”。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敢唤祁东家,转向祁鑫大声奚落,“祁公子,你们祁家还有没有信义!人家来典当,反倒成了偷东西的贼人,依我看,当铺还是别开了,赶紧关门吧!” 其他人不敢喧哗,只敢小声应喝,“就是就是,好几百两的镯子瞬间不见了,我以后不敢当东西了,谁知道......” 苏禾再次看向唐启,只见他脸色不虞扫过门外的人群,目光沉沉地,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手里还把握着一个青色镯子,成色很不行,大概是他们口中提及的赝品。 这边祁鑫早已忍不住,他怒视门口泱泱一群人,“唐捕头?你这是何意?我阿娘说的没错,那王顺是接触镯子时间最长的人,谁知道镯子是不是被他自己掉包了?接着在这里诬陷人。” 确实如此,苏禾想法跟祁鑫一样,她也怀疑镯子一切都是王顺监守自盗,但目的是什么...... 她看王顺除了满目狰狞外,眼神却十分坚定,难道镯子真不在他身上? “黄毛小儿,你莫要诬陷人。唐捕头,你可直接搜我身,我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他们欺负我一个人,有人贪起来了,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这玉镯是我祖辈一代代遗传下来的,若不是活不下去了,我也断然不会来典当它,求大人为小的做主啊!” 苏禾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王顺朝唐启大声控诉,满脸痛心欲绝。 “祁家这些人欺我势单力薄,对我的玉镯起了贪心,我的玉镯给了他们,无缘无故就不见了。多亏门外几位好心兄弟,帮我叫来各位大人!” “老祖宗留下来的镯子被我弄丢了,我哪有什么无脸面对已故的父亲祖宗啊!” 他越说越激动,突然伸头往那翻到的凳子撞去,身后的衙役反应及时,提前一脚踹开那凳子,妇人和老伯都被这一出猝不及防吓瘫,三人倒地乱成一团。 眼前状况越来越混乱,苏禾看祁东家沉默不语,祁鑫被祁老爷紧紧拉着,她随即附在翠墨耳边交代几句。 翠墨得到吩咐,小跑到祁鑫身边低声细语。 唐启忍无可忍,两刻钟前,有人报案祁当铺盗镯子,他二话不说就带人出来了。不曾想,一进门就看见厮杀现场,王顺跟疯了一样冲祁家那位,祁老爷一步不让挡在前面护着,袖子都被扯烂了。 他想从当铺搜出镯子后再将人带回,却只搜到赝品,但现在甭管什么镯了,他有东西回去交差就行,“够了!覃二,将王顺押起来,一并押回去。” 只见王顺身后的衙役,手脚利落按住他肩膀,将其扣押起来,另一边祁东家也被押着往外走。 这边翠墨话音刚落,祁鑫瞬间了然,他跨步走拦住唐捕头一行人,“慢着!唐捕头,你们可搜过王顺,万一这镯子就在他身上,带出铺子还能找到?” 方才苏禾叫翠墨提醒他,找到真镯子他们才有希望摆脱罪名,他话说完,就紧盯着王顺,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紧张感。 苏禾同样打量王顺,只见他眼帘低垂,也不出言反驳,身体微微往后靠,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第9章 第9章 她转头看向唐启,他脸上耐心全无,冷冷看着祁鑫,最终还是命人搜王顺身。 只见覃二领命当场顺着王顺衣领口来回翻看,又上下对袖口内侧捏看,紧接双手熟练沿着腋下两侧往下拍,搜查有没有硬物,又命他脱下鞋子仔细检查鞋筒跟白袜。 在场众人屏息如神,视线不断随着覃二动作变化。不多时,覃二停止了动作,“头儿,什么都没有!” 祁鑫脸色苍白,他也料想不到是这种情况,镯子不在王顺身上,那会在哪? 人群哗然一片,“我就说必是祁家拿了镯子,王顺身上没有,那肯定在祁当家身上!” “不知道祁公子还有啥意见,可是他提出来搜身,现在是不是要当场搜他娘了?”门外站的一男子不怀好意笑道。 “啪!”祁鑫抓起桌上的茶托,直接甩向那个男人,“马四,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少在这里出言不逊。” 托盘砸到那马四头上,当即裂开两半散落在地,未等他反应过来,又一巴掌响起,狠狠打得他头扭过一边。 原来是祁老爷动的手,苏禾方才瞧见他也想扔托盘,但没抢过自己儿子,才霍然大步走到那男子面前,扇了他一巴掌。 马四身边的人皆被这一出吓懵了,他们未曾见过如此粗暴的祁老爷。 要知道,祁老爷是县上有名的文人举子,行事颇和气,被人窃议靠媳妇也不恼火,但他们却忘了,敢做祁家上门女婿的人,岂会没有魄气! 祁老爷的爆发不容小觑,而祁当家冷眼看着那几个男子,不与跟马四那种人争辩。 “马四小子,你欠我们祁家一百两逾期一年多了,今儿还不上,你等着吃牢饭!”祁老爷不忘给马四补上几刀。 苏禾见此情形,终于松了口气,她知道镯子在哪了。 那边唐启冷哼一声,置之不理那群人起哄,他要抓紧回去复命,只是祁老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祁老爷,若无其他事,莫要阻拦我们办差了,镯子就在你们当铺不见了,还是好好想想办法......” “镯子不在王顺身上,因为镯子在另一个人身上!”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打断,他立马转身看向人群,只见一个穿着素雅,身子单薄的女子静静盯着他,眼里不见波澜。 “你是何人?又怎么知道镯子在哪?”他看向说话的女子,耐心全无,没好气道。 一个破镯子浪费他一个时辰,真是见鬼了。“来人,拿下她。”反正全都捉回去,总不会有错。 却不曾想,那女子眉眼瞬间冷成霜,朝他冷哼一声,“唐捕头好大官威,竟因一句话就可以随便抓人。” 苏禾早料到此人毫无人性,他心中无非想着抓他们几个回去,总有一个承受不住他的招待,乖乖认了罪,他也算得到一份好功劳罢了,但这次,她不会再让他如意了! “你!”唐启满脸不可置信,他担任河平县捕头一职好些年了,除了县里几位大人和颇有权势之人,谁敢不给他脸子。 “这位老伯,你为何不站起来?”苏禾并不理会唐启眼里的震惊,转头朝铺内看去,盯着瘫在地上的老头质问。 闻言,在场所有人都扭头看向老头,没人看到方才还一副任人摆布的王顺,瞬间抿紧了嘴角,眼神也阴沉下来。 这边祁当家瞬间明白过来,眼神也冷下几分,这老伯是来当大袄的,说要给孙子凑钱买笔墨上学,但跟赵朝奉来回扯了半天价格,都没当成,一直在店里坐着。 只见老伯沉默不语,一脸茫然望着他们,似乎不知道大家怎么扯到他身上了。 此时,人群中又小声讨论起来,只不过瞧见马四的下场后,不敢再放肆发言,“这女子是谁啊?怎么又扯到老伯去。” “谁晓得,那老伯一看就是家中贫寒的,好像还是个瘸的,他怎么偷得了东西,手镯怎么可能在他身上?” “小娘子,你有何证据!大家都能看到这老伯是个行动不便的,祁当家也说了,除了她跟赵朝奉,无其他人接触王顺。” 唐启斜着眼看着苏禾,顿了顿,“莫非镯子飞到他身上去了?”满口都是嘲讽之意。 接着又道,“莫当我唐启脾气好,等会全部把你们擒拿归案。” 苏禾无视他的阴阳怪气,她方才仔细看了四周,都被看热闹的人围堵起来了,也不怕老伯逃脱了,“谁说他们两个没有接触?方才王顺是不是磕到凳子,跟那老伯摔在一起?” 众人瞬间反应过来,对啊!但那王顺被反手扣押,但就算摔在一起,怎么递的镯子,这小姑娘太异想天开了吧! “唐大人有这些说话的力气,还不如赶紧捉住真正的窃贼。”苏禾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她嘴朝唐启讽回去,挂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唐启眼底带着轻蔑,仍不为所动,区区一小娘子,还命令起他了。 他不动,另有个身影直奔地上的老头去。 祁鑫两手抓起老伯胳膊往后拉,他动作极快,老头似有些猝不及防,脸上的迷茫瞬间被狰狞替代,在被拖起来瞬间,赶忙用手拉紧衣摆,试图掩盖什么。 “砰!”众人看见一个青绿色玉镯从老头身上,祁鑫还未来得及放手,身中的老头突然弃袍而去。 “祁鑫,小心衣摆。”苏禾大声提醒,她话音未落,“铮!”一道白光划向祁鑫下摆,他外袍当即被划破一道口子,条件反射后退到高台。 祁当家脸色一变,想跑过去,却被衙役扣着手臂不能动弹。幸亏祁老爷速度快,直接冲向高台,才拉住了要往后倒的祁鑫。 众人皆吸了口凉气,只见前一刻还瘫软倒地的老伯,正矫健屈腿站在桌上,手里握着锋利刀刃,尖顶冒着寒气,眼神凌厉得要活剥在场的每一个人。 “一个小儿还威胁上老夫了。”老头呲笑一声,他轻轻一跃跳上横梁,扭头看向王顺,“没用的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话音未落,屋顶被他一拳轰出个大洞,人随房瓦往外飞出。 待房瓦掉回地上,木屑和碎片溅到了门口,众人才惊醒,大家面色瞬息万变,竟无一人出声。沉默一息,看热闹的众人突然想到什么,立马退避三舍,远离被衙役扣押的王顺。 苏禾早早拉着翠墨躲到一旁,她也没料到此人武艺这么高强。 “小姐,幸亏你没有过去。”翠墨拍了拍自家小姐肩上的木屑,心有余悸道,她瞧着祁小公子被哗啦划了倒口子,真要被吓死了。 唐启见此情形,神色一变,瞬间又恢复正常,他回头看了看祁凤,挥了挥手,衙役立马松手。 “树大招风,如今这玉镯是找到了,只是听唐某一句劝,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祁当家还是莫要太招摇了。” 祁凤狠狠剜了他一眼,言语犀利道,“唐捕头还真是为百姓着想,受害者还成了施害者不成!到如今,谁搞的鬼,我祁凤一目了然。”说完,她不再理会他们,转身朝苏禾走来。 几不可闻的讥笑从唐启喉咙溢出,转瞬即逝,蜉蝣撼大树,商人就是商人,竟妄想扳倒河平县的大树。 他转头扫过一脸错愕的王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只要有人交差即可,“抓紧这小子,别让他跑了!”随即,急匆匆带着衙役往知府走去。 “无碍,莫怕。”苏禾轻声安慰翠墨,她没漏过唐启的一丝一动,他的一举一动都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 若那人手段没变,用跟上一世陷害她一样的手段来陷害祁当家,也同样派唐启来缉拿人,老头为何又露出玉镯,那人究竟想做什么? “小姑娘可是苏家酒楼的苏当家。”苏禾正深思不解时,一声从容笃定声音响起,随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沉香,原来是祁凤走到她面前。 “我家那小子叨扰你多日了,若不是这几日有些事走不开,我正想去去你那儿坐坐,把那不肖子逮回来。”未待她反应回来,祁凤又启唇说道。 “早闻姑娘年纪轻轻,把店铺经营如此兴旺,让我好生佩服,怪我往日多跟我家小子叨唠,本想让他多学习,谁想那家伙钻牛角尖去了,希望没给你添太多麻烦。” 苏禾微微一笑,眼底抹不开一丝歉意,上世祁鑫被那人毒害之后,祁东家及祁老爷悲怆至极,两人瞬间苍老十余岁,但仍怀疑下毒并非她所为,也不认同她毒害人的动机。 如今想来他们经历过镯子掉包一事,恐怕也知道那人的目的和手段,他们都是被当做那人的拦路虎,直到最后,祁东家对她的为人处世给予一定的尊重。 她侥幸逃过一次阎王爷的生死簿,回到起点,重新开始,但如今看来,她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保住所有人,余家对付的不只有她。 “祁东家,过誉了,祁公子生性天真善良,也很勇敢,这本是不可多得的品质,我此次前来,是有事与祁东家你商讨。” 祁凤颔首微笑,她大约能猜到了,随即转身邀请苏禾入内。 另一边,知府宅书房内 “啪!”茶杯被人重重摔到地上,茶水四溅,紧接着一声怒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混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全都给我滚出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9章 第10章 第10章 刺耳声随着骂声穿透房门,门外覃谭几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下意识屈下身子低下头,不敢盯着眼前看。 紧接着,房内的动静戛然而止,吱呀,房门被打开了,几人感到一股沉闷的气压越来越近,他们不敢出一丝动静。 “走!”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压迫感的阴影映入他们视线,几人赶忙抬头。 看见自家头儿脸色低沉,一双眼瞪得发红,他手拽紧腰间大刀,说完后迈着步伐,头也不回离去。 他们不敢多言,赶忙跟上 。 覃谭看着脸色不虞的头儿,多次欲言又止,终是开口道,“头儿,那老头跑掉了,但王顺这小子还在我们手上,我们兄弟几个有的是办法让他脱层皮!” “没错,头儿,一个后生小子我们拿捏得死死的。”身后几人附和。 唐启脚步停顿,许久才从鼻腔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哼,“河平县庙小,容不下两个山大王,我们夹在中间,有口饭吃就够了。” 他想起方才县老爷辱骂,不禁怒笑,“将王顺送去余宅,还给余老爷。” 覃谭几人面面相觑,幸亏他们没有被要求进书房。 房内,林全安手臂还在颤抖,胸口起伏不定,他死死盯着地上的碎片,回想起今早收到的消息,眼底闪过一丝阴骛。 “这段时间行事别太嚣张,再怎么想一口吞下苏祁两家,也得掂量掂量我们现在的处境!” 他停顿片刻,缓了缓语气,转身朝案桌旁的人走去,语重心长起来。 “余兄,我们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也是好心提醒。” 若不是他提前安排好人带回来,祁家之事恐怕难以收场,若成功行事也罢,偏偏不知道余其胜那蠢货哪找来个老头,最后被摆了一道,他们现在可没有这么多精力和时间处置这些事。 林全安话音刚落,里面的余其胜猛地起身,“林贤弟,你放心,我余某也是靠你才能走出河平县.....”光线半暗半明照在他脸上,神色捉摸不透。 他一脚踢开旁边的碎片,身子微微前倾靠近林全安,压低了嗓子道,“若没有贤弟你帮我在常州的大人前美言几句,我也谋不到这种肥差,这段时间赌场赚了点小钱,若贤弟不嫌弃.......”说完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 林全安轻轻瞥了眼桌子,闪过一丝嫌弃,他今年不过三十余岁,余其胜比他还大上几岁。 当年他被贬到河平县当县令,那段日子过得捉襟见肘。谁知刚上任不到半年,就遇到年轻貌美的余婷婷,也就是余其胜妹妹,两人心投意合,余家是河平县大财主,经营赌场起家,手段残忍又如何,这世道能赚钱就是王道! 他原以为只能背靠余家,得到余家金钱支撑才能稳住自己的地位。却不曾想,常州的大人邀他加入一个更生财的大道,谁会放弃递到嘴边的肉,他林全安从来不是正人君子。 他也清楚常州那些人为何拉拢自己,到时候河平县的运河一开通,朝廷不派人来,他就是这县上权力最大的人!岂是一个小小的余家,余其胜能将比的! 一些肮脏之事,他一个朝廷命官不好动手,只需给点好处,余其胜便能把当他手中的利剑,多大财主无权也没用! “贤弟,今日之事我必会查明!”余其胜见眼前之人陷入沉思,眼神渐冷,心中不禁唾弃,从怀里再拿出一沓银票。 林全安神思渐收,想起近来之事,神色凝重,“咱运往京城的一批货被京兆府的人拦截了,目前常州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他顿了顿,吐出一口气,“总而言之,近来这段时间我们得万般小心!” “自然如此,苏祁这几家,我总有机会下手。”余其胜扯了扯嘴角,眼睛微眯,透出一股势在必得,“若不是苏家那丫头突然赶走林丕那小子,待我细细谋算,苏家酒楼必将为我们所有。” 沉默片刻,林全安嘴角挂上淡淡笑意,“余兄见外,河平县一大半铺子都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区区一个酒楼和当铺,想必更不再话下。” 他低头沉默,顿了顿,“婷婷近来还跟我念叨许久未见你了,估摸着她等会就来。”顺手将桌子的银票收起来放入怀。 ...... 傍晚,祁家当铺关门紧闭。 没一炷香时间,苏禾从铺内出来,只见门前的人群早散尽,一个个小贩耍着花样哄笑来往的人,周边小铺也挂上了灯笼,距离迎河神的日子也不到七日了。 静默片刻,她转身朝里看了看起身相送的祁凤轻声道,“祁东家,就此留步吧,今日叨扰了。” 铺内的祁凤早收拾好自己,走过来轻轻拍了拍苏禾的肩膀,“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只会绣花呢,小小年纪承担这么多,那个人想轻而易举弄垮我们,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 她轻靠在门框,原本蹙紧的眉眼更紧上几分,眼里透出嫌弃,不知有些人贪欲是如此可怕。 苏禾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上一世最后的记忆中,祁家被余其胜他们吞并当铺后就去其他府城安居了,但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 想起那些事,无尽的绝望瞬间从心底溢出来,她将眼眸沉沉垂下,心中闪过杀意。 紧接着她侧过身子靠近祁凤,细声道,“祁当家,今日一事,他们必有后招,万事小心。” 祁凤回正身子,回应似地点了点头,这中间涉及的利害不是简简单单的儿戏,他们得时时刻刻注意对方下一步有何动静。 说完,苏禾辞别转身上马车,祁凤望着马车一路绝尘而去,天色已黑沉下来,街道一盏接着一盏灯笼,比往日增添多几分暖色,春天大概不远了。 “阿娘,你们方才在屋内说的我都听到了,余家如今这么嚣张了,你不要拦着我,若不是我赶回及时,那黑心肝的......” 祁鑫好不容易等苏禾等人走了,才骂骂咧咧从偏房走出。 祁凤看向眼前炸毛的儿子,瞬间感觉头更疼了,好说歹说也有十二岁,活脱脱一个毛头小子。她轻轻揉了揉眉头,偷偷叹了口气,才慢步走向案桌,“这般咋呼,蹦到人家眼前,都不够人家塞牙缝。” 想起余家的手段,她没半分犹豫,态度坚决打断他的念想,“这不是小事,不能胡闹,有我跟你爹顶着,你不能掺和进来。”她顺势接住了一旁祁老爷递过来的茶水。 祁鑫知道自己的脾性,做事耐不住性子急,也不会隐藏脸色,眼看阿娘没有一点让步,他急急忙忙道。 “阿娘,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余家人都欺到咱头上了,你若不放心,我就跟苏禾一起暗中调查就好了,绝不会露出半分马脚。” 他心中也是这么打算的,跟着苏禾是没有错的,林丕跟余家才有一点小苗头,被她发现后都立即斩断了,果断坚决,准没错! 祁凤喝了口茶,沉默不语,他们祁家在河平成立当铺多年,靠的就是信义。 余家不止一次对他们出手了,这次也不用多猜,之前他们劝说她合作无果,此次直接以毁信义的手段,下起了毒手,思及此,她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苏东家那小姑娘估计也是自身难保,两人心里都门清,余家岂止是余家,暗中定有林全安的参与,唐启几人恐怕也是知情人,他们演了一出戏,又逮了人回去,祁家有冤也喊不出。 “夫人,明日我修书一封,寄给扬州顾兄,他如今在扬州谋得一官职,我看他那边能不能调查到林全安此人。”祁老爷见母子两人都互不相让,想起他还有一故友在扬州当职,于是起身缓和道。 “我也尽快派人将此事告知我表兄,他如今在常州立了家业,开了个永裕丰当铺,虽不走镖了,应当还能查到余家一些底细。” 祁凤同样想起寻求协助,她只希望能尽力护住祁加当铺,她不想已逝爹娘的心血付之东流。 “这是我们家至今为止遇到的最大难关,此事非同小可,鑫儿即便不参与进来也避不开,要不随他去了。” 祁老爷深深叹了口气,似是无奈,他心里对这小子的担忧也不少,但人不能一直活在爹娘的庇护,总有独自一人面对风雨的时候。 祁凤默然同意了,她了解自家儿子,你压着他不让做,他也有千百种办法逃出去。 祁鑫看着爹娘都一脸愁容,不见往日轻松神态,心中不禁心酸,“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护好自己的。”他两手搭在爹娘身上,紧紧搂紧两人。 苏家酒楼 “大人,我跟青云都追失了,那老头似有人接应,另外青衣.......”青玄细细交代查到之事。 霍绥仔细听着,随即眼眸微眯,放下手中的卷书,陷入沉思,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