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歌从自己那个小巧的珍珠链挎包里,取出了一个用古老的、泛黄的羊皮纸制成的、用罗文家那独特的、由一根横线与三枚圆环构成的徽记火漆,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封。
这是他们临行前,莫托纳利交给她的。他说,这是他们此行的 “家庭作业”,需要他们三个人都在的时候,才能一同打开。
“终于来了!”西里斯第一个凑了过来,他那颗总是充满了好奇的心,早已因为‘老狐狸’的那番话而变得急不可耐。
雷古勒斯也走了过来,他那双灰色的眼眸,正冷静地审视着那枚火漆,试图从中分析出信件的重要等级。
艾歌小心翼翼地,用一把银质的小刀,划开了封漆。
信封里,没有想象中的、写满了莫托纳利那严谨字迹的“任务简报”。
只有一个更小的、用一种更古老、也更脆弱的法式羊皮纸制成的信封,以及一张被仔细折叠起来的、来自《深水城号角报(The Waterdeep Trumpet)》的剪报。
他们首先展开了那张剪报。
《著名炼金术士夫妇,卷入码头区商人谋杀案》
一个巨大的、充满了煽动性的标题,占据了剪报的顶端。下面,是一张魔法照片。照片里,一对看起来极其年迈、几乎如同风干的木乃伊般的白发夫妇,正被两位表情严肃的、穿着深水城卫兵制服的护卫,“护送”着走下一段石阶。那位老先生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但眼神却异常清明;而他身旁的老妇人,则依然保持着一种属于贵妇的、无可挑剔的优雅。
三个孩子都认得他们。
“是尼可·勒梅先生和佩雷内尔夫人!”艾歌第一个惊呼出声。
剪报的正文,用一种充满了偏见与臆测的煽情报导口吻,详细地“还原”了整起案件的经过:
报道声称,一位名叫萨利昂·维纽的炼金原料商人,本日清晨被发现死在了自己位于码头区的仓库里,死因是颈动脉破裂。而所有的证据,都以一种近乎于“完美”的方式,指向了这对来自法国的、传说中的炼金术士夫妇。
文章的核心,直指一场关于“长生不老药”的、因为商业纠纷而导致的血案。
报道绘声绘色地描述道:城卫兵在维纽先生那凌乱的仓库里,发现了一场显然是与“延寿”话题相关的、被突然打断的秘密交易现场。一张桌子上,不仅摆放着一套完整的炼金蒸馏器皿和一些可疑的红色玻璃粉,还有两个瓶子。其中一个敞开的瓶子,里面装着散发着浓烈酸味、含有可疑朱砂颗粒的所谓“延寿灵剂”。另一个瓶子,则在瓶身上贴着一张用潦草的法文写成的标签。
更具说服力的是,一张被认为是“药方抄录”的羊皮纸上,压着一枚带有法式百合纹样的红色蜡印残片。而在受害者本人的口袋里,更是发现了一块属于“哈欠之门”旅店的、带有独特印记的餐巾——众所周知,那正是勒梅夫妇在深水城下榻的地方。而就在案发前不久,有人看到并用“记忆水晶”拍下了勒梅夫妇,正在维纽先生的玻璃器皿摊位前,与他相谈甚欢的画面。
报道还“还原”了一条完整的、对勒梅夫妇极其不利的“时间线”:一位匿名的邻居声称,在当晚八点十分至二十分之间,曾听到仓库内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和魔法碰撞的闷响。而一份从受害者办公室找到的、用法文和通用语混排书写的拜访函,则将这条时间线,完美地串联了起来——信中,一位署名为“佩雷内尔”的女士,正与维纽先生约定,于“今晚八点,在仓库内密谈”。
最后,报道以一句令人不寒而栗的话作为结尾:“据城卫署的初步勘察,仓库的门锁完好,没有任何被强行闯入的痕迹。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结论:受害者是主动开门,接待了那位他无比信任、却也最终为他带来了死亡的‘贵客’。”
“这太荒谬了!”西里斯愤怒地说道,“勒梅先生怎么可能会去杀人?!他连走路都巍巍颤颤!”
雷古勒斯则皱起了眉,他指着剪报下方那段关于“审理进程”的小字。“这里说……佩雷内尔夫人当场就指出了,作为‘证物’的那枚法文标签小瓶,法文的语法是错的。但他们还是被起诉了。现在……正处于一种‘保全下的候审’状态。”
“那是什么意思?”西里斯问。
“意思是,”雷古勒斯解释道,“他们不是囚犯,但也不是自由人。他们被限制了行动范围,禁止单独进行炼金实验,并且每天都要向提尔神殿(Halls of Justice)的法官进行真言誓约口供。他们的旅店房间,也被封存了。”
“这根本就是变相的软禁!”西里斯一拳砸在船舷的栏杆上。
艾歌则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更小的、来自勒梅先生本人的信封。信上的字迹,是一种极其优美的、却因为书写者的年迈而显得有些颤抖的法文花体字。
“我亲爱的莫托纳利,”
“请原谅我用这种方式,为你带去麻烦。如你所见,我和佩雷内尔,在这座美丽的‘光辉之城’,遇到了一点小小的、不那么光彩的意外。”
“一个商人死了。而我们,因为恰好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便成了这座城市里,最完美的、也是最引人注目的‘嫌疑人’。这里的法律,与我们所熟知的截然不同,它更……‘直接’,也更依赖于‘舆论’。佩雷内尔一如既往地敏锐,她当场就指出了证物上的致命漏洞,但这似乎并不能阻止那些更想看到一出‘传奇炼金术士身败名裂’的戏剧的看客们的热情。”
“我们年事已高,行动不便,且被城卫兵时刻监视,无法亲自去调查这起谋杀案背后,那显而易见的、充满了拙劣模仿痕迹的阴谋。”
“而我之所以会写信给你,我的朋友,不仅仅是因为你的智慧。”
信写到这里,雷古勒斯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最关键的部分,来了。
“……那位维纽先生,他不仅仅是一位普通的原料商人。在我们与他那场短暂的交谈中,我注意到,他正在兜售一件极其罕见的、被封存在炼金术玻璃器皿中的古代‘战灰(Ashes of War)’。”
“那是一种我从未亲眼见过的、如同‘凝固的传奇’般的结晶体。”
“在那小小的、密封的玻璃瓶中,并非单纯的魔力残响,而是一个完整的、不断循环的‘战技’缩影——我看到,一个微缩的、身披卡利亚骑士盔甲的幻影,正一遍又一遍地,将魔力汇聚于头顶,形成一柄比自身还要巨大的、由纯粹月光构成的光之巨剑,然后,以一种充满了王者气度的、无可匹敌的姿态,重重地、向着下方劈砍。那每一次劈砍,都带着一种要将大地都一分为二的、绝对的威严。”
“而从那件‘战灰’上散发出的气息……哦,我亲爱的莫托纳利,那并非普通的魔力波动。那是一种混合了‘庄严’与‘绝对傲慢’的、属于王之君临的气息,与佩雷内尔和我年轻时,在文献中读到过的、关于那些早已失落的、名为‘伟哉卡利亚(Carian Grandeur)’的王室大剑战技的描述,如出一辙。”
“当我看到它的那一刻,我亲爱的朋友,我立刻就想起了你在上一封信中,用那种混合着历史学家的兴奋与一丝作为长辈的无奈的语气,向我提及的……那两个‘有趣的小家伙’。”
“你说,你在布莱克家那两个截然不同的继承人身上,看到了早已失落的、属于‘观星者’血脉的原始火花。一个如同‘野火’,另一个则如同‘深海’。而这份‘伟哉卡利亚’的战灰,这件本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属于卡利亚王室最核心的遗产,如今却沦落到了深水城一个三流商人的货摊上……”
“要是你的‘小家伙们’听到,可一定要高兴坏了”
“我不知道,是谁,在用这种方式,向我发出一个充满了恶意的‘信号’。但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面对一套陌生的法律,我唯一能想到的、能用‘规则’本身去战胜‘规则’的人,只有你,我亲爱的朋友。”
“佩雷内尔和我,都已厌倦了纷争。但此事,不仅关乎我们的清白,也关乎那件不该现世的古代遗产的归属。”
“请帮助我们,查明真相。
你永远的,尼可·勒梅”
当尼可·勒梅那最后的署名,在三个孩子的心中缓缓落下时,星尘号的甲板上,陷入了一片沉默。
那封信,像一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沉重的石头,激起了三圈截然不同的涟漪。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西里斯。
他先是愣了片刻,随即,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他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灰色眼眸,因为一个荒谬的、却又无比真实的“巧合”,而睁得滚圆。
“‘伟哉卡利亚’……”他几乎是在梦呓,用一种充满了不敢置信的语气,重复着这个刚刚才从信中得知的、传说中的战技的名字。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弟弟。
“雷尔,你还记得吗?!”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颤抖,“在爱丁堡,那头大龙飞走之后,我说的那个玩笑?我说,我要是有‘伟哉卡利亚’,就能冲上去拔一根龙心弦下来!”
“我……我当时只是随口胡说的!”他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着自己那份近乎于“预言”般的巧合,“我没想到……我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种东西!”
他那颗总是充满了英雄主义与冒险幻想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了!这不再仅仅是一次“帮助朋友长辈”的、充满了正义感的任务。这更是一场关乎“寻回失落遗产”的、充满了宿命感的、真正的“寻宝之旅”!
而艾歌,则完全沉浸在了另一种情绪之中。
她没有去想那个充满了力量感的“战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张报纸的魔法照片上,看着那对在卫兵的“护送”下,步履蹒跚、却依然保持着最后尊严的、年迈的夫妇。
她那强大的共情能力,让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隐藏在那份优雅与平静之下的、那份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悲伤。
“他们一定……很难过。”她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随时都会被海风吹散的叹息,“活了那么久,见过了那么多事情……最后,却要被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冤枉,还被关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
她的心中,没有对冒险的兴奋,也没有对阴谋的愤怒。只有一份最纯粹的、发自内心的、想要去帮助那两位被不公的命运所伤害的老人的、温柔的同情。
而雷古勒斯,则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那双总是如同冬日湖泊般平静的灰色眼眸,正因为一个冰冷的“顿悟”,而掀起了无声的风暴。
“……他们好像遇到了一点小麻烦,需要我们去‘顺便’帮个忙。”
艾歌转述的那句、莫托纳利的话,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地刺入了他那颗总是试图去计算和掌控局势的大脑。
“顺便”?
“一点小麻烦”?
不。他在心里,用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语气,对自己说。这不是“顺便”。这,才是真正的“实战”。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他知道勒梅夫妇被嫁祸,他知道那份“战灰”的存在,他也知道,这起谋杀案的背后,隐藏着一个与“卡利亚王室”的战技息息相关的、强大的力量。他把我们送上这艘船,不是为了让我们度假,也不是为了单纯地去寻找魔女菈妮的护符。
雷古勒斯猛地抬起头,那双灰色的眼眸,因为这个残酷的、却又无比真实的结论,而变得深不见底。
他是把我们,当成了解决这个“麻烦”的、唯一的、也是最完美的“棋子”。
一股因为被算计、被操控而产生的、冰冷的怒火,与另一股因为被一个更强大的“同类”所信任、所考验而产生的兴奋,同时在他的心中,疯狂地交织、碰撞!
他那颗正在进行着超高速运转的大脑,因为这过于庞大的信息量和过于复杂的情绪,而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正随着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地,突突直跳。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地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喂,雷尔,放松点。”
西里斯那充满了嘲弄的声音,将他从那片混乱的思绪风暴中,拉了回来。他看到,自己的哥哥,正一脸坏笑地,凑到了他的面前。
“你的脸都绷得像块石头了。”西里斯夸张地模仿着他那严肃的表情,“再这样下去,我怕你那颗宝贵的、塞满了各种计划和阴谋论的大脑,会像一个压力过大的坩埚一样,‘砰’的一声炸开!”
这句充满了西里斯风格的、混杂着“嘲讽”与“关心”的话语,像一把小小的、精准的锤子,敲在了雷古勒斯那紧绷的神经之上。
他抬起头,狠狠地瞪了那个还在嬉皮笑脸的哥哥一眼。那股盘踞在他心中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巨大压力,却因为这个小小的、充满了烟火气的打断,而奇迹般地,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
“我只是在思考,西里斯。”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不再像刚才那般紧绷,“思考我们那亲爱的母亲,到底在我们那几个‘高贵’的行李箱里,塞了多少加隆。够不够,让我们去买下那份,被你称为‘战利品’的、属于卡利亚王室的古代遗产。”
他用一个最现实、也最致命的问题,成功地,将西里斯那份充满了幻想的“寻宝热情”,拉回到了冰冷的现实之中。
“哦……”西里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那总是充满了天马行空幻想的大脑,现在,被一个最基础、也最致命的现实问题,给彻底难住了。
钱。
“糟糕……”他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懊恼和绝望的表情,“……妈妈绝对不会给我们太多零花钱的。她说‘高贵的巫师不该像麻瓜一样,满身铜臭’。”
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象,沃尔布加在为他们打包那些“高贵”的礼袍和银质餐具时,那副充满了轻蔑的、不容置喙的神情。她会确保他们在外表上,绝对符合布莱克家的体面,但她也同样会确保,他们在经济上,绝对无法脱离她的掌控。
甲板上,陷入了一片令人沮丧的沉默。他们刚刚才找到了传说中的“战灰”的线索……难道,他们这场伟大的冒险,就要因为“钱不够”这种可笑的理由,而宣告破产吗?
就在西里斯和雷古勒斯都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时,一个轻柔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
“那个……”艾歌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她手中,还拿着那个早已被打开的、属于罗文家的、古老的羊皮纸信封,“……信封底下,好像还有东西。”
兄弟二人立刻凑了过去。
只见艾歌从那个看似空无一物的信封底部,抽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由厚实的、印着精美水印的羊皮纸制成的……回执单。
羊皮纸的顶端,用一种充满了艺术感的、活泼的花体字,印着一行醒目的标题——“哈欠之门(The Yawning Portal)旅店”。标题的旁边,还有一个正在打着哈欠的、巨大的独眼巨人头像的魔法印记。
而回执单的正文,则用一种无可挑剔的严谨措辞,清晰地写着:
“兹确认,罗文家族已为西里斯·布莱克先生、雷古勒斯·布莱克先生及艾莉诺拉·罗文小姐,预定本店最高等级‘行走之像景观’套房一间。入住时间:即日(周六)起,为期两周。所有费用,包括食宿、洗衣及合理的客房魔法服务,均已全额付清。”
“我就知道!”西里斯第一个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巨大的欢呼!“我就知道那个老狐狸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甚至连旅馆都给我们订好了!还是‘哈欠之门’!梅林的胡子!那可是所有冒险故事里,英雄们出发前,一定会去喝一杯的地方!”
然而,雷古勒斯在看到那张回执单时,他那张总是苍白的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一丝喜悦,反而变得更加没有血色。
“……为期两周。”
不多不少,正好两个星期。
他瞬间就将这个时间,与莫托纳利向他母亲提出的、那个关于“两个星期的静养和适应性训练”的说辞,完美地联系在了一起。
他在对母亲撒谎的时候,就已经为我们这次的‘任务’,设下了不可更改的、绝对的时限。
洗清勒梅夫妇的嫌疑。找到并买下‘伟哉卡利亚’的战灰。以及……找到那枚不知所踪的‘观星少女的传说’护符。
三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要在短短的两个星期之内,全部完成。
一股因为被彻底算计、被赋予了超乎想象的重压而产生的、巨大的眩晕感,猛地向他袭来!他感觉脚下那艘正在平稳航行的“星尘号”,突然开始剧烈地摇晃。周围那充满了阳光气息的海风,也变得黏腻而又令人作呕。
他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船舷的栏杆。
“喂,雷尔!你怎么了?”西里斯那充满了兴奋的欢呼,在看到弟弟那副如同晕船般苍白的脸色时,戛然而止。他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了雷古勒斯那有些摇晃的肩膀。
“雷古勒斯,……太累了。”艾歌的声音,轻柔地、从另一侧传来,“而且,想得太多了。”
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她的小脸上,写满了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担忧。
她从自己那个总是装着各种神奇东西的链条包里,取出了一小块用糖纸包着的、散发着辛辣甜香的结晶姜糖,递到了他的嘴边。
“你把它含着,会好一点。”
然后,她又抬起头,用她那双如同最清澈的湖水般的、干净的眼睛,看着他。
“我们不需要在两个星期内‘完成’所有事。”她的声音,像一股最温柔的、充满了治愈力量的潜流,缓缓地,流进了他那颗因为过度紧绷而几乎要碎裂的心,“爸爸只是……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通往‘深水城’的‘门’。我们只要,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去做我们能做到的事,就好了。”
她没有去分析那些复杂的任务,也没有去计算那微乎其微的成功率。她只是用一种最简单、也最根本的方式,将那个压在雷古勒斯肩上、名为“必须成功”的沉重枷锁,轻轻地、温柔地,取了下来。
雷古勒斯看着她,又看了看身旁那个虽然还是一脸不解、但眼神里却充满了真实的、属于兄长的担忧的西里斯。
他缓缓地,张开嘴,将那块甜中带辣的姜糖,含了进去。
一股温暖的、辛辣的暖流,从他的舌尖,一直流淌到他的胃里,驱散了那股因为精神压力过大而产生的、生理性的恶心感。
他那颗因为被“棋手”的后手而冲击得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脏,终于,重新恢复了平稳。
“好吧……”良久,他才缓缓地、用一种充满了疲惫与无奈的、沙哑的声音,开口了,“但愿……妈妈给我们准备的‘零花钱’,足够支付那份‘战灰’的定金。”
他看着远处那片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充满了未知与“变量”的无尽之海,那双灰色的眼眸,重新恢复了属于“棋子”的、清醒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