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那些项链手链哪来的?!”
男人的怒吼像惊雷,炸碎了周六清晨的宁静。
他脸色阴沉,浑身酒气,一把攥住女人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是不是偷我钱了?!还是你在外面勾引了哪个野男人?!贱人!”
家门虚掩着,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内部的混乱。
碎瓷片、倾倒的椅子、泼洒的茶水……像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
女人蜷缩在墙角,头发被粗暴地扯着,头皮暴露在灯光下,显得脆弱又可怜。
她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脸上泪痕交错,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太大的哭声。
男人像一座喷发的火山,面目狰狞地站在她面前,手指几乎戳到她脸上,唾沫星子在灯光下四溅。
他另一只手里,还攥着几条细细的、闪着微弱银光的项链——那是纪知宁仅有的、珍藏了多年的旧物。
“我……我没有……”
纪知宁的声音破碎,带着绝望的哭腔,“是……是我闺蜜送我的……很多年了……”
“闺蜜?!”季百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加重了扯她头发的力道。
引得纪知宁痛呼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这么阔气的闺蜜?!编!继续给我编!”
“我看就是你这几天借口加班,在外面被哪个老男人包养了!爽够了还知道带点回来是吧?!嗯?!”
“我没有……百春你听我说……”纪知宁徒劳地试图解释,眼泪汹涌而出。
“小野……小野……”她下意识地呢喃着儿子的名字,像是寻找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另一边,纪荥野拎着刚出锅的豆浆和油条,早晨的空气带着点凉意。
他想着妈妈能吃点热乎的,脚步不由轻快了些。
可刚走到家门口那条熟悉的巷口,一阵压抑却尖锐的哭喊声混着男人粗暴的咒骂,像冰锥一样刺破晨雾,狠狠扎进他耳朵里。
是妈妈的声音!
他心脏猛地一沉,几乎是一把撞开虚掩的家门。
眼前的狼藉让他血液瞬间倒流——碎瓷片、倾倒的椅子、泼洒的茶水……
母亲纪知宁正蜷缩在墙角,头发被粗暴地扯着,父亲季百春面目狰狞地站在她面前。
“妈——!”
纪荥野的怒吼像一道霹雳炸响在客厅。
他下意识将手里的早餐往旁边的餐桌上一扔,豆浆袋砸在桌面,溅开一片湿痕。
他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猛地冲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开季百春!
季百春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跄着后退两步,扯着纪知宁头发的手也下意识松开了。
“季荥野!”季百春稳住身形,看清来人,怒火更炽,“你TM想造反是不是?!给老子滚开!”
纪荥野根本不理他,第一时间蹲下身扶住母亲,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心疼而微微发颤:“妈,你怎么样?疼不疼?”
纪知宁看到儿子,眼泪流得更凶,却只是慌乱地摇头,想把他往外推:“小野……你别管……回你屋去……快回去……”
“回什么回!”
季百春上前一步,指着纪荥野的鼻子骂,“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都敢跟他老子动手了!我看就是你这个当妈的没教好!整天就知道护着!”
纪荥野缓缓站起身,将母亲护在自己身后。
他比季百春高一些,身形也单薄,但此刻挺直的脊梁和眼中燃烧的火焰,却让他仿佛拥有了无穷的力量。
他盯着季百春,眼神冷得像冰,又滚烫得像熔岩,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地上:
“就你,也配当我爸?也配当男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
“你除了会喝酒、赌博、回来打女人,你还会干什么?像你这种社会的渣滓,人间的垃圾,只配待在监狱里吃牢饭!”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向季百春最虚伪的自尊。
季百春气得额头青筋暴起,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他猛地抬手,似乎又想打过来:“小畜生!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就在他巴掌挥过来的瞬间,纪荥野眼底寒光一闪,动作快得惊人——
他猛地弯腰,抄起地上一个半空的啤酒瓶,毫不犹豫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季百春挥来的胳膊狠狠砸去!
“砰——!”
玻璃瓶炸裂的脆响,刺耳地撕裂了空气。
啤酒和玻璃碎片四溅开来,季百春痛呼一声,捂着手臂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仿佛脱胎换骨的儿子。
纪荥野手里还握着破碎的瓶颈,玻璃碴子割破了他的虎口,鲜血混着残存的酒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喘着粗气,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终于亮出獠牙的幼兽,眼神凶狠地锁定着眼前的暴君。
“我再说最后一遍,”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你要是再敢碰我妈一下,我跟你拼命!”
他顿了顿,迎着季百春吃人般的目光,掷地有声地宣布:
“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其实我从小学起,就跟我妈姓了,我就叫纪荥野!跟你季百春!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季百春愣在原地,似乎被这接连的冲击弄懵了。
随即爆发出更疯狂的怒吼:“改姓?!谁允许的?!你们母子俩……你们母子俩合起伙来耍我是吧?!反了!都反了!”
他指着纪知宁,又指向纪荥野:“证据呢?!啊?!你说我家暴?谁看见了?谁能证明?!告我啊!去告啊!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拿出什么证据!可笑!”
就在这时,一直颤抖着、哭泣着的纪知宁,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地从墙角站了起来。
她脸上还挂着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看上去狼狈不堪。
但她的眼神,却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恐惧和哀求,而是掺入了一种被逼到极致后、破釜沉舟的冷静与决绝。
她看着暴跳如雷的丈夫,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季百春,我是懦弱,但我不笨。”
她抬起手,指向客厅电视机后面那个不起眼的、摆放着一个旧洋娃娃的角落。
“你不是要证据吗?”
“那个娃娃……可不是普通的娃娃。”
季百春的咆哮卡在喉咙里,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和不解:“……什么意思?”
纪知宁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了十几年的委屈和恐惧都吸入肺中,再彻底呼出。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要跟你离婚。”
“这些年,我忍你,已经忍得太久太久了。”
她目光转向那个娃娃,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终于看到解脱希望的决然。
“你说没证据?那娃娃里面,就是证据!”
“也多亏了你前天心情‘好’,放我出去‘玩’,”她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充满了讽刺。
“不然,我哪来的机会,去买这个……能留下你所有罪证的监控呢?”
话音落下,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纪荥野手上伤口滴落的血珠,砸在地板上,发出轻微却惊心动魄的——
“嗒……”
“嗒……”
像是为这个黑暗之家敲响的、最后的倒计时。
季百春愣在原地,手臂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板上溅开暗红的斑点。
他瞪着纪知宁,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女人。
那张总是写满逆来顺受的脸上,此刻是一种冰冷的、豁出去的决绝。
“证据……监控……”
他喃喃道,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怒火被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取代,“你...你们母子俩……早就挖好了坑等我跳?”
纪荥野上前一步,再次将母亲护在身后,尽管虎口的伤口还在渗血,身形却站得稳如磐石。
“没人给你挖坑,是你自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纪知宁没有再看季百春一眼,她转身,步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里屋。
不一会儿,她拎着两个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走了出来,其中一个递给了儿子。
原来,他们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准备。
她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划破满室狼藉:“下周一,早上九点,民政局见。”
她顿了顿,补了一句,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我闺蜜送的东西,你碰不得。我的儿子,你更不配动。”
说完,她拉开门,清晨的光线涌了进来,照亮了一地碎片。
纪荥野紧随其后,母子二人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了这个名为“家”的战场。
季百春僵在原地,望着洞开的房门和空荡荡的客厅,只有地板上那摊血和碎玻璃,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浓重。
护士小心地为纪荥野清洗伤口、缝合、包扎。
也许是失血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后的松懈,他脸色苍白,在护士包扎快结束时,竟直接昏睡了过去。
阳光透过病房的百叶窗,在纪荥野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昏睡着,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眉眼此刻安静地阖着,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
眼型偏圆,眼尾微翘,是标准的桃花眼,不笑时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桀骜。
笑起来时却会弯成明亮的月牙,瞳色是透亮的深棕色,像盛着碎光——此刻被长长的睫毛覆盖着。
他立体的眉骨和自然的浓黑剑眉让他即便在睡梦中也带着一丝不羁,但失血后的苍白脸色又让他看起来异常脆弱。
“小野!”纪知宁扑到床边,声音带着哭腔,“医生,他怎么还没醒?”
“别担心,就是情绪激动和失血过多,睡着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医生安抚道。
“好,谢谢医生。”
这时,一个穿着利落、神色关切的高大男人快步走进房间,手里提着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
“小姨,小野怎么样了?”他是纪知宁的表侄,陈茗瑞。
看到亲人,纪知宁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她握着儿子没受伤的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
低声啜泣:“都怪我……都怪我看错了人,让孩子受这种罪……”
陈茗瑞将早餐放在一旁,轻轻拍着纪知宁的背,声音沉稳可靠:“小姨,别这么说,不是你的错。放心,小野会没事的。”
“后面离婚的事,交给我来处理,我认识靠谱的律师,一定帮你们把事情办妥。”
“好...”纪知宁的声音哽咽。
徬晚,“桃记饭馆”结束了一天的忙碌。
寒洸许一边费力地拖着地,一边偷瞄着正在面无表情、动作利落地擦桌子的顾桉屿。
灯下的光勾勒出他侧脸的线条,鼻梁立挺,唇线清晰锋利,总是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线棱角分明,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感。
“哥。”寒洸许凑过去,用胳膊肘撞了撞他。
顾桉屿手上动作没停,连眼皮都没抬:“说事。”
“可以啊你!”
寒洸许挑眉,笑得贼兮兮的,“早上营业前,有个女生专门来找你!二中来的转校生,幸好你起得晚没撞上——你最近这是桃花开了?”
“然后呢?”顾桉屿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波澜,将擦好的桌子推回原位。
“然后人家姑娘想要你联系方式呗!”
寒洸许跟在他后面,“我说你也太能藏了,什么时候认识的?”
顾桉屿这才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冷淡:“不认识。”
“真不认识?”寒洸许挠头,“那奇了怪了,她见你不在,还挺失望地走了。”
顾桉屿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之前那个要打包小馄饨和韭菜鸡蛋饺子,扎着马尾辫的女生。
他很快将这念头撇开,继续收拾碗筷:“她之前来过,见过一次。”
寒洸许撇撇嘴:“得,白瞎我替你激动半天,就你这尊冰山,有桃花也得给你冻没了。”
顾桉屿没再理他,只留给他一个在烟火气中依然显得清冷孤绝的背影。
就在这时,饭馆的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
说曹操曹操就到,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曾知唯,和她的朋友何漾一起走了进来。
何漾一进来,眼睛就好奇地四处打量,最后落在厨房方向顾桉屿的背影上。
她轻轻拉了拉曾知唯的袖子,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点小兴奋:“哇塞,还真挺帅的,这个冷面小哥哥的类型我喜欢哎!”
刚放下拖把的寒洸许见状,立刻换上营业式笑容迎了上去:“你好两位,吃点什么?”
他目光扫过曾知唯,心里嘀咕:这不是早上那个女生吗?怎么又来了?又来找屿哥的?
曾知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飞快地瞟了一眼厨房方向,低声道:“两份炒饭,谢谢。”
“好的,稍等。”寒洸许记下,朝厨房喊了一嗓子:“两份炒饭!”
话音刚落,桃奶奶的声音从店门口传来,带着点喘息:“小许,出来帮奶奶一下。”
只见桃奶奶提着两大袋刚从超市采购回来的食材,正费力地往店里挪。
寒洸许赶紧应了一声跑出去,接过奶奶手里沉甸甸的袋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桃奶奶,你怎么又买这么多菜啊?”
桃奶奶直起腰,捶了捶后背,脸上却是慈祥的笑意:“新开的那家超市有活动,就买了些,不多的。都是你和阿屿爱吃的,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这还不多?!
“那我可不客气了?”寒洸许提着袋子往里走。
“哎呦,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客不客气的。”
寒洸许把食材拎进厨房,对正在颠勺炒饭的顾桉屿说:“奶奶可真宠你,买的都是你爱吃的。”
顾桉屿看着那明显超量的食材,锅铲顿了顿,问:“买这么多?”
“是啊,晚上我让桃奶奶做糖醋鱼,还有你最爱吃的油焖茄子!”寒洸许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洗手,准备帮忙。
顾桉屿“嗯”了一声,将炒得粒粒分明、香气扑鼻的炒饭盛入盘中。
手上颠勺的动作又顿了顿,锅沿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
恍惚间,他想起之前在宿舍狭小的小饭锅前炒饭时,纪荥野总扒着门框凑在旁边。
鼻尖随着香气轻轻抽动,嘴里不停嚷嚷:“这么香!都可以当厨神了。”
等饭盛进碗里,那家伙更是筷子都没停过,一边大口扒饭一边竖起大拇指,眼里亮得像盛了星光:“学霸果然是学霸,连做饭都这么好吃!”
思绪回笼时,锅里的炒饭已粒粒分明,他抬手拭了拭额角的汗,唇角漾开一抹极淡的笑意。
寒洸许默契地将两盘炒饭端了出去。
桃奶奶放好采购的东西,也进了厨房。
她看到顾桉屿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便从兜里掏出一张有些皱巴巴但干净的纸巾,走过去自然地替他擦拭。
眼神里满是慈爱:“晚上做你最爱吃的糖醋鱼,还有油焖茄子。”
顾桉屿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却没有躲闪。
反而唇角有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极轻微的上扬弧度,低声应道:“好,我和小许给你打下手。”
餐厅里,曾知唯和何漾吃着刚端上来的炒饭。
“这炒饭好香啊!”何漾忍不住赞叹,勺子里有香肠有玉米,用料实在。
曾知唯低头默默吃着,炒饭的味道确实很好,火候恰到好处。
何漾看着她,打趣道:“果然,帅哥做的炒饭就是不一样哈?以后我可得经常来光顾这家了。”
她顿了顿,凑近些,笑嘻嘻地小声补充:“哎,知唯,我觉得刚刚那个帮忙拎东西的男生也不错啊,阳光开朗,力气还大!也挺帅的。”
曾知唯像是没听到旁边的人说话,低头猛扒了几口饭。
简直香迷糊了!
何漾用勺子轻轻敲了敲她的盘子边缘,提醒道:“唯唯,话说,你刚才怎么光顾着吃,忘了正事?”
曾知唯正舀起一勺炒饭,米饭粒粒分明,金黄蛋液包裹着翠绿葱花和橙红香肠丁。
她满足地咽下,才小声回道:“我……我这不是有点紧张嘛。而且,这炒饭真的太好吃了,一下子给吃忘了……”
何漾翻了个可爱的白眼:“吃吃吃,就知道吃!等下他们再出来,你可一定得抓住机会!”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