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83章 我裁决你活

作者:夕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夜过后。


    在那片由细碎的石灰岩和砂页岩构成的、迷宫般的“口袋洞”中,一行充满了“不可思议”色彩的、奇怪的“冒险小队”,正在缓缓地、前进着。


    多亏了那锅虽然卖相恐怖、却拥有着奇迹般效果的“石骨修补锅”,西里斯那被魔力彻底碾碎的右臂,和雷古勒斯那断裂的两根肋骨,都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彻底痊愈了。


    于是,这支由两个年仅八、九岁的、穿着袍子的男孩,一个同样年幼的、肩上趴着一条仙女龙的银发女孩,以及一个三十出头,清瘦结实,双腿骨折尚未彻底痊愈,只能拄着两根由“祖赫木”制成的简易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的连环杀人犯所组成的、堪称“豪华”的冒险小队,正在进行他们那充满了未知的、寻找归途的旅程。


    他们的气氛,很诡异,却并不尴尬。


    或者说,只有雷古勒斯和科林·索恩是‘尴尬’的。而西里斯·布莱克,则用他那永不枯竭的精力,将“话痨”这个词,演绎到了极致。


    “嘿,雷尔,你看这个!”他一边走,一边兴奋地翻阅着那本充满了奇思妙想的“食谱”,“‘荧帽灰泥虾羹’!书上说,处理灰泥的关键在于,要在它把你的手也一起‘消化’掉之前,把它用灰碱先行中和!听起来是不是很刺激?!”


    “还有这个!‘蕈人孢子沙拉’!旁边那个叫玛露西尔的,用巨大的字体写着‘绝对不要!’。我敢打赌,那东西一定美味得要命,她只是想一个人独吞而已!”


    他那充满了活力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洞穴里,产生了阵阵回响。


    “西里斯,闭嘴。”


    走在最前面的雷古勒斯,头也不回地,用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语气,发出了警告。


    “你需要保存体力,而不是把它们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关于‘如何吃掉一个蘑菇人’的废话上。”


    “这怎么是废话了?!”西里斯立刻反驳,“这叫‘战前动员’!是在为我们那即将到来的、充满了怪物肉的‘庆功宴’,做准备!”


    就在他们兄弟二人,即将要爆发一场新的“内战”时,一个沙哑的、充满了嘲弄的声音,从队伍的最后,幽幽地飘了过来。


    “精力真好。”


    是科林·索恩。他拄着那两根简陋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那双隐藏在阴影下的、灰绿色的眼睛,正像在看两只不知天高地厚的、正在叽叽喳喳的雏鸟般,看着他们。


    “看来,‘挨饿’这个词,”他用一种充满了实用主义的、冰冷的语调,为这场争吵,画上了句号,“在你们大英的词典里,并不存在。”


    这句充满了“过来人”经验的、残酷的“现实”,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西里斯所有的热情。


    洞穴里,终于,陷入了短暂的、令人尴尬的沉默。


    “那个……”


    艾歌那轻柔的、如同春风般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


    “西里斯,如果你真的饿了,”她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了一袋放在魔法口袋里的白面包,“我这里,还有一些。虽然……它尝起来的口感,可能有点像‘硬纸板’。”


    艾歌把那袋‘白面包‘递过去的时候,西里斯郑重其事地叹了口气,那模样仿佛是个在舞台上准备念遗嘱的受害者。


    “感谢你,救命恩人。”他抱起面包,眼神怅然,“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雕像都不吃东西——因为他们已经先吃过了这种面包。”


    他抬手对着空气打了个节拍,摆出法官与被告自导自演的姿势:“法官大人,证物A:咸牛肉酸黄瓜三明治。今天早上它用‘硌牙术’对我上颚发动了突袭;证物B:看似无害、实则内含‘硬纸板之魂’的白面包。两者合谋图谋不轨,意在谋杀我的味蕾与门牙。请求法庭宽恕被害人立即投降——把黄瓜换成空气,把面包换成水泥。”


    艾歌被逗得笑出声,肩膀一抖一抖地:“行了,行了,别再给我的面包加罪名了。它只是……比较耐嚼。”


    “耐嚼?”西里斯眼睛一亮,顺势把面包贴在耳边装聆听,“它确实在嚼我。”


    被打断“生态定位”,而感到不悦的雷古勒斯侧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几乎要压不住:“把它蘸点水。”


    “或者蘸点‘墙皮汤?”西里斯接茬,“啊对,我们在朝‘铁锅区’前进呢。等会儿找个真的铁锅,再把它炖回‘面团’。”


    艾歌用力点头:“方向是对的。我刚才看过墙面岩钉的排列,风从前面那道横廊灌过来——”


    “等等。”科林索恩抬手示意停步,指着前路拐角处石缝里长成一簇苍白的细柄子,“盐筍胡椒。”


    那簇东西像被灰尘漂白过的小竹笋,顶端有黑点,隐约散出一股刺激鼻腔的辛辣味。


    “这玩意儿通常和硫气、甲烷囊作伴。”科林索恩压低声音,“闻到辣味就不是‘好吃’,而是绕路。继续往前走的话,一个不小心就会把整个廊道点成火把。”


    西里斯立刻把面包从耳边放下,改贴在鼻子前,当成防毒面具:“收到,面包判处立功赎罪,现役为简易滤气器。”


    雷古勒斯已经小心地让出了一些空位:“换这边,靠外侧走,脚步轻些,别碰到那些黑点。”


    艾歌朝两人挤了挤眼,悄悄把面包折了一角递回去:“等到了铁锅区,我们再给它一个‘第二人生’。”


    “给它第三、第四也行。”西里斯把那一角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比了个赞,“味道嘛……和‘墙皮汤’差不多就行。”


    队伍换线,踩着科林索恩指的干石带贴壁而行。风从被放弃的那条横廊里吹出一丝更辣的气味,像谁把胡椒碾在了石头里。


    雷古勒斯回头看了眼,确认每个人的步幅与间距,轻声道:“继续定位。别说话,三十步后再换气。”


    “明白。”西里斯把玩笑收进牙缝里,冲艾歌挤了个“等会儿再笑”的表情。艾歌憋笑点头。


    然而,在第三次,路过同一簇长得像白色幽灵辣椒的、“盐筍胡椒”的簇生群之后——


    “——等等!”


    西里斯那充满了不耐烦的、沙哑的咆哮,终于,打破了这份压抑的、充满了警惕的寂静!


    “停下!都给我停下!”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从自己那还在“认真研究”的弟弟手中,夺过了那本早已被他翻得起了毛边的《森西的地下城厨房》。


    “雷古勒斯·阿格图卢斯·布莱克!”他用一种充满了戏剧张力的、只有在最愤怒的时候才会使用的、完整的家族全名,对着那个一脸错愕的男孩,嘶吼道,“你敢不敢,用你那颗据说在三岁时就能背下完整族谱的、天才的大脑,告诉我——”


    “这,是不是我们第三次,看到这堆该死的、长得像‘白色倒刺’一样的烂胡椒了?!”


    “梅林的胡子啊!我终于明白了!”他用一种充满了“恍然大悟”的、夸张的语气,指着自己的弟弟,对着艾歌和科林,宣布着那个让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的、残酷的“真相”,“他!我们这位伟大的、无所不能的、永远正确的‘指挥官’!他是个无可救药的、连左右都分不清的……路痴!”


    雷古勒斯那张总是冰冷的、如同面具般的脸上,因为西里斯这番充满了“人身攻击”意味的、毫不留情的指控,而浮现出了一丝极其罕见的、因为被戳中了痛处而产生的、恼羞成怒的红晕。


    “我没有迷路,西里斯。”他用一种冰冷的、一本正经的语气,反驳道,“我是在进行‘生态定位’。”


    他一把,将那本“食谱”又抢了回来,然后,指着书页上,那些关于“真菌与藻类”的生态分布图,用一种充满了“学术”与“逻辑”的、不容置喙的语调,开始了他那充满了个人风格的、有理有据的“狡辩”。


    “你看这里,”他指着墙壁上,那些正散发着微蓝绿色冷光的“水手灯荧帽”,“书上说,这种真菌喜潮,见之多为近水。再结合我们周围空气中,越来越重的盐分……可以判定,我们现在,正处于幽暗山第一层的外缘,紧贴着地表下层阴影的‘袖状支洞带’。”


    “而我们之所以会绕圈,”他继续用他那充满了逻辑力量的、冰冷的“排除法”,为自己的“路痴”行为,进行着完美的辩护,“是因为,我们必须避开那些由‘灰面团藻’所构成的软泥怪的‘饵床’,以及那些由‘苔光壁’所构成的、如同镜面般湿滑的、最容易导致跌伤的陷阱!”


    “只要,”他最后,指着书页上,那幅画着“铁锅”和“矮人符文”的插图,为这场充满了“科学”的探索,定下了最终的目标,“只要,我们能找到大片的‘铁锈苔’和废弃的‘断轴’,就可以证明,我们已经靠近了古代矮人工坊的遗址——也就是森西先生在书里提到的、可以安全地生火煮东西的‘铁锅区’。到那时,我们今天,就可以休息了。”


    “而且,”他最后,用一个充满了“紧迫感”的、无法被反驳的理由,为这场争论,画上了句号,“别忘了,狮鹫卫队用‘阿格哈瑞恩的龙杖’,为菲兹下达的‘临时许可’,只剩下不到六天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安全’?!‘高效’?!”西里斯听完他那套充满了“理论”的、滴水不漏的说辞,发出一声充满了鄙夷的嗤笑,“我们只是在同一个地方‘鬼打墙’!你这个书呆子!你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分得清!星盘上的四轴对应的……”


    “那现在太阳在哪里?!”


    “……”


    雷古勒斯,哑口无言。


    就在兄弟二人之间的,关于“路线规划”的根本性矛盾,即将要彻底引爆的瞬间——


    一个沙哑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充满了实用主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风向。”


    是科林·索恩。


    他甚至没有抬头。他只是用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睛,看了一眼头顶上方,那几缕因为洞穴的温差而正在缓缓流动的、微弱的空气。


    “从我们掉下来开始,”他用一种陈述事实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说道,“洞风,就一直是从那个方向,吹来的。”


    他用他那根由“祖赫木”制成的、简陋的拐杖,指向了他们来时的、那条充满了咸腥味的、更黑暗的隧道。


    “风里,有海腥味和焦油味。那,是‘上面’的方向。”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隐藏在阴影下的、如同死水般的灰绿色眼眸,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嘲弄”的意味。


    “你们两个,”他说,“一个,只相信书本。另一个,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但你们,谁都没有,相信自己的‘鼻子’。”


    西里斯和雷古勒斯,都彻底地,陷入了沉默。


    “索恩先生说得对。”


    艾歌那轻柔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尴尬的寂静。她先是,肯定了科林那份充满了“经验主义”的、无可辩驳的观察。然后,又用一种充满了“安抚”意味的、温柔的语气,为那个因为“理论”被彻底推翻而显得有些沮丧的雷古勒斯,找回了台阶。


    “但是,雷古勒斯,你的方法也是对的。我们必须避开危险,找到一个安全的休息点。”


    最后,她提出了那个完美的“折中方案”。


    “我们……能不能就顺着风向,作为我们的大方向。然后,再用书上的线索,来避开那些危险的区域呢?这样,不是更好吗?”


    终于,在科林·索恩那充满了“经验主义”的指引下,这支奇怪的“冒险小队”,总算是走上了一条虽然缓慢、却无比正确的道路。


    他们穿过狭窄的、只能侧身通过的岩缝,绕开那些散发着刺鼻硫磺味的“盐筍胡椒”的簇生群,最终,来到了一条更宽阔的、充满了“历史”气息的维护回廊之中。


    那是一条足有十尺宽的、由人工开凿的古老通道。地面上,半埋着早已被岁月腐蚀得不成样子的矮人铁轨和朽坏的枕木。北侧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凹进去的、用来存放工具的凹室,里面还挂着几把早已断掉的刮泥铲和生锈的铁桶。而南侧的墙壁下,则有一口积满了浅浅黑水的、不知道有多深的检修坑。


    “——找到了!”


    雷古勒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无法被掩饰的、属于“发现者”的喜悦!


    他快步上前,蹲下身,指着其中一截尚未完全腐朽的枕木上,那片如同血液般、顽强地生长着的、暗红色的苔藓。


    “铁锈苔!”他说,那双灰色的眼眸,因为“理论”被“现实”所完美印证,而燃烧起了冰冷的、兴奋的火焰,“书上说,这种苔藓,只生长在废弃的铁轨和金属周围。这里,就是森西先生提到的、可以安全休息的‘铁锅区’。”


    那一瞬间,一股如释重负般的轻松感,笼罩了这支早已疲惫不堪的小队。


    然而,就在他们那紧绷的神经,即将要彻底放松下来的前一秒——


    “——小心!”


    艾歌那充满了惊恐的、尖锐的预警,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破了这份虚假的和平。


    她那份能感知到最细微的“恶意”的强大感知力,让她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就在那口充满了浑浊黑水的检修坑的墙壁上,那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湿漉漉的“湿石”,并非石头!那是一团冰冷的、充满了“饥饿”与“腐蚀”**的、早已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灰色软泥(Gray Ooze)!


    然而,她的预警,还是晚了半秒。


    那团伪装成“湿石”的怪物,如同被激活的、充满了弹性的投石机,猛地从墙壁上弹射而出!它的目标,并非走在最前面的雷古勒斯,也不是跟在中间的西里斯和艾歌。


    它的目标,是那个拄着拐杖、行动最不便、也最脆弱的——科林·索恩!


    “——该死!”


    西里斯那属于“剑”的、守护同伴的本能,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


    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要救这个混蛋”这种充满了哲学意味的问题。他只是做出了一个最本能、也最正确的反应!


    他一个侧扑,用自己的肩膀,狠狠地、将那个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不便动作的科林·索恩,撞了出去!


    科林那本就站立不稳的身体,被这股巨大的力量一撞,踉跄着,向后摔倒,狼狈地,滚到了一旁!他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但西里斯,却因为这个多余的动作,而慢了一步!


    那团充满了腐蚀性酸液的、灰色的软泥,如同最恶毒的、充满了粘性的“吻”,狠狠地,糊在了他的右小腿之上!


    “——嘶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皮革被强酸腐蚀的声音响起!他那双价格不菲的靴子,瞬间就被腐蚀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紧接着,一股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皮肤上的、钻心般的剧痛,从他的小腿肚上,猛地传来!


    “——啊啊啊啊啊!”


    西里斯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就在那团充满了腐蚀性酸液的灰色软泥,即将要对那个倒地的“猎物”,进行第二次、也是最致命的攻击时——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虽然不如成年曼德拉草那般致命、却依然尖锐、刺耳到足以让巨怪都暂时失聪的、充满了婴儿怒火的啼哭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回廊!是艾歌!她在那一瞬间,将一颗“曼德拉的子株”,如同最精准的手榴弹,狠狠地,扔向了那团正在蠕动的灰色软泥!


    那团没有听觉、只有最原始的神经系统的灰色软泥,被这股充满了“痛苦”的声波炸弹一冲,那原本正在蠕动的、如同果冻般的身体,猛地一僵,陷入了短暂的、因为神经系统过载而产生的“气绝”状态。


    “——菲兹,用‘火’!艾歌,准备‘打断’!”


    雷古勒斯那冰冷的、充满了效率的指令,紧随其后!他没有去管西里斯的伤势,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清除威胁”。


    菲兹立刻会意!它那小小的、紫色的身体,如同一个最高效的“空中炮台”!它张开嘴,一连串如同珍珠般、由纯粹的火焰构成的“连珠火球”,如同最精准的曳光弹,狠狠地、砸在了那团动弹不得的灰色软泥之上!


    “噗嗤!噗嗤!噗嗤!”


    火球在那团胶状的身体上,爆开一团团充满了焦糊味的、白色的蒸汽!


    而艾歌,也将一颗“尖爆荚果”,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随时准备在那团软泥即将从“气绝”中恢复的瞬间,给予第二次的“控制”!


    而就在这由艾歌和菲兹共同创造出的、宝贵的、充满了“控制”与“压制”的火力窗口期内——


    雷古勒斯,高高地举起了他那柄名为“一期一振”的古老太刀。一个由无数蓝色符文构成的、复杂的魔法阵,瞬间在他的头顶上方展开。


    就在那团软泥,即将要从“麻痹”与“灼烧”的双重痛苦中,恢复过来的前一秒——


    雷古勒斯那充满了“终结”意味的、冰冷的咆哮,终于,响彻了整个回廊!


    “——卡利亚大剑!”


    一柄比他人还要巨大的、由纯粹的、凝固的月光构成的光之巨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斩落!


    “轰——!!!!!”


    没有切割,只有最纯粹的、压倒性的“冲击”与“剑气”。那团充满了腐蚀性酸液的、邪恶的软泥,在那道充满了神圣气息的、巨大的蓝色剑光之下,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瞬间就被蒸发、分解,变成了一滩冒着白烟的、黏糊糊的液体。


    回廊里,重又恢复了寂静。


    “——嗷!”


    西里斯那充满了痛苦的、压抑的呻吟声,立刻打破了这份寂静。他半躺在那截朽坏的枕木上,脸色惨白,额头上满是冷汗。他看着自己右小腿上那片被酸液腐蚀得血肉模糊的伤口,以及那条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而再次传来阵阵剧痛的右臂,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该死……那玩意儿……比龙息还烫……”


    艾歌和雷古勒斯立刻冲了过去。艾歌第一时间,就从自己的珍珠链条包里,取出了一瓶克里特白鲜精华,想要为他处理伤口。


    “让开。”


    一个沙哑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却又充满了不容置喙的专业权威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是科林·索恩。


    他拄着那两根简陋的拐杖,一瘸一拐地,挪了过来。他那双如同阴雨天空般的灰绿色眼眸,只是飞快地扫了一眼西里斯小腿上那片还在“滋滋”作响的、不断恶化的伤口,便立刻做出了判断。


    “普通的白鲜,只能处理物理创伤。”他用一种充满了“你们这些业余人士真麻烦”的、冰冷的语气说道,“对付这种混杂了魔法与酸性的腐蚀伤害,只会让情况更糟。”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他那双属于“外科治疗师”的眼睛,已经接管了全场。


    “你,”他指着雷古勒斯,“去弄一些‘祖赫木’的木灰来,兑上清水,调成浆糊状。”


    “你,”他又指向艾歌,“用清水,持续不断地冲洗他的伤口,至少半分钟。”


    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立刻行动了起来。


    “轻点!雷尔!你是想用水淹死我吗?!”西里斯在那冰冷的、用来清洗伤口的桶茎清水的刺激下,发出了痛苦的抗议。


    “闭嘴,西里斯。”雷古勒斯头也不抬,用一种同样冰冷的语气,回敬道,“至少水,不会像你的脑子一样滚烫。”


    片刻之后,科林·索恩亲自接管了“治疗”。他从自己的医药包里,取出了一根细长的、顶端带着小钩的、闪烁着冰冷寒光的钩针。他用那只无比稳定的右手,以一种极其专业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姿态,将西里斯伤口边缘那些早已被腐蚀坏死的、黑色的皮肉,一点一点地、精准地,刮了下去。


    “——嗷嗷嗷嗷嗷!”西里斯疼得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


    艾歌则在一旁,被科林·索恩精湛的技艺所折服。她睁大了那双湖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如同艺术品般精准、冷静的“清创”手法。像一个最专注的学徒,试图将这充满了血腥味的、却又闪烁着“技术”光辉的每一个细节,都牢牢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在完成了清创、中和与包扎之后,科林,又将目光,投向了西里斯那条错位的右臂。


    “小子,”他看了一眼雷古勒斯,“握住他的手肘,稳住。等你哥哥喊‘疼’的时候,你就用尽全力,向外拉。”


    他又看了一眼艾歌。


    “小丫头,你,按住他的肩膀,别让他乱动。”


    一场充满了“信任”与“痛苦”的、原始的“正骨手术”,开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西里斯那一声足以让整个幽暗山都为之颤抖的、惊天动地的惨叫,和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被重新归位的“咔哒”声,他那条错位的手臂,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形态。


    科林没有理会那个已经疼得快要昏过去的“病人”。他只是熟练地,用几片从矮人枕木上削下来的、坚硬的木片作为夹板,然后,从罗文家的急救箱里,取出了一卷崭新的、洁白的纱布,将西里斯的手臂,一圈、一圈地,牢牢地固定了起来。


    他没有再使用,他自己那卷充满了“仪式”意味的、被染红的亚麻线。


    最后,他伸出那只沾满了血污与药膏的右手,在西里斯的伤口上方,轻声念诵了一句充满了“死亡领域”神力的、简短的祷词。


    “Cure Wounds(次级疗伤术)。”


    一道微弱的、灰白色的、充满了“终结”与“静滞”意味的圣光,笼罩了西里斯。那并非治愈,更像是一种命令——命令所有的伤口,停止流血;命令所有的痛苦,归于沉寂。


    当他绑好最后一个、充满了外科医生风格的、无可挑剔的绳结时,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看着西里斯,那双总是如同死水般的灰绿色眼眸,在这一刻,浮现出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混杂着“嘲弄”与一丝……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敬意”的神情。


    “我夺走‘手’,是为了献祭。”他用一种沙哑的、不带任何情感的语调,缓缓说道,“而你,用你的手,救了我的命。”


    “止血,也是一种裁决。”


    “今天,”他看着那个因为疼痛和震惊而说不出话来的男孩,一字一顿地,做出了最后的、属于他自己的“判决”,


    “——我裁决你,活。”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