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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

作者:北小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短小君


    “你怎么来了?”见董永琦忽然出现,林银屏自是感到十分意外, 她拎着鸡毛掸子, 脚步轻快的拾级而下,“我早上不是和你说了, 我明儿有事,今天不回侯府。”


    董永琦举了举手里的油纸包,亲切微笑:“你不是说想吃蚕豆?我顺道给你送一些。”


    林银屏闻言,不由抽了抽嘴角, 低声吐槽道:“你可真够顺道的。”绕那么大一圈跑过来, 也好意思说顺路, 林银屏冷冷瞥一眼旁边的闹剧, 气鼓鼓道, “随我进去,叫慕容恒那个狗男人, 自己在这里丢脸吧!”


    董永琦目不斜视的乖乖答应:“好。”


    狗男人?


    看来,慕容恒已经玩翻船了。


    “关上大门,即刻起,闭门谢客!”


    林银屏一声令下, 公主府的朱漆大门,很快便被两个小厮关上了。


    梅娘和福儿被拘禁了两天一夜, 时时刻刻都在担惊受怕,如今,终于等到了慕容恒来解救,福儿年纪小, 刚被撵出公主府,就一头扎进慕容恒怀中,眼泪纷飞的嚎啕大哭,梅娘没敢凑慕容恒太近,只一边低泣流泪,一边目露担忧。


    慕容恒搂着受惊的儿子,却没心思安慰他。


    望着紧紧关闭的朱漆大门,慕容恒不只心口一抽一抽的疼,脑子里也是一片金星乱转。


    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得知梅娘和福儿的事情败露时,他起初惊慌的很,生怕公主府一怒之下,将此事捅到御前,后来,他转念一想,她们母子已被带走一天一夜,京城却没传出任何风吹草动,如此这般,只能说明公主府不欲张扬此事。


    是了,此事一旦闹得沸沸扬扬,他固然名声受损,恩宠受挫,林银霞和公主府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两败俱伤的结果,应该不是公主岳母乐意看到的。


    心神大定之余,他一面急急赶往公主府,一面在心底暗暗盘算。


    给梅娘名分、叫福儿认祖归宗,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想要彻底平息此事,梅娘和福儿势必要受些委屈,当然,最坏的结果,也有可能是丧了性命,不管如何,他总要尽力保住她们娘仨儿。


    谁知,摆出负荆请罪的姿态来了公主府,一向心地纯良,善解人意的林银霞,居然直接提出要和离,那林银诺和林银屏兄妹也是可恶,竟然敢公然殴打辱骂皇子,公主岳母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竟叫人将他扔出了公主府。


    ——奇耻大辱!


    怒到极点时,慕容恒又生生呕出了一口鲜血。


    公主府内,回颐华长公主院子的路上,董永琦举着手里的蚕豆,语气殷勤:“阿屏,你不尝尝味道如何?”


    “几乎说了一天的话,嗓子眼儿干得都快冒烟了,我现在只想咕咚咕咚喝茶,哪有什么心情吃蚕豆啊。”林银屏白董永琦一眼,颇没好气道。


    董永琦摸了摸鼻子,没再强求。


    一行人回了正院,颐华长公主见刚打跑了大女婿,小女婿又忽然出现了,心情还真有点……一言难尽,压了压肚子里的火,颐华长公主随意问了一句:“永琦怎么这会儿来了?”


    “他是来给我送蚕豆的,没别的事儿,一会儿就走。”拎起一个茶壶的林银屏,顺口回道。


    颐华长公主:“……”


    这个小闺女,亲姐姐正在闹婚变,她倒和男人秀起了恩爱,猝不及防的甜糊了她一脸。


    无语了一瞬,颐华长公主摆了摆手,示意董永琦:“坐吧。”慕容恒搞出来的破事,反正已经决定家丑外扬,也就没必要瞒着小女婿了。


    一口气喝了三杯茶,林银屏干涸的嗓子眼儿,终于滋润舒服许多。


    搁下茶杯,林银屏摸出一条绣花手绢,一面擦着嘴角的水渍,一面问阴沉脸的颐华长公主:“娘,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宫找舅舅?要不,咱们现在就进宫告状吧。”


    闻言,颐华长公主摇了摇头,缓缓道:“不急。”


    “我们丢他出府的时候,外头有好多人在瞧热闹,我估计,宫里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擦完嘴角,林银屏便胡乱甩起手绢,“明天正好是阿恬的及笄礼呢,姐姐是不便去了,你还去参加么?”


    颐华长公主沉吟片刻,方道:“我被那个畜生气病了。”


    这便是不去的意思了。


    “我是肯定要去的,正好,我先去探一探舅舅的意思。”林银屏又道。


    一听这话,颐华长公主先是眉峰微皱,尔后又缓缓松开,最后说道:“也好。”顿了一顿,颐华长公主又叮嘱道,“在你舅舅跟前,不可太过放肆,记住了没有?”


    林银屏点头答应:“记住啦。”


    董永琦来了,林银屏也不好一直晾着他,略在颐华长公主屋里待了会儿,两人便告辞离开,出了院子,林银屏毫不客气的开口送客:“我还要去安慰姐姐,没功夫招待你,你还是早点回侯府,乖乖读书备考吧。”


    “阿屏,明日进宫,你稍微收敛些脾气,别闹得太过。”董永琦温声嘱咐道。


    慕容恒被颐华长公主府直接打出了门,用不了多久,宫里宫外大概都会知道,和王妃一直恩爱情深的燕王,不仅私养外室,还生了一个好大的外室子,林银屏在宫中树敌不少,她若在这个时候进宫,肯定会有落井下石之人出言挑衅,这个林银屏也不是善茬,若是受不住激语,很有可能也会来个大闹皇宫。


    “别和无关之人多费唇舌,多和陛下说说,长公主被气病了,你姐姐特别伤心的事,还有,多求求陛下,一定让他给你们做主,如果你能跪着哭两嗓子,效果应该比你愤慨咆哮好很多。”


    林银屏:“……”


    送走狗头军师董永琦,林银屏便去找了林银霞。


    斜阳晚照,丝丝缕缕洒在窗前,林银霞坐在昏黄的光线里,恍若木雕一般呆呆愣着,林银屏轻步走上前,在她身边坐下:“姐,你还在为那个狗男人伤心?”


    林银霞没有回答,却有眼泪无声滑落。


    林银屏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你说要和慕容恒和离,到底只是一时的气话,还是真的决心如此?”


    她今天游说林银霞的时候,没少吧嗒吧嗒和离这两个字,便是林银霞今日说的扯平之语,也是她说过的话,她其实有点担心,林银霞只是一时气愤加头脑发热,才会说出和离的话来,倘若慕容恒天天过来忏悔痛哭哀求,林银霞会心生不忍,回心转意,甚至最后选择原谅他,也并非不可能。


    “阿屏,我不是在说气话。”林银霞鼻音浓重,语气却坚定。


    轻轻拭了拭眼泪,林银霞转头望向窗外,眼神空洞而茫然:“其实,我早就累了。”


    和慕容恒的婚姻,一开始的确甜蜜而幸福,慢慢的,这一份甜蜜和幸福,便成了她心里最重的负担,一年又一年过去,她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若非慕容恒一直安慰她,她大概早就挺不住,被折磨压垮了。


    可谁知,连慕容恒的贴心安慰,都是……假的。


    “如果他不愿意和离,一直过来求你回心转意呢。”林银屏趁机打了个预防针。


    古人讲究,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更何况,慕容恒还是皇帝的儿子,林银霞想离这个婚,不是三两天就能迅速解决的,估计会是一场持久战。


    若是林银霞心意不坚定,这一桩婚事,大概率作废不了,否则,她一定能和离成功。


    谁让她有个公主娘做后盾呢。


    林银霞缓缓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了,阿屏,就像你说的,破镜难圆,我和他再也回不去了,他若执意不肯和离,我便绞了头发当姑子,叫他彻彻底底死心。”


    ☆、蜜蜂


    次日,林银屏用坚定的意志力, 强行赶跑了瞌睡虫, 早早就起床梳洗打扮,用完早膳, 她便去辞别颐华长公主,准备出发前往皇宫。


    “阿屏,宫里传来了消息。”


    颐华长公主仿佛一夜未眠,眼底呈现出淡淡的乌青之色, 她支着额角, 语气漠然道:“慕容恒连夜去了宫里, 跪在御书房门外请罪。”


    “他倒是知道先发制人。”林银屏挑眉问道, “舅舅理睬他了么?”


    颐华长公主回道:“尚未。”


    林银屏点点头:“我知道啦。”


    对于林银屏而言, 皇宫就像她的第二个家,一向熟门熟路, 今日是六公主慕容恬的及笄之日,林银屏便带着生辰贺礼,先去了慕容恬所居的丹雅宫。


    丹雅宫里,已有不少人在凑热闹, 包括林银屏的死对头——慕容悦。


    慕容悦在公主序齿中排第五,那皇后嫡出, 封号锦荣。


    作为嫡出公主,慕容悦原该是宫里最尊贵骄傲的女孩儿,然而,她十分倒霉, 遇到了被秦太后亲自抚育长大的林银屏。


    林银屏和慕容悦的关系,犹如针尖对麦芒,一直针锋相对,非常紧张,秦太后在世时,慕容悦总被林银屏压低一头,如今,林银屏的资深大靠山没了,慕容悦便如同脱离五行山镇压的孙猴子,一见林银屏的面儿,便要威风凛凛的抖一回,以报被压制多年的憋屈之仇。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林银屏,见了本公主,你敢不行礼问好?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一个美貌的宫装少女,迅如疾风般闪亮登场。


    林银屏才进丹雅宫,连话都还没说一个字,慕容悦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找茬,见状,林银屏无语的扯了扯嘴角,随口回道:“锦荣公主这么在意规矩,为何不先叫我一声表姐啊。”


    “呸!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个儿,凭你也配当我的表姐?”慕容悦想也不想的回怼道。


    林银屏呵呵一笑,漫不经心再道:“我不配锦荣公主叫一声表姐,我娘大概也不配让你称呼一声姑姑。”见慕容悦的嚣张跋扈脸,倏然稀里哗啦崩溃,不仅变得有些后悔懊恼,还夹杂些许惧怕惊慌,林银屏一字一字缓缓又道,“我会告诉皇帝舅舅和皇后舅母的。”


    慕容悦倒不怕林银屏找亲娘告状,她怕的是亲爹。


    “你吓唬谁呢。”慕容悦虽然有点心怯,却依旧输人不输阵,虚张声势的叫嚣了一嗓子。


    林银屏正要拽拽的来一句‘你看我敢不敢’,又一个容貌柔美的宫装少女,急匆匆的从殿内出来:“表姐,五皇姐,外头怪热的,可不如里面凉快,你们还是到殿内一面喝茶、一面叙旧吧。”


    小寿星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林银屏对六公主慕容恬笑了笑:“阿恬,生辰快乐啊。”


    “谢谢表姐。”慕容恬弯眉一笑,十分客气有礼。


    被慕容恬一打岔,慕容悦和林银屏也就暂时停了掐。


    到了殿内,林银屏发现里面人还不少,太子妃、景王妃、越王妃、大公主都在,林银屏简单和她们打过招呼,便叫人捧上三合一的贺礼,大大方方道:“阿恬,我娘和姐姐都病了,今日没法亲自进宫给你贺寿,你别介意啊。”


    “姑母和表姐养病要紧,不碍事的。”慕容恬忙道。


    慕容恬不欲多事,虽然也对慕容恒和林银霞之事很好奇,但她还是坚定的忍住了当场询问。


    太子妃却没这样的好耐性,她一脸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却偏偏摆出一副关心的态度:“阿屏,听说你姐夫不仅养了外室、还生了外室子,姑母和弟妹都是因此才气病的吧。”


    “是又怎么样?和太子妃嫂嫂你有关系么?”林银屏嘴角一撇,语气恶劣。


    太子妃闻言,顿时气歪了鼻子。


    她可是堂堂太子妃,林银屏这个臭丫头,居然和她如此说话,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正要再开口,景王妃却斯斯文文的先出了声:“阿屏,太子妃也是关心姑母和弟妹,你说话何必这么冲?”


    “我说话一向这样,景王妃嫂嫂是第一天才知道么?”林银屏冷哼一声,对景王妃同样半点都不客气。


    景王妃轻咳一声,面上尴尬无比,心里却是十分恼火,这个林银屏,怎么跟只蜜蜂似的,逮谁蛰谁啊。


    越王妃捧着茶碗,垂着眼睫,认真品尝着,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


    大公主和越王妃的态度差不多,区别在于,一个在品茶,一个在赏花。


    一直抑郁不平的慕容悦,好容易逮到了机会,岂肯轻易放过羞辱林银屏的好时机,是以,她冷笑一声,大声道:“叫我说,也是燕王妃嫂嫂素日太过嫉妒霸道了,自己不能生,还不贤惠大度些,倘若她早早给燕王兄纳几个小妾,燕王兄哪还用得着偷偷置办外室啊。”


    “慕容悦!”


    林银屏暴喝一声,怒道:“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说错了么?哪个王兄府里,不是妻妾成群,偏燕王兄特殊,除了燕王嫂,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慕容悦还特别理直气壮。


    一听这话,林银屏毫不客气的冷笑连连:“真没瞧出来,原来锦荣公主这么贤惠大度啊,那好,等你大婚的时候,我别的贺礼都不送,直接送你十八个美人,方便你给你的驸马爷,展示你的贤惠大度,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拒绝我的好意哟。”


    “林银屏,你……你说什么呢?!”慕容悦双颊涨红,恼怒的跺了跺脚。


    慕容恬紧紧抿住嘴,以防自己不小心笑出声来。


    “阿悦,少说几句吧你。”一直懒得张嘴的大公主,突然神色恹恹的开了口。


    慕容悦本想张嘴辩驳,突然想起一事,只能不甘不愿的闭上了嘴。


    林银屏瞥一眼大公主慕容愉,说来,这位海岚公主也挺……倒霉的。


    身为皇后嫡女,皇帝的头生女,海岚公主自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及笄成年后,嫁了个家世清贵、品貌出众的驸马郎,成婚十载,怀孕七次,却次次生的都是……闺女,可把那皇后愁坏了。


    生辰贺礼送出去了,也没人再找茬了,林银屏喝了一盏茶,又抓了一把玫瑰瓜子,便起身告辞道:“阿恬,我找舅舅有点事,要先去一趟御书房,等会儿再回来。”


    慕容恬自是笑回:“好,我等着表姐。”


    林银屏又和其余人辞了辞,轮到闷闷不乐的慕容悦时,林银屏嘴角一扯,故意说道:“你刚刚说,我不配当你的表姐,这件事,我会告诉舅舅的。”


    “你敢!”慕容悦瞬间瞪圆了眼睛。


    林银屏嘿嘿一笑,转头就走。


    “哎,林银屏,你站住!”慕容悦快步追上,拦到了林银屏的身前,一脸霸道道,“不许你告诉父皇!否则,我……”


    林银屏作势撸起袖子,架势比她还霸道:“否则怎样?还要和我再打一架么?”


    慕容悦绿着脸道:“只要你不告诉父皇,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前阵子,慕容惜被禁足寝宫,她一时乐过了头,便亲自跑去奚落了她一顿,谁知,俞贵妃那个老娘儿们,转脸就去父皇跟前哭诉,害她挨了好大一顿训斥,这事还没过去多久,要是再让父皇得知,她拒认表姐和姑母,父皇绝不会轻饶了她!


    “真的什么条件都答应?”林银屏摸着下巴,露出一副认真考虑的样子。


    为了躲过一劫,慕容悦只能满口爽快道:“答应,答应,什么都答应。”


    “以后呢,不许对我指手画脚,大吵大闹,还有,要乖乖叫我表姐,能做到么?”林银屏想了想,说道。


    慕容悦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就这么简单?”


    林银屏轻哼一声,朝屋顶大翻白眼:“我既不缺金银珠宝,也不短绫罗绸缎,可没兴趣勒索你,给个痛快话,到底能不能做到?要是做不到,就别怪我告你黑状了。”


    选择毫无疑问,慕容悦肯定要说:“做得到。”


    “那叫一声表姐,我先听听。”林银屏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慕容悦即刻兑现承诺。


    慕容悦磨了磨牙,唤道:“阿屏表姐。”


    “真乖。”林银屏摸一把慕容悦的脑瓜子,然后嗑着玫瑰瓜子,扬长离去。


    慕容悦:“……”


    她是谁?她在哪里?她在干什么?


    林银屏离开丹雅宫,径直去了承乾宫,前去御书房通报的内监,很快小跑回来,请林银屏进去。


    御书房正门口,有一道身影静静跪着,正是主动来请罪的慕容恒,林银屏拾阶而上,在慕容恒身前停下,冷嘲热讽道:“哟,这不是姐夫嘛,你不留在府里,好好陪你的梅娘和福儿,跑这儿做什么来啦。”


    慕容恒没有吭声,面颊却明显的抽了一抽。


    昨天还一口一个狗男人骂他呢,今天倒是知道说人话了,但是,他真的不想搭理这个疯丫头。


    “一晚上没见,姐夫你是变哑巴了么?怎么都不会说话啦。”


    林银屏仿佛和慕容恒杠上了,慕容恒越不理睬她,她越巴巴儿的说个不停:“我告诉你哈,我姐昨天又哭了一夜,俩眼睛肿的比核桃还大,我娘更是被你气病了,捶着脑袋直嚷头疼呢。”


    慕容恒还是不说话,只老老实实跪着。


    “喂,姐夫,我娘和姐姐都被你气病了,你是跪成傻子了么,怎么连句关心问候的话都没有?”林银屏一面说,一面露出极度失望的神情,“还不吱声?”


    下一刻,不等慕容恒张嘴,林银屏已大声朝御书房里面喊道:“舅舅,不得了啦,我姐夫把自己跪成傻子啦!”


    ☆、依旧糟心


    林银屏随口嚎出来的一嗓子,把整个御书房的人, 都劈得外焦里嫩。


    慕容恒:“……”


    他只是懒得搭理林银屏, 怎么就变成傻子了?!


    林银屏这个臭丫头,以前就十分可恶, 如今,更是有过之而无及。


    在君父的御书房之外,慕容恒还要注意身份和形象,是以, 他忍住心头怒气, 勉强客气的唤一声:“阿屏, 不要乱说。”


    林银屏夸张的拍了拍胸口, 摆出一副庆幸的模样:“哎哟, 姐夫,原来你没变成哑巴, 是会说话的呀。”接下来,她忽又画风一转,伸手指住慕容恒的鼻子,厉声喝骂道, “慕容恒,你个王八蛋, 敢欺负我姐,气病我娘,简直是薄情寡义、丧尽天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不忠不孝、卑鄙龌龊、无耻下流、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一个连一个的贬义成语,往自己脑门上砸, 慕容恒顿时被骂得目瞪口呆。


    林银屏不是一向不学无术么,怎么骂起来人,反而知识渊博、胸有点墨起来?


    在慕容恒几乎被骂厥过去时,一个圆圆脸的白胖太监,急急从御书房里奔出来,满脸冷汗道:“咳咳,二姑娘,陛下传您进去呢,您快请入内,别叫陛下久等。”


    “蒲公公,我已经成亲了,你怎么还叫我二姑娘啊。”林银屏收回手指,秒变笑语嫣然的矜持少女。


    蒲公公脑门还在狂飙冷汗,脸上却笑得跟朵花似的:“瞧老奴这张破嘴,是二奶奶里面请。”


    林银屏冲黑成锅底脸的慕容恒冷哼一声,尔后拂袖离去,跨进了御书房的门槛。


    “阿屏给舅舅请安,舅舅万福金安。”林银屏端正的行了个福礼。


    铺着明黄锦缎的御案之后,坐着一个面貌儒雅、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正是当今的国主,宣平帝,慕容欧。


    “阿屏最近似乎读了不少书?”宣平帝脸上的表情,颇有一点劫后余生的丰富多彩。


    林银屏认真回答道:“你怎么知道的呀,舅舅。”


    一口气能拽出那么多成语,完全不是他印象中的外甥女呗,不过,依旧令他糟心的紧,毕竟,敢在御书房公然咆哮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宣平帝轻咳一声,便跳过了这个话题,径直问道:“你寻朕有何事?”


    “舅舅,不能赐个座,叫我坐下慢慢说么?”林银屏眼巴巴的瞅着宣平帝。


    贴身随侍皇帝的蒲公公,又开始狂飙冷汗了:我的小姑奶奶喂,求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好么?你是臣女,臣女,要对陛下毕恭毕敬、唯命是从的好么?你怎么能公然求赐座呢?现在可没有太后娘娘替你撑腰了哇!


    “蒲八斤,赐座。”宣平帝抽了抽嘴角,吩咐道。


    很快有内监端上来一把椅子,摆在林银屏的身后,林银屏却不就坐,反而继续得寸进尺:“舅舅,我能坐得离您近一点儿么?这个距离有点远,说话不方便。”


    蒲八斤:“……”


    小姑奶奶,你就可劲儿作吧。


    宣平帝无语的揉了揉额角,继续妥协:“行,你爱坐哪儿,就坐哪儿。”


    蒲八斤悄悄觑一眼陛下主子,在心里默默腹诽:陛下一定是看在老太后的份上,才对酷爱造作的二姑娘这么宽容优厚,哎,谁让二姑娘长得既不像爹、也不像娘,偏偏最为肖似老太后呢。


    林银屏压根不知道啥叫客气,一听宣平帝允许,她直接把椅子拖到了……御案旁侧。


    蒲八斤:“……”


    哎,算了,他还是当个瞎子,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吧。


    瞧着外甥女一点不见外的架势,宣平帝歪了歪嘴角,干脆主动问道:“阿屏,要不要再来些茶点干果,咱们一边吃、一边聊啊。”


    一听这话,林银屏立刻抚掌大赞:“好哇,舅舅,我正有此意!舅舅,你真是英明神武、善解人意、明察秋毫、文韬武略、聪明绝伦、风流潇洒、仪表非凡……”


    “停!”


    宣平帝被外甥女的马屁,拍的一脑门黑线,这是一言不合就拽成语的节奏啊。


    “快说正事吧你,少油嘴滑舌。”宣平帝瞪了一眼林银屏,表情严肃道。


    林银屏双臂交叠,趴在宣平帝的御案上,鼓着嘴巴道:“舅舅,我是来给姐姐讨公道的!”


    “你娘呢?她怎么没来?”宣平帝轻轻叹了口气,问道。


    林银屏轻哼一声,嘴巴撅的老高老高:“我娘被外头的那个混账女婿气病了。”


    “真的病了?”宣平帝再问。


    林银屏理直气壮:“心病也是病啊。”


    “所以,你娘这是派你先来探探朕的心意?”蒲八斤已麻利的摆上两盏香茶、糕点并干果共八小碟,宣平帝随意捏起一粒杏仁,慢慢塞到了嘴里,“你娘想要什么样的公道?”


    林银屏不答反问:“舅舅打算给我家什么公道呢?”


    “燕王停职半年,在府中闭门思过,爵位不能降,俸禄也不能停,不然,吃亏的还是你姐姐。”对于慕容恒搞出来的风流破事,宣平帝心中其实早有决断了,“至于那个叫梅娘的女人,终生不许进燕王府的门,她已生的一子、并腹中现在的胎儿,既不能上皇家玉牒、也不许冠以慕容之姓。”


    林银屏眨了眨眼睛:“就这样?没了?”


    “还不行?那再打燕王二十板子,叫他好好长一长记性?”宣平帝想了一想,又随口加了一条。


    林银屏叹了一口气,故作深沉道:“舅舅,你看着我姐姐自小长大,应该深知她的为人,我踩死几只蚂蚁、欺负几个丫鬟、她都要说我一顿,像她这么善良的人,要是知道姐夫不仅挨了板子、连流落在外的血脉也不能认祖归宗,不知道要多自责愧疚。”


    宣平帝:“……”


    “什么意思?银霞难道打算认下燕王外头的女人和孩子?”宣平帝很是吃了一惊。


    林银屏摇了摇头:“就算我姐姐愿意,我娘也绝不会答应的。”


    “那你娘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儿子搞出这种烂事儿,宣平帝也觉着对不住唯一的亲妹妹。


    林银屏伸手,戳了戳御书房外头,直言:“我娘不想要外头那个女婿了,她希望舅舅能下一道圣旨,叫姐姐和燕王和离,从此再无干系。”


    “什么?!”宣平帝这下是真的吃了一大惊。


    林银屏嘟着嘴巴,忿忿不平:“想当初,我姐姐也是一女百求,又不是非燕王不可,要不是刘淑妃拍着胸脯一个劲儿的保证,说燕王会对我姐姐一心一意,我娘也不会答应把姐姐许配给燕王,这才几年啊,他就变了心,不只偷养外室,还私生外室子,我娘认为他不是良配,想叫姐姐离开他,免得日后受到更深的伤害。”


    宣平帝拧着眉头:“朕已说了,燕王外头的女人和孩子,一律得不到皇室的名分。”


    “舅舅,我娘不是单纯恼怒燕王偷养外室,她更恨的是燕王欺骗我姐姐!”


    林银屏睁大眼睛,表情认真道:“您仔细算一算,我姐姐和他成婚快八载,他那个外室子却已经满四岁了,加上怀孕养胎的快一年,这说明什么,说明至少在五年之前,他就和那个梅娘不清不楚了,舅舅,燕王和我姐姐可是至亲夫妻,他却像哄傻子一样,耍的我姐姐团团转!”


    “我爹娘俱在,他就敢这么欺骗我姐,这种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男人,你叫我娘怎么放心,让姐姐和他继续生活下去!”


    宣平帝听了这话,皱眉良久,才又问:“你姐姐也愿意和离?”


    “这些年,我姐姐因为无孕之事,早就心神俱疲。”林银屏捏了一粒核桃仁,在指间捻来转去,长长的眼睫微微垂着,低声说道,“能和燕王和离,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宣平帝目露沉思,许久未曾说话。


    御书房里很安静,林银屏吃下手里的核桃仁,才徐徐再道:“舅舅,燕王想传宗接代,我娘也没过分阻拦,明知会让姐姐难过,还是答应若燕王到而立之年,姐姐还不曾诞育子嗣,就叫他收个通房开枝散叶,可是他呢,早在背地里抱着儿子,享受起天伦之乐了,舅舅,他根本不在乎我姐姐。”


    “那个福儿,和燕王生得很像,应是他的血脉无疑,而且,他也很喜欢那个孩子,恐怕也不愿他无名无分的流落在外,只要我姐姐不是燕王妃了,我娘自不会拦着福儿认祖归宗,能正大光明当父子,想必燕王也会很高兴吧。”


    林银屏推开椅子,朝宣平帝福了福身:“燕王是您的亲儿子,我姐姐也是您嫡亲的外甥女,他们之间已有了嫌隙隔阂,勉强把他们继续绑在一起,也许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请舅舅仔细考虑一下,也请舅舅体谅我娘的一片慈母之心。”


    “若非实在伤透了心,我娘也不会不顾名声,气得将燕王直接打出了府。”


    说完最后一番话,林银屏又福了福身:“舅舅,阿屏告辞了。”


    林银屏离开后,闭目养神许久的宣平帝,忽然问侍奉在侧的蒲八斤:“燕王还跪在外头么?”


    哪怕宣平帝没睁眼,蒲八斤还是躬了躬身子,恭敬道:“回陛下的话,燕王殿下一直跪在外头,连口水都没喝过。”


    “叫他回去吧,朕不想见他。”宣平帝语气平静道。


    蒲八斤答应了一声,便赶忙出去传旨了。


    听了蒲八斤的传话,慕容恒忍不住低声询问:“蒲公公,父皇的意思……”


    “燕王殿下,您的事呀,求陛下没用。”蒲八斤高深莫测的提点了一句,便捧着拂尘又回了御书房。


    ☆、持久战


    求陛下没用?


    慕容恒细细品了品这话的意思,然后神色一阵阴晴不定。


    也就是说, 父皇不会出面调和, 他只有求得长公主府和林银霞的原谅,这事才能有个善了?


    一念至此, 慕容恒又感觉心口隐隐作痛起来。


    林银诺这个小舅子,可真是心狠脚辣,昨天那一脚,险些没把他的胸骨踹断几根。


    在御书房跪求无果的慕容恒, 予当天晚上, 又敲响了颐华长公主府的大门, 门房打开一条细缝, 探头往外一瞧, 见是新上了黑名单的大姑爷,当即理也不理, 直接‘嘭’的一声,迅速把大门合上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慕容恒:“……”


    “大胆的狗奴才,你放肆!”慕容恒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如此闭门羹, 一抬手,又把厚重的朱漆木门, 拍的砰砰作响,脸色铁青道,“快点开门,再去通传长公主, 本王有事求见!”


    门里传来回话:“长公主病了,已吩咐下来,一律不见客,尤其是燕王殿下。”


    “……”被拒之门外的慕容恒,表情扭曲片刻,才耐着性子再道,“我不见长公主,我只见王妃。”


    门里又传来回话:“大姑奶奶也病了,也不见客!”


    “混账奴才,我是客人么?!快点开门,我要见王妃!”连长公主府的门都进不去,慕容恒不由一阵心烦气躁。


    公主府内,得到慕容恒在门口纠缠不休、赖着不走的消息后,林银屏豁然从椅中起身,又顺手抽过一根鸡毛掸子,叉腰怒道:“狗男人,敢在我家门口撒泼,简直是没事找抽!”说完,就风一般急匆匆走了。


    “阿诺,你跟去瞧瞧。”望着小闺女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颐华长公主无语之余,赶忙吩咐了一声儿子。


    林银诺嗯了一声,也板着脸起身离开。


    “狗男人,你又来做什么?!是皮痒痒了,还想挨揍是不是?”


    长公主府的大门外,慕容恒已抓狂到几乎要挠墙,心头正恼火之际,只听里头忽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慕容恒还没来得及感慨一句‘总算等得云开见月明了’,下一刻,一道高亢、嘹亮、泼辣、三条街外都能听到的女声,便叽里呱啦的叫骂了起来。


    一听见这把嗓门,慕容恒的脸瞬间绿成了老菠菜。


    “把门给我打开!”叫慕容恒秒变菠菜脸的林银屏,连吩咐家仆的嗓门,也犹如魔音穿脑,响亮的很。


    伴随着吱呀一声响,长公主府沉重的朱漆黄铜钉大门,被两个小厮缓缓打开。


    “慕容恒!”


    林银屏一手叉腰,一手拎着鸡毛掸子,在一众男仆女婢的簇拥下,风风火火出现在了大门口:“你个王八蛋!你怎么还有脸来我家?我娘和我姐姐都不想看见你,赶紧滚,滚回你的王府,和你的梅娘、福儿亲亲热热过日子去吧!”


    “阿屏,你小点声……”慕容恒简直快疯了。


    他特意选在入夜才来长公主府,就是不想叫太多人看到他的窘态,谁知,这个林银屏简直不按常理出牌,已经出阁了的姑娘,竟然还赖在娘家没走,这便罢了,最叫他崩溃的是,明明是一个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说话却一点都不知道柔软和气,整天吆来喝去,飙大嗓门,简直比乡下的村姑农妇还不讲究。


    “你个狗男人,少和我套近乎!我在自家门口说话,想多大声,就多大声,我爹我娘我哥都不管我,你一个偷养外室、私生外室子的无耻败类,凭什么对我说三道四,指手画脚!你配么?你配么?你配么?”


    重要的话,必须强调三遍。


    “我告诉你,你不配!”黑夜寂静,林银屏高昂的叫嚷声,很快引来不少瞧热闹的看客,望着越亮越多的红灯笼,林银屏的嗓音不降反升,“我娘被气病了,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你一直死乞白赖不肯走,到底有何居心,是想叫我娘病上加病么?赶紧滚,再不滚,我就叫人大棒子打你了!”


    慕容恒几乎要被蛮不讲理的林银屏气死:“阿屏,你叫我进去,见一见银霞,我有话和她说。”


    “我姐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林银屏冷笑一声,嗤之以鼻道,“来人,把他给我赶走!”


    林银屏一声令下,就有手持棍棒的家仆,朝慕容恒一拥而上。


    慕容恒是来协商和谈的,岂肯轻易离去,他虽不精通武艺,身上也有一些拳脚功夫在,家仆虽受主人之命驱赶慕容恒,碍于对方到底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皇子,哪敢真的痛下狠手,是以,驱赶的效果并不算太好。


    见状,林银屏眉峰微皱。


    很快,她又挑眉说道:“算了,他爱在门口待着,就让他在门口待着吧,权当给咱们家看门了。”


    一听这话,慕容恒心底顿时掀起滔天大怒。


    林银屏刚才的话,虽没带一个脏字,却比之前的粗鲁糙话更难听,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在门口看家的玩意儿,那是……狗!


    愤怒的情绪一瞬间战胜了理智,慕容恒再顾不得什么风度翩翩,决定直接强闯进去。


    ‘砰’的一声响,刚怒冲冲踩上台阶的慕容恒,忽然朝后倒飞出去,重重摔躺在地上。


    林银屏只觉眼前一花的功夫,林银诺便如金甲门神一般,衣袂飘飘的出现在公主府大门口,见武功高强的亲兄长,又飞起一脚踹飞了慕容恒,林银屏顿时抚掌大赞:“哇,哥,你好厉害!”


    “关门。”林银诺酷酷的丢下两个字,便背着双手,转身回了公主府。


    公主府的朱漆大门再次在眼前合上,气血汹涌澎湃的慕容恒,恨恨地捶了一下地面,然后……无功而返。


    次一日,深陷德行败坏风波的慕容恒,没有出现在金銮殿,太子慕容慎趁机发难,对慕容恒大加指责,认为他立身不正,一点都不光明磊落,景王慕容怀则持相反意见,认为慕容恒只是一时糊涂,宣平帝没理会两个儿子的争执。


    当天下午,慕容恒再次出现在颐华长公主府门口,依旧……被拒见。


    其后一连多日,慕容恒每天都要过来求见一回,每回的结果都是……连门都进不去。


    宫里,慕容恒的生母刘淑妃也没闲着,只要一逮着机会,便凑到宣平帝跟前自责哭求一回。


    如此这般,此事愈演愈烈,众说纷纭。


    有人说,要不是林银霞善妒霸道,慕容恒也不至于去偷养外室,有人说,慕容恒认错道歉的诚意,已经摆得足了又足,林银霞怎么还不就坡下驴,有人说,公主府的姑娘就是有底气,连皇子这般的贵婿,也敢如此一直摆谱拿乔,还有人说……


    不管旁人怎么议论,颐华长公主府始终……闭门谢客。


    时光一晃,很快就到了七月下旬。


    自打慕容恒的丑闻事发,林银屏便一直留在颐华长公主府,这日,董永琦捧着一纸包酸梅,又来探望老婆:“阿屏,你想吃的酸梅子,我给你带了些。”


    林银屏坐在如意圆桌旁,立刻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阿屏,你已在娘家住了二十多天,到底什么时候能和我回家啊?”董永琦捧着脸颊,心情有点忧伤,“你一直不在,我还真有点想你。”


    林银屏白一眼董永琦,随口回答:“不好意思,我一点都不想你。”说罢,又捏了一粒酸梅子塞到嘴里。


    “这梅干我尝了一个,好酸的,你少吃点,小心伤胃。”见林银屏只顾着吃梅子,都不怎么给自己正眼瞧,董永琦也是无语的很,便随口提醒了她一句。


    ☆、全京城震惊


    “我伤不伤胃,关你什么事?”林银屏一面嘟囔, 一面又顺手捏起一粒酸梅干。


    董永琦叹气:“都说,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阿屏,你正吃到兴起的酸梅干,可是我给你买的,我说, 你就不能看在酸梅干的份上, 对我稍微温柔一点点么?”


    “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什么叫温柔。”和董永琦抬杠, 林银屏一直是专业的。


    董永琦相当郁闷, 这个林银屏,明明之前态度已经有所好转, 近来,也不知怎么搞得,又变得阴阳怪气、懒得搭理他了,沉吟片刻, 董永琦干脆换了个话题:“燕王和你姐姐的事情,已经闹腾快一个月了, 长公主还不出面解决?”


    林银屏低哼一声:“快了。”


    事实上,颐华长公主已和宣平帝秘密会晤了两回,第一回,是事发后第十天, 宣平帝叫妹妹再仔细考虑一下,毕竟,他一旦真的下了和离旨意,林银霞就再也无法回头了,第二回,是事发后第二十天,经过慎重思虑的颐华长公主,还是坚持希望林银霞能够和离。


    一口气吃了十几个酸梅子,林银屏才勉强解了馋。


    “八月之前,我肯定会回家。”放下酸梅干,林银屏不甘不愿道,“你好好温习功课吧,别再来瞧我了。”


    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颐华长公主烦恼林银霞的事情之余,还有功夫隔三差五催她回夫家,她娘说了,很快就是八月秋闱,她最多只能住到七月最后一天,倘若到了八月初一还不走,就派人强制扭送她回夫家。


    得了准信的董永琦,又略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送走董永琦,林银屏径直去了林银霞处,这阵子,她全靠打着陪伴亲姐姐的名义,才能一直赖住在娘家,否则,她大概早被公主娘撵走了。


    “姐姐。”林银屏一进门,就亲亲热热唤道。


    屋子里,林银霞正在窗下做针线,脸上已无明显的哀戚之色,瞧起来淡然平静了许多,听见林银屏的声音,便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温婉的浅笑,问道:“妹夫走了?”


    林银屏大大咧咧坐下,从碟子里拿起一枚新鲜的青果子便啃:“走啦。”


    “妹夫好容易来一趟,你也不陪他多说会儿话,怎么这么快就让人走了?”林银霞低下头继续穿针引线,嘴里轻声絮叨道。


    林银屏咔嚓咔嚓咬着果子,言辞含糊道:“有什么好说的,他有来找我的功夫,还不如多看会儿书。”话说,她原本打算借慕容恒的事情,闹一回和离,谁知,董永琦的嘴巴太跑风,竟然提前抖给了颐华长公主知道,如今东风来了,她却也借不上了,每每念及此事,林银屏就想捶董永琦一顿小拳头。


    姐妹两个只闲聊几句,屋子里便又安静了下来。


    叼着果子啃的林银屏,心里一阵暗暗叹息。


    林银霞想和离的念头虽然很坚定,但付出多年的婚姻感情,岂是轻易就能割舍斩断的,不过,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现在距离事发的时日尚短,她难免伤心郁结,等日子再久一些,她总能从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


    原林银屏是个纯粹的恋爱脑,会为爱痴狂,不顾一切。


    林银霞却不一样,她的确很重感情,但与此同时,她也有自己的理智,上一辈子,她在最虚弱的时候,获悉了丈夫的背叛和欺瞒,不久之后,女儿又年幼早夭,遭遇堪称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才没扛住双重打击,抑郁而终。


    这一世,悲剧必定不会再重演。


    又过两日,颐华长公主穿戴整齐,妆容精致,要带林银霞一起入宫面见宣平帝,在林银屏的强烈要求下,颐华长公主只好把小闺女也带上。


    慕容恒被爆出丑闻的前十天,还日日前来颐华长公主府登门报到,之后的十天,便改成了两天一登门的频率,再往后,已变成三天一登门,被长公主府拒见之后,也不再胡搅蛮缠,只丢下一句‘本王改日再来’,就痛痛快快走了。


    俨然已是例行公事的模样,而不是真心实意前来认错忏悔。


    “皇兄。”一进御书房的门,颐华长公主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霞儿还是决意和离。”


    宣平帝瞅了会儿面如冰霜的亲妹妹,又看了会儿表情平静、却消瘦许多的外甥女,长长叹了一口气后,便吩咐下去:“蒲八斤,传淑妃、燕王速来见朕。”


    蒲八斤答应一声,立刻安排人去请。


    刘淑妃住在后宫,得了传召,很快就赶来了御书房,燕王慕容恒住在宫外,过来的速度自然慢些。


    到底是儿子做得不地道,刘淑妃一来御书房,便打起笑脸朝颐华长公主示好,然而热脸贴了冷屁股,不论她怎么讨好示弱,颐华长公主连一个眼神都没甩她,最后,还是宣平帝嫌她吵,颇不给面子的呵斥了一句:“淑妃,你一直唧唧歪歪什么,属苍蝇的么?”


    一听这话,刘淑妃的脸瞬间绿了。


    林银屏却毫不掩饰的笑出声来,被宣平帝瞪了两眼之后,才捂嘴收了声。


    又过了一阵子,慕容恒终于气喘吁吁出现,满头汗珠。


    慕容恒先给君父行了礼,接着,便赶紧拜见冷着一张脸的公主岳母,又喊了刘淑妃一声母妃,便将目光注视到了林银霞脸上,动容道:“银霞,你终于肯见我了。”


    至于林银屏,直接被慕容恒忽略掉了。


    被慕容恒无视的林银屏,呵呵冷笑两声,刷了一把存在感:“自作多情!”


    慕容恒只当没听到林银屏的吐槽声,依旧目不转睛的望着林银霞,面露羞愧之色:“银霞,梅娘和福儿的事情,都是我不好,叫你伤心了,你放心,我会妥善安置她们,绝不会让她们打扰到你……”


    不等慕容恒说完,林银霞已冷冷截断:“知道我会伤心,你还一而再的生外室子!慕容恒,我们和离吧!”


    刘淑妃闻言,瞬间变了脸色,惊呼一声:“银霞,这可万万使不得呀!我们有事好商量,你们夫妻多年,感情深厚,恒儿只是一时糊涂,才干出这等混账事,他已经知道错了,看在母妃的面子上,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颐华长公主冷哼一声,勃然大怒道:“淑妃,你的面子值几斤几两?!”


    眸光一转,颐华长公主又怒视慕容恒,再朝刘淑妃铿锵发问:“还有你的宝贝儿子,他真的知道错了?”


    “是是是,恒儿是真的知错了。”面子的确不怎么值钱的刘淑妃,尬红着一张脸赔笑道,“若不是真的知错,恒儿怎会天天往公主府……”


    林银屏劈口打断刘淑妃,指责道:“胡说八道,我姐在公主府一共住了三十天,你儿子却只来了十八天,我都一天一天记着数呢,他哪有天天来,淑妃,当着我舅舅的面,你都敢撒谎糊弄,这可是欺君!”


    被忿忿不平的林银屏,扣了一顶欺君的大帽子,刘淑妃心头大怒,脸上却还要客气的赔笑:“阿屏,你姐夫是真的知道错了,也想天天去公主府和银霞赔罪,可是……”


    “公主府始终闭门谢客,将他拒之门外,他不愿意离开,你又经常冲出来,对着他破口大骂,他到底是个皇子,被你在大庭广众下责骂,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啊,这才……”刘淑妃一面诉苦,一面偷觑宣平帝,试图祸水东引。


    林银屏闻言,大大啐了一口:“淑妃,麻烦你搞清楚前因后果!”


    “你儿子偷养外室,私生外室子,闹了个人尽皆知,我姐的面子就过得去么?我骂他难道不应该么?他做对不起我姐事情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的面子?现在倒想要面子了!”


    提起这一茬,刘淑妃更加郁闷:“这件事明明可以私下处理,不闹到人尽皆知,但是……”顿了一顿,刘淑妃还是忍不住嘀咕出声,“最先把这事儿吵嚷出来的,不正是你们公主府么?”


    “你儿子做错了事,还想我们包庇他?我呸,你们母子算哪根葱,为了你们的名声,反叫我姐一个人吃下所有委屈,天下哪有那么美的事儿?做梦去吧你!”林银屏叉腰怒回。


    正在御前,刘淑妃也不好和林银屏真吵起来,是以,她立刻改变路线,苦口婆心劝道:“俗话说的好,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恒儿和银霞到底……”


    “这桩婚事,我还拆定了!”颐华长公主豁然从椅中起身,斩钉截铁道。


    刘淑妃不敢和颐华长公主硬杠,只能盈盈含泪的去求助宣平帝:“陛下,恒儿真的知错了,他和银霞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宣平帝抬起手,朝刘淑妃压了压,示意她噤声。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宣平帝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卷明黄色卷轴,递给身旁的蒲八斤:“宣旨吧。”


    蒲八斤展开卷轴,扬声唱念道:“燕王慕容恒,燕王妃林银霞接旨!”


    慕容恒和林银霞双双跪到了地上。


    这是一封和离的圣旨。


    蒲八斤还没读完圣旨,刘淑妃已软倒在地,昏死过去,慕容恒更是豁然抬头,直直望向御案之后的宣平帝,唯有林银霞安静的听完圣旨,磕头谢恩。


    林银霞与慕容恒和离的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传遍了全京城。


    整个京城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次一日,宣平帝又接连下旨,褫夺淑妃刘氏的封号,并降为嫔位,燕王慕容恒罚俸一年,闭门思过半年,其外室子不允许上皇家玉牒,也不许冠以慕容之姓。


    明天就是八月初一,打算吃完最后一顿午饭就滚蛋的林银屏,在吃油焖大虾时,忽然在饭桌上恶心干呕起来。


    ☆、卧槽


    饭桌上,林银屏忽觉一阵恶心, 便条件反射的拿手捂住了嘴。


    然而, 只是干呕了两下,什么都没吐出来。


    林银屏压根没有多想, 随手丢开筷子,便想喝口鲜蘑菇鲫鱼汤,压一压恶心,谁知, 一抬头, 却见所有人的目光, 都炯炯有神的盯着她。


    “都看着我做什么!”林银屏端起小汤碗, 神色纳闷。


    今日正值休沐, 林驸马和林银诺父子都在家,又因林银霞顺利和离脱身, 林银屏又准备回婆家,是以,颐华长公主索性摆了张大桌子,叫一家子聚在一块吃顿团圆午饭。


    颐华长公主和林驸马坐在上首,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片刻,颐华长公主才眼神古怪道:“阿屏, 你……”


    林银霞坐在颐华长公主下首,望着一无所感、迷惑茫然脸的亲妹妹,她默默咬紧了筷子。


    “你有身孕了?”坐在林驸马手边的林银诺,眉毛一挑, 十分有经验的直言不讳。


    林银屏一听这话,刚喝到嘴里的鱼汤,立刻全喷了出来:“噗——”


    “哥,你什么时候会讲笑话了?!好好笑。”喷完鱼汤的林银屏震惊脸,说完,还意外至极的哈哈大笑,话说,她在娘家住的一个月,最大的收获,要属和林银诺父子改善了关系,亲哥对她有了好脸,大侄子也会嚷着求抱抱了。


    颐华长公主扶了扶额头,有点绝望。


    坐在林银诺手下的贺氏见状,赶忙语气温和的开口:“阿屏,你哥不是在讲笑话,无缘无故的,你怎么会恶心干呕?”


    林银屏正想反驳一句‘那也不能证明我怀孕了啊’时,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这段日子,因一直操心林银霞的事情,被她抛到脑后的大姨妈,好像……真的已经延迟了很久。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原林银屏和董永琦成婚十载,也没中标过一回,她才和董永琦成亲两个多月,而且,两人统共就那么一回,不仅体验很糟糕,连时间也没多久,怎么可能会……怀孕呀。


    但是,倘若不是怀孕,她近来的嗜睡、喜酸、还有姨妈久久不至、开始恶心干呕的症状,又该如何解释。


    不想不知道,一想……


    笑容逐渐凝固。


    “恭喜长公主,二奶奶有喜了!”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御医搭脉半晌,然后微笑起身,朝颐华长公主拱了拱手。


    颐华长公主还没答话,林银屏已铁青着脸,语气不善的质问:“你确定没诊错?”一想到肚子里多了块肉,林银屏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她拧着双眉,沉声要求,“再给我仔细诊一遍!”


    从医快五十年的老御医:“……”


    “阿屏,莫要胡闹!胡御医的医术,连你皇舅舅都称赞一声的,怎么会诊错?”颐华长公主瞪着小闺女,轻声呵斥了一句,更何况,事关血脉传承之事,胡御医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哪敢大大方方出声道喜,否则,叫贵人们空欢喜一场,后果可不是自砸招牌那么简单,兴许还会连累身家性命。


    林银屏闷闷的闭上嘴,脸色臭的像茅坑里的石头。


    颐华长公主却已详细问起情况,比如有孕多久了,脉象如何啊,是否要服安胎药之类的问题,等老御医被人领出去,颐华长公主坐到小闺女身畔,戳了戳她洁白柔嫩的脸蛋:“有孕是喜事,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谁稀罕给董永琦生孩子啊!”林银屏怒捶床板,极为懊恼道,“早知道会怀孕,我才不和他圆房呢!”


    现实残酷么?很残酷。


    她能自欺欺人么?不能。


    所以,林银屏现在后悔的不得了,非常希望时光能够倒流。


    “又说孩子话!”颐华长公主戳一把小闺女的额头,有心想再教训她一顿,念及小闺女怀了身孕,便生生忍住脾气,努力软和着声音,和蔼着表情,“阿屏,别闹脾气了,娘已遣人去通知了永琦,你好好歇着,安心等他过来,娘该去看你姐姐了。”


    闻言,林银屏闷闷的‘哦’了一声。


    林银霞刚和离,她却在这个时候爆出了怀孕的‘喜讯’,这……哎,这剧情都崩成什么鬼了呀。


    董永琦来的很快,仿佛一阵清风似,很快刮到了林银屏身上。


    “阿屏,我要当爹了,这是真的么?!”董永琦一进门,二话不说,直接先把林银屏抱了个满怀,语气兴奋的叠声问道,“是不是真的?”兴许是太高兴了,董永琦一面兴奋的搂着林银屏,一面又在她脸上啃了又啃。


    林银屏扒拉开董永琦的脸,怒道:“见人就扑,你是属狗的么?”


    董永琦闻言,不怒反笑:“阿屏,我长你一岁,你属猪,我可不就是属狗的么?”


    “……”林银屏无语片刻,才板着脸道,“我们的赌约,你忘记了?不许随便对我动手动脚!快撒手!”


    董永琦却将林银屏搂的更紧,又是一阵嬉皮笑脸:“阿屏,你都是我孩儿的娘了,怎么还惦记着那张赌约呀,要不,那纸赌约就此作废了吧。”


    “想的美!”林银屏想也不想的反驳,“董永琦,你个伪君子,真小人!你不信守诺言,我咒你本次秋考榜上无名、名落孙山!”


    一听这话,董永琦没松开林银屏,只是把脑袋后撤,与林银屏面对面互视,苦笑起来:“阿屏,你就这么恨我?”


    “谁叫你说话不算话!”林银屏嘟起嘴巴,一脸不爽道,“想叫我收回刚才的话,就把你的爪子拿开!”


    董永琦扯了扯嘴角:“如果我不拿开呢?”


    “我就继续诅咒你!”林银屏蛮横无理道。


    董永琦微眯双眼,慢条斯理道:“阿屏,我会不会名落孙山,你说的可不算。”嘴里这般说着,董永琦却还是慢慢松开了林银屏,“我会放开你,只是不想惹你太生气,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林银屏转过脸,继续大生闷气,脸上没有一点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之色。


    见状,董永琦目光黯然,涩声问道:“你不高兴这个孩子的到来?”


    林银屏没有吭声,算是默认。


    陡然得知林银屏有孕的消息时,董永琦足足愣了半盏茶功夫,才快马加鞭跑来公主府,路上,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激动雀跃,上辈子没有成婚生子,他从不知,当自己即将为人父时,心里竟是如此的快活高兴。


    可惜,林银屏的反应,却浇了他一头凉水。


    又过了一会儿,董永琦再问:“那你要随我回侯府么?”


    这回,林银屏没有避而不答:“回。”再赖在公主府,她只怕要被公主娘大棒子打出去了。


    两人辞别过长公主夫妇,便坐上了返回西昌侯府的马车,马车走得又缓又稳,林银屏一点不觉着颠簸,没过多久,她又困得昏昏欲睡,车厢布置得再舒坦,也没法和真正的床榻相比,是以,林银屏不管怎么睡,都觉着不得劲儿。


    见林银屏一脸烦躁的连续更换睡觉姿势,董永琦再沉默不下去。


    “阿屏,要不……我抱着你睡会儿?”董永琦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试探着先问了一句。


    林银屏掀了掀沉甸甸的眼皮,片刻后,将脑袋拱在了董永琦胸口,表情闷闷道:“喂,你心里是不是特别得意啊。”


    董永琦茫然的“啊”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林银屏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那算了。”林银屏抱住董永琦的腰,低声嘟囔道,“借你的身子用一会儿,若是能让我睡得舒坦,我就祝你秋榜有名,至于能考第几名,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董永琦还在思考林银屏的话,片刻后,他若有所悟的咧了咧嘴角。


    成婚至今,他只和林银屏同房了一回,就这么一次机会,就叫林银屏有了孩子,这种高效率,怎么形容呢,就好比他第一次搭弓射箭,就成功的命中了靶心,比某些训练多年的老兵,不知强出了多少条街!


    哎,这么一想,他好像是该得意洋洋一点呀。


    董永琦正美滋滋的想着,伏在他胸口的林银屏,突然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睛。


    “你傻笑个什么劲儿!”林银屏皱眉问道。


    董永琦努力把嘴抿住,装模作样道:“我没笑啊。”


    “嘴角都咧到后耳根了,也好意思说自己没笑。”林银屏轻哼一声,明显不信。


    董永琦闻言,十分谦虚道:“阿屏,我真的没有在得意,我只是感慨,我们的运气有点太好了,若是燕王和你姐姐有这样的好运,他们恐怕也不会走到和离这一步了。”


    林银屏没有再理会董永琦,径直闭眼睡了过去。


    此时的颐华长公主府里,林银霞正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公主娘,吃惊无比道:“娘,你……你说什么?”


    “娘说,余阳那孩子一直心仪你,至今未娶,也是因为心里放不下你,你愿不愿意和他缔结连理?”颐华长公主耐心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的林银霞,不由呆呆道:“他怎么会?我……我一直拿他当弟弟看的呀。”


    ☆、用心良苦


    林银屏一回到西昌侯府,府里的大小女眷, 便一窝蜂的扎堆来瞧。


    董老太太要当曾祖母了, 董二太太要当亲祖母了,婆媳俩自是真喜气洋洋来探望林银屏, 唯有董大太太,脸上挂着笑,心里藏着恨,她儿子才是董家长孙, 膝下却还无一子半女, 都怪薛兰馨那个没用的, 和儿子圆房三载, 肚子也没半点动静, 反叫二房的董永琦抢先有了后。


    打发走心思各异的众人,林银屏瘫在松软的大床里, 继续闷闷不乐。


    “阿屏,来,吃点燕窝吧。”一道温和的男声,忽然自背后传来。


    林银屏翻了个身, 见董永琦立在床外,手里端了一盏燕窝, 眉梢眼角之间,颇有一点压抑不住的喜气洋洋,她瞧的郁闷憋气,便使性子道:“我不吃。”


    “不吃?”董永琦也不好言劝说林银屏, 只轻轻‘哦’了一声,便道,“那我替你吃吧。”说完,便当着林银屏的面,一屁股坐到床畔,拿汤匙舀了一勺燕窝,毫不犹豫的往嘴边送。


    林银屏:“……”


    “真不吃?”勺子送到嘴边,董永琦却只是轻轻吹了吹,尔后,又斜眼睨着眼睛微直、嘴巴微张的林银屏。


    林银屏皱起鼻子,轻轻冷哼一声,又翻身朝里头躺着去了。


    见状,董永琦咂了咂嘴,索性踢掉鞋子,一面端着燕窝往床里侧爬,一面笑盈盈的哄道:“阿屏,我刚刚和你开玩笑呢,要是让长公主知道,我把你的燕窝偷偷吃了,还不得和我急眼啊。”


    “谁让你上床来的,下去!”见董永琦长腿一迈,把她当成栏杆跨了过去,林银屏眉毛一竖,怒了。


    董永琦笑嘻嘻的靠墙坐下:“乖阿屏,只要你吃了燕窝,我就下去。”


    林银屏黑着脸,一动不动,只凶巴巴的瞪着董永琦。


    “你可以和我过不去,但不能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我听说,胎儿要想发育长大,全靠吸食母体的血肉,你不吃点滋养品补补,以后只怕连骂我的精神体力,都要没有了。”


    林银屏还是不为所动,脸上的表情却更凶了。


    “那天晚上,我都和你说了,你只是意气用事,要你冷静下来,考虑清楚,你愣是不依,逼着我把房给圆了,如今结了珠胎,又能怪得了谁?”董永琦不怕林银屏和他吵嘴,最怕她拿自己当空气,不理不睬,一言不发,想了一想,他干脆改了个话题,能激起林银屏脾气的那一种。


    林银屏果然再忍耐不住,拍着床板就坐了起来:“谁叫你先去找我娘偷偷告状?”


    “你执意想和离,我这不是没法子了嘛。”提起这茬事,董永琦一点都不后悔心虚。


    林银屏恨恨的再拍床板,气急败坏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不早点和离散伙,还真要两相生厌的凑活着过日子啊,我才不乐意!”


    董永琦却幽幽低回:“我乐意。”顿了一顿,他又轻声再道,“阿屏,我一直在努力喜欢你。”


    “你!”林银屏噎了半晌,又把自己埋到了枕头里,烦躁的抱头哼哼。


    见状,董永琦无奈的叹了口气,索性把燕窝搁到床头,再伸手把林银屏扶坐起来,沉声道:“阿屏,你若心中有气,就捶我一顿泄泄火吧,我保证,一不还手,二无怨言。”


    “谁稀罕捶你,我现在只想一口咬死你!”林银屏气嘟嘟道。


    董永琦闻言,立刻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小臂,接着凑到林银屏嘴边,说道:“给你,咬吧。”


    林银屏:“……”


    “呜呜呜呜,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一把推开董永琦的胳膊,林银屏每捶他一拳头,就要嘟囔一句‘讨厌你’,为了解除颐华长公主那头的麻烦,她才勉强和董永琦圆了房,但她也不知道,睡一回就能怀孕啊,早知会有此事,她就是拼着叫公主娘天天催催催,也不会如此莽撞冲动。


    董永琦一连挨了两百个小拳头,见林银屏越捶越敷衍,越说越丧气,这才趁机插了句嘴:“阿屏,可以吃燕窝了吧,你看,你连捶我的力气都没有了。”


    勉强出了一口心头恶气,林银屏径直端过放在床头的燕窝,一股脑儿全给吃了。


    董永琦:“……”


    捶完他以后,就变这么爽快?


    吃完燕窝,林银屏把空碗丢给董永琦,语气冷酷道:“下去!”


    林银屏爽快的吃了燕窝,董永琦便也爽快的爬下了床,同时心里默默打定主意,下一回给林银屏端滋补品时,她要是还耍性子不吃,他就直接扒开胸口的衣裳凑上去,叫她先捶一顿再说。


    一路睡回了侯府,林银屏这会儿也不困,便叫了一直留在董家的春雨过来。


    “我不在这阵子,府里都有什么事啊。”林银屏靠在迎枕上,一面把玩手上戴的戒指,一面问道。


    春雨抿唇笑道:“除了大爷和郭姑娘正式定了亲,别的,也没什么大事。”


    林银屏闻言,轻哼一声:“我一个月没回来,府里就没人说我的坏话?还有,我姐姐和燕王和离了,这府里就没有议论些什么?”


    ……哪儿可能呢。


    春雨原不想说这些,不然,岂不是故意勾起主子的不痛快,但主子坚持问了,春雨只好轻描淡写、避重就轻说一点:“二奶奶一月未归,二太太还没说什么,大太太却意见大的很,不过,全叫老太太给骂回去了,大姑奶奶和燕王和离的事情,府里是有些闲言碎语,有说燕王表里不一的,也有说大姑奶奶可惜了的。”


    林银屏一听这话,就知道春雨多半是在敷衍她。


    “还有别的么?”没有多做计较,林银屏又随口问道。


    春雨见主子脸色不好,显然是对自己刚才的回答不满意,是以,又绞尽脑汁补救道:“咱们这房一直太平无事,还是大房那边鸡飞狗跳的多,大爷不好好读书,整天和薛姨娘胡闹,气得大老爷要打他,还没打两下,大太太就心疼的不得了,愣是给拦下了,如今,和郭姑娘定亲之后,大太太既不许他出府,也不许他踏足后院,一直待在前院的书房里备考呢。”


    “这一个月里,四姑娘隔三差五就要出门,也不是赴谁家的宴会,仿佛一直在闲逛,奴婢也闹不明白,她到底在搞什么。”


    “噢,还有,公主府来报二奶奶有喜的消息时,二爷高兴的不得了,直接把书扔到天上去了!”


    春雨一面说,一面觑着林银屏的脸色,又说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才道:“别的,真没了。”


    “知道了,你出去吧。”林银屏摆了摆手。


    春雨福了福身,轻手轻脚的离开。


    晚饭前,董永琦又笑容满面的端来一碗鸡蛋羹,上头点缀着一些虾仁和香葱:“阿屏,再吃点蛋羹吧,周嬷嬷特意给你做的。”


    “不吃!”林银屏熟练的张嘴拒绝。


    董永琦二话不说,搁下小羹碗,就拉开了衣裳,凑到林银屏跟前:“来,我先让你打一顿,权当下酒开胃菜了。”


    “你脑子进水了啊你!”望着董永琦白花花的胸口,林银屏别过脸,愈发气恼,“明知我看见你就没食欲,你还总凑过来,我有贴身丫鬟伺候,你不要老抢别人的活干好不好?再过几天就要考试了,你专心看你的书不行么?”


    董永琦好脾气的笑道:“书要看,老婆也不能不管。”由他端过来的羹汤,都被他偷偷加了灵泉,滋补效果只会更好,“你要是听话一些,我哪用得着出此下策。”


    为了林银屏不至于产后落病,也为了能够有个健康宝宝,哪怕再招林银屏不快,他也要哄她吃下加了料的羹汤。


    “只要你乖乖吃了,我立马消失,保证不再碍你的眼。”董永琦又道。


    林银屏沉默片刻,自己拿过小羹碗,又一股脑吃了个碗底朝天。


    很快,林银屏瞪眼道:“吃完了。”


    董永琦接过碗,笑吟吟道:“真乖。”说完,就爽快的起身离开,没有半句废话。


    晚上,林银屏打算洗个澡睡觉,刚坐进浴桶没多久,董永琦又幽灵一般出现了,见状,林银屏又羞又怒,她立刻双手捂胸,背身坐了过去:“王八蛋,你突然跑进来做什么!”


    董永琦蹲到浴桶后头,一面往水里加灵泉,一面笑答:“我来看看水温适合不,不管凉到你、还是烫到你,我都要心疼的!”


    “水温是凉是热,我自己感觉不出来么!”林银屏恼得耳根都红了,“到底是你洗澡,还是我沐浴?”


    随手在水里拨拉两下,董永琦满意道:“你的感觉果然很准,这水温不冷也不热,刚刚好,那我就放心了,你慢慢洗吧,我读书去了。”说完,又十分爽快的抬脚走人。


    林银屏无语片刻,才小声吐槽一句:“真是有病!”


    骂完董永琦,林银屏又低头望着自己的小腹,眉宇之间一片纠结。


    在林银屏日复一日的纠结中,不再去学院读书、专心留家备考的董永琦,每天都要亲自给林银屏端羹递水,搞得林银屏简直浑身别扭。


    好在,秋闱的日子也很快到了。


    离家之前,董永琦摸着林银屏的鬓发,语气温和:“阿屏,这几天,我不能在家照顾你,你要乖乖吃饭睡觉,不要随便活蹦乱跳,等你的胎坐稳了,你想去哪儿玩,我都陪你去。”


    “我想去黄泉路上玩,你也去么?”林银屏恶声恶气道。


    董永琦闻言,哈哈大笑道:“夫妻嘛,同生共死是应该的,不过,要等你变成白发老奶奶了,我再陪你去,现在,还为时过早。”


    林银屏:“……”


    董永琦一走就是九天,也不知怎么搞得,林银屏觉着最近吃什么……都不香。


    ☆、钓凯子


    考完试归来的董永琦,仿佛蹲了几天大牢般, 头发散乱, 形容憔悴,满身怪味, 整个人邋遢到不行。


    林银屏一看到他的模样,登时就惊讶的合不上嘴了:“你这弄得也太夸张了吧?!”


    双目无神的看着林银屏,董永琦苦笑道:“一连被关了九天,不见天日, 不能乱动, 不能洗漱, 每日的吃喝拉撒睡, 全在小号房里解决, 我这幅样子,已算考生里极好的了, 你还嫌我?”


    林银屏掩着鼻子,皱眉催道:“废话那么多,快去洗洗歇着吧。”


    古代的考试制度,真是太……严厉残酷了。


    这要是洁癖症去参加考试, 估计能被活活逼疯。


    “叫我摸一下孩子,我再去。”董永琦瞅着林银屏的肚子, 憔悴虚浮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它该有两个月大了吧,可惜, 这一年的中秋节,全在考场里度过了,也没能陪陪你们娘俩儿。”


    林银屏扭开身子,避开董永琦探过来的脏爪子,一脸不悦的吐槽:“连个影儿还没呢,有什么好摸的?”


    媳妇不叫自己摸肚子,董永琦也没强求,只道:“你这几天吃睡可好?害喜严重么?”


    “你能先去把身上的怪味洗掉么?我本来不恶心的,现在快被你熏的想吐了!”林银屏极为不满的控诉道。


    董永琦:“……”


    好好洗了个澡,趁林银屏不注意,董永琦直接滚上了大床,舒服的摊展开四肢,然后,惬意的朝外头喊道:“阿屏,我洗好啦,一点都不臭啦。”


    见董永琦出门考一回试,险些变成半个叫花子,林银屏终于良心发现了一点点,在他去沐浴净身时,便吩咐小厨房,准备些好克化的粥点小菜来,夏荷和秋菊刚把东西端上,林银屏才偷偷吃了一口,里屋就传来了董永琦的……喊声。


    在俩大丫鬟捂嘴偷笑的目光中,林银屏板脸进了卧房。


    “秋闱的成绩还没出来,我们的赌约,也还没有分出胜负,你怎么又滚到床上去了!”林银屏一屁股坐到床畔,拎着枕头砸了一下董永琦的胳膊。


    董永琦眨巴眨巴眼睛,哀求道:“阿屏,我已经九天没挨过床了,做梦都想好好睡一觉,你人美心善,就不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么?再说,我已经洗干净了,一点都不臭,不信,你闻闻?”董永琦一面说,一面骨碌爬起来,把自己的胳肢窝,往林银屏鼻前凑。


    林银屏:“……”


    一巴掌挥开董永琦的胳膊,被迫‘人美心善’的林银屏,决定多善良一会儿:“我叫人准备了粥点,你吃些再睡吧。”


    “不想吃东西,我就想摸一摸孩子,阿屏,你人美心善,一定不忍心让我失望的,对吧。”董永琦又忽闪忽闪眼睛,神色殷切道。


    一巴掌再拍开董永琦的爪子,林银屏凶巴巴道:“少给我扣高帽子!我的肚子一点都不显,就算现在叫你摸,你能摸到什么呀,摸来摸去,还不全摸的是我?!”


    “被你看出来啦。”董永琦伸一根手指,勾住林银屏的裙摆,目光溶溶道,“阿屏,这么多天没见,我还怪想你的。”


    林银屏:“……”


    在董永琦一个劲儿歪缠林银屏的时候,同样赴考归来的董永琏,已经洗漱一新,搂着薛玉湖寻欢作乐起来,丫鬟听到屋里的动静后,悄悄撇嘴不屑之余,也赶忙将消息报给了董大太太知道。


    “这个可恶的狐媚子!”董大太太一拍桌子,表情不悦道。


    梳妆台前,董永玫正对镜描眉涂粉:“娘既然讨厌薛玉湖勾引哥哥,何不再寻个错处,狠狠打她一顿?老太太做寿那天,她挨了一顿板子,不就安分老实了半个月嘛。”


    “如今你哥正新鲜她,娘若是管的太过,只怕要伤及母子感情。”


    她就这一个亲生的儿子,男人已经彻底靠不住,她以后能依靠仰仗的只有儿子,更何况,她还打算用薛玉湖辖制郭彩莲呢。


    心烦意燥的叹了口气,董大太太又问亲闺女:“玫儿,你那里进展如何了?”


    董永玫在镜子里朝亲娘扁扁嘴:“娘,您说的法子,就好比大海捞针,哪儿有那么容易啊。”


    见闺女有点泄气,董大太太赶忙给她鼓劲儿道:“玫儿别灰心,京城里多的是达官贵人,你二哥随便走在大街上,都能被公主的女儿瞧中,以你的姿色品貌,难道还引不来贵公子的青眼相看?你多往那些金玉古玩店逛逛,总会有收获的。”


    董大太太不愿低嫁亲女儿,一时又寻不到什么好人家,只能暂时借鉴一下董永琦的传奇经历。


    说不准就有哪家的公子哥儿,一下子瞧中闺女,也闹着非她不娶呢。


    “娘,你说,这回的秋闱,我二哥他能考中么?”董永玫一面细细描着秀眉,一面好奇的问道。


    不是她瞧不起自己亲哥,实在是,他根本不是读书那块料,亲娘让他留在前院书房好生念书,只用清一色的小厮伺候他,以免他和丫头们又胡闹,谁知,防住了丫头,却防不住下人们的风骚婆娘,愣是把圣贤之地搞成了销魂淫窝,亲娘不愿把事情闹大,这才悄悄遮掩了下来,否则,还不叫全府的人笑话死。


    就亲哥这种学习态度,他要是能考中才怪,倒是隔房的二堂哥……


    “二哥一直在国子监读书,有饱学大儒教导着,他自己也勤奋吃苦,万一他考中了,大哥却名落孙山,那多丢咱大房的人啊。”董永玫忧心忡忡道。


    董大太太闻言,先啐了闺女一口:“呸呸呸,你就不能盼你亲哥点好么?也许你哥运气好,偏偏就考中了呢。”这话说的董大太太自己都没有一点底气,胡乱敷衍了几句,董大太太便满脸酸气道,“你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举人哪是轻易考得上的,你二哥也是头一回下场参考,我才不信他有那个好命!哼!”


    摊上了一个高门贵媳,儿子要是再有大出息,老二媳妇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


    “不说他们了,玫儿,你收拾好了,就再去街上逛逛,权当散心玩耍了。”董大太太说道。


    董永玫应了一声,便一身光鲜亮丽的走了。


    望着女儿走远后,董大太太又眉笼忧愁的跪在佛前,儿子不成器,又没个可靠的贵人帮扶,她思来想去,唯有把女儿高嫁,才能助儿子一臂之力,只有儿子出人头地了,她后半辈子才有指望。


    所以,求佛主保佑,让她的玫儿嫁入高门,让她的儿子高中举人,顺便,一定要叫二房的董永琦落榜。


    舒舒服服吃睡了几天,董永琦终于重新容光焕发,精神勃勃。


    “阿屏,你人美心善,就叫我摸一摸……”自从考试归家,董永琦每天都要老生常谈几回。


    拿了个枕头捂在肚子上,以免董永琦这厮搞偷袭,林银屏这才义正言辞拒绝道:“不,我人丑心恶,冷血无情,就是不给你摸!”


    “就让我摸一摸吧,我好歹也是孩子爹呐。”董永琦搓着手,笑得一脸讨好。


    林银屏冷哼一声,不为所动:“你想摸孩子,有本事就自己生去呀!”


    董永琦:“……”没见过这么会为难人的媳妇,虽说他趁林银屏熟睡时,偷偷摸过好些回了,但是,能正大光明摸一回媳妇,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伸指头勾住林银屏的裙带,董永琦一面轻轻扯着,一面弯眉笑求,“阿屏,求求你啦,就让我摸一下吧,就一小下。”


    晕,好看的男人认真撒起娇,还真没女人什么事了。


    “撒娇也没用!”林银屏憋住笑,努力不破功,“秋试的成绩就快下来了,你有和我耍赖胡闹的功夫,还不如去魁星庙多拜拜,你可别忘了,要是考不进举人榜前十名,你就接着睡你的小榻吧。”


    董永琦轻嗤一声,不以为意道:“要是求神拜佛真有用,那人人都能心想事成了,叫我说呀,求神不如靠己。”话题楼只歪了一小会儿,就被董永琦赶紧扯了回来,“阿屏,到底怎么样,才能叫我摸一下孩子啊。”


    “叫我摸一下吧,我昨天晚上做梦,梦到你给我生了一个大胖……”


    董永琦的话还没说完,外头忽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哭声:“琦哥儿媳妇,救命啊。”


    这道声音很熟悉,来自董大太太,正胡乱掰扯的夫妻两个闻言,顿时面面相觑,惊疑不定:这是出了什么泼天大事,竟叫董大太太毫不顾忌侯夫人的体面,如此凄厉的哭叫不已。


    “琦哥儿媳妇,求你救救玫儿吧。”董大太太满脸泪痕的跑了进来。


    林银屏还一脸懵逼中:“永玫怎么了?”印象中,董永玫在成婚之前,并没有遇到过什么很大的麻烦啊。


    “荣国公府的二爷要纳玫儿为妾,叫咱家明天就把人送进那府,不然,就叫咱们董家好看!”董大太太满脸都是慌乱之色,望着林银屏的目光,就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荣国公府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是太子的外家,你大伯身上空有一个侯爵,哪里敢得罪那家啊,琦哥儿媳妇,只有你能救玫儿了。”


    林银屏听了半天,终于捋顺了里头的关系。


    《兰馨传》中,董永玫嫁的应该是那五爷,怎么这会儿又蹦出来一个那二爷?


    董永玫现在的情况算什么,嫁给前夫他哥当小老婆?


    ☆、卧槽+1


    抛开有点无厘头的感想,林银屏犀利直问:“无缘无故的, 那家二爷怎会点名要纳永玫为妾?都这个时候了, 大伯母说话,就别露一半, 藏一半了。”


    不搞清楚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林银屏才不会瞎掺和大房的事。


    说不准又要吃不着羊肉,还凭白惹了一身羊骚。


    董大太太拎着帕子,在眼睛上一通乱擦, 哭道:“今儿个早上, 玫儿去翠宝斋买首饰, 恰好被那家二爷瞧见了, 他见色起意, 当场就想把玫儿抢回府,还是玫儿报出了身份, 这才幸免于难,但是,那家二爷不甘心,又对玫儿说, 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是该以礼相待, 叫玫儿回家等着,他很快就会迎玫儿进门。”


    “那家刚刚已经来了人,丢下两千两银子,并十八匹绸缎, 就说明天会派花轿来接玫儿!”董大太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林银屏想了一想,印象中,那家二爷好像确实是头一号的跋扈霸道。


    “大伯母既然不乐意,直接拒绝就行了呗。”耳听毕竟为虚,是以,林银屏并未完全相信董大太太的话,只道,“至于那家送来的银子和绸缎,大伯母再原模原样送回去不就得了,有什么好哭的。”


    董大太太抬起头,红着眼眶,重重强调:“那可是皇后的娘家,我若直愣愣拒绝,岂不是得罪了皇后和太子?!”


    林银屏轻轻‘哦’了一声,面无表情道:“那大伯母好好给永玫收拾收拾,准备送她上那家的花轿吧。”


    董大太太闻言,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玫儿好歹也是侯府嫡出的姑娘,就算董家再落魄,也不至于去给人做妾,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缓过来劲儿的董大太太,怒道。


    林银屏挑了挑眉,悠悠道:“大伯母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你还怕什么?你若执意不送永玫去那府,那家老二还敢上门强抢不成?他要真有那个胆子,京城的顺天府、御史台又不是吃闲饭的,你就不会去击鼓告状么?”


    “这怎么行?”一听林银屏的话,董大太太顿时连连摆手,拒绝道,“如此一来,不只彻底得罪了荣国公府,连玫儿的名声也要毁完了!”


    林银屏:“……”


    这董大太太简直是个窝里横啊,只会欺负好脾气的老实人,一旦碰到稍微厉害点的人物,顿时怂的一批。


    林银屏不打算再和董大太太废话,干脆道:“大伯母刚才说什么,说只有我能救永玫?依照我的脾气,直接叫人把东西送回那家,再清清楚楚告诉她们,董家的女儿绝不为妾,完了。”


    “那就劳烦你走一趟董家,把话说清楚吧。”一听这话,董大太太立刻顺杆往上爬。


    伊珂丝珂悠日咪?


    林银屏掏了掏耳朵,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大伯母,你刚刚说什么?”


    董大太太不安的动了动身子,一脸讪讪道:“伯母的意思是说,你出身长公主府,身份贵重,哪怕是荣国公府,也要给你几分面子,若是有你出面调和,既能不与那家结仇,又能保住玫儿的名声,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林银屏简直要被气笑了。


    你是两全其美了,坏人全叫她当了!这小算盘打的,完全是把她当智障哄呢是吧。


    “我可去你的吧!”林银屏当即勃然大怒,大声呵斥道,“董永玫又不是我闺女,她摊上了麻烦,你这个当娘的不出头,反叫我一个刚怀孕、不能随便动弹的孕妇,跑去别人家里当冤大头!我要是有什么闪失,你赔得起么!滚滚滚,夏荷、秋菊,给我把这个黑了心肝的蛇蝎毒妇撵走!”


    见林银屏激动的几乎快要跳起来,董永琦立刻摁住老婆,皱眉劝道:“阿屏,淡定,淡定点。”


    被骂‘黑心肝’外加‘蛇蝎毒妇’的董大太太,脸上相当挂不住,嘴里却依旧振振有词:“都是一家子骨肉,血脉相连的,玫儿遇上了麻烦事,你们也不能完全袖手旁观吧,再说,御医不是说了,你的胎相好的很,就是烦你去那家调和一下,又不是和人动手打架,怎么会出现闪失呢。”


    林银屏闻言,又想破口大骂,却被董永琦一把捂住了嘴,只发出不爽的呜呜呜声。


    “大伯母,阿屏需要静养,有事咱们去福安堂,找老太太商量。”董永琦声音虽温和,目光却极冷淡。


    董大太太脸色变幻片刻,才转身走了。


    “哎呀,你捂着我做什么?是想憋死我么?”林银屏一把掰开董永琦的手,颇没好气道。


    董永琦抚着林银屏的后背,替她顺气:“你和她置什么气,到头来,伤的还不是自己的身子?”


    “你听听,丫说的是人话么!她闺女刚摊上事,她男人和儿子又不是全死翘翘了,不去找他们想办法拿主意,反倒第一个就来找我?怎么,我长了一张傻子的脸,看起来很好骗么?”林银屏大怒道。


    她原想着,董永玫若是真遭了无妄之灾,前头的事由董大太太自己处理,荣国公府要是当真不干不休,她再出来插一手也不迟,没想到啊没想到,董大太太这个老娘儿们的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打算自己躲在后头装乌龟,忽悠她从头到尾去冲锋陷阵!


    “你哪里好骗啦,你要是真的好哄,我也不至于连你的床都爬不上去,好啦,别气了,我去一趟福安堂,一会儿就回来。”董永琦哄了林银屏几句,便出了门。


    林银屏一连做了十个深呼吸,才勉强压住心里的火。


    不多大一会儿功夫,董永琦果然气定神闲的回来了,见状,林银屏忙凑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你先叫我摸一摸孩子。”董永琦卖了个关子。


    林银屏别过身子,哼哼道:“爱说不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老太太带着那家送来的东西,和大伯母、咱娘一起去了那家,大伯母还想叫我一块去,我推说你刚刚被她气到了,有一点不舒服,老太太就让我回来照顾你了。”董永琦笑着掰过来林银屏,温声道,“叫我说,这件事里头的猫腻,只怕大了去了,我们且看老太太回来以后怎么说吧。”


    事情果如董永琦所料,里头的猫腻果然不小。


    到了荣国公府,董老太太刚说明来意,那家女眷的反应,一个比一个懵圈,纷纷一头雾水的表示‘哪有这样的事,我们压根不知道呀’,那家老二当时正好回来,把人叫过来一问,事情就全部清楚明白了。


    原来,那老二今日在翠玉斋闲逛时,碰到了一个频频偷看他、并朝他暗送秋波的小美人,那老二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色心一起,便想把这个小美人拐去乐呵乐呵,谁知,小美人竟然出身西昌侯府,不是普通门户的小家碧玉,直接抢回家不大合适,但那老二无法无天、嚣张霸道惯了,哪肯就此放过,于是便冲小美人放了狠话。


    回头又一合计,反正西昌侯府已经败落,给荣国公府连提鞋都不配,压根没什么好怵的,当然,为了避免麻烦,他决定先把小美人养成外室,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再把她挪进那府也不迟。


    董老太太回府后,厉声质问董永玫事情真相,董永玫自然哭着辩称‘她没有故意勾引那老二’,董老太太半信半疑之际,又命人审问服侍董永玫的丫鬟,这一审,可不得了了……


    “不会吧?”林银屏瞬间瞪圆了眼睛,瞠目结舌道。


    董永琦叹了一口气,苦笑两声:“大伯母操心永玫的亲事,一时之间,又没寻到好门户,便想着,我在街上随便走一走,就能被你瞧中,永玫说不准也有这样的好运气。”


    林银屏不由咂了咂嘴。


    原来董永玫这阵子总往外头跑,是为了钓金龟婿啊。


    京城的金龟婿是不少,但纨绔浪荡子同样也不少啊,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还有,那家老二也是够胆,打着荣国公府的旗号,连侯府小姐都敢强行纳成小妾,董大太太那个胆小鬼,一下子就被唬住了,要不是董永琦催促董老太太下决心去了一趟那府,这件事情的后续……大概会非常精彩。


    “你说说你,我好歹是你强抢到手的良家民男,成婚第一晚,你就冷落我……”简单说完董永玫的尬人尬事,董永琦又专注于自己的追妻大业,“你好歹珍惜我两年,再冷落不迟呀,阿屏,你给我些笑脸好不好?”


    林银屏:“……”


    那老二欲纳董永玫为妾的盘算,虽被那家长辈拦下否决了,但事情到此还不算完,不过短短三四天,京城里便尽是董永玫的风言风语,传她不知检点,大庭广众之下,就勾引男人,说的相当有鼻子有眼儿,消息传回董家,董永玫气得呜呜直哭,羞愧欲死,董大太太崩溃的一个劲儿摔碗砸碟。


    此事一出,不只董永玫一个人丢人现眼,董家上下全部跟着脸上无光。


    与此同时,三年一度的秋试终于放榜了。


    董永琦倒是淡定,没有在放榜之日,眼巴巴的亲自去蹲守,他还有闲情逸致,给林银屏细细描了一幅小像,刚画完最后一笔,院子外边便远远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二爷中了!中了第一名!!第一名!!!”


    林银屏闻声,立刻去看董永琦,一脸震惊道:“……外面说你中了第几名?”


    董永琦轻轻吹了吹手里的小像,眉目舒展的笑道:“阿屏,今天晚上总该叫我睡床了吧。”


    ☆、初级目标get


    直到亲眼看见中举的喜报单,林银屏才确信, 董永琦这厮……


    居然真的考了第一名!


    “本想着, 能考个第十名就行了,没想到……哎, 今年的运气真是不错。”董永琦第一回下场,就取得了头名的好成绩,董家上下几乎欢喜疯了,偏偏当事人淡定平静的很, 还用一副很欠揍的语气, 说了些谦虚感慨的话, 末了, 他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林银屏, 尔后目光下移,又瞅了瞅她的肚子。


    那一瞬间, 林银屏立刻福至心灵,羞恼不已。


    混蛋!


    这王八羔子不仅得意第一回考试就中了举人榜魁首,还得意……只用仅有的一次机会,便让她揣上了他的娃娃。


    真论道起来, 董永琦还真是幸运他妈给幸运开门,幸运到家了!


    夫妻两个心有灵犀的交流, 别人都没看懂,福安堂内的所有人,都在眉花眼笑,因董永玫带来的乌云盖顶, 也一股脑儿全被驱散了,董老太太一面抹着欢喜的眼泪,一面叠声吩咐:“快,快去买爆竹!再叫人准备宴席,找个戏班子来,大家晚上好好热闹一回!”


    董永玫丢了大脸,名声尽毁,董大太太也羞于见人,这几天一直称病不出,是以,董二太太便暂时掌管着中馈,一听婆婆的吩咐,立刻欢欢喜喜应了:“嗳!我这就去安排!”


    将董永琦拉坐在身旁,董老太太目光慈爱道:“好孩子,你前阵子才要当爹,如今又中了举人,真是好事成双,双喜临门,明年就是春闱,等热闹过了,你还是要好好读书,争取明年也一次挣个进士的功名,给咱们董家光宗耀祖。”


    董永琦不骄不躁的回道:“孙儿会尽力的。”


    瞅着出息懂事的二孙子,董老太太不免又想到糟心的大孙子。


    那才是董家未来的顶梁柱呢,却……


    董大太太的院子。


    咣当一声,又一个茶碗砸在了地上。


    董大太太坐在床上,披散着长发,面目狰狞扭曲的骂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凭什么,凭什么她女儿倒霉透顶,她儿子名落孙山,二房的董永琦却一个劲儿的春风得意,她恨恨的捶着床柱,歇斯底里道,“老天不公,老天待我不公平啊,我的命真是好苦啊……”


    “太太。”董大太太的心腹刘妈妈赶紧上前,拦住主子用力捶打床柱的自残行为,“你要保重身子啊。”


    噼里啪啦的喜庆爆竹声,远远飘进了房中。


    董大太太听着外头的爆竹声声响,不用出去亲眼看一看,也知道老二媳妇肯定乐成了一朵喇叭花:“刘顺家的,你听听,全府都在热热闹闹恭喜二房,咱们这一房却……琏哥儿和玫儿呢?去,把他们兄妹两个叫来!”


    刘妈妈应了一声,便立刻派人去叫。


    须臾,刘妈妈面露为难的回道:“太太,姑娘哭着说没脸见人了,坚决不肯踏出房门半步,大爷又去了薛姨娘屋里,说是等会儿……再过来。”


    董大太太一听这话,顿时咬牙切齿骂了一句:“这两个孽障!”


    儿子不成器,一心扑在吃喝玩乐身上,原想靠女儿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谁知,闺女也是个睁眼瞎,没勾着家世优越的贵公子,反倒惹上了名满京城的浪荡子。


    怒气一股一股涌上心头,董大太太抿着嘴角,皱眉怒斥:“到底是谁在故意败坏玫儿的名声!”


    “刘顺家的,你说,是不是老二媳妇?!”董大太太一把攥住刘妈妈的袖子,喘着粗气道,“她一向和我不对付,如今抓到了玫儿的把柄,会不会是她在借机报复!”


    闻言,刘妈妈轻轻摇了摇头,回道:“不像,二太太可是董家的媳妇,咱们姑娘丢脸,她脸上同样也没光彩,而且,二太太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短短几天就能搞得满城风雨,依照奴婢的蠢念头,这件事有可能是那家做的。”


    “那家?”其实,董大太太心里也有这个猜测,但她拒绝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刘妈妈低声道:“太太,那家二爷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凡是叫他看中的姑娘,就没有哪个躲的掉,他故意败坏咱们姑娘的声誉,恐怕就是打着让姑娘无人可嫁、只能嫁给他的念头。”


    “他休想!”董大太太气得嘴唇都哆嗦了。


    又不是去荣国公府当正房奶奶,她疯了,才会把闺女送去那府做妾。


    “那太太预备怎么办呢,岁数不饶人,姑娘已经及笄了,也不能一直这么耽误下去啊。”刘妈妈道。


    董大太太低声咒骂道:“林银屏那个小贱人,公中花了那么多银两娶她过门,却不叫咱们占她一点好处,实在是可恶!若她肯带着玫儿出去应酬往来,我何必出此下策,反叫玫儿阴沟里翻了船!”


    刘妈妈沉默,主子叽里咕噜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底要怎么办。


    董大太太哪里知道要怎么办,她一心巴望着女儿高嫁,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正烦得像一只无头的苍蝇。


    当夜,西昌侯府又是摆宴,又是唱戏,热闹的不行,大房一家子……没有人出席。


    董老太太见了,不免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散了晚宴,董永琦和林银屏一块回了院里,一进屋子,董永琦便扑到卧房的床上,眉飞色舞的滚了又滚,见状,林银屏大怒,抄起一个枕头便往他身上砸:“你给我下去!”


    董永琦挥手打飞枕头,笑得特别花枝招展:“阿屏,我赌赢了!从此以后,这张床也有一半是我的地盘了!愿赌服输,你没有理由再赶我下去了!”


    林银屏一屁股坐下,干脆拿拳头去捶董永琦,恼道:“喝那么多酒,熏死人了!不洗漱干净,不许上我的床!”


    一听这话,董永琦便弹簧般蹦起来,直接钻进了净房。


    林银屏:“……”《兰馨传》的世界架构到底怎么了,薛兰馨是个重生者,她是个穿书者,这个董永琦重生的概率不大,约摸也是个穿的吧,就是不知道他打哪里来。


    洗漱归来的董永琦,一个劲儿的往林银屏跟前凑:“阿屏,你闻闻,我还熏人么?”


    “行了,少闹幺蛾子,老实睡觉吧你!”林银屏懒得理睬董永琦,抱着自己的被子,径直躺了下去。


    就算此董永琦非彼董永琦,也不代表,她就要死心塌地的和他一起过日子。


    男女之间那点事,讲究个合则聚,不合则散。


    有句话说的好,用在盲婚哑嫁的古代更合适不过,女人嫁的男人,到底是人还是狗,生一个孩子就知道了。


    林银屏打算看一下,等董永琦当爹的兴奋劲儿过了,他还能不能继续当个人!


    是个人的话,她就凑活着先过过日子,若是变成了狗,不好意思,她的和离大计,还得再提上日程。


    林银屏正暗自盘算,忽觉一只咸猪手搭上了她的腰,她一巴掌打开,转头恶声道:“董永琦,我和你的赌约,你只完成了一半,我愿赌服输,已经答应你以后都能睡床,但是,你考中二甲进士了么?哪来的脸对我动手动脚?堂堂一个读书人,不喜欢当君子,非要当小人是吧!”


    董永琦闻言,目露委屈道:“……我只是想摸一摸孩子。”


    “阿屏,你只要求我考进前十名,我好歹考了个第一名,你就不能给我一点点额外的奖励么?”董永琦竖起一根手指,可怜兮兮道,“给我摸一下孩子,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吧。”


    林银屏黑脸半晌,才十分不爽道:“我数十个数,我一数完,你必须立刻撤手。”


    “十个数也太短了。”董永琦讨价还价道,“怎么着也得一百个数吧。”


    林银屏瞪圆眼睛,摆出一副完全没得商量的架势:“机会给你了,你不愿意就拉倒。”


    “行行行,都听你的!”好歹能正大光明摸一回了,这个机会,董永琦怎会乐意错过,他抬起手,一脸郑重的搁到了林银屏的肚子,还没来得及转圈揉摸几下,林银屏已经一阵风似,完全没有停顿的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字的话音刚落,林银屏已拍飞董永琦的爪子,“叫你摸完了,可以睡觉了吧!”


    董永琦:“……”感觉自己被耍了。


    望着一脸得意嗨皮的林银屏,董永琦默默叹了口气。


    ——春闱可以明天就开考么?


    在夫妻两个井水不犯河水歇下以后,董老太太所居的福安堂内,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深夜被传唤过来的董大太太,打扮十分清减,头上只插了一根素银发簪,仿佛真是生病了的模样,她走到婆婆跟前,弱不胜衣的行了个礼,语气讪讪道:“老太太。”


    “永玫已经大了,正是说亲的时候,偏偏这时候坏了名声,京城的大户门第,只怕是不好说了。”见大儿媳乱出馊主意,害了自己的亲孙女,董老太太心里别提多不舒服了,“为今之计,要么,在京城寻个普通人家嫁了就是,要么,就只能嫁到京外了,你是她亲娘,出了这样的事,一味装病躲着不见人,像什么话。”


    董老太太越说,面色越难看:“你自己说,给她选哪条路,我好着手替她打听。”


    “老太太。”一听董老太太的话,董大太太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都是儿媳一时糊涂,才害了玫儿,求老太太别随意将她许人,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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