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总是想和离》 穿进《兰馨传》 林银屏坐在大红的喜床上,面无表情脸。 脑子里新多出来的记忆告诉她—— 她穿书了! 穿到了一本昨天刚刚看完、集宫斗宅斗重生打脸升级狗血灵泉空间等各种元素为一体的长篇网络小说《兰馨传》中,小说中的女主角,名叫薛兰馨,而她穿的这副躯体,与她同名同姓,都叫林银屏。 《兰馨传》中,林银屏是个反派女配,结局很……凄惨。 林银屏会坚持把《兰馨传》读完,就是想看和她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能不能幡然悔悟,不再继续作死,谁知,她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奔不回头,愣是把满手的好牌,打的一把稀巴烂。 失望至极下,林银屏丢了手机,倒头就睡。 谁知,一睁眼,她就穿成了《兰馨传》中的林银屏。 而且,好巧不巧的,还穿在了林银屏和董永琦的新婚之夜。 董永琦,是西昌侯府二房的嫡长子,也是女配林银屏心心念念想嫁的意中人,而女主角薛兰馨,却是西昌侯府大房的儿媳妇。 没错,薛兰馨是董永琦的隔房嫂子,董永琦身为小叔子,却偷偷暗恋堂嫂,视她为心中白月光。 正是因为得知丈夫喜欢的人是薛兰馨后,林银屏才疯狂的打压欺辱陷害薛兰馨,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害了自己的性命。 哎,何必呢。 亲娘是颐华长公主,与当朝皇帝是同胞兄妹,拥有这么强的背景靠山,就算一时心盲眼瞎,嫁给了不喜欢自己的男人,但你可以爽快和离、再次寻觅第二春嘛。 偏偏缺根筋儿的吊在董永琦这棵树上,闹得父母担忧,夫妻反目,最后无儿无女的死去。 看到这个剧情时,林银屏心里那个怒啊,恨不得钻进书里,把小说中的林银屏揍醒。 现在好了,她成了《兰馨传》中的林银屏,脑子清楚明白的很,用不着再自己揍自己。 心中藏有白月光的男人,她可消受不起,所以,林银屏在穿书后的新婚当夜,做了一个严肃无比的决定,她要和董永琦……和离! 她恢复她的单身,至于董永琦,叫他继续暗恋他的女主白月光去吧! 反正《兰馨传》的男主角也不是他,以后有他黯然到伤肝断肠的时候。 “二爷回来了!” 林银屏刚理好思绪,打定主意,外头忽然响起了丫鬟喜庆的通报声。 轻轻吐出一口气,林银屏转偏过头,望向卧室紧闭的房门。 刚发现自己穿书那会儿,林银屏无疑是震惊无比的,为免旁人看出什么破绽漏洞,她便把丫鬟全都赶了出去,此时此刻,满室喜庆的新房里,便只有她一个人。 房门很快从外头被推开,一个身穿大红喜服、头戴喜冠的挺拔身影,迈步走了进来,伴随着越来越近的刺鼻酒气,林银屏终于看清便宜丈夫董永琦的脸。 怪道原来的林银屏,哭着闹着非要嫁给董永琦,这厮长得也忒…… 十七岁的少年,身姿修长,挺拔秀丽,仿若玉树临风,更兼生得眉俊目秀,鼻挺肤白,端的是丰神俊朗,神采照人。 林银屏的眼神闪了闪。 《兰馨传》里,一开头讲的就是薛兰馨重生,那个时候,林银屏和董永琦已经成婚,两人的新婚夜是如何度过的,文中并没有提到。 既然没有剧本可参考,林银屏索性自由发挥。 ——反正,她才不会和董永琦过洞房花烛夜! “时辰不早了,早点安置吧。”在林银屏打量董永琦的时候,董永琦已经迈步到床畔,他一边往床上落座,一边解脱大红喜袍,整个人脸色平平静静,举止落落大方,似乎没有半点勉强之意。 这么直接?! 林银屏蓦然瞪大眼睛,一脸诧异道:“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么?” 董永琦脱衣裳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他偏过脸来,眸光流转似幽静水波:“你既嫁了我,我自好好待你,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闻言,林银屏深深的默了一默,须臾,她豁然起身,开门出去。 见状,董永琦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却没有出声阻拦,很快,外头响起林银屏脆丽明快的嗓音,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让候在外头的嬷嬷丫鬟都下去,凝神听了会儿外头的动静,董永琦继续慢条斯理的解衣裳。 喜堂拜过了,交杯酒喝过了,洞房之事……也少不了敷衍一番。 要不然,就林银屏那臭脾气,还不把房顶给闹翻了。 林银屏撵走丫鬟、回到屋里时,一瞧董永琦现在的模样,险些一跤摔坐到地上,他身上穿的大红喜袍,已然搭挂到了床头的衣架,头上戴的大红喜冠,已摘下来搁在了桌案,不只如此,他连上身的红绸里衣,也脱得一干二净,随意扔在了床里。 红烛高燃,锦帐华丽,眉目英俊的少年,光着精瘦的上身,静坐在喜床,气氛无端的暧昧旖旎起来。 林银屏简直目瞪口呆。 她出去撵个人的功夫,董永琦怎么就脱成这副模样了! 要不要这么……刺激? “回来了?”见林银屏折身回屋,董永琦压下心中的厌烦和不快,主动起身朝她走过去,口内再次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林……阿屏,早点歇了吧。” 不敷衍完圆房之事,他只怕没有清静觉可以睡。 反正迟早要和林银屏滚床单,与其磨磨蹭蹭闹出不愉快,还不如干脆利索些,早完事早交差。 董永琦伸手去拉林银屏,谁知,刚碰到她的手背,就被她用力摔开了,他眉心一拧,勉强称得上温和的表情,迅速冷凝下来:“林银屏,你这是什么意思?!” 若非他变成‘董永琦’的时候,婚事已定、无法拒绝,他才不会娶林银屏这个野丫头! 他都安慰过自己,既然和林银屏成了亲,哪怕她刁蛮任性,傲慢嚣张,不是一个好妻子的人选,他依然会承担起身为丈夫该尽的责任,谁让他在死后偏偏变成了‘董永琦’呢。 董永琦的人生,以后就是他的人生。 他会代‘他’好好生活下去,包括读书考功名、孝敬董二老爷和董二太太、以及成家立室,绵延血脉。 至于偷偷暗恋隔房堂嫂什么的,这个还是免了。 他已经释放出足够的诚意,林银屏竟然拒绝他的触碰,简直……不识好歹! 林银屏压根不知董永琦心里的念头腹诽,她拍开董永琦的爪子后,便吭哧吭哧走到床边,她一屁股坐下,昂首挺胸道:“董永琦,我后悔嫁给你了,我要和离!” “什么?”董永琦黑着脸站在原地,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林银屏字字清晰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要和离!” 见林银屏表情严肃,不似在玩笑胡闹的模样,董永琦不由深深皱起眉头。 这个林银屏,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哭着闹着非‘他’不嫁的是她,揭盖头喝交杯酒时娇羞的是她,怎么他出去陪酒待客的功夫,她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林银屏,你是在搞笑么?” 董永琦大步一迈,径直走到林银屏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沉声质问道:“全京城都知道,你我今日成婚,这会儿,来赴喜宴的宾客刚走,你居然和我说,你后悔嫁给我了,你想和离?你早干什么去了你!” 若是不想和他成亲了,就不能早点悔婚么? 当谁很想娶她似的。 如今,喜堂已经拜过了,交杯酒也喝过了,全京城都知道他们两个成亲了,现在突然闹什么不愿意! 林银屏眼前一花的功夫,光裸着上半身的董永琦,已气势汹汹的杵到了面前。 瞅着董永琦亮到刺眼的白皙肌肤,林银屏不受控制的老脸一红,脸颊蓦的滚烫灼热起来,正巧,她眼角余光瞥到了一片红色,遂立刻抓起那件红绸里衣,丢到了董永琦怀里:“你别激动!先把衣服穿上!” 董永琦冷哼一声,绷着俊脸,把红绸里衣又穿回了身上。 可恶,他衣裳都脱了,就等着敷衍完林银屏好睡清静觉,谁知,林银屏倒是不肯配合了。 新婚之夜,被新娘子拒绝圆房,他不要面子的嘛。 ……窝火。 “才和我成婚,你就想和离,林银屏,你把婚姻大事当儿戏么?”董永琦生了一副好模样,风度翩翩,温和可亲,极易勾起人的好感,可这会儿的他,却眉目冷冽,嘴唇紧抿,愣是流露出几分凛然寒肃的气场,“我决不答应!” 林银屏瞧着董永琦,十分纳闷道:“你为什么不答应?” 不应该吧。 《兰馨传》里有提过,这门和颐华长公主府的亲事,董二太太和董永琦都不乐意,前者是担忧儿媳妇来头太大,她这个当婆婆的弹压不住,儿子也要委屈低头,后者是心有所属,暂时无意成家娶妻,奈何胳膊拗不过大腿,在董二老爷夫纲和父命的威严压迫下,董二太太和董永琦双双举白旗投了降。 如今大好的机会送到董永琦面前,他还有啥不愿意的。 “我和你的亲事,是……陛下御旨赐婚,如今婚礼刚过,你就反悔想和离,林银屏,你如此任性妄为,有为董家和长公主府的名声考虑过么?” 虽然董家的名声,本来也不怎么滴。 但是,这并不妨碍董永琦一字一字冷声道:“你就那么喜欢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不好意思,我不喜欢。” 想任性和离、叫他丢脸到满京城? 门儿都没有!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谈崩了 见董永琦神色冷峻、毫不客气的质问她,林银屏心中大奇,望着董永琦的目光,不由带了点审视和探究的意味。 原文中,董永琦的人设是脾气温和,谦谦如玉。 对待出身长公主府的妻子,一直相敬如宾,尊重有加,便是林银屏后期为爱黑化,经常无理取闹、争吵打骂,他也总是一副息事宁人的退让态度,鲜少真的和林银屏动怒发脾气。 他现在突然摆出一副愤慨强势的姿态,是个什么情况? 难不成因为她拒绝圆房,伤到了董永琦的自尊心,叫他无法忍耐住好脾气了么? 说好的心里只爱女主白月光呢? 心有白月光的男人,也会因为没和妻子滚成床单而恼怒生气么? 这真爱怕是纸糊的吧。 “你先别恼,我的话还没说完。”林银屏疑惑的收回目光,体态婀娜的从床上站了起来。 《兰馨传》中,董永琦和林银屏的婚姻,根本是一段孽缘,一个心中深爱白月光,对妻子无情无爱,只有疏离冷淡的尊重如宾,一个性情骄纵,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在发现丈夫心有所属后,执迷不悟的为爱疯狂,最终落了个万劫不复的凄惨下场,这一段以悲剧收尾的婚姻里,两个人谁都不无辜。 “才与你拜堂成亲,就想与你和离,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地道。” 哎,早不穿,晚不穿,偏偏穿到和董永琦的新婚当夜,林银屏也是很无语了。 林银屏在做工精致的雕花大床前,慢慢踱着步子,语气平静道:“这样,我们可以约定一个期限,在此期间,我们当一对假夫妻,时限一到,我便以‘入门多年,未能繁衍子嗣’为由,自请与你和离,和离的旨意,我会自己去找陛下请,绝对不会连累你,如此这般,所有的错责,尽在我一人之身,予你董家名声也丝毫不损。” 刚成婚就火速和离,光想一想,也知道这是异想天开。 心中藏有真爱的董永琦,她一定要摆脱,但是,她不能为了一时痛快,就给颐华长公主府蒙羞抹黑,既然穿了林银屏的身子,她总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任。 更何况,她的婚事,还有皇帝的赐婚旨意镇着,刚成婚就公开闹和离,呃,怕不是在拿皇帝老爷当猴儿耍。 林银屏在皇帝老爷跟前的好感度,已经快掉成渣渣了,禁不住她再任性折腾了。 为了能够顺利和离,也为了把和离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和离之事,她只能徐徐图之,急不得。 当然,此事离不开董永琦的配合。 “这样总可以了吧。”林银屏自认为,她已经想的很周到,很替董永琦的声誉考虑打算了。 听完林银屏条条有理的一席话,董永琦顿时颇为意外的看着她,眸中暗藏一抹难以察觉的……怪意。 “你为什么突然悔婚?”董永琦目光古怪了片刻,忽然问道。 ‘董永琦’所有的记忆,他都有,林银屏曾当着‘董永琦’的面,红着脸大胆示爱,并发誓非君不嫁,怎么才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她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这变心灭情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除非…… 作为一个死而复生之人,董永琦难免以己度人。 林银屏刚才还好好的,忽然间就态度大变,莫非她也被……附体了? “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并不喜欢你呀,之前嚷着非要嫁给你,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刚刚突然……想明白了而已。”林银屏掩嘴打了个呵欠,许是之前喝了合卺酒的缘故,又或许是脑子里突然涌入了太多记忆,总之,她现在有点头晕犯困,很想扑到枕头上大睡一觉,她强忍倦意,继续道,“你有什么异议要提么?” 按照大升朝的风俗,新婚之夜,新郎和新娘均着红色寝衣,林银屏本就生得肌肤白皙,在鲜红艳丽的寝衣映衬下,更是肤光明皎,莹润赛雪,俨然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董永琦凝视林银屏片刻,拧着眉头,语气郑重道:“你所言当真?” “我若说话不算话,就叫我出门踩狗屎,吃鱼被刺卡。”林银屏张嘴就发了两个毒誓。 林银屏会提出这个建议,并非无的放矢。 原文中,董永琦一直暗恋薛兰馨,为她守身如玉,连董二太太给的通房丫头都不肯要,试问,这样一个专心一意的男人,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怕是不会去碰任何一个女人吧。 林银屏出身的背景十分强硬,董家是万万得罪不起的,所以,哪怕董永琦不想和林银屏洞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但是,现在的林银屏,并不需要他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啊。 她刚刚的提议,简直不要太善解人意。 董永琦完全没有理由拒绝她。 “那我也不答应。” 出乎林银屏的意料之外,董永琦竟然选择了拒绝。 “你说什么?!” 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出现了偏差意外,困倦不已的林银屏,立刻精神一振,她美丽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恼怒之色,压着嗓音低吼道:“董永琦,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急了我,谁都别想好看!” 如果可以选择,她才懒得和董永琦掰扯商量,巴不得连夜就离开西昌侯府。 但是,还是那句话,和董永琦一拍两散这件事,急不得。 “你是我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进门的妻子,我为什么要和你当假夫妻?为什么要答应与你和离?没有这个道理。” 董永琦瞥一眼怒火冲冲、却强压脾气的林银屏,一脸的老神淡定:“洞房花烛新婚夜,新娘子却失信悔婚,我是丢人了点,但是,你若不怕长公主也跟着丢脸,不怕陛下降罪责怪,你就尽管敞开嗓子胡闹,最好嚷的人人皆知,也叫大家伙儿都评评理,到底孰是孰非。” “你敢威胁我?!”林银屏怒目圆睁,恶狠狠的瞪着董永琦。 董永琦理了理衣襟,语气悠闲道:“哪里,哪里,只是好心提醒你罢了。” 林银屏烦躁的挠了挠头,董永琦怎么变得这么难搞? 这和书里描述的不一样啊…… “阿屏,别再闹了,时辰不早了,还是早点歇了吧。”看着林银屏阴晴不定的脸色,董永琦又好声好气的劝了一句。 他和林银屏打小就认识,对她的脾气秉性,再熟悉不过。 若说刚才只是三分怀疑,那么,他现在已有七分把握确定,眼前的女子,大概不是真正的林银屏。 “歇你个头!”林银屏这会儿都快烦死了,见董永琦又装模作样说什么睡觉的事情,气得差点一佛升天。 大红色的鲜艳床单上头,此时正铺着一块干净的白缎喜帕,林银屏觉着这玩意儿碍眼的厉害,便气鼓鼓的又坐回床上,咬牙切齿的抓过那块喜帕,然后用力往外一扔,口内喝道:“你敢上床睡觉,我就对你不客气,哼!” 林银屏放完狠话,便踢掉鞋子,掩好床帐,在松软的床榻上躺了下来。 《兰馨传》这本书,她才看过没多久,隐约还记得,原来的林银屏会发现董永琦心悦薛兰馨,皆因在他的书房里,找到了一条薛兰馨的帕子。 一条绣着兰花图案、落款为馨字的帕子。 她明天就去翻出来! 有了这个大把柄,看董永琦敢不答应和离之事! 林银屏困倦的十分厉害,刚才还能勉力强撑,这会儿,脑袋一挨着枕头,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床帐之外,婴儿手臂粗的龙凤大花烛,已经燃掉了一小半,董永琦提着被林银屏扔下床的白缎喜帕,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万万没想到,他的新婚洞房夜,居然演变成了如此情势。 静坐半晌,董永琦豁然起身,他在屋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根尾巴尖锐的金簪,在指腹上用力一划,便有鲜血汩汩涌出,手指一翻,滴答滴答落下的血迹,便在白缎喜帕上污了一小块。 洞房花烛夜,新郎官和新娘子怎么能不圆房呢? 叫旁人知道了,多丢人呐。 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和林银屏‘圆完房’,董永琦便挑开床帐,轻手轻脚的爬了上去。 开玩笑,她不让他上床睡觉,他就要乖乖听话的独坐一夜么? 他可不会随便娇惯她! 喜床特别宽大,林银屏霸占了外头,董永琦便爬到里侧躺下,他从天不亮就开始忙碌奔波,一整天都没个停顿,虽不至于满身疲累,也是有一些乏困的,所以,他望着鲜艳的床顶出神片刻,也缓缓闭上眼睛睡着了。 若是以前的林银屏和他提议,先当几年假夫妻,然后再和离,他大概会抚掌大赞,欣然同意。 至于现在嘛…… 他心里又没有喜欢的姑娘,不管娶谁为妻,都没有多大差别,若是这个假林银屏,能安分守己过日子,不给他惹是生非,和她凑活着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和离再娶什么的,他才懒得再折腾一回。 重活一世,他只想身体健康、岁月静好的活着。 林银屏穿书后的第一晚,睡得特别沉,朦朦胧胧中,她懒懒的翻了一个身,然后搂到了一个硬邦邦、很温暖的…… 正闭眼犯懒的林银屏,一个激灵,猛然睁开了眼睛。 “啊——”林银屏惊叫一声,用力推开同样突然睁开眼睛的董永琦。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戏精 “姑娘!” “二奶奶!” 天色已经蒙蒙亮,平静安逸的新房之内,忽然响起了新娘子的惊叫声,候在外头的嬷嬷丫鬟们顿时一惊,连忙推门进屋,想要一探究竟,不用问,嘴里唤着‘姑娘’的,是从颐华长公主府跟来的陪嫁婢女,称呼‘二奶奶’的,自是西昌侯府原有的丫鬟。 新房里,林银屏刚大声叫完,脑子里就转过弯来了。 她穿进了一本书里。 已经不在原来生活的世界了。 被她迷迷糊糊抱住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刚刚成婚的便宜丈夫,董永琦。 回过神来的林银屏,立刻翻身坐起,耳听有不少人破门而入,脚步凌乱,呼声急促,赶在那些人冲进来之前,她嗖嗖嗖爬到床边,挑开大红色的柔软幔帐,朝外头大声吼了一嗓子:“都出去,谁也不许进来!” 林银屏吼的气势十足,很快,混乱的动静消失了。 震住了外面,林银屏这才转身回头,一脸不善的瞪向董永琦,低声咆哮道:“谁让你睡床上来的?!” 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搂了个男人,实在是太败坏心情了。 此时,董永琦也慢吞吞的坐了起来,他没有理睬林银屏,而是先扬声吩咐:“我和二奶奶要沐浴,快抬热水进来。” 外头很快有人答应了,众人离开的脚步声,这才纷纷响起,稍后,还有轻轻关上门的声音。 林银屏刚才的一声惊叫,肯定吓了仆婢们一大跳,董永琦在后头及时出声,算是给不明所以的丫鬟吃了一味定心丸,要不然,她们心里指不定怎么犯嘀咕呢。 晨光微明,透过窗棂直射床内,照亮林银屏的雪肤花貌,董永琦意态闲闲的觑她一眼,口吻悠悠道:“大惊小怪,我们已经拜堂成亲,是正经夫妻了,合该睡在一张床上。” “呸,谁和你是正经夫妻!” 结结实实睡了一整觉,林银屏只觉神清气爽,脑袋明朗,便也有了应付麻烦的精力,她低低冷笑一声,嗤之以鼻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这门婚事,我可没打算承认!” 哼,就算要为长公主府的名声考虑,她也不可能委屈自己给董永琦真当媳妇。 当她是缺心眼啊。 董永琦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木已成舟,你何必再死鸭子嘴硬,真把事情闹大了,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林银屏轻哼一声,反唇相讥道:“这个不用你操心!” “你我夫妻一体,我怎么能不操心?”丫鬟们进进出出,已在往屋里抬送热水,见状,董永琦将身子挪近林银屏,说话的声音放的更低微,“给我一句准话,你是现在就要闹和离,还是要先和我扮演一对新婚的小夫妻?” 林银屏黑着脸,抑郁无比道:“废话!” 如果能公开闹和离,她还用忍耐到现在? 她早撂挑子拍屁股走人了。 “很好。”董永琦满意的赞了一声,虽然有些小脾气,但还算知情识趣,这明显不是印象中林银屏的风格,那个疯丫头倘若打算悔婚,她早不管不顾的闹腾起来了,“从现在起,你要听我的话。” 闻言,林银屏立刻皱起眉,瞪圆眼:“你算哪根葱,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你若不应,待到三朝回门那日,我会如实告诉长公主和驸马,说你在成亲当夜,就想悔婚和离,我们不妨猜一猜,长公主和驸马知道此事以后,会有什么反应?”董永琦低声再道。 见董永琦这般不要脸,林银屏恨不得一口咬死他:“你……你又敢威胁我?” “娘子此言差矣,我只是想保证,咱们扮演的这对假夫妻,不往外露馅罢了。”董永琦轻声解释道。 林银屏微微一怔,随即眸光大盛:“这么说,你答应和我当假夫妻了?” “不答应你怎么办?”董永琦摊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总不能到处嚷嚷,刚成亲就被你翻脸悔婚了吧,我不要面子的嘛。” 林银屏急忙再问:“那和离之事呢?” “这个没得商量!”董永琦毫不犹豫的说道,林银屏脸色一变,正要炸毛,董永琦已又低低笑道,“这么漂亮水灵的小娘子,打着灯笼也难找,我怎么舍得轻易丢开手呢。” 一听这话,林银屏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你……” 她这是被董永琦……调戏了么?! 就在这时,有丫鬟隔着屏风禀告道:“二爷,二奶奶,热水已经备好了。” “我和二奶奶不用人服侍,你们把衣物备好搁着,就退下去吧。” 董永琦抢在林银屏张嘴之前,先朝丫鬟吩咐了一声,在丫鬟低声告退后,董永琦才看向脸色铁青的林银屏,解释道:“你昨天睡的早,我们也没行成周公之礼,呶……”董永琦提溜出那块染了血迹的白缎喜帕,“有这个在,应该能敷衍一下,为了不露出未圆房的破绽,沐浴之事,我们只能先自己动手了。” 瞅着白喜帕上凝固的血迹,林银屏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董永琦这是在告诉她:她的清白已经没有了么? “别的事情,我们晚点再商量,现在,我们先配合着把今天的戏演好,成交么?”见林银屏脸色难看,似乎又要朝自己瞪眼睛,董永琦又立刻开口说了一句。 林银屏还能说什么。 只能憋着一肚子火郁闷点头。 不好好演戏,岂不是在西昌侯府公开闹和离的节奏? “娘子真是冰雪聪明,通情达理,我能娶你为妻,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林银屏答应配合他演戏,董永琦自不会吝啬几句甜言蜜语。 林银屏被董永琦这一番话,捧的有点两眼发直:她看的《兰馨传》怕是假的吧。 书里的董永琦,有和林银屏这么油嘴滑舌过么? 一架绣着梅兰竹菊的四折屏风,将两大桶热水隔断开来。 董永琦率先走向一侧,神色自若的开始解衣裳,上身的里衣刚褪去一半,他忽然转头回眸,朝愣在屏风旁边的林银屏,挑了挑秀致如刀裁的长眉:“娘子这么喜欢看我,不如过来和我一起沐浴?” “呸!谁喜欢看你了,少自作多情!”林银屏满面恼怒的啐了一口,拧身去了另一侧。 屏风有点透光,在脱衣沐浴之前,林银屏先拿衣裳将屏风遮了,这才下到水里。 已是暑热的夏季,不好好洗个澡,简直是要人命的节奏。 林银屏在屏风上搞的小动静,自没逃过董永琦的眼睛,背对屏风坐在浴桶里的他,只是随意往后瞥了一眼,便毫不在意的转回了头。 真是没想到,他自己不仅遇到了稀罕的奇事,连新娶进门的媳妇,也极有可能是……同道中人。 啧,有点意思。 这厢,董永琦洗的悠闲而淡定,另一边,林银屏草草洗了洗身子,便赶紧出了水,她一边忙碌穿衣,一边皱眉腹诽,这个董永琦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因为她的选择,与原来的林银屏背道而驰,这才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别的解释了。 毕竟,若不是她忽然穿书过来,林银屏早和朝思暮想的董永琦,在芙蓉帐里恩恩爱爱,做一对快活似神仙的真正夫妻了,哎,《兰馨传》里,林银屏和董永琦都只是配角,两人的日常生活描写基本没有,但凡正式出场,一准儿和女主角薛兰馨有关,关于他们成婚洞房时的情形,更是连一个字都没提过。 到底是个配角,戏份少些,也不足为奇。 但是,董永琦的真实性格,明显不似书中描写的那么单一片面,搞的她真的很头大啊。 两人沐浴更衣毕,董永琦才叫候在屋外的丫鬟进来,其中,陪嫁过来的一个嬷嬷领着两个丫鬟,去服侍林银屏梳妆打扮,另有一个西昌侯府的丫鬟,则来给董永琦梳头束发。 董永琦是男子,束发比较简便,很快就搞定了,完事后,他便踱步到了林银屏身后。 林银屏的陪嫁嬷嬷姓周,周嬷嬷见姑爷器宇轩昂,负手而立,目光又十分温和的看着自家姑娘,心中一动,便举着手中的两支金钗,笑吟吟的问起来:“二爷也来瞧瞧,二奶奶戴哪一支钗更好看些?” “阿屏戴哪一支都好看。”董永琦十分万金油的回道。 闻言,林银屏通过菱花明镜,偷偷翻了董永琦一对儿大白眼。 董永琦眼尖,正好瞧到了,便风度儒雅的抬步上前,从周嬷嬷手里拿过一支并蒂芙蓉花样式的赤金钗,作势往林银屏的发髻里戴,并语气亲密道:“还是我来给娘子簪吧。” 见状,周嬷嬷笑得几乎见牙不见眼,显然很满意董永琦对林银屏的温柔体贴。 林银屏十分艰难的维持住微笑脸。 董永琦这么戏精,《兰馨传》的作者知道么? 两人正在做戏秀恩爱,这时,一个管事妈妈模样的妇人进来,她朝董永琦和林银屏行了礼,又喜笑颜开的说了一串吉祥话,尔后,便往新房里头收白缎喜帕去了。 给林银屏戴好金钗,董永琦目光一闪,又俯身凑到她耳边,轻声调侃了一句:“娘子,苗妈妈祝我们早生贵子呢,要不今天晚上,我们就把洞房给补上?”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董家二房 做你的春秋大梦! 倘若没有外人在场,林银屏肯定要啐董永琦一脸。 但是,她现在只能涨红了脸,用凶巴巴的眼神传递过去这个意思。 可恶,董永琦的人设还能再崩一点么? 见林银屏双颊绯红,含嗔带怒的瞪向了自己,头上戴的簪环一片叮咚作响,摇荡出悦耳动听之音,董永琦想了一想,又顺势扶住林银屏的肩膀,清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眉眼愈发温柔道:“娘子,为夫夸你好看呢,你害什么羞?” 摁在肩膀上的一双手,微微用了力,似乎在提醒自己什么。 林银屏默念三遍‘淡定’后,才假惺惺的笑靥如花道:“你真讨厌!” 和董永琦打情骂俏什么的,真是恶寒死她了…… 林银屏囧的几乎出了一身白毛汗。 然而,这番情景落在旁人眼中,却是另一番意味了,小夫妻两个举止亲密,有说有笑,周嬷嬷欣慰的不得了,一张老脸笑得好似菊花怒放,刚收了白缎喜帕出来的苗妈妈,更是有点瞠目结舌的震惊。 二爷不是……不欢喜自己的婚事么? 怎么这会儿倒是挺高兴愿意的模样? 苗妈妈揣着一肚子的疑惑,辞别了董永琦和林银屏,捧着装了白缎喜帕的描金木匣子,脚步匆匆的回了董二老爷夫妻所居的院落。 “二爷那里情况如何?” 问苗妈妈话的妇人,约摸三十多岁的模样,正是董永琦的母亲董二太太,正值儿子的新婚期,今日的董二太太,穿了一身簇新的紫红色衣裳,上头绣着精致的富贵团花纹案,脸上涂脂抹粉,妆容仔细,头上亦是戴金簪珠,华丽生辉,端的是一派侯府太太的富贵气息。 然而,她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儿子新娶进门的儿媳妇,颇不合她的心意,这叫她如何高兴的起来。 “二爷和二奶奶瞧着挺好,奴婢去收喜帕的时候,二爷正亲自给二奶奶戴钗子呢,后来,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悄悄话,笑得可高兴了。”苗妈妈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说给了董二太太听。 董二太太听罢,不觉安慰放心,反倒眼圈儿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真是苦了我儿了。”董二太太捏着帕子,轻轻拭着眼角,一脸的心疼与难过,“琦儿自小到大,金尊玉贵的,何曾吃过半点委屈,如今,娶了个夜叉媳妇回来,反要做小伏低的哄着她,供着她……娶妻当娶贤,这个姓林的野丫头,年纪轻轻,就恶名在外,如何配的上我儿?” 董二太太以为,儿子是为了家庭和睦,才不得不委曲求全,和林银屏逢场作戏。 在她看来,宝贝儿子简直委屈的不得了。 “太太!”见董二太太说的有点不像话,苗妈妈脸色微变,赶紧朝四周看了看,又低声提醒了一句,“大喜的日子,您这些话,若是叫老爷听见,他又该不高兴了。” 闻言,董二太太不悦的冷哼一声:“还不都是他干的好事!” 虽然她脸上凶巴巴,嘴里也嘀咕的厉害,但还是禁了声,不再偷偷抱怨刚进门的儿媳妇,以免真的被董二老爷听到。 林银屏收拾妥当后,便和董永琦一块离了屋子。 新婚后的头一件事,自是拜见男方的亲长。 认了男方的亲长,入了男家的族谱,她就是董家名副其实的儿媳妇了,说实话,林银屏的内心是拒绝的,她可是打算和离的人,怎么会乐意在董家拜认长辈,但是,她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老实照办。 不然怎么办? 拒认男家长辈,公然闹和离么? 一念至此,林银屏第一百零八次懊恼,为什么偏偏叫她穿在了新婚之夜! 董永琦一直在观察林银屏的神色,见她一忽儿咬牙切齿、一忽儿皱眉不忿、一忽儿又懊恼丧气,表情端的是变化万千,他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她’是真的不喜欢这桩婚事。 略一思咐,董永琦从扇套里取出折扇打开,笑着打起了凉风:“今儿天有点热,我给娘子扇一扇?” 看在‘她’还算懂事明理的份上,他愿意多花点心思,哄‘她’打消想和离的念头,毕竟,若是这个媳妇真的甩手走人了,谁知道他下一个娶的婆娘又会是个什么品质德行。 认真的讲,董二老爷夫妇挑儿媳妇的眼光,真不怎么样。 不管是董二老爷挑的林银屏,还是董二太太看上的娘家侄女,都非贤妻的好人选,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眼光,比较靠谱一点。 凉风扑面而来,林银屏略无语的白董永琦一眼——这厮秀恩爱上瘾么,还有完没完了? 董永琦回了个更加温和体贴的笑脸。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状,林银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我热的很,夫君多用点力,把风扇的更大些才好。”你不是想故意秀恩爱么,哼,看她不累死你丫的,叫你还装模作样。 “我好心给你作脸,你可别太得寸进尺噢。”董永琦偏头凑近林银屏,低声说了一句。 林银屏呵呵冷笑两声,不甘示弱的低声道:“谁稀罕你给我作脸,爱扇不扇。” 董永琦眸光一转,忽然拉住了林银屏的手,入手的肌肤,柔软而细腻,不出所料,被他拉住的那一刻,林银屏就敏锐的使劲儿想挣开,董永琦哪会给她这个机会,五指一用力,便将她紧紧牢实的握住,嘴里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音量:“好,都听娘子的,我再扇大些。” 俨然一副娇惯新婚妻子的宠溺模样。 被死死攥着手的林银屏:“……”好想一脚踢死董永琦! 在随行仆婢神色各异的目光中,林银屏扭曲着一张‘娇羞’的美丽面孔,被董永琦牵进了董二老爷夫妇的院子,直到进了正房,两人一直交握的双手才松开。 提前得到消息的董二老爷和董二太太,已经一左一右端坐在上首位置。 一瞧见小夫妻俩进来的模样,两人的心情顿时完全迥异。 董二老爷想的是,男人只要对女人疼爱些,便是最烈性的泼妇,也能哄成贤惠良妻,眼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董二太太想的则是,宝贝儿子真是太委屈了,明明不喜欢娶来的媳妇,却要故作亲近的讨好她,就因为媳妇是皇亲国戚,轻易敷衍怠慢不得。 林银屏也在打量房中情形。 坐在上首的一对夫妇,都是三十多岁的模样,男的面容白净,颌上蓄着八字短须,神情十分和蔼,女的衣饰华丽,气质柔弱,脸上虽然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眉心仿佛笼着一团散不开的纠结幽怨。 两人下首,还站着两个小男孩。 大的约摸十来岁,穿着一件湖蓝色的小袍子,头顶一个精致的小金冠,生得眉目飞扬,神情略带骄矜之色,小的约摸五六岁,生得浓眉大眼,虎头虎脑,不论是穿着还是配饰,档次都比大的那个男孩差一些。 “父亲,母亲,儿子带媳妇来请安了。”进门后,董永琦率先作揖行礼道。 儿子娶了个皇亲贵女,董二老爷乐的眉花眼笑,十分满意道:“好好好。” 董二太太抿了抿嘴唇,也扯出一抹笑靥:“都是孝顺孩子。” 新妇头一回给公婆请安,需行大礼且敬茶,苗妈妈立刻叫人摆好早备下的两个蒲团,当着众多丫鬟婆子的面儿,林银屏偷偷龇了龇牙,才和董永琦一块跪在蒲团上磕头行礼。 磕过头,林银屏又一一给公婆敬了茶。 董二老爷一脸和气的给了个大红包,董二太太则拿出来一对羊脂白玉镯,亲自给林银屏戴到手腕上,之后,董二老爷又对小夫妻两个发表简短演讲,大致是让两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和睦相处’之类的意思,末了,董二老爷又板着脸叮嘱董永琦,叫他务必善待林银屏,否则就叫他好看。 听罢训诫,董永琦恭恭敬敬的答应下来。 董二太太却有点脸色发青,神色不虞,碍于董二老爷就在旁边,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待林银屏认完公婆,董二太太强撑出一副高兴的面孔,指着两个男孩中较大的那个,目光慈爱道:“这个是琥哥儿,在府中序齿行四。”言罢,董二太太又指向小的,眼底的温柔冷淡了许多,“那个是瑞哥儿,在府中序齿行八,他的生母是赵姨娘,赵姨娘走的早,如今和琥哥儿一块养在我的膝下。” 介绍完两个男孩的身份,董二太太便吩咐两人:“琥哥儿,瑞哥儿,快去见过你们嫂子。” 林银屏从记忆里得知,董二老爷膝下原有四子,三嫡一庶,其中,在府中序齿行三的那个嫡子,在幼年时就病夭了,现在只剩了董永琦、董永琥、董永瑞两嫡一庶三个儿子。 长幼有序,董永琥率先上前行礼,嗓音明朗道:“见过嫂嫂。” “四弟有礼。”林银屏简单回了一句,便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精美荷包,递给了董永琥。 董永瑞随后上前,一双大眼睛圆滚滚乌溜溜的,瞧着甚是憨态可掬,待他拱手作了揖,林银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也给了他一个做工精致的簇新荷包:“瑞哥儿真乖。” 董二太太的脸色又有点不好看。 这个儿媳妇,真是好没眼色。 琥哥儿才是她嫡亲的小叔子呢,待她的琥哥儿冷冷淡淡,对一个庶出子却那么亲近客气,简直……岂有此理。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薛兰馨 董二太太不高兴的神情,林银屏注意到了,但她一点也不在意。 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林银屏在勋贵圈里的名声,简直糟糕透了,得了这么个儿媳妇进门,搁哪个婆婆身上,只怕都要堵心郁闷,林银屏压根不奢求董二太太喜欢她,她只希望两人之间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干涉谁的生活,否则…… 她不介意再‘跋扈’一下。 一睁眼就穿到林银屏身上,她也很堵心郁闷的啊。 “走吧,去福安堂给老太太请安。” 礼毕,董二老爷大手一挥,便领着房里的妻儿并随侍仆婢,浩浩荡荡前往福安堂。 西昌侯府一共有三房人口,董老侯爷早已病故,但董老太太还在世,是以,侯府尚未分家,作为侯府里的宝塔尖儿,董老太太所居的福安堂,自是干净宽敞,摆设精致的。 一行人依次进了福安堂。 头一回拜见董老太太,林银屏免不得又要磕一回头。 “好孩子,快起来。”董老太太坐在上首,满面笑容的受了大礼。 次孙董永琦刚和颐华长公主的小女儿议亲时,二媳妇一头哭到了她跟前,口口声声说那林银屏性子跋扈,刁蛮任性,绝非贤妻的好人选,叫她劝二儿子打消结亲的念头,林银屏的名声,她也早有耳闻,唯恐给次孙娶了个祖宗回来,她便对这桩亲事有些不满意,就找孝顺的二儿子谈了谈。 二儿子却有自己的道理。 林银屏虽然脾气差些,但架不住出身尊贵,瑕不掩瑜啊。 她的母亲是颐华长公主,与当今陛下乃是一母同胞,父亲乃是刑部侍郎,本人不仅是高官厚禄,且与英国公又是嫡亲的兄弟,再有,林银屏的长姐又嫁给了燕王当王妃,说句不好听的实话,若非是林银屏自己瞧中了董永琦,这一桩婚事,就凭董家现在的地位,只怕想攀还攀不到呢。 董老太太一想到府里现在的光景,便有点哑火了。 西昌侯府原先也风光显赫过的,然而,人走茶凉,自打老侯爷过世后…… 董二老爷是个孝子,不欲因儿女婚嫁之事,和老娘产生隔阂,闹不愉快,见老娘有一点松动的意思后,便再接再厉鼓吹这门亲事的好处。 和颐华长公主府联了姻,就等于和数家豪门权贵搭上了线,如此一来,只要以后好好经营,不拘是对他和大老爷的仕途,还是对府里姑娘少爷的婚嫁前程,都有莫大的好处。 董老太太细想一番,也觉得有道理,不过,她到底还是心疼孙子的,便一脸伤感的表示,琦哥儿只怕要受委屈了。 对此,董二老爷却持截然相反的意见。 林银屏会下嫁西昌侯府,正是瞧中了董永琦的人物品貌,心里喜欢极了的缘故,只要她一心系在儿子身上,儿子哪会受什么委屈,这点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于是,在董二老爷舌灿莲花的忽悠下,董老太太无视董二太太的哭诉,最终同意了这门婚事。 此时此刻,见林银屏规规矩矩向她磕头见了礼,董老太太心里欢喜极了,拉着二孙媳妇的手连声赞道:“真是个标致的好孩子,琦哥儿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言罢,董老太太又瞧向董永琦,故意嗔道,“这么好的媳妇,你可要好好待她,若叫我知道你欺负她,伤她的心,我可不饶你!” 二儿子说了,林银屏出身太好,性子又娇又傲,拿好听的话多夸夸她,叫她满意有面子了,对谁都有好处不是。 董老太太深以为然,于是发自肺腑的照做了。 如同被董二老爷威胁时那般,董永琦拱起手,依旧笑着应了声是。 强撑出笑脸的林银屏:“……” 待林银屏拜过董老太太,心底五味陈杂的董二太太,又将大房一家子引荐给林银屏认识。 最当头的是董大老爷和董大太太。 董大老爷年近四旬的模样,生得倒是身材高大,体形富态,然而,却眼神浑浊,有点酒色过度的萎靡样儿。 林银屏读过《兰馨传》,自然早已知晓,董大老爷是个好色之徒,后院姬妾众多,庶出子女也生了一大堆,董大太太与董大老爷年龄相近,穿戴的十分整齐,面容也十分和善,但是,却是个尖酸刻薄的性子。 这个看起来和善、实则厉害的婆婆,被女主角薛兰馨‘幸运’的遇到了。 “给大伯父、大伯母请安。” 董老太太以及董二老爷夫妇,林银屏不得不磕头见礼,至于董大老爷夫妇,到底只是隔房的长辈,林银屏又出身高贵,便不用行跪拜大礼,只用蹲低身子,象征性的行个福礼即可。 董大老爷抚着颌下胡须,仔细打量着林银屏,目光有点放肆的露骨,脸上却笑呵呵道:“琦哥儿媳妇不用多礼。” 一旁的董永琦,瞧见董大老爷如此德行,眉头一皱,眸中升起几抹冰冷的寒意。 那厢,董大太太已递给林银屏一个红包,嘴上亲亲热热的寒暄起来:“琦哥儿娶了你这么个好媳妇,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话,董二太太不大爱听。 什么福气,分明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回来这么一尊活祖宗。 董大太太瞥眼一睨,见董二太太脸上露出不快,却又不得不忍耐的模样,不由嘴角一勾,接着再道:“你嫁来了侯府,从此就是一家人了,以后缺什么,短什么,尽管找伯母开口,千万不要外道才是。” 林银屏自是毫不客气的应了。 董大太太会卖力捧夸林银屏,朝她热情示好,一是为了气一气董二太太这个妯娌,‘恭喜’她得了个无法拿捏的彪悍儿媳,二是为了自己膝下的嫡女,唯一的亲生女儿,很快就要及笄了,却还没有物色到一个好人家,如今正好借一借林银屏的势,给女儿谋一个福贵双全的好婆家。 至于为了娶林银屏进门,从公中花费的好多彩礼银子,董大太太默默咽下一口心疼的老血。 只要能助女儿得到一门好姻缘,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算没白花。 “这是你大堂哥,大堂嫂。”介绍完董大老爷夫妇,董二太太又指着一对相貌年轻的夫妻说道。 这对年轻夫妻,就是女主角薛兰馨,和她以后的‘前夫’董永琏了。 林银屏对董永琏没什么兴趣,一个人面兽心的渣男罢了。 她比较在意的是薛兰馨。 书中,薛兰馨因不甘受屈枉死,强烈的执念和怨念,叫她获得了重生的机会,重生之后,她一改之前的软弱可欺,变得独立自强,设计与渣男丈夫董永琏和离之后,手握金手指灵泉空间,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一路打脸逆袭,最终走上人生巅峰,成为深受皇帝宠爱的一国之母。 曾经欺辱、奚落过她的人,不是下黄泉见了阎王爷,就是跪在她的脚下瑟瑟发抖。 这会儿,那个皇宠加身、受尽帝爱的幸福女人,还没有重生。 她只是西昌侯府一个不受尊重的世子夫人。 身为女主角,薛兰馨自然是个美人儿,不同于林银屏张扬浓烈的美丽,薛兰馨的身上,有一种温顺娴雅的幽静美,董永琦爱她的温柔良善,男主角爱她的娴雅幽静。 “大堂嫂好,给大堂嫂请安。”林银屏朝薛兰馨福了福身子,态度客气道。 薛兰馨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面皮微红道:“二弟妹也好。” 好歹是个未来大佬,林银屏自不介意提前做点投资,她一边和薛兰馨寒暄客套,一边拿眼去瞅董永琦,想看看这厮此刻面对心头白月光时,究竟会露出什么端倪痕迹。 面对林银屏悄悄瞟来的目光,董永琦微微一笑,满身的风光霁月,居然毫无……破绽。 丫的,这厮还挺能装! 见林银屏和薛兰馨你一句我一句,客套的没完没了,董二太太还没表示不快,董大太太心里却不高兴了,她脸上的笑容一收,针刺一般的犀利眼神,定定的凝射在薛兰馨脸上:“琏儿媳妇,怎么这般没规矩?” “今儿是琦哥儿媳妇认亲的日子,便是有什么亲近话,等你弟弟妹妹们见过嫂子以后,再说也不迟。”董大太太表情严厉的训诫道。 董大太太突然跳出来打岔,不提薛兰馨脸上的笑意一淡,林银屏也是神情一滞。 她下意识先看了董永琦一眼,见他眉头一皱,似乎不悦,心中暗暗讥笑了两下,便笑吟吟的替薛兰馨解围道:“我和大嫂子一见如故,这才多闲聊了几句,原是我的不是,大伯母何必责怪大嫂子。” 闻言,薛兰馨投送过来感激的目光,而董大太太……却脸色发青了。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女人的战场 福安堂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之中。 董大太太身为西昌侯夫人,一府的当家主母,除了婆婆董老太太,丈夫董大老爷,还没有谁敢当众这么下她的脸面,如今,陡然被新进门的侄媳妇怼了一下,她心中焉能不恼怒,可偏偏,对方只是个小辈,又身份尊贵,她既放不下身段赔礼,又无法高声呵斥教训,端的是进退为难。 这个时候,就需要和事佬出来打圆场了。 董二太太撇了撇嘴,决定摆会儿架子,再做这件‘好人好事’,谁叫董大太太刚才故意刺她的心,现在多叫她难堪一会儿,这才叫礼尚往来。 “你方才不是嚷着饿了么?”赶在别人打圆场之前,董永琦忽然上前几步,拉住了林银屏的手臂,隔着绣工精致的大红喜服,他不着痕迹的捏了一捏,“快些见完亲眷,才好去用早膳不是?” 林银屏转头,瞥了董永琦一眼。 这厮看似是在替董大太太解围,其实,还是为了心中真爱薛兰馨吧。 “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惯了,并没有指责大伯母的意思,大伯母你可别多心哦。”林银屏皮笑肉不笑的又开了口,算是给了董大太太一个台阶下。 董大太太就坡下驴,勉强笑道:“怎么会呢。” “那我就放心了。” 认亲仪式继续,董大老爷膝下子嗣众多,平安成长的孩子,目前一共有八个,五女三子,其中,只有大少爷董永琏和四姑娘董永玫,是董大太太肚皮里爬出来的,其余六个皆是庶出。 因大少爷董永琏已经成亲,董大姑娘已经出嫁,所以,林银屏一溜儿送出去了六个荷包。 其中,又以四姑娘董永玫,给林银屏留下的印象最深。 董永玫今日穿了一身粉红色的轻薄衫裙,她生的身材娇小,杏眼桃腮,也称得上一个小美人,大抵是林银屏刚才没给董大太太面子,董永玫心中有气,有意为母亲鸣不平,与林银屏见礼的时候,便皱着一张俏脸,一点都不捧林银屏的场子。 林银屏没功夫与她计较。 她饿了,想早点去吃饭。 就在董老太太发话要摆早饭的时候,屋外的丫鬟忽然扬声通报道:“三老爷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下一刻,一个身材高挑、睡眼惺忪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董老太太一见这人,便目光慈爱的嗔怪了起来:“你这孩子,侄子成亲的大喜日子,你就算高兴,也不该喝的酩酊大醉,险些误了认侄媳妇的好时辰。” 熟悉董三老爷的人都知道,董老太太这番话,存粹是在替迟到的董三老爷找描补。 俗话说的好,慈母多败儿,董老太太正是一个典型的‘慈母’。 因过世的董老侯爷常年在外头打仗,他膝下的三儿一女,皆由董老太太亲手抚养长大,结果呢,长子风流好色,无心仕途前程,次子有心光耀门楣,奈何资质平庸,事倍功半,三子既不读书,也不习武,只喜欢斗鸡走狗,游手好闲,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子弟,已经年过十八,却还没说上一门合适的亲事,至于早已外嫁的女儿,据说也不是个安生过日子的主儿。 总的来说,相较于董大老爷和董三老爷,董二老爷这一房,总算没那么坑,又兼在国子监上学的董永琦,品学相貌均还不错,颐华长公主和林驸马这才肯松口允婚。 林银屏对董家的男人都没什么好感,只和董三老爷草草见了个礼,勉强做到了不失礼的地步。 认亲礼毕,男人们都去了外间用早膳,林银屏则随阖府的女眷一块儿。 女眷这边,一共摆了两桌,一桌给太太奶奶们吃,另一桌给姑娘们吃。 丰盛的早膳已然摆好,董老太太一马当先,率先入了席,董大太太和董二太太分坐在她的左右手,作为二房的儿媳妇,林银屏从善如流的坐到了董二太太旁边。 薛兰馨却还站着,看样子,似乎要打算服侍布菜。 林银屏目光一闪,佯装不解的问道:“大嫂子怎么还不坐?” “儿媳服侍婆母用饭,这是规矩本分,你大伯母不发话,你大嫂子怎么能随便落座吃饭?”心情一直抑郁的董二太太,立刻阴阳怪气的接过话茬。 当谁都跟你一样,婆婆还没吱声呢,你就一屁股落了座,真是没规矩! 林银屏懒得理会董二太太的言外之意,她只朝董大太太笑道:“大伯母的规矩这么严啊,只是大家都坐了,就大嫂子一个人站着,瞧着多不和谐啊。” 闻言,董大太太脸皮一抽,却不愿遂了林银屏的心意,她淡淡一笑道:“这有什么不和谐的,养儿不易,身为琏哥儿的媳妇,她孝顺伺候我,那都是应该的。”略顿了一顿,董大太太又满怀恶意道,“她可不像你,既是新妇,又出身长公主府,就算你愿意给婆婆立规矩,只怕你婆婆也不敢受呢。” “大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董二太太一听这话,立刻炸毛了。 董大太太语气悠悠道:“还能是什么意思,羡慕弟妹你得了个金贵媳妇呗。” “你……”董二太太大怒,有心呵斥林银屏一顿,给自己长长脸、立立威风,但话刚到嘴边,她就想起了董二老爷的警告。 丈夫说了,不许她在儿媳面前装摆婆婆款儿,让她要温柔,要慈爱,最好把儿媳妇当成亲闺女看待,否则,他就要纳两个娇滴滴的年轻美妾,也给她添一添堵。 与好色的董大老爷不同,董二老爷在女色方面并不热衷,除了董二太太这个正妻外,他只有两个通房丫头,素日也不大理睬,只是在董二太太身子不便时,才偶尔往她们屋里挪几回脚。 和满院子姬妾儿女的董大老爷相比,董二老爷堪称清心寡欲。 也是因此缘故,心里极度不平衡的董大太太,才总是瞧妯娌不顺眼,逮着机会就想刺激刺激她。 董二太太在心里默念三遍丈夫的警告后,脸上硬生生扯出一抹和善的笑容,柔声说道:“大嫂这话说的,恕我难以苟同,琦儿媳妇在娘家千娇万宠的长大,一朝来了咱们府里,做了董家的儿媳妇,岂能叫她受什么委屈,将心比心,倘若我膝下有女,哪天长大出阁了,在婆家天天立规矩,我只怕要心疼死呢。” “叫我说,大嫂也别对琏哥儿媳妇太苛刻了,好歹给自己姑娘积点善德吧。”和董大太太交锋十多载,董二太太也不是总吃败仗的。 不顾董大太太勃然变色的脸,董二太太又望向林银屏,努力将表情摆得更慈祥些:“我运气不好,只得了两个儿子,没有亲闺女,如今年纪又大了,这辈子只怕是没有女儿缘了,正好,我一见你的面,就喜欢的跟什么似的,好孩子,以后在母亲跟前莫拘束,权当还在自己家里一样。” 董二太太实在说不出把林银屏当亲闺女的违心话,但她刚才的话,差不多也把这个意思表露清楚了。 说实话,董二太太这一番言辞,还挺叫林银屏意外的。 《兰馨传》里,董二太太但凡出场,不是在和董大太太打言语机锋枪,就是在和董二老爷、董永琏哭诉林银屏的恶劣行为,总之,在她嘴里,就说不出林银屏一句好话,没想到…… 哎,董二太太忍着心中不喜,向她释放出了善意,说不得,她也得忍着心中无语,向董二太太投桃报李了。 “多谢母亲疼爱。”林银屏笑着道了声谢。 见林银屏客客气气感谢自己,董二太太自觉找回了一点面子,便再接再厉道:“你是琦儿媳妇,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我既疼爱琦儿,自也疼爱你,有什么好谢的,快些用膳吧。” 凡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董二太太如此慈祥的行为,衬得董大太太更像一个恶婆婆了。 被妯娌绵里藏针的接连讥讽,董大太太的脸几乎冷成了冰溜子,却还是不肯松口叫薛兰馨落座。 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可她儿子的婚事呢,她这个当娘的,竟是半句话也没插上嘴,全由过世的董老侯爷一人拍案决定,想当年,董老侯爷奉命出征,血战沙场时遇了险,亏得身边的薛副将挺身相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那薛副将反因伤势太重,回天乏力,直接一命呜呼了。 董老太爷感念薛副将的救命之恩,便想和薛氏结个儿女亲家。 薛副将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一根独苗苗,那根独苗刚成亲不久,媳妇也恰好怀了身孕,十月怀胎,一朝瓜熟蒂落,生下了一个小女婴。 小女婴就是薛兰馨。 叫董大太太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小女婴刚出生,董老侯爷就突然发话,要让她的琏儿和薛兰馨定亲,彼时,她的琏儿才刚满两岁。 董大太太心里不乐意,她哭过,闹过,哀求过,但是,没有一点用。 董老侯爷一意孤行,还是十分霸道的做了主。 试问,这样得来的儿媳妇,叫她心里如何欢喜的起来!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突然的自我 林银屏随便两句话,便引发了一场董大太太和董二太太间的唇枪舌剑。 看来,妯娌两个的关系真不怎么样。 坐在主位的董老太太,幽幽叹了一口气,她年纪大了,精神头短了,身子骨也差了,大夫叮嘱过她,叫她少操心,多颐养,如此才是养生益寿之道。 她倒是想省心,但她能省心的了么? 小儿子还没娶妻,长孙媳妇的肚子总没动静,两个儿媳妇一言不合,就要吵成一对儿乌眼鸡,大儿子年纪越大越放纵,劝他多节制少胡闹,他嘴上答应的利索,头一扭就忘,还有外嫁的闺女…… 这一桩桩,一个个,她哪能不操心想着管着。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 董老太太是真的想好好保养,做个福如东海的老寿星,但两个儿媳妇当着她的面,又快掐的脸红脖子粗了,她能视而不见当自己是哑巴么,她望一眼微垂臻首的薛兰馨,语气淡淡道:“琏哥儿媳妇,你也坐吧。” 说起这个孙媳妇,董老太太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孙媳妇的祖父救了自己男人一命,让她晚了十多年才丧夫守寡,她打心眼里感激,但是,对于这桩婚事,大儿媳妇不乐意,大孙子也不喜欢,只是碍于丈夫的威势才做成,果不其然,孙媳妇自打十二岁进了门,就和婆婆关系不睦,和丈夫相处如冰,日子过的殊为不易,她可怜这个苦命孩子,素日也多有怜悯。 然而,董永琏与自己血脉相连,她再怜悯孙媳妇,也不可能越过自己的亲孙子。 见董老太太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偏帮薛兰馨,董大太太不由眼圈儿一红,委屈的唤了一声:“母亲!” “够了!”她都出面打圆场了,董大太太还不偃旗息鼓,董老太太也有点恼了,她板起脸,忍着怒火斥道,“上慈下孝!琏哥儿媳妇积年累月给你站规矩,已经够贤惠孝顺了,她是你正经的儿媳妇,我们侯府的世子夫人,不是外头买来的丫鬟老妈子,你对她也该有一点婆婆的宽容大度!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要不从现在开始,你也把规矩重新给我立起来!” 见婆婆真的发怒了,董大太太立刻低声认怂:“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媳糊涂失礼了。” “都用膳吧。”董老太太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她生来脾气和善,不是什么厉害性子,对两个儿媳也很宽容,没叫她们吃过什么婆婆的苦头,但也不能仗着她的慈爱,连她都想蹬鼻子上脸吧。 更何况,今儿是新媳妇进门的头一天,就这般不顾体面的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一念至此,董老太太觑一眼已在用餐的林银屏,心情沧桑的又叹了一口气。 这下子丢脸丢大发喽,也不知道孙媳妇回门的时候,会不会当成笑话讲给长公主听。 因素来慈爱的董老太太,破天荒的发了一通脾气,吃排头的又是一府主母,是以,餐厅里一时静语无声,只零星的响起几下筷子轻动声。 林银屏浅尝了一口红枣粳米粥,味道还行,又吃了两口后,便悄悄转视身旁的薛兰馨。 真可怜。 薛兰馨的确是个可怜人。 尚在襁褓不知世事的时候,就被长辈摆弄了婚姻大事,刚过周岁,生母便染病过世了,一年后,父亲就娶了后娘进门,后娘还是祖母的娘家侄女,既是婆媳又是姑侄的两个人相处起来,自然亲密和谐,又过一年,后娘就生了个妹妹,之后又接二连三有了两个弟弟,幸好,薛兰馨有个彪悍的母家庇护,日子才过得不算太艰难。 薛兰馨十二岁那年,董老侯爷染了一场重病,剩下的日子,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这个造成薛兰馨一生悲剧的罪魁祸首,这时忽然提出,要叫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小姑娘,提前嫁进西昌侯府,美名其曰‘自己的身体眼瞅着不成了,他想在闭眼之前,看到长孙媳妇进门,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一个垂死的老人说的这么可怜,不乐意外孙女早嫁的莫老太太,也只能捏着鼻子无奈同意。 其实,董老侯爷会这么做,自然别有用心。 董老侯爷一生战功赫赫,西昌侯府也跟着风光鼎盛,然,他膝下一共三子,全都庸碌不堪,没有一个能真正撑起门庭,不仅如此,西昌侯府的各家姻亲,近些年败落的败落,潦倒的潦倒,竟没有一家可以彼此扶持。 他不能不为后代子孙的前程做些打算。 当年,他会固执己见,非要给长孙订下薛家的小丫头,一则的确是为了报答薛副将的救命之恩,二则,也是看中了小丫头的母家莫氏。 莫家世代簪缨,乃是清贵的书香门第,一家子都是读书人,在朝中做官的莫氏子弟更是不在少数,实力不容小觑。 他是行伍出身,人脉大多都在军中,而膝下子孙走的均是文路,若能和莫氏联上姻亲,对董家子孙的前程也算一个助力。 他盘算的很好 可惜,大儿媳妇和长孙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薛家小姑娘每次来侯府做客,母子俩都不给好脸色瞧。 老妻是个耳根子软的,他唯恐自己死后,被儿媳妇和孙子一哭一求,败坏掉这桩大好亲事,所以,他必须在死之前,把长孙和薛家小姑娘的婚事办妥帖了。 薛兰馨就这样早早嫁进了西昌侯府。 没过多久,董老侯爷就下阴曹地府了,临咽气之前,他当众叮嘱大房一家子,一定要善待薛家小姑娘。 起初,因有董老侯爷的遗言在,莫家老爷又在京中做官,董大太太母子还勉强收敛一些,等时日一长,莫家老爷又离京外任后,董大太太就不加掩饰的欺负起薛兰馨。 这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薛兰馨的后娘和异母妹妹薛玉湖,一直暗暗觊觎薛兰馨的婚事,薛兰馨一直没有身孕,皆因后娘买通了她一个贴身丫鬟,给她偷偷下了难以有孕的麝香,更在薛兰馨十八岁那一年,设计陷害她与一个小厮有染,董大太太抓住这个大把柄不依不饶,口口声声要休了薛兰馨这个水性杨花的小娼妇。 这时,薛兰馨的后娘假意带她回娘家避难,实则…… 薛兰馨的后娘早打算好了,她会让薛兰馨‘难忍羞辱、悬梁自尽’。 所以,薛兰馨是被人活活勒死以后,又吊上的房梁,薛兰馨含冤而死,魂魄不散,一直跟着自己的尸身游荡,这才知道,对自己不假辞色的丈夫,竟然喜欢她的亲妹妹薛玉湖,而且,两个人早就郎情妾意勾搭上了,后娘之所以等到她十八岁才动手,皆因薛玉湖比她小三岁,她十八的时候,薛玉湖正好十五岁呢。 十五及笄,意味着可以成亲嫁人了。 薛玉湖可以嫁人了,薛兰馨自然该把西昌侯世子夫人的位置让出来了。 一个妙龄少女的青春芳华,就因为这么一个可笑的理由,生生零落入泥,化为一抔黄土。 并且还背负着与人通奸的不贞恶名。 正是因为死的冤枉,死的屈辱,死的不甘,死的愤怒,许是老天开了眼,才让薛兰馨获得了重生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为什么说董老侯爷是薛兰馨悲剧一生的罪魁祸首呢。 如果没有他做主给薛兰馨和董永琏订下娃娃亲,薛兰馨大概会拥有另一段人生。 她生母早逝,外祖一家都十分疼她,莫老太太曾说过,若是薛兰馨身上没有婚约,就亲上加亲,让她再嫁回莫家。 对了,那个和薛兰馨年龄相当的莫家少爷,其实一直喜欢着姑姑家的小表妹。 可惜……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银屏的偷窥,正低头缓缓进餐的薛兰馨,忽然抬起眼睛,看向了身旁的林银屏,她的目光清澈干净,那是因为她心性纯洁善良,她的表情略带忧郁,那是因为她的人生充满了心酸和不幸。 林银屏看书的时候,薛兰馨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只是手机屏幕上的一个个文字。 现在,薛兰馨有血有肉,活生生出现在了她眼前。 以前的林银屏,会因为董永琦之故,厌恶憎恨薛兰馨,但她不会。 她想和薛兰馨交个朋友。 不是因为知道薛兰馨以后会当皇后,这才刻意结交笼络她,以林银屏的出身来历,只要不刻意作死,舒舒服服活到寿终正寝,并不是什么难事,大抵是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总是格外招人喜欢吧,林银屏先前并无此意,可此时此刻,望着薛兰馨澄净明亮的眼神,她莫名其妙就起了这个念头。 所以,她决定,在薛兰馨没有重生崛起之前,尽力多照顾她一些,叫她少吃点委屈苦头。 什么渣男丈夫、刻薄婆婆、极品小姑子,来一个,她就怼一个,来两个,她就怼一双。 反正,林银屏脑袋上已经顶着嚣张跋扈的名声,该跋扈耍威风的时候,她不介意利用一下这个‘金手指’,这才不算白白担了这个虚名嘛。 一念至此,林银屏朝薛兰馨微微一笑,善意和诚心满满。 薛兰馨先是一愣,随后也回了一个纯善柔美的浅浅笑脸。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风格 用过早饭,林银屏的事儿还没完,她还得去董家祠堂拜祖宗、入族谱。 等林银屏从祠堂出来,她的耐心已经濒临告罄。 古代成亲真是啰嗦,跪来跪去烦死了! 董永琦见林银屏脸色不好,眼珠子一转,便在一旁体贴入微道:“阿屏,是不是累了?已经没什么要紧事儿了,我陪你回房歇着吧。”单瞧她今天在福安堂的表现,怕也是个不省油的灯,况且,她还心心念念想着和离,与其叫她杵在外头,又闹出什么事来,还不如把她单独留在身边,叫他再摸摸性子。 董二太太见儿子温言软语的哄着媳妇,不由抿了抿嘴唇,心头愈发酸楚。 真正贤惠淑德的好媳妇,这会儿就应该来伺候她这个婆婆! 总叫丈夫一直围着讨好打转,这算哪门子的儿媳妇! 好容易一朝媳妇熬成婆,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她的命真是苦哇。 这厢,董二太太正在感慨心里苦,那边,面对董永琦假惺惺的微笑脸庞,林银屏矢口否决道:“我不累!我想在府里转一转,多熟悉熟悉环境。” 哼,和离大事,她一定要搞成功,董家这个烂泥坑,她才不想久待。 这个林银屏,她故意的吧,大热天有什么好遛弯的,董永琦暗暗磨了磨牙,但在明面上,他依旧表现的风度翩翩,温谦款款:“可天儿这么热,不适合散步,要不等太阳落山了,我再陪你出来转转?” 她哪是想转园子熟悉环境啊。 日头这么毒辣,傻叉才想被晒成咸鱼干呢,她刚才故意那么说,当然是另有目的啦。 林银屏装模作样想了一想,这才改口道:“不想回房里,要不我陪你去读书吧。”她露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欢喜神态,口齿清晰利落道,“今年正是秋闱之年,你身上已有秀才功名,正好可以去参加科考,算算时间,也就剩两个来月的功夫了,你可要努力备考,给我中一个举人回来哦。” 闻言,随后从祠堂出来的董二老爷,一脸欣慰道:“琦儿,你媳妇说的在理。” 他挑来的儿媳妇明明就很不错嘛。 权贵勋爵家的姑娘们,哪个没有点娇小姐的脾气,就是董家的几个姑娘里,还有性子骄纵的呢,更何况是长公主的女儿,只要她本性不坏,能分善恶,平常使点小性子,那也不算什么。 他忽然觉得,儿媳妇名声不好的事情,说不准是有人以讹传讹,故意败坏她的清誉。 俗话说的好,百闻不如一见,儿媳妇明明是个挺懂规矩的人,见了长辈就行礼问好,见了同辈也客客气气,半点都没有仗着家世摆谱拿乔,而且,才进门第一天,就知道督促夫婿读书上进,这么贤惠明理的儿媳妇哪儿淘去。 一念至此,董二老爷愈发露出满意的表情,觉得这门亲事做的实在太值了。 “听她的话,去书房读书备考吧。”董二老爷吩咐道。 董二老爷有心光耀门楣,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优秀的长子身上,当然,董二老爷也不是古板拘泥的性子,儿子才刚刚成亲,也不能为了前程,就忽略自己的新婚妻子,所以,他又很通情达理的补充道:“你在家里这些天,功课固然不能落下,但也不能冷落了你媳妇。” “是。”老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董永琦不去也得去书房溜一圈了。 董永琦的书房设在前院,夫妻两个挑着阴凉地儿,一路行去了那里,到了书房,董永琦叫贴身小厮退下,只带了林银屏一人入内,和烈日炎炎的外面一比,屋内明显清凉舒服许多。 “你好好读书吧。”林银屏一边拿帕子轻摁额头薄汗,一边对董永琦说道。 董永琦手中折扇轻摇,脸上已没了假笑,语气淡淡道:“我读书,那你干什么?” “我又不用考状元,就在书房随便转转看看喽。”林银屏嘴上这么讲,心里却在想,要不是为了找薛兰馨的帕子,她才懒得来你的书房。 董永琦深深看一眼林银屏,实在有点迷惑不解:“你晨起时还和我闹和离,怎么才过一会儿功夫,你就关心起我的功名前程了?难不成你打算认命,以后和我好好过日子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四下无人,林银屏终于能痛痛快快啐董永琦一脸。 见状,董永琦顿时更纳闷了:“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是你说,答应和我扮假夫妻的嘛。”林银屏颇没好气的解释道,“既然是‘夫妻’了,我在意上心你的前程,岂不是很合乎情理?别和我啰啰嗦嗦了,看你的书去吧!” 当然了,董永琦看也是白看。 《兰馨传》里有提过,董永琦这一次秋闱,是名落孙山榜上无名的。 “你又不是真的关心我,我读不读书又有什么打紧。”董永琦摇着折扇,睨着四下打量屋子的林银屏,眸中划过一抹沉思,“不如,我们再来谈一谈‘你想和离’的事情。” 林银屏收回目光,神色不快道:“那你答应我昨天的提议么?” “绝不可能。”董永琦斩钉截铁道。 就算过几年再和林银屏和离,难道就是什么好事情了么?他一点也不想以这种方式,在京城里‘声名远播’,还是那句话,他不管林银屏的壳子之下,到底隐藏了谁的灵魂,只要她能安分守己,不乱跳脚瞎蹦跶,他就愿意和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林银屏一脸的不死心:“我们假扮夫妻期间,我会让我爹娘在仕途上提携你。” “你父母好心提携帮衬我,我扭头就抛弃了他们的女儿,你是想让我变成忘恩负义的畜生么?”董永琦扯了扯嘴角,沉声道,“阿屏,我劝你还是莫要瞎折腾了,我们的婚事,是陛下金口玉言,御旨赐的婚,你非要与我和离,就等于是让陛下将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你觉得可能么?” 林银屏强撑着气势,气鼓鼓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闻言,董永琦略无奈的摇了摇头,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和哀伤,过了片刻,他才神色淡漠道:“非要嫁给我的是你,一心想和离的还是你,你只考虑自己的喜怒哀乐,就不能顾忌一下别人的感受么?” “你这是在说我自私自利了?!”林银屏冷笑一声,心情无端的愤怒。 董永琦不答反问:“难道不是么?” 林银屏顿时噎住了,有点无言以对:她总不能告诉董永琦,她不是真正的林银屏,只是一个倒霉的穿书女吧。 董永琦瞧了一会儿林银屏的表情,便一言不发的坐到书桌旁,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林银屏在原地伫立片刻,便在书房中边看边翻起来,等她找到薛兰馨的帕子,看董永琦还有什么脸指责她,用帕子威胁董永琦这件事,她只会暗地里进行,绝不会大肆张扬出去,给薛兰馨惹麻烦。 董永琦并不是真的在看书。 他还在偷偷观察林银屏的一举一动。 “你好像对我的书房很感兴趣。”董永琦放下手中的书,一脸的若有所思。 林银屏抬起下巴,理直气壮道:“我又没什么事可做,仔细瞧瞧你的书房怎么了?难道这里还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书房里最见不得人的东西,早就被他丢进火盆烧成灰烬了,原来的‘董永琦’对那条捡来的手帕珍之重之,他却以为,那就是个隐形祸根,一旦被谁瞧见了,岂不是无事生非。 “书房里头除了书,还能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董永琦静坐椅中,一脸的光明磊落,心中完全无鬼,“你若不信,大可以细细的检查。” 林银屏眨了眨眼睛,忽然问道:“要是叫我查到有这种东西呢?” 董永琦微微一笑,淡定回道:“只要你能说服陛下同意,我可以答应与你和离。” “真的?”林银屏眼睛一亮,语气雀跃道。 董永琦眸光一凝,接着又道:“要是没找到呢?你又待如何。” 林银屏撇了撇嘴:“我可以给你一百两银子。” “呵呵,侯府虽不如长公主府富贵,但我还不缺一百两银子花。”董永琦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般,顿时一脸古怪的朝林银屏笑道,“这样罢,为示公平,你若是没找到,就要答应和我做一辈子真夫妻,怎么样,敢赌么?” 林银屏迟疑了。 《兰馨传》里虽然有提到,林银屏是在书房找到的手帕,但是,瞧董永琦这么信誓旦旦敢打赌的模样,她莫名觉着,这可能是一个陷阱,那条兰花帕子目前应该不在书房里头。 “谁要和你打赌!无聊!”林银屏冷哼一声,别过了脸,不再看董永琦。 她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找帕子,干嘛要答应这么危险的赌约,万一赌输了呢,她不得懊恼后悔死。 坐在椅中的董永琦这下子更加确信,眼前的人真的不是林银屏,如果是真的林银屏,哪怕打赌打输了,她也会耍赖不认账。 像这种生怕赌输就放弃赌约的行为,绝对不是林银屏的风格。 看来,这是个言出必践的好姑娘呢。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又做选择题 既是打着用功的名义来书房,两人少不得要熬到饭点才能出来。 离开书房的时候,林银屏两手空空,董永琦掌中却托了几本书,美名其曰‘以后不来前院书房了,他要留在后宅,也好读书陪妻两不误’,对此,林银屏十分鄙视的翻了他一对大白眼儿。 回到后院,周嬷嬷亲自迎上前,服侍林银屏净面洗手。 “姑娘,随您陪嫁过来的丫头不少,二爷院里原来服侍的人,您打算怎么安排她们?”伺候林银屏洗漱的空档,周嬷嬷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这位小主子呀,光顾着和姑爷恩恩爱爱,院内的庶务竟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这怎么行呢。 “啊?”林银屏茫然了一下,“这事儿啊,等我先理一理,晚点儿再说。” 见小主子上了心,周嬷嬷便不再多言,随即吩咐人赶紧摆午饭。 有董永琦那张讨厌的脸,一直在眼前晃悠,林银屏哪有什么好胃口,吃的是一脸心不在焉,有气无力,偏偏董永琦那个不识趣的,还在装模作样给她添菜,摆足了体贴好丈夫的架子。 虚伪至极! 林银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董永琦,想到周嬷嬷的话,便懒洋洋的开了口:“我娘给了我不少陪嫁丫头,再加上你院里原有的那些,伺候的人数委实多了点,我们是小辈,若是越过上头的长辈,瞧着总是不像话,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办呢?” 董永琦手提筷子,神色自若的笑了一笑:“还能怎么办?你把院里的差事再分派一遍,领不到事情做的,发回公中便是了。” 林银屏挑了挑眉,直言不讳道:“我要遣走的丫头,只怕都是你院里的。” “不妨事。”董永琦一脸的云淡风轻,毫不在意道,“男主外,女主内,你是这院里的主母,有权决定任何一个丫头的去留,再说,长公主挑与你的丫头,必是精心管教、出类拔萃的,想来服侍的更稳妥放心些。” 一拳捣进了棉花里,林银屏顿时更郁闷了。 用罢午饭,林银屏决定先睡个午觉,再去处理裁员的事情。 午睡之前,林银屏吩咐周嬷嬷,叫她领着院中丫头都回屋歇着,她房中不需要留人伺候,等申时初刻再全部过来集合,她要重新分派院内差事。 周嬷嬷告退离开后,林银屏便打着呵欠往床上爬。 “你进来做什么?!”林银屏刚爬上床,还没来得及躺下,就见董永琦大摇大摆闯进了寝房。 董永琦用看智障一样的目光,瞅着如临大敌的林银屏,他一边开始解脱长袍,一边往床边走:“你这话说的着实有趣,这是我的房间,我想歇个午觉,不来屋里,还能去哪里?” “我管你去哪里,总之,不许你再上我的床!”林银屏张开双臂,摆出强烈抗拒的架势,横眉瞪眼道,“这是我的陪嫁婚床,我的床,我做主,你再敢偷偷爬上来,我就一脚踢死你!” 董永琦脱衣裳的动作一顿,眯了眯眼:“你确定?” “我非常确定!”林银屏抬着下巴,干脆利落道。 闻言,董永琦将散开的衣裳一拢,语气淡淡道:“好,那我现在就去长公主府,把你想悔婚的事情,说个一清二楚。”说完,董永琦转身就走,半点都不拖泥带水。 “你站住!”林银屏大吃一惊,连忙喊了一句。 董永琦却充耳不闻,脚步顿都不顿,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寝房门口。 见状,林银屏暗暗咒骂了一声,便立刻起身下床,急步赶追上董永琦,拦住他的去路,一脸恼怒道:“我叫你站住,你没听到么?” 董永琦扯了扯嘴角,口气冷漠道:“听到又如何?” “林银屏,我已退让一步,答应和你伪做假夫妻,你却得寸进尺,连床都不许我睡。”董永琦冷着一张俊脸,沉声再道,“你这么防备我,不就是怕我背信弃义,偷偷占你便宜么?你也太瞧扁我了,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自毁诺言,大户人家,人多眼杂,你这般不好好配合,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露出端倪破绽,如此,我们当假夫妻的意义何在?” 董永琦垂下眼帘,低声叹气道:“算了,陪你演假夫妻,我也累的很,还是把实情告诉长公主,叫她做个决断吧。” 那她大概会被颐华长公主骂死! 林银屏第一千零八百次崩溃,为什么早不穿晚不穿,偏偏穿到了新婚之夜,叫她落到这么尴尬为难的地步。 这才新婚第一天,若叫董永琦真把实情捅出去,‘林银屏’脑袋上的名声只怕要更加恶劣了。 名声坏上加坏不说,只怕也不能顺利和离,从董家脱身。 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呢。 一念至此,林银屏十分心累的软了态度:“屋里不是还有一张软榻么?你睡那儿不成么?” 董永琦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愤慨姿态,理直气壮道:“我凭什么要去睡软榻?想悔婚的人又不是我。”略顿一顿,董永琦接着再道,“你再给我一句准话,是要和我井水不犯河水的睡在一张床上,还是叫我直接将实情告诉长公主知道?” 又要被迫做选择题的林银屏:“……” 面目狰狞的磨了磨牙,林银屏黑着脸道:“行行行,你有理,我说不过你!” 这话便是同意董永琦睡她的床了。 达成目的的董永琦,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心中暗道:看来,这个林银屏还知道在乎自己的名声,也明白什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要大大咧咧往长公主府一跑,林银屏想悔婚和离的事情,便是纸包不住火了,不提长公主如何崩溃震怒,若是传到皇帝陛下耳中,挨罚受骂的一定也是林银屏。 且,就算挨了罚骂,林银屏也未必能和离成功。 身为一国之君,皇帝陛下不要面子的嘛。 更何况,林银屏早已不得圣心,不过是碍于长公主妹妹的面子,才没有彻底厌弃她。 董永琦轻轻笑了笑,就冲林银屏知道爱惜羽毛,又知情识趣,他也不能轻易放这个小媳妇跑了。 这年头,娶个脑袋瓜清楚的媳妇不容易啊。 抬脚回到屋里,一进门,董永琦就见林银屏抱着枕头和薄被,气嘟嘟的往摆软榻的地方走去,见状,他的额筋跳了一跳,忍不住低声问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把床留给你睡呀。”把怀里的枕被摔到软榻上,林银屏憋着怒火一屁股坐下,拿一双俏生生的美丽眼睛,斜睨着一脸无辜的董永琦,“你不是非要睡床么?我这是在成全你呀。” 闻言,董永琦简直无奈至极,他脚下一拐,也走到软榻跟前,轻轻坐下:“阿屏,你要明白,我们只有睡在一张榻上,才能不令人生疑起惑。” 哪有感情‘和睦’的夫妻,一天到晚分床睡呢。 “这个不劳你操心!”林银屏冷哼一声,转头别开眼睛,不想看董永琦那张讨厌的脸,“今天下午,我会给丫头们训话,谁敢不经我的同意,就往内室里闯,我就对谁不客气!” 林银屏侧身而坐,坐在她后头的董永琦一抬眼,正好看到她修长的雪颈,小巧的耳朵,以及线条柔美的侧颊。 还是同一张皮囊,内里的灵魂换一换,凸显出来的气质便大不相同了。 记忆中的林银屏,总是咄咄逼人,盛气傲慢,但凡谁敢忤逆她,不顺着她的心意,她就会大发雷霆,闹的天崩地裂,那是一个被常年娇惯、宠坏了心性的疯丫头,而眼前这一个,虽也有点娇娇女的小脾气,但她为人光明磊落,不愿和他做夫妻,就大大方方挑明了,行事坦荡的同时,又知道顾全大局,多方考虑。 为了能够和离,她竟然愿意背负‘不能繁衍子嗣’的恶名。 这姑娘,是打算和离以后,再也不嫁人了么? “我睡床,你睡榻,搞得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 董永琦幽幽叹了一口气,微露苦笑道:“算了,还是你睡床,我睡榻吧,反正我的婚假就十天,过不了几日,我就要回国子监读书了,素日吃住都在书院中,只有逢五、逢十才归家,我不在家里烦你,想必你的耳根也能清静些,行了,你回床上吧,我留在这里午睡。” 林银屏转过身,贼心不死道:“你真的不能答应和离之事么?” “不能。”董永琦深深看着林银屏,慢条斯理道,“阿屏,我们能凑在一起,说明我们有缘分,你为什么不能尝试着接受我呢?” 闻言,林银屏顿时大怒:“伪君子!” 心里头藏着一个白月光,却还想和她做夫妻过日子,真是伪君子,假道学。 莫名其妙被骂‘伪君子’的董永琦,一脸的茫然纳闷:“我怎么伪君子了?” 还装! 非要叫她直接挑明白么?可她手中没有证据,就算把真相抖出来,董永琦只怕也会矢口否认。 林银屏懒得再睬他,气鼓鼓的起身就走,刚走出几步,又怒冲冲的折回来,一把抱走搁在软榻上的枕头和薄被。 “哎,你倒是把枕头给我留下啊。”董永琦无语的看着一惊一乍的林银屏。 林银屏咬牙切齿道:“你没长手么?自己不会拿么?哼!” 董永琦:“……”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裁人之后 午睡醒来,林银屏依旧心绪欠佳。 洗了把脸,振奋了精神头,林银屏这才叫丫头们进屋,一一做自我介绍,介绍内容包括姓名、年龄、来历、家庭情况、职责范畴等,林银屏一边细听,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 林银屏的毛笔字很烂,原身的写字水准,也十分够呛,所以,她信笔乱写一番,也不怕露出什么破绽。 “做什么呢你?”林银屏正忙着,董永琦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过来。 林银屏忍住大翻白眼的冲动,回头道:“我先把丫头们都认识了,才好重新安排差事啊。”不管董永琦是否答应和离之事,她一时半刻都离不开董家,既然要在西昌侯府久住,她也得把日子正正经经过起来,先把穿书后的日常生活打理好,然后再和董永琦……慢慢儿的耗。 哼,看谁能耗的过谁! “噢,叫我也来瞧瞧,少奶奶是怎么当家理事的。”董永琦手握折扇,饶有兴致的走了过来。 周嬷嬷十分有眼色,赶紧叫丫头端过来一把椅子,摆放在林银屏的旁边。 董永琦大大方方坐下,手中折扇轻轻摇起来,给林银屏打起了凉风,语气温和道:“娘子继续忙吧,” 林银屏无语片刻,才转回头继续听听写写,只当旁边的董永琦是一团空气,待院里原有的丫头都介绍过了,林银屏便又叫人出去,独自趴在桌上沉吟细想,过了一会儿,林银屏推过去一张纸,面无表情道:“我想把这几个人遣走,你有意见么?” 董永琦随意看一眼纸上的名单,便道:“这等小事,你随意做主就是。” “算你识相!”林银屏搁下毛笔,哼哼了两声。 董永琦不仅识相,还很体贴,用过晚膳去请夜安时,不等林银屏张嘴,董永琦自己就把院里要裁人的事情说了:“长公主心疼阿屏,给了她不少陪嫁人口,再加上我院里的那些,伺候我们小夫妻的人,也实在太多了,是以,我想打发出去几个,要遣走的人,我已经带过来了,母亲有想用的,就留下使唤,其余的,就退回公中吧。” 一听儿子说的话,董二太太心里就格外不舒坦。 儿子院里服侍的丫头,都是她亲自挑选安排的,新媳妇进门第一天,就往外头打发人,这不是打她的脸么? 碍于董二老爷也在场,董二太太便不好多说,只勉强笑应:“知道了。” 等小夫妻俩一走,董二老爷也晃晃悠悠去了书房,董二太太立刻冷下脸,不高兴道:“去,叫她们都过来,我看看都是谁被打发出来了。” 主子们谈天说笑时,下人的事情,还不配拿到台面上细说,所以,董二太太直到这会儿,才有空闲详问此事。 很快,五个妙龄少女鱼贯而入。 其中,两个原是董永琦房里的一等大丫头,剩下的三个都是二等。 这五个丫头,容貌身段都是上乘,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一看到五个人的面,董二太太顿时大惊失色。 董二太太还要靠儿子扬眉吐气,自不会故意往他屋里放小妖精,耽误他读书挣前程,只不过,打从儿子知事以后,她便想给他个屋里人,一是能更忠心体贴的伺候他,二也是怕内里约束太紧,反叫他在外头学了坏,谁知,一连给了数次,都没给成功过,一瞧这趋势,董二太太顿时急眼了。 十几岁的少年郎,怎么可能不对那种事新鲜好奇呢。 董二太太觉着不对劲儿,便旁敲侧击的问儿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子每次都避重就轻,不肯给她一句踏实话,董二太太思来想去,唯恐儿子对女人不感兴趣,登时便慌乱了手脚,然后,她便往儿子院里,塞了好几个貌美的丫头,想叫他感受到女人的魅力,哪知,直到他正式定亲前,也没有丫头能上他的床。 没爬上床不说,如今,竟然还被全部退回来了! 挥了挥手,把五个一脸菜色、目露哀怨的丫头撵走,董二太太顿时气急败坏道:“这姓林的丫头,也实在太霸道了,才进门第一天呢,就把丈夫身边的丫头,几乎全部撵了个干净,简直……” 董二太太简直气到说不出话来。 苗妈妈身为董二太太的心腹,这个时候自不能火上浇油,只能柔声和她讲道理:“太太别生气,先喝口茶,消消火。” 董二太太气鼓鼓的喝了口茶,依旧怒气难消。 “想来太太也知道,长公主刚生二奶奶那会儿,因生产不顺,不免落了病根,要仔细卧床调养,太后娘娘心疼长公主,便把二奶奶接到宫中,亲自抚育照料,那真真是金尊玉贵般养大的,连宫里的公主,都要退她一射之地。” 苗妈妈轻声细语道:“她不是一般人家养出来的姑娘,又是下嫁到咱们府里,行事难免雷厉风行些。” 闻言,董二太太恨恨的拍了拍桌,嗔怪道:“这可不就是请回来了一个活祖宗!既骂不得,更罚不得,这叫我如何做婆婆!” 她就知道,二太太是因为不能摆婆婆的威风,便脑子一根筋儿的钻进了死胡同,但这也没办法啊,二奶奶的出身实在太高贵,你要是故意和她别苗头,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太太,你且往好处想一想。” 对于董二太太的抱怨言语,苗妈妈完全不予附和,她只轻声将话题带开:“男人最重要的事,无非是前程功名,咱们府里和各家姻亲的情况,太太想必也看得清楚,说句犯上不敬的话,董家在京城的地位光景,确实比不上老侯爷还在世时的风光了。” 一听这话,董二太太不由默然无语。 岂止是比不上,简直是差远了。 老侯爷在世时,能上金殿议政,还手握实权,现在呢,二老爷起码还远远在金殿外头,参加过一月一度的百官大朝,大老爷呢,肩上扛着侯爷的爵位,却只担了一个虚职,混的还不如她家老爷! “老太太这会儿还在,咱们二房才能一直住在侯府,可要是等老太太没了,侯府势必就要分家,到时,董家的爵位是大房的,咱们二房就成了旁支。” 苗妈妈凑在董二太太身边,一脸耐心的低语缓缓道:“大老爷再不上进,大公子再不成材,总有一个爵位庇护着,咱们二房可没这优势,以后要想光耀门楣,除了爷们勤奋上进,若有一个得力的姻亲帮衬,岂不事半功倍?太太仔细想一想,就凭二奶奶的家世,但凡她多在娘家说点好话,咱们二爷的前程,甚至对四爷的未来,不都有大大的好处?” “唉。”董二太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说的道理,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这心里……就是不是个滋味儿。” 苗妈妈扶着董二太太的肩膀,再接再厉的劝道:“奴婢明白太太的心思,您这是瞧大奶奶对大太太毕恭毕敬,自己却享不了这个福分,心里觉着矮了大太太一头,觉着不痛快吧。” 董二太太下意识点了点头。 妯娌两个不大对付,什么事都要比一比,儿媳妇是否恭敬听话方面,她明显输了一大筹。 “叫奴婢说,您为这件事和大太太置气,实在是不值得。” 苗妈妈说的唾沫横飞,条条有理:“大太太那般苛待大奶奶,难道是什么好名声不成?媳妇要孝顺婆婆,这话不假,但只叫媳妇一味孝顺,自己却没有半分慈爱之心,就有伤阴德了,咱们二奶奶虽娇气些,但该有的礼数,今日也做的足足的,算是很给面子的了。” “二奶奶看在二爷的面子上,愿意和您客客气气的相处,太太何不放宽心胸,做一个慈爱宽容的好婆婆?你待二奶奶好,长公主这个当亲娘的,知道闺女在婆家过的舒舒坦坦,难道会不打心眼里感激敬重你?何况,您有了这个好名声,将来给四爷说亲时,岂不是锦上添花?太太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董二太太又点了点头。 想当年给她说亲时,父母除了打听丈夫的品行,还特别注重婆婆是不是好性儿的和善人。 因确定婆婆是个好脾气的,父母这才放心的送她出阁。 见董二太太怒容渐消,基本心平气和了,苗妈妈便做了最后总结:“所以,太太不必太在意立规矩的那些事,只要二奶奶人前人后给您面子,不叫太太难堪丢脸面,太太何不大肚些,不再计较这些小事?就当是为了两个爷的锦绣前程呢。” “好吧。”董二太太叹气答应道。 与自己当婆婆的虚荣心相比,还是两个亲儿子的前程未来更重要一些。 黑夜沉寂。 喜气盈盈的新房中,董永琦歪靠在软榻上,在灯下静静的翻着书页子。 在雕花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林银屏,忽然坐起身来,扒开薄软透气的大红帐帘,朝外头说道:“姓董的,你在国子监读书不归家时,我也要住在外头!”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六皇子 董永琦吃住都在国子监,林银屏不用每天看到他讨厌的脸,固然是可喜可贺,但是,她也不甘心留在西昌侯府,当一个除了和后宅女眷打交道,就完全无所事事的少奶奶。 林银屏想了又想,决定打着‘陪董永琦读书’的名义,也住到西昌侯府外头去。 住处她都想好了,十分现成。 正手捧书卷苦读的董永琦,听到婚床那边传来了动静,便搁下手中书册,微微转头回眸,只见林银屏秀发垂散,蜷腿坐在床畔,手里还攥着鲜艳的喜色帐帘,因帐子颜色浓烈,便更衬林银屏肤色皎白,欺霜赛雪,只不过,她脸上的表情,有一点凶巴巴的,实在称不上温柔可亲。 “你刚刚唤我什么?姓董的?”董永琦从林银屏身上转开目光,不咸不淡的反问了一句。 林银屏理直气壮道:“我叫错了么?你不姓董,难道还姓林不成?” 闻言,董永琦没有答话,只是默然无语。 他当然不姓董,他复姓慕容,原是本朝的六皇子慕容悯。 三个月前,自幼体虚病弱的他,终于争不过天命,亡故在皇宫之中。 本以为自己会投胎转世,不曾想,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竟然附体到了董永琦身上,成了西昌侯府的二爷,他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终于接受这个事实,因他承继了董永琦的所有记忆,故而,附身董永琦至今,倒也没令什么人起疑。 世上已经没有慕容悯这个人。 他以后只能是董永琦。 “你应该叫我相公,夫君,或者二爷。”红蜡在黄铜烛台上静静的燃烧着,董永琦盯了会潋滟跳跃的烛光,才回神提醒道,“你这般不谨慎,小心露出马脚。” 林银屏轻哼了一声:“我自己晓得,才不用你啰嗦废话!” “我兄长在国子监上学时,我娘曾在附近买下一所宅院,专供我兄长吃住之用,等回过门,我会对你娘说,我要陪你用功读书,打算住到那所宅院,好方便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姓董的,招呼和你打过了,到时,你可不许拆我的台,否则……”林银屏龇了龇牙,呵呵冷笑道,“别怪我叫你全家没脸!你仔细想想清楚!” 林银屏留给她的虽是烂摊子,但从不忍气吞声的性格,倒勉强算是个‘金手指’。 才和董永琦成婚,还不适合公开闹和离,但利用一下‘金手指’,叫自己过得心情舒畅些,这个还是可以有的。 董永琦只沉吟片刻,便道:“不用你张嘴,我替你与太太说。” 这个假林银屏,不是什么软绵绵、任人揉搓的性子。 单独把她撇在西昌侯府,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在世人眼中,他与她已是夫妻一体,董二太太心胸狭窄,颇有一点小心眼儿,还很容易玻璃心,假林银屏又是个脾气耿直的,两人若是闹了矛盾笑话,丢的也是他的人,思来想去,还是把她留在身边,来的稳妥靠谱些。 虽然这个假媳妇,也不怎么叫人省心,但比真林银屏还是强出了十八条街。 他愿意在她身上,多花些心思。 林银屏略狐疑的看一眼董永琦:“算你识相。”说完,她就合上帐子,又躺回床上酝酿睡意了。 董永琦又看了会儿书,便也吹熄烛火,躺下就寝了。 一夜安睡。 清晨,周嬷嬷领着四个大丫鬟,候在新房之外,等待里头主子的叫进声,说来奇怪,新婚当夜,自家姑娘便将所有丫头遣走,不留人在房外值夜伺候,次日晚,照例撵了人离开,并表示她以后都不需要丫头值夜,周嬷嬷不放心,刚劝了一句,自家姑娘就冷了脸,不高兴了,周嬷嬷无奈,只得听命行事。 自家姑娘的虎须,周嬷嬷不敢随便撩,她打算回门的时候禀告一下长公主。 屋里,董永琦已经醒了,正把枕头和薄被往回搁,伪造和林银屏一起同床共枕的假象。 “好了么?”林银屏掩着嘴,一脸迷糊的打了个呵欠,“我可叫周嬷嬷进来了啊。” 董永琦本想点点头,却见林银屏压根没拿眼瞧他,点了她也看不见,心里郁闷了一下,才说道:“好了。” 他现在好歹也是个美男子,随意往大街上一站,就是一道令大姑娘小媳妇偷偷窥看的风景线,这个假林银屏,她眼神没什么问题吧,真把他完全当一团空气了啊。 若是叫林银屏听到董永琦的腹诽心声,她肯定会大笑三声。 她自己就是高颜值好不好,鬼才稀罕你那点儿美色呢。 洗漱净面后,林银屏坐在梳妆台前,由着贴身丫鬟给她挽发簪饰,望着菱花镜里熟悉的美丽容颜,林银屏不由幽幽叹了口气,她竟然和书中的林银屏,生的一模一样,真是……见了鬼了。 董永琦是个孝顺性子,只要待在董家,早晚都要去给长辈请安。 为了不崩人设,‘董永琦’只得延续这个优良传统。 林银屏还在和董永琦假扮夫妻,夫婿当的是孝子,她也得敷衍着当个孝顺媳妇,正好,董二太太也因为丈夫的缘故,每天都要刷两回‘孝顺媳妇’的人设,于是,二房一家子又浩浩荡荡去了福安堂。 除了‘贪睡懒起’的董三老爷不在,大房一家子也来了个齐齐整整。 众人依次坐下,董大太太率先打开话匣子,张嘴就冲董二太太说道:“听说琦哥儿院里,昨儿打发出来几个丫头,个个生的标致,又十分能干,不知弟妹对她们是否已有安排,若是有得不着差事的,不如归到公中来,叫我派到……” 董大太太的话还不及说完,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凄厉尖锐的哀嚎声:“母亲,你可要给女儿做主啊!” 这道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一阵风般冲了进来。 “母亲,母亲,那个没良心的,竟然背着我……”一个身着绫罗锦缎、金玉插戴满头的华服女子,一把摔开拦路的门帘子,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嘴里还在愤慨的骂骂咧咧,等她看到满满一屋子人时,她的哭嚎声只停顿了一下,便又更加刺耳尖利的响了起来,“母亲,我快叫人给欺负死了,你一定要替女儿主持公道啊!” 这个华服女子,林银屏有一点印象,前儿个有来参加她的婚礼。 她是董老侯爷和董老太太唯一的女儿。 听说,当年她要死要活,非要嫁给一个家境贫寒的穷秀才,董老侯爷不答应,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搞得她侯爷老爹心情很疲惫,后来,那个穷书生参加科考,接连中了举人和进士,虽说家境依旧单薄,仕途还在起步阶段,但总算不是太辱没侯府贵女,董老侯爷这才勉强允了婚。 听这位姑太太话里的意思,莫非是……婚姻又出现危机了? 《兰馨传》中好像简单提过几句,这位董家的娇娇女,在下嫁郭家后,很是得意幸福了几年,在董老侯爷病逝后,这位郭大人便开始暴露男人的劣根性,接连纳了好几个美人为妾,这位一直独占夫婿的娇娇女立刻不干了,她自己降不住花心的丈夫,于是,往娘家哭诉抱怨、求老娘兄长主持公道,就成了家常便饭。 林银屏拧眉细想剧情的时候,那位姑太太已经一头冲到亲娘跟前,抱着她的大腿哀哀哭了起来。 “你先起来,这么多小辈在呢,你如此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董老太太被闺女哭的头皮发麻,她一边扯闺女起身,一边大声训斥道。 姑太太只起了身,嘴里的哭嚎声却不肯停下:“我的脸面,都叫人生生踩在地上了,还在乎什么体统?娘啊,那个遭天打雷劈的家伙,他竟然背着我养外室啊,外室子都好几岁了……” “你说什么?!”董老太太原本以为,闺女又在和几个妾室拈酸吃醋,没想到,竟从闺女嘴里听到这么个爆炸性消息,当即被震的晕了一晕,她紧紧盯着闺女伤心欲绝的脸,追问道,“郭子安真的养了外室,还生了外室子?你没骗我?” 姑太太嗓音悲切的哭道:“这还有假?” “昨儿个,他亲自接了那个贱人和野种回府,娘,你不知道,那野种长得和郭子安特别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姑太太通红着一双眼睛,用最粗俗的污言秽语,来表达自己的满腔怒火,“我生的云哥儿,才和他只有三分像呢……” 静静吃瓜的林银屏一听这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这个是重点么? 那边,姑太太还在歇斯底里的破口大骂:“……我和他大吵一架,说要告他,他反倒威胁我,说我不敬公婆、苛待妾室,既不孝,又善妒,扬言要休了我!这个没良心的,他竟然想休了我啊……” “娘,他那个进宫当嫔妃的亲妹子,前些天刚生了九皇子,又晋升了嫔位,他这是仗着自己的腰杆子硬了,又见咱家的光景大不如前了,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啊,娘,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要不然,我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姑太太哭的泣不成声,满脸泪痕。 林银屏正听得一脸认真,忽觉袖子被人扯了扯。 她下意识转过脸,只见董永琦凑近脑袋,轻声对她说道:“阿屏,长辈们的事,与我们无关,我们回院里吃早饭吧。” 林银屏:“……” 你亲姑的遭遇这么悲惨,你还惦记着吃早饭?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再谈谈 吐槽归吐槽,林银屏也没打算掺和董家的糟心事儿,所以,她决定接受董永琦的提议,和他一块撤退。 此时,听完来龙去脉的董家众人,已经你一言我一语的义愤填膺起来。 “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生!”董老太太扶着哭成泪人儿的闺女,嘴里恨恨的骂道。 董大老爷虽然贪花好色,和亲妹子的关系却着实不错,毕竟,会给兄长送貌美丫头的贴心妹妹,打着灯笼也难找啊,他吹起胡子瞪大眼,高声道:“妹子,别哭,大哥给你做主,看大哥不把那个王八蛋揍成猪头!” “当初就和你说过,郭子安不是良配,你偏不听,闹死闹活非要嫁他,现在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了吧……”董二老爷却忍不住训起妹子来。 董二太太嫁鸡随鸡,也跟在丈夫后头张了张嘴,劝道:“妹妹快别哭了,有母亲和你两位兄长在,总会替你做主的。” 唯独董大太太不走寻常路,阴阳怪气道:“妹子呀,不是嫂子非要说自家的丧气话,论官职品级,郭姑爷比你二哥还高半级,更别提,宫里还有个郭嫔,近来又生了九皇子,咱家怎么得罪的起,叫嫂子说,你不如就认了吧,反正是个小妾和庶子,再怎么也越不过你和云哥儿去!” 董大太太嘴里说着风凉话,心里痛快极了。 呵呵,小姑子也有这么倒霉的时候,活该她! 姑太太正趴在亲娘怀里哀哀哭泣,一听董大太太这番话,立刻抬起头,竖眉怒道:“你说什么!” 董老太太也一脸不满的瞪向大儿媳妇:说的这叫什么混账话! 就在这个档口,董永琦拉了林银屏起身,面无表情道:“快到读书的时辰了,我和银屏就先告退了。” 闻言,董大太太目光一闪,不等董老太太开口,又掩嘴嗔道:“琦哥儿别忙着走呀,你亲姑姑遇了事,身为董家的一份子,你也该说句话呀,你大哥哥福薄,娶来的媳妇不中用,家里遭了事,连个嘴都张不开,你就不一样了,你媳妇来头大,身份贵,想来有她出面弹压郭家,或许能顶好大事呢。” 董大太太这番话,既贬损了她看不顺眼的薛兰馨,也抚平了董老太太的些许不满,更将小姑子仇恨愤怒的目光,转移开了去。 “琦哥儿,你亲姑姑能不能迈过这个坎儿,就全指望你媳妇了。”董大太太一箭三雕还不满足,她还想叫董永琦像个下人一样,卑躬屈膝讨好自己的媳妇,也好叫董二太太心里更难受些。 林银屏听的心情不爽,正要张嘴驳斥,却被身旁的董永琦一把摁住。 “祖母和大伯父尚在,姑姑在夫家受了欺辱,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刚过门的侄媳妇来管了?大伯母这些话说出去,也不怕叫人笑掉了大牙!”董永琦攥着林银屏的手腕,语气冷冷道。 林银屏脸色难看的瞪了瞪董永琦:不让她说话就算了,一直拽着她干嘛,撒手啊混蛋。 手下的抗拒太明显,怼完董大太太的董永琦转回头,深深看一眼林银屏,低声道:“咱们走吧。”他只是来替董永琦维持人设,至于董家狗屁倒灶的破事儿,他才懒得理睬。 “琦儿说的在理,哪有长辈们的事情,反叫晚辈冲在前头的道理!”董二老爷对自己儿子鼎力支持。 又不是董家的大家长都死绝了,叫新过门的侄媳妇,跑去郭家讨公道,董家以后还要不要在京城立足了。 “你姑姑的事儿,不与你们小两口相干,你们先回去吧。”董二老爷摆了摆手,发话道。 董大太太撇了撇嘴,没再吱声,反正,她是不会去替小姑子出头的。 就算董老太太硬逼她去,她索性就装个样子,半分真力气都不会使。 有了董二老爷的允许,董永琦也不啰嗦废话,拉了林银屏就往外走,这时,一直腻在董老太太身旁哭泣的姑太太,忽然一阵风似冲了过来:“琦哥儿媳妇,你等一等!” 姑太太来的又急又猛,董永琦眉头一皱,将林银屏掩在身后,自己挡在前头,冷着脸道:“姑母有何贵干?” “琦哥儿,你大伯母的话有道理。”姑太太险险刹住步子,才没一头撞到董永琦身上,她通红着眼珠子,流泪泣道:“你姑父正是仗了郭嫔的势,欺负咱家无人,这才敢给姑姑没脸,你媳妇来头大,郭嫔在她跟前算个什么东西,若有她替姑姑张目……” 对于董永琦把自己塞到身后的行为,林银屏很不满,她探出头,正要和姑太太辩几句,却叫董永琦随手又塞了回去:“我父亲说了,长辈们的事儿,与我们小两口不相干。” 闻言,姑太太顿时恼了。 “什么叫不相干!她既嫁进了董家,就是董家的人,为亲姑姑的事情出些力,难道不应该?!”姑太太一甩帕子,忿忿不平道。 董永琦懒得和泼妇争辩,只将目光投向便宜老爹:“父亲……” “搅得全家不安宁的就是你,你还有理了!”董二老爷豁然起身,一把扣住亲妹妹的肩膀,强行把她扯了回去。 董永琦趁机带着林银屏溜了。 两人走到门外的时候,姑太太已经又吊着嗓子哭起来了:“二哥,你说的还是人话么?亲妹子在婆家受了气,你不心疼我,替我筹谋就算了,反倒一个劲儿的骂我,天下间,有你这样的亲哥哥么?” “还不是你立身不正,慢待公婆,苛待妾室,我就算想替你讨公道,也底气不足,行了,行了,甭哭了,我与大哥随你去郭家走一趟……”董二老爷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烦。 一出门,林银屏就甩开了董永琦,董永琦也不生气,只手摇折扇,一路慢悠悠的散步回房。 用罢早饭,董永琦捧起书本,埋头苦读起来,林银屏无事可做,便抽着下巴,默想明天回门的事儿,两人同处一室,却互相井水不犯河水,气氛难得的安静和谐。 白天的时光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晚上。 洗漱沐浴过,林银屏照例遣走所有的丫鬟,不留一人在外值夜伺候。 林银屏坐在妆台前头,仔细往脸上脖颈涂着香膏,这时,董永琦的身影自镜中出现,林银屏皱了皱眉,语气不悦道:“姓董的,不要在我眼前出现,不想看到你!” “你脑袋后头也长有眼睛么?”董永琦缓步上前,语气平静道,“关于和离的事,我们再谈谈。” 林银屏头也不回,只气鼓鼓道:“除非你答应,否则,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你不怕我把真相告诉长公主了?”董永琦低声强调道。 林银屏一拍妆台,愤然扭头道:“姓董的,少威胁我,你真以为我怕你把真相捅出来?不妨告诉你,我之前会提议先假装夫妻,随后再友好和离,这是在给你面子!你既然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现在连夜就回公主府去?”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啊。 “丢脸就丢脸,左不过是先挨我娘一顿骂,再挨陛下一顿骂,就算他不允我与你和离,哼哼,只要我占着你嫡妻的位置,我不仅不会给你生孩子,还不许任何女人给你生孩子,迟早有一天,我要你哭着求我和离!”林银屏豁然起身,怒气勃发道。 她不是没想过公开闹和离。 只是鉴于影响太败坏,才不想闹得两败俱伤。 但是,真要逼急了她,她也顾忌不了那么多,真当她是活菩萨穿越,满心满肺都是慈悲心肠啊。 “我才说了一句,你就有这么多句等着我。”林银屏突然噼里啪啦的爆发了,着实吓了董永琦一小跳,他抿了抿唇,才微微苦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对我,你之前明明对我颇有好感,还说非我不嫁,怎么我们刚刚成亲,你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在心里默默唾弃了一下自己,董永琦厚着脸皮道:“还有,昨天中午,你说我是伪君子,我究竟怎么伪君子了!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林银屏正在气头上,见董永琦露出的姿态表情,仿若白莲花一般清白无辜,顿时气血上涌,脑袋发热间,她张嘴便道:“你还和我装糊涂!你心里早就有人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闻言,董永琦结结实实愣住了。 原来的董永琦,心里的确藏了一个爱慕的女子,此女正是他的隔房嫂子薛兰馨,董永琦自幼饱读诗书,也知心里的念头不对,所以,从来不敢对外表露半分,可以说,除了他自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的隐秘心事,连薛兰馨本人都没察觉出来。 董永琦脑中念头急转,片刻后,他收拾好心情,语气断然道:“我心里有人?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还和我装是吧!”林银屏瞪着董永琦,压低声音,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讥笑,“董永琦,你喜欢你大堂嫂吧,别以为我是瞎子,没长眼睛。” 一听林银屏准确叫破‘董永琦’的爱慕之人,董永琦再次深深的沉默了,同时心中升起惊天骇浪。 这个假林银屏,到底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回门 董永琦心头惊疑不定,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一旦问了,就等于变相承认,他是真的心悦薛兰馨。 这个黑锅,他可不背。 “阿屏,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短暂的沉默无语过后,董永琦将脸一板,表情严肃认真道,“自大堂嫂过门,我与她话都没说过几句,怎么可能存有私情,你一定是误会了。” 林银屏一摆手,嗤笑道:“我误会了?” “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也懒得听你辩解,话我给你撂这了,你若好好配合,我们还能好聚好散,否则,大不了撕破脸,谁也落不着好名儿!你自己掂量一下轻重后果吧。” 手中没有确切实证,林银屏就知道,董永琦压根不会老实承认。 但是,这又如何呢。 只要时机到了,这个婚,她是一定要离的! “你真的冤枉我了。”董永琦分外心累道,“我可以发誓,我对大堂嫂绝对没有半点儿女私情。” 林银屏‘呸’了一声:“发誓顶用的话,你姑母还会被男人耍的团团转么?” 郭子安当年上门求亲时,说的可是天花乱坠,结果呢,一边攀附着岳家平步青云,一边又偷偷养着外室真爱,眼瞧着岳家一朝败落了,便想把委屈多年的外室抬到明面上来,岳家上门为姑娘说理讨公道,反倒被郭子安气了个半死。 呵,倘若誓言当真有用,郭子安早被五雷轰顶了。 见董永琦张嘴还要说,林银屏直接拂袖而去:“不要再狡辩了,我不想听!再与我啰嗦废话,我就喊周嬷嬷过来,连夜赶回公主府去!” 董永琦:“……” 心好累,感觉没煮熟的媳妇……恐怕真的要飞了。 好不甘心呐。 他难得对一个姑娘产生兴趣,虽然她披的是林银屏的壳子。 一夜安宁,次日早,林银屏和董永琦用过早饭,依次拜别董二太太、董老太太,便带着预备齐整的回门礼,浩浩荡荡前往颐华长公主府,两人都离开福安堂好远了,还能听到姑太太惊天动地的哭声:“娘啊,你不能去宫里告御状啊,老爷要是因此丢了官,他真的就要休了我啦……” 林银屏无语的直抽嘴角,有点想骂人。 要说,董二老爷不愧是董家三兄弟中的魁首,到底有几把刷子和气魄,在和郭子安理论无果后,便使出了杀手锏,你不是非叫外室进门、非让外室子入族谱么,好,你既无情,也别怪董家无义,董家近些年是不比往年了,但往陛下跟前参奏一本、往中宫皇后处哭诉一回的权利,还是有的。 你不是很得意有个嫔妃妹妹么?不是很高兴嫔妃妹妹生了个皇子么? 皇后娘娘大概是很不高兴的。 如果有现成的把柄送到跟前,想来皇后娘娘肯定会借此机会,大大的打压郭嫔一番,至于亲爱的妹婿你,也别想全身而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当董家奈何不了你么! 董二老爷威胁完郭子安,便冷着脸甩袖走了。 他本不想与郭家彻底撕破脸,奈何郭子安实在太气人,董二老爷便干脆放了狠话,至于郭子安反威胁过来的‘舅兄难道就不怕我休妻么’,董二老爷十分男子汉的回了一句‘你爱休便休,我董家又不是养不起’,谁知…… 拖后腿的反而是姑太太。 也不知郭子安同老婆说了什么,总之,董家老爷们去郭家理论的第二天一早,姑太太又一头哭回来了,口口声声求老娘和兄长手下留情,不要破坏她们的夫妻缘分。 林银屏深深以为,姑太太的脑袋瓜,大概是被驴给踢了。 男人都把事情做得如此绝了,你居然还没对他死心,叫她说,要是宫里的郭嫔真的失宠,郭渣男真的丢官罢职,那才是姑太太的春天来了呢。 “在想什么?”稳稳行驶的车厢里,董永琦轻声问道。 林银屏白一眼董永琦,颇没好气道:“别没话找话,懒得理你。”昨日一恼一急,她便把《兰馨传》中的隐秘剧情,直接抖了出来,头脑冷静下来后,她却是轻轻嘘了一口气,心情既紧张又放松,唯恐董永琦对她心生怀疑而紧张,也为终于能吐出心中不爽而放松,就算她此时心里有点虚,但是,气势绝对不能虚。 “我又不是你的仇人,你至于连句话都不想和我说么?”董永琦感到很抑郁。 林银屏冷哼一声,表情不悦道:“谁叫你不答应我的提议!我心情不好,才没有和你说话的兴致!” “我是真心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你怎么就不相信我的话呢!”他连脾气超烂的原林银屏,都打算和她凑活着过下去,更别提比她强上好几倍的假林银屏,他的心已经真的不能再真了。 林银屏嗤之以鼻道:“鬼才信你的话!” 董永琦:“……” 还能不能好好聊个天了! ‘董永琦’之前好歹是个皇子,哪怕不算很受皇帝宠爱,那也是身份尊贵,被伺候的宫女太监捧着长大的,穿成董永琦的身份以后,为了维系好夫妻关系、有踏实平静的日子过,他已经很努力的朝林银屏示好,谁知,这个来历不明、有点神秘的小妮子,竟然对他充满了芥蒂,连个好脸都不肯给。 哎,被女人三番四次甩脸子瞧,他不要面子的么。 他暂时还是别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了,省得又自讨没趣。 于是,接下来,两人一路无话,相敬如冰般到了颐华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气势恢弘,一派峥嵘气象,此时,两扇朱漆阔门大开,高高的台阶下头,立着不少衣饰簇新的男人,领头的两个年轻男子,一个气质温润,举止优雅,另一个剑眉星目,俊美清冷。 被丫鬟扶下车轿的林银屏,稍微调读了一下脑中记忆,就辨识出了两人的身份。 温雅含笑的男子,乃是当今的四皇子慕容恒,如今已经受封燕王,娶了颐华长公主的长女林银霞为正妃。 至于那个容颜俊美,却气质冷清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林银屏的嫡亲兄长林银诺。 “哥。”林银屏先朝林银诺喊了一声。 由于林银屏性子顽劣跋扈,极不讨喜,林银诺对这个妹妹的感情一般,是以,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林银屏并不在意林银诺的冷淡,目光一转,林银屏又对慕容恒打招呼道:“姐夫好。” 相较于林银诺的矜持冷淡,慕容恒的态度就温和可亲多了:“阿屏,你出阁以后,岳母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今儿一大早,就起身等着了,你姐姐也十分记挂你,怎么样?在西昌侯府过的如何?” 慕容恒如此平易和蔼,若是不明真相的人,只怕要以为这才是她亲哥哥呢。 然而,林银屏只简单回答了慕容恒两个字:“还行。” 哼,这也是个衣冠禽兽。 不是什么好货色! 林银屏简单打完招呼,董永琦随后上前,他脸色自然的拱了拱手,态度落落大方道:“见过舅兄,见过王爷。” 眼前的两位都是熟人,一个曾经是他亲哥,一个曾经是他表哥,董永琦压根没啥好怵的。 和林银屏的待遇一样,董永琦也只得到林银诺一个‘嗯’字的回应。 董永琦同样不在意林银诺的冷淡:这位表哥天生寡言,不爱说话,能正式给他一个字的回应,已经算很给面子了。 “你我已是连襟,称呼上何必还如此生疏客套,不妨随阿屏一样唤我姐夫吧。”慕容恒风度翩翩,宽容和气道,哪怕是面对出身一般的董永琦,也没有露出高傲鄙夷的态度。 董永琦拱了拱手,微垂眼帘,回道:“岂敢。” 这个四皇兄啊,情深意重、矢志不渝的深情人设,维持的应该很辛苦吧。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烂摊子 进了大门,到了内院,另有女眷在门外等候相迎。 打头的两个女子,一个身材高挑,气质温柔,一个腹部隆起,明媚娇俏,林银屏越众上前,先对年轻的温柔妇人唤了一句:“姐姐。”目光一转,又对怀着身孕的女子喊道,“嫂子。” 神色温柔的年轻妇人,就是燕王妃林银霞了,她挽住妹妹的胳膊,亲切道:“阿屏,母亲已在等着你了,快进屋吧。” “好。”林银屏应了一声。 一行人先后进了正厅。 厅内已经坐着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坐在正当中的一对中年夫妇,就是林银屏的父亲林驸马和母亲颐华长公主了,见林银屏和董永琦进来,已有伶俐的丫头迅速摆好两个蒲团。 林银屏和董永琦纳头拜过,颐华长公主便把女儿拉在身旁,低声说起话来。 至于董永琦,则被林驸马领着拜长辈、认亲戚。 “阿屏,这两天在董家,你没乱发脾气吧。”颐华长公主拉着小女儿的手,先看了看她的精神气色,然后低声问了一句。 闻言,林银屏扁了扁嘴,低声嗔道:“娘,你说什么呢?我有那么不懂事嘛,出嫁前,你叮嘱的话,我都老老实实记着呢,你若不信,大可以叫周嬷嬷过来问一问。” 噢,除了董永琦,她确实没对任何人发脾气哦。 “周嬷嬷,我是一定要问的。”颐华长公主板着脸,先一本正经的答了,然后,又拍着小闺女的手背,幽幽叹了一口气,“你这丫头,要是真的长大懂事了,那就好喽。” 大女儿性情温柔,端方淑和,唯一的儿子,虽然寡言,却十分稳重勤勉,最叫她头疼操心的,就是这个小闺女了。 她生小闺女的时候,过程不太顺利,险些难产丧命,为了叫她安心调养,太后亲娘便把小闺女接到宫中,亲自抚养照料,当时,她实在是力有不逮,只能把小闺女托付到亲娘那里。 谁知,她养好身体的同时,小闺女也被亲娘养左了性子。 正式把闺女接回家里后,她努力掰养了好久,不仅没掰正她的脾气,母女俩的关系,反倒越来越疏远,闺女经常一言不合,就跑进宫里找太后亲娘,太后亲娘年纪大了,不免溺爱亲手养大的外孙女,后来,太后亲娘薨逝,闺女这才往宫里去的次数少了,又加之她和驸马严厉管教,闺女才略微收敛了些脾气。 但是,依旧是个掐尖要强的霸道性子。 今儿是闺女回门的大喜日子,颐华长公主也不想扫兴,略提点她两句,便问起她在西昌侯府的婚后生活,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又生的那么艰难,她还是很疼爱这个闺女的。 这厢,林银屏在和颐华长公主悄声低语,那边,董永琦已经认了一大堆亲戚。 林驸马出身英国公府,在家中行三,上有两个嫡兄,下有一个庶弟,长兄已是半百之龄,承继公爵之位多年,膝下共有四子,皆为正室嫡出,次兄英年早逝,留下的遗孀和一对儿女,依附在国公府里生活,庶出幼弟谋了个外任,拖家带口往地方上一展抱负去了。 认亲毕,董永琦终于能屁股着椅,饮一盏极品香茗。 饮过茶,董永琦正要搁回茶盏,却见一个粉嘟嘟的胖娃娃,靠在林银诺的小腿旁,朝他扑闪乌溜溜的大眼睛,董永琦瞧得有趣,便也冲他眨了眨眼。 然后,这个胖嘟嘟的小东西,便喜笑颜开跑了过来,嘴里奶声奶气道:“抱抱!” 董永琦微微一笑,一把将他抱起,搁在了自己的膝头。 小娃娃乃是林银诺的儿子,取名林宝泓,还不足三岁,生得粉雕玉琢,相当可爱。 颐华长公主十分喜爱这个小孙孙,见他天真无邪的亲近小女婿,不由笑道:“你这个小淘气,都是大孩子了,一见人,还喜欢撒娇要抱,真是不知羞羞。” 小娃娃的母亲,也就是腹部隆起的孕妇,却下意识看向小姑子,林银屏。 瞥见小姑子一脸平静,没有露出生气不悦的表情,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整个长公主府里,不拘是公公婆婆、还是丈夫大姑子,都是极好的脾性,唯独这个小姑子是另类。 小姑子那爆炭一样的脾气,那比针孔还小的心眼儿,简直叫贺氏崩溃。 不过是园子里的一架秋千,儿子只是坐上去玩了玩,她就气得跳脚大怒,表示‘那是她的东西,谁都不许碰’,诸如此类的小事,简直不胜枚举,如今,儿子又碰了她心心念念、爱慕不已的丈夫,她真怕小姑子又忽然发个飙,把儿子吓得哇哇大哭。 见奶娃娃宁肯亲近头一回见面的董永琦,也不肯理睬自己这个亲姑姑,林银屏的心情简直……一言难尽。 原林银屏留给她的摊子,真的有够烂。 心好累,她还是吃点荔枝安慰一下自己吧。 荔枝是南方的水果,在北方,也只有皇亲贵戚才能尝个鲜,于是,林银屏一边听别人唠嗑,一边自己剥着荔枝吃,偶尔需要自己说话了,她就简单插个嘴,然后继续闷头吃水果,规矩安静的不要不要的。 见小闺女这副懒懒的情态,颐华长公主不免有点纳闷:“阿屏,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呀。”林银屏抬起眼睛,随口答了一句。 此时,董永琦已和一众爷们去了别处叙话,屋里只有公主府和英国公府的女眷,英国公夫人以及三个儿媳妇都在,二太太因是孀居之人,不便来新妇回门的场合,是以,只有膝下的姑娘林银芳来了,除此之外,就是燕王妃林银霞和嫂子贺氏在了,这些女眷里头,林银屏居然没有一个……关系要好之人。 倒不是别人不肯亲近她,而是原林银屏的眼珠子,仿佛长在了脑袋顶,高高在上,谁都不放在眼里。 连亲姐姐林银霞,她都看不顺眼,常常冲人家发脾气使性子!更别提什么嫂子堂妹了! 林银屏也真是服了! 见众人都拿目光打量她,林银屏想了一想,也不好表现的太安静,便把刚拿起的荔枝搁下,一边换了帕子擦手,一边打起精神道:“娘,我有一件事儿求你。” 闻言,颐华长公主微愣,随后道:“什么事儿?你说罢。” 呦呵,小闺女居然也会说‘求’这个字儿。 以往,她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压根是理直气壮的张嘴就说,从来不带客气婉转的,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莫非叫小闺女如愿以偿,嫁给了自己喜欢的男人,脾气真的改好了一点点? 如果小女婿真能降住小闺女,她就谢他八辈祖宗! “是这样的,二爷……”强忍这个令她恶寒的称呼,林银屏一字一字说道,“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吃住都在那里,只有逢五逢十才回来,过不了几天,他就要返回书院了,大哥在国子监上学时,娘不是在附近买了一所宅子么?我想搬到那儿去,好方便照顾二爷的饮食起居,顺便督促他用功读书。” 林银屏隐约记得,《兰馨传》里有提过一件事。 董永琦为了考功名,要长留国子监专心念书,然而,刚刚成亲的林银屏却大为不满,她认为,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丈夫哪能把妻子一个人抛在家中,所以,她十分强势霸道的要求,董永琦去国子监念书,可以,但是,他必须每天晚上回来陪她,董永琦拗不过脾气大的妻子,只能答应。 对此,西昌侯府上下都颇有微词,但碍于林银屏的威势,没有人敢当面说她。 距秋闱就只剩两个来月了,董永琦每天都要来回奔波,又要耐心应付林银屏的各种要求,再加上,压在心头多年却无法表露的感情,董永琦若能考上举人,那才叫见了鬼了。 董永琦名落孙山,林银屏不觉自己有错,反而怨怪董永琦不争气。 娶了这种脾性的林银屏,董永琦的确很倒霉。 如今,这个人换成了她…… “娘,我已经和二爷商量过了,他也同意,公公婆婆那边,自有他出面去说,所以,你叫人把宅子打理一下呗,我过段日子就搬进去。”林银屏说道。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甭想蒙她 听完小闺女的话,颐华长公主只沉吟片刻,便答应道:“好。” 若是身份一般的母亲,听到女儿想离开婆家,单独和丈夫住到外头,只怕都会犹豫迟疑,毕竟,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名声总是不好。 然而,颐华长公主并不是普通的母亲。 她生来就是金枝玉叶,成年出嫁后,便一直和丈夫外居在公主府,如今,亲生的闺女虽不是公主,到底是委屈下嫁,且脾气又不好,若叫她独自留在西昌侯府,颐华长公主实在没把握,她能和董家上下和睦相处,与其叫她在婆家折腾的鸡飞狗跳,怨声载道,还不如让她跟着夫婿,一块高高兴兴过日子。 就算被人议论两句,那也不值什么,只要闺女女婿能好好的,别的都是虚的。 见颐华长公主没有反对,林银屏便乖巧的道了一句:“谢谢娘。” 她想和离的事情,已经和董永琦清清楚楚挑明了,虽说每天都得看见他,这一点实在讨厌,但是,叫她跟坐牢一样待在深宅里,每天要去和长辈请安问好,假惺惺的扮演孝顺媳妇,她心里实在不愿意,当然,叫她和原林银屏一样作威作福,压得婆家所有人都抬不起头,她也非常不喜欢。 言而总之,她还是离开西昌侯府,心情比较舒坦一些。 “娘答应你去住那宅子,你也要答应娘,不许随意胡闹。”颐华长公主虽说答应了,但她也是有要求的,“眼瞅着秋闱就要开了,姑爷的功名前程,正在要紧关头,若他这一科能中,也算是少年英才,你素来玩心大,整天不是游园逛街,就是下馆听书,姑爷哪能分出这么多时间,整天陪你玩儿……” 林银屏轻咳一声,打断颐华长公主的滔滔不绝。 “娘,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二爷用功读书,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出去玩儿。”鬼才缠着董永琦一块成双入对呢。 颐华长公主听罢,略无奈道:“都是成亲的大姑娘了,你也该收收玩心,把心思放在正经地方。”她本想说一番相夫教子的道理,话都到嘴边了,却又硬生生收了回去。 长女的性情品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奈何,成婚至今,却还没生下一子半女。 若是当着她的面,说些什么开枝散叶的话,长女难免多思多想。 还是寻个机会单独和小闺女说吧。 到了午间,女眷们坐在一起宴饮热闹,林银屏是今日的主角,哪怕素来与众人相处的不好,看在颐华长公主的面上,众人还是笑脸盈盈的敬了喜酒,说了好些祝福的话语,气氛一时也算和睦融洽。 宴毕,又稍作饮茶消食,英国公府的男女家眷,便告辞离开了。 只有燕王慕容恒和林银霞还留着未走。 小萝卜头林宝泓今儿个精神好,不肯和乳母回去午睡,满屋子的蹦跶乱转,一忽儿去抱亲爹林银诺的腿,一忽儿去找祖父祖母咿呀两句,一忽儿爬上大姑姑林银霞的膝头,一忽儿又到董永琦跟前,傻乐似的咯咯直笑。 唯独不怎么亲近慕容恒和林银屏。 贺氏瞧得很不安。 燕王还罢,他素来宽容待人,必然不会和儿子计较,小姑子却不一样了,之前,就有过类似的情景,儿子和所有人都亲近热乎,唯独不肯理睬她,小姑子立刻就爆炸了,指着她的鼻子怒叫‘是不是你故意教他的,教他不理我这个亲姑姑,叫我当众没脸’。 贺氏真的快冤枉死了。 就你那凶巴巴的尖酸模样,小孩子会喜欢你亲近你才有鬼了,别以为孩子小,就把孩子当傻瓜啊。 “爹,娘,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一家子又齐坐叙话一会儿,林银屏忽然提出了告辞之语。 闻言,正和董永琦说话的颐华长公主,不由微微一怔。 “为了我回门的事情,爹娘已经辛苦了大半日,也该回屋歇歇了,来日方长,我得了空,就回来和娘说话。”作为一个冒牌货,面对原林银屏的亲生父母时,她总是有一点心虚的,原林银屏就算再不好,也是人家的亲生骨肉。 她算什么呢,只不过是一个倒霉的穿书女罢了。 既然占了原林银屏的身体,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替她当一个举止不会太出格的‘孝’女,叫她的父母少操点心,不再为她头疼不已,至于别的,恕她无能为力。 “这一成了亲,果然是长大懂事了。”林银屏为了能够早点撤退,只是随意找了一个借口,不曾想,颐华长公主却感动的一塌糊涂:“好,好啊。” 林银屏甚囧:“……” 一坐进回西昌侯府的马车,林银屏脸上的笑意立刻一收,随后坐进来的董永琦见状,不由低声揶揄道:“喂,你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林银屏白董永琦一眼,没搭理他,只是将脑袋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起来。 席面上喝的酒水,酒味虽浅淡,却颇有一点儿后劲,她这会儿便有些晕晕的,正值暑夏,又是午后,车厢内虽然摆了冰盆子,依旧闷热不已,林银屏正假寐的烦躁至极,一阵凉风忽然拂面而来。 林银屏懒懒的睁开一只眼睛,嘴里轻轻嘟囔道:“你在干什么?” “显而易见,我在给娘子打凉风,好叫你睡得舒服一些。”董永琦端身而坐,手里的折扇正一下一下摇个不停,语气温柔款款道,“怎么样?我的手艺,娘子还满意么?” 林银屏轻哼一声,不接受董永琦的示好:“满意又怎样?我还是要与你和离!” 她已经和董永琦拜堂成亲,哪怕她再不甘心,也必须承认,两人已是合法的正经夫妻,从此绑定在了一起,若她不知道董永琦心有真爱,她或许会试着接受他,毕竟她的亲事是御旨赐婚,麻烦的很,轻易作废不得,可惜,她对董永琦的生平再了解不过,董永琦至始至终都只爱薛兰馨一个。 这样子的丈夫,恕她根本无法接受,她不想自欺欺人。 “你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被你糊弄唬住的。”林银屏摆出一副‘你再讨好我也没用’的架势。 董永琦咂了下嘴,低声苦笑道:“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成亲好麻烦啰嗦的,他真的不想再搞第二回。 林银屏已经把眼睛闭上,不肯再理睬董永琦了。 董永琦沉默了一会儿,又将手里的折扇摇晃起来,天这么热,还是打个扇子才凉快,至于叫他别白费力气的林银屏,唔,就让她顺便沾个光吧。 一路之上,打在脸上的凉风都没停过,搞得林银屏相当郁闷。 回到西昌侯府,夫妻两个原该到福安堂一趟,向长辈禀告他们已经外出归来,鉴于林银屏捂着脑袋喊头晕,董永琦便陪她先回了院子。 “二奶奶酒上头了,叫人去煮些醒酒汤来。”进了屋,董永琦先让林银屏到床上歪着,然后又吩咐院里的丫鬟。 等丫鬟都去各司其职了,靠在凉枕上的林银屏立刻塌了脸:“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一直在我面前杵着,看见你就烦!” 林银屏简直要被董永琦气死了。 你说,你一个心有白月光的痴情男子,干嘛不答应她的和离要求啊,她开出的条件,难道还不够么? 所有的责任过错,一律由她来背负,两人伪装夫妻关系期间,她会在仕途上助他一臂之力,更甚者,她还说过,事后会给他一大笔银子,权当他的青春损失费。 条件都开到这个份上了,到底还想叫她怎样啊。 “娘子身体不舒服,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难道不是好好陪着你么?”董永琦坐在床畔,手摇折扇,一脸笑眯眯的说道。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这个假林银屏挺有趣的。 尤其是当众和他假扮夫妻的时候,那一脸忍无可忍又不得不忍的纠结表情,有一点点娱乐到了他。 “长公主说了,你被她娇惯坏了,经常会使小性子,耍小脾气……” 众人皆知,真正娇惯坏林银屏的人,乃是已过世的秦太后,颐华长公主不能抱怨亲娘,只能把黑锅背在自己身上。 “……但没什么坏心眼,叫我多迁就你,多包容你,阿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疑神疑鬼,说我对大堂嫂有私情,这才刚成婚,就与我闹和离,我只想告诉你,你真的误会我了,我长这么大,就没有喜欢的姑娘。”董永琦凝视着林银屏一脸不信的脸庞,继续说道。 林银屏别过脸,气哼哼道:“你不用再狡辩了,任你说破了天,说塌了地,我也不会相信你的话!” 她可是熟知《兰馨传》剧情的人,想蒙她? 呵呵。 做梦去吧。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妥了 不论他怎么说,林银屏始终油盐不进,搞得董永琦一个头两个大。 原来的他,生来体弱,打小是个病秧子,照顾他身体的御医,一直谆谆告诫他,保持心境开阔,情绪平和,方是保养身体之道,如今,哪怕换了个十分康健的身子,多年养成的习惯仍在。 娶回来的媳妇对他爱答不理,真的很影响心情哎。 要不,他就假装……先答应一下? 这个念头一起,董永琦的思维立刻活泛起来,只要叫林银屏如了心愿,想来便不会再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等两人能心平气和相处了,他再多花些心思哄哄她,未必不能做一对名副其实的真夫妻。 目前看来,这应该是解决矛盾的唯一办法。 要不然,她一张嘴就是‘你又不答应我的条件,有什么好谈的’,天都被她直接聊死了,他还怎么继续说下去。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望着林银屏线条柔美的侧颊,董永琦长叹一声,仿佛认命般低声道:“罢罢罢,你既心意已决,我这几天说干了唾沫,也无法转圜你的决定,我……答应你的条件便是。” 闻言,林银屏心头一喜,迅速转过脸:“你当真答应了?” 强忍心虚的董永琦露出一副无奈面色,声音发苦道:“与其叫你豁出去,搞得我名声扫地,无颜见人,还不如识趣一些,既能如了你的心愿,又能保全我和董家的声誉。” “你明白就好。”林银屏瞅着情绪低落的董永琦,继续商讨个中细节,“依你之见,我们几年后可以和离?” 董永琦微微一愣,随即答道:“……至少要十年以后吧。” “什么?!”林银屏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一脸恼怒道,“你怎么不说一百年呐!” 董永琦斜身坐在床畔,嗓音幽幽道:“阿屏,你先别恼,且听我细细解释。” 林银屏黑着脸:“你说!” “你长姐嫁给燕王,应该已有七八年了吧,她成婚多年,至今没有生儿育女,燕王却连半个妾都没纳,你想想,燕王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燕王尚且不因子嗣问题,叫你姐姐伤心难过,我若敢因此事嫌弃你,你爹娘还不恼死我?”一室寂静中,董永琦面容平静,轻声细语道。 说起他这位四哥,董永琦也是无语。 生为皇家贵子,大概很少有人不热衷眼红帝尊之位。 当今的天下情势中,中宫那皇后和太子占了嫡出名分,俞贵妃和景王占了宠爱情分,别的皇子想要脱颖而出,只能另辟蹊径,似燕王慕容恒,非嫡非长,又不得皇帝看重,母家也非清贵显赫,给他提供不了什么助力,所以,他选择与皇帝的胞妹颐华长公主联姻,颐华长公主的驸马出身英国公府,若是联姻成功,就等于绑定了林家。 可惜,颐华长公主生在皇家,长在宫闱,自然不是单纯好骗的小姑娘。 在刘淑妃和慕容恒有意自己的长女时,她只淡淡表示——若是娶了我的大闺女,就必须对她一心一意,以后绝不许纳妾。 据说,刘淑妃当时就傻眼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刘淑妃才当着皇帝的面儿,把林银霞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喜欢的想当成自己的亲闺女,哪知,颐华长公主兜头就丢过来这么一个大雷。 她要是一口答应,自然更能展示儿子的真心。 但是,这要是真的答应了,一旦日后反悔,就是背诺弃义,言而无信,给皇帝的印象分势必会刷刷刷下降。 刘淑妃想给儿子拉拢一个得力的妻族,却也没想放弃别的小鱼小虾,蚊子再小,那也是肉,所以,什么侧妃庶妃的位置,都要合理的利用起来,而且,子嗣也是争夺储君之位的一大助力,自然是女人越多,越能开枝散叶,子嗣昌茂,可颐华长公主的神来一笔,就叫她骑虎难下了。 倘若不答应,儿子才说了真心爱慕林银霞的话,要是立马又反悔不想娶了,那给陛下的印象只怕更…… 于是,刘淑妃狠了狠心,一口答应了。 她就在心里暗暗祈祷,林银霞的肚子要是争气,连生几个大胖小子,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斗倒皇后和太子,叫储君之位空出来,她就不相信,颐华长公主会不扶持自己的闺女当上太子妃! 等儿子将来继承了帝位,哼哼,儿子想纳多少美人,就是她这个太后说的算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八年过去了,林银霞一个孩子都没生,太子也没把储君之位让出来,刘淑妃都快懊恼崩溃死了,却只能紧紧憋着心头不爽。 收回有点散开的思绪,董永琦接着再道:“再怎么着,我也不能比燕王的谱还大吧,没有个十来年的功夫,我可不敢答应同你和离!你自己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不行,十年也太久了!” 林银屏皱了皱秀眉,斩钉截铁道:“最多五年!”顿了一顿,她沉声说道,“别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自有打算,到时候,你只要不扯我的后腿就行了!” “好吧。”本就是糊弄林银屏的权宜之计,董永琦自不会与她多加争辩,再闹不愉快,“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五年的时间,差不多足够他哄住林银屏了,若是运气好,说不准连孩子都能满院子乱跑了。 这么一想,董永琦还真对未来有点期待。 董永琦畅想着温馨美好的一幕,唇角不自觉露出淡淡的笑意,见状,林银屏不由撇了撇嘴,暗骂一句伪君子,怎么不继续装下去了,哼,她就知道,董永琦其实巴不得想甩开她。 为防万一,林银屏还是眯眼威胁道:“你最好言而有信,说到做到,否则……” “否则,你就和我撕破脸,我们两个一起臭名远扬,谁也别想独善其身。”董永琦闻弦歌而知雅意,“我懂,我都懂的。” 林银屏轻哼一声,这才满意道:“算你识相!”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动静,丫鬟的禀报声随后传了进来:“二爷,二奶奶的醒酒汤好了。” “嗯,端进来吧。”董永琦理了理衣摆,扬声吩咐道。 很快,林银屏的贴身大丫鬟,名字叫秋菊的,捧着一盅汤水进来,林银屏本想起身接过汤盅,不曾想,董永琦的动作比她快,赶在她前头先接走了。 “这是我的醒酒汤,你抢什么!”林银屏轻瞪董永琦一眼,伸手道,“给我。” 董永琦端着汤盅,面露微笑道:“你头正晕着,万一手不稳,洒了醒酒汤,岂不是麻烦,你且老实躺靠着,还是我一口一口喂你喝吧。”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谁稀罕你喂啊,快给我!”林银屏探身,打算动手去抢。 见状,董永琦笑得又无奈又纵容:“哎,阿屏,丫头还在呢,你别胡闹。” “谁胡闹了?!”林银屏忍不住先张嘴反驳了一句,然后瞅向立在不远处的秋菊,额筋微蹦道,“秋菊,你先出去,晚点儿再来收汤盅。” 秋菊立刻福身退下了。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做戏就做戏,你能不能别那么腻歪,瞧着怪恶心的,你自己就不反胃想吐么?”见秋菊出去了,林银屏劈手一夺,便将醒酒汤抢了过来。 董永琦微弯眼睛,好脾气的笑道:“做戏就要做足全套,我也是怕咱们露出破绽。” 林银屏噎了一下,然后把醒酒汤一饮而尽。 “你好好睡吧。”董永琦接过见底的小汤盅,温声说道,“我就在隔壁看书,有事可以叫我。” 大概是终于如愿以偿了,林银屏这会再看董永琦,便觉得他没之前那么讨厌了,所以,朝他点了点头,态度客气道:“知道了。” 自打成婚当晚,林银屏忽然变得翻脸不认人,这还是她第一回,正脸与自己答话。 这种苦尽甘来的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看来,他假装答应的选择并没有错,接下来,他也该再接再厉,早一点俘获她的芳心。 林银屏许是晕的厉害,刚躺下就呼呼睡着了,董永琦又放下半幅帐帘,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坐到了隔壁的罗汉床上。 叫丫鬟奉上一盏清茶,无人的房间里,滴答一声,一滴灵泉轻轻落入茶盏之内。 喝了提神醒脑的灵泉清茶,董永琦捧起书册,认真的读看起来。 想俘获林银屏的芳心,就从让她当上举人娘子开始吧。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发飙 一觉睡到天擦黑,林银屏才揉着额角坐了起来。 想是听到了林银屏打呵欠的动静,董永琦很快自外头进来:“阿屏,你醒了?头还晕么?” 董永琦进屋时,林银屏正坐在床上伸懒腰。 毫无形象可言。 陡见名义上的丈夫,不经允许,就贸贸然闯了进来,林银屏顿时有些不悦,皱眉道:“董永琦公子,请你谨记我们之间的真实关系,你如此莽撞的进入女子闺房,不觉得很唐突无礼么?” ……啊? 这明明是他的婚房,怎么就变成女子闺房了? 董永琦无语片刻,才摸了摸鼻子,面色歉然道:“我晓得了,以后会注意。” 好吧,以前给皇帝当儿子时,尚且拿林银屏没法子,更何论,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侯府公子,面对无理霸道的老婆,他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先忍下来啊。 权当在刷林银屏芳心的好感度了。 见董永琦没有狡辩,直接服了软,道了歉,林银屏也不好再说什么。 起身洗漱过,林银屏顿觉清醒许多,待吃了晚饭,只听董永琦说道:“阿屏,我们从长公主府回来后,还没给长辈们问安,现下,你的酒劲儿过了,外头也凉快了,不如我们去走个过场?权当饭后散步消食了。” 林银屏揉着有些撑到的肚子,点点头:“也好。”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热燥一日的天气,终于凉爽下来,习习的晚风吹在身上,叫人感觉十分舒服。 丫鬟提着红灯笼,在前头引路,林银屏和董永琦走在中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后头另跟着几个随行丫鬟。 到了福安堂,林银屏才发现里面热闹的很。 董老太太、董大老爷夫妇、董二老爷夫妇悉数在场,大清早就哭回娘家的姑太太也在。 除此以外,还有两个陌生面孔。 一个是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面皮满是沧桑的沟壑,却穿金戴银,亮闪闪的直耀人眼,一个是眉目俊秀的斯文男,看年纪,约摸三十来岁。 经过董老太太介绍,林银屏这才知道,老妇人是姑太太的婆婆,斯文男正是姑太太的丈夫郭子安。 林银屏和董永琦在屋中坐定后,还没谈拢的两家人就又开始吵了。 作为理亏的一方,郭家显然不觉自家有错。 “……妙娘便算了,子安媳妇既然不喜欢她,那就不让她进门,但是,辉哥儿到底是郭家的血脉,哪有流落在外的道理,必须认祖归宗!”郭老太太坐在椅子里,一脸的理直气壮,耀武扬威。 要不是董家拿儿子的前程威胁她,她才不会轻易松口! 董老太太是个和善人,但老实人也有脾气,她铁青着一张老脸,寸步不让道:“不成!不管是外室,还是外室子,统统不能进郭家的门!” 这种奇耻大辱,一旦开了窝囊忍下的先例,董家的姑娘以后还怎么在婆家挺腰做人,怕不是谁都敢欺负侮辱了。 闻言,郭老太太顿时勃然大怒,伸长脖子大叫道:“你们也太过分了!我家已经退让一步,不许妙娘进府正经做妾了,你们还想怎样?!” “我们还想怎样?!”董老太太一拍桌子,怒目圆睁,破口大骂道,“枉你儿子念了一肚子圣贤书,到头来,却做出偷置外室的缺德事来,真真是有辱斯文!我告诉你,要么把那对外室母子赶出郭家,要么,我们就到御前评评理!别以为你有当嫔妃的闺女,我们家就怕了你!” 郭老太太倒抽一口凉气,立刻变了脸色,尖声威胁道:“你们……你们就不怕闺女被子安休了么?!” “靠着我闺女发的迹,如今飞黄腾达了,就想抛弃糟糠之妻了?”董老太太冷笑一声,卯足了一口丹田气,和郭老太太这个泼辣货拼嗓门,“且我闺女还为亲家公守过三年孝!本朝三不休的条例,我闺女占了两条,你休一个试试?看御史台不用唾沫星子喷死你儿子!” 郭老太太最在乎儿子的乌纱帽,虽然心里已生了几分怯意,嘴上仍不肯服输,儿子没有出声,就说明还没事。 “亲家母,你少吓唬我,我家不是那没底气的,不怕!”郭老太太鼻孔朝天,虚张声势道。 林银屏端着茶盏听了半天,这时,忽然笑吟吟的插话进来:“为了一对儿上不得台面的外室母子,要休了生儿育女的原配正妻,郭大人,你老娘嚷嚷了这么半天,你一句话都没说,想来是认同你老娘的话喽。” “你一个小辈,怎么和长辈如此说话,真是没大没小,不懂规矩!”郭老太太眼睛一瞪,语气不悦的斥责道。 咣当一声,一个茶碗碎在了郭老太太的脚边。 谁也没想到,林银屏会说发飙就发飙。 满屋子的人都被她吓了一大跳。 被茶水打湿裙摆的郭老太太,更是尖叫一声,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我认可的,那才叫长辈,至于你和你的混账儿子,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充什么长辈!”林银屏端身坐在椅中,一脸的冷若冰霜,“你闺女见了我,都要客客气气叫一句林姑娘,你敢对我大吼大叫?谁给你的勇气?你的混账乌龟王八蛋儿子么?” 被骂混账乌龟王八蛋的郭子安,脸皮一抽,再也沉默不下去了。 他不敢直接怼林银屏,便朝董二老爷拱了拱手,沉声道:“二舅兄,我娘到底是长辈,被你儿媳妇这么指着脸骂,你也不管管?” “我家二奶奶又没说错话,何需父亲出面管教?”这个时候,董永琦自然是向着自家小媳妇的,此时不刷一波好感度,更待何时,“叫我说,需要好好管教的人,是郭大人你才对。” 他目光冷淡的睨一眼郭子安,随口评价道:“忘恩负义、畜生不如!” 郭子安的脸皮顿时抽的更厉害了。 缓过气来的郭老太太,捶着胸口嗷嗷哭叫起来:“我这么一把岁数的人了,却叫人这么糟践,我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死了呀……” “少在我面前寻死觅活,你当我是被吓大的?” 瞅一眼做戏般哭嚷的郭老太太,林银屏直接逼视郭子安,神色冷淡道:“一丁点儿的破烂小事儿,还撕扯个没完没了了,郭大人,我只问你,你是要功名前程,还是要那对儿外室母子?别告诉我,你两个都想要,天下可没有那么两全其美的事情!” 郭老太太止住哭声,插嘴道:“辉哥儿是……” “没和你说话!闭嘴!”见郭老太太又开始嚷嚷,林银屏一脸不耐的呵斥住她,然后,第二遍逼问郭子安,“一个大男人,这么磨磨蹭蹭,快点回答我,到底要哪个?” 郭子安沉了沉眼睛,强压怒意道:“你想怎样?” 他既然敢接妙娘和辉哥儿回府,自是有把握压住西昌侯府的反对之声。 万万没想到,董家新娶进门的儿媳妇,会跳出来横插一杠。 若是颐华长公主插了手,那…… “不妨告诉你,你要是选外室母子,这辈子都甭想再做官了!”林银屏眼睛眨也不眨的说着大话,“你要是选功名前程,就要和外室母子断的一干二净,再也不许有所往来。” 她原本不想搭理董家的糟心事儿,只是突然想到了林银霞,这才决定掺和一下。 燕王慕容恒也背着林银霞,偷偷养了一对儿外室母子呢。 她可怜的‘亲’姐姐,还一无所知,她决定找个时机,适时的提醒一下。 “对!这就是我们家的意思,至于别的,一律免谈!”见孙媳妇出言表态,董老太太顿时精神一震,气势如虹,“亲家母和姑爷可考虑清楚了,明日一过,那对外室母子,若还留在郭家不走,我们家就写折子上告了!老婆子也要往宫里走一遭,求皇后娘娘断个是非公道!” 闻言,林银屏顿时有些无语。 处理这种事,不应该快刀斩乱麻么,干嘛还给渣男一家喘息之机啊。 “叫我说,还等什么明天,郭大人不妨现在就给个准话。” 林银屏瞥一眼脸色难看至极的郭子安,语气悠然道:“要么,你连夜把外室母子送走,要么,明天就叫你名扬京城!快点选,你再避重就轻乱打岔,我可没什么耐性,就当你想在京城圈里火一把了!” 郭子安还是不肯正面回答,只将目光一转,望向了一直闭嘴不吭的妻子。 “蓉蓉,我们到底夫妻一场,你当真要为了这些小事,闹的我身败名裂么?”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枪 咣当一声,又一个茶碗在地上碎开了。 这回碎在了郭子安脚边。 砸人的还是……林银屏,用的是董永琦的茶碗。 董永琦略无语的抿抿嘴,看来,林银屏对他还是客气的,最起码,没有一言不合就冲他摔杯子。 至于被砸的郭子安,他的心情就不是那么美好了,已然脸黑如锅底。 “郭大人,你听不懂人话么?姑太太若同意外室母子进门,就不用哭回娘家了,她早开开心心答应你了!”林银屏淡淡瞥一眼姑太太,自从进门,她就发现,姑太太身后紧紧站着一个管事妈妈,但凡她想张嘴说话,就会被那管事妈妈扯一下,提醒她闭紧嘴巴,不要开口坏事。 估计是董老太太特意安排的。 姑太太当年也算是为爱下嫁,对郭子安自然是有真感情的。 如今,郭子安闹出了外室丑闻,姑太太虽恼火生气,却还没对他彻底失望,所以,她哭回娘家的诉求是,赶走外室母子的同时,还要保住郭子安的官位名声。 这就有点太为难她老娘和老兄们了。 依照董家现在的声望地位,倘若不拿出点实质的雷厉手段,只在嘴上吵嚷叫嚣,郭子安会低头服软才怪,这不,老娘这个急先锋暂时歇菜后,他不就亲自上阵了,而且,一张嘴就打感情牌,恐怕是吃住了姑太太会对他心软,这事儿拖得越久,便意味着董家越投鼠忌器,郭子安得逞的机会便也越大。 “看来,郭大人是铁了心,非要那对外室母子不可了,那就慢走不送了。” 朝郭家母子下完逐客令,林银屏又对董老太太和董二老爷说道:“祖母早点睡,养好精神,明日才好进宫告状啊,至于弹劾郭大人的折子,怕是要辛苦公爹连夜去写了。” 闻言,董永琦相当配合林银屏的建议,立刻一脸严肃的起身,煞有其事道:“父亲,儿子这就去给你铺纸研磨。” 董二老爷福至心灵,也豁然站起,甩袖怒道:“欺人太甚!就休怪我不讲亲戚情分了!” 二房的父子俩说走就走,董老太太也连连拍桌,开始唤候在外头的丫鬟婆子,仿佛气得不行:“来人,快点进来,把这一对不知廉耻的娘儿俩,给我快快撵走!我不要再与她们浪费唇舌!” 姑太太神情一变,忍不住想张嘴,却被身边的管事妈妈死死摁住。 见董家仿佛下定了决心,郭老太太顿时慌了,她激动的差点跳起来,大声嚷嚷道:“不行,不行,这事儿不能这么办!”她一边跳脚阻拦,一边急急催问儿子,“子安,你倒是说句话啊……” 董老太太冷眼瞧着慌了神的郭老太太,心里其实也有一点打鼓。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彻底撕破脸,然而,郭家实在可恶至极。 董家和郭家现在互为掣肘,均有顾忌,郭家怕丢官,董家怕休妻,这个时候,拼的就是谁狠,谁更能豁得出去。 用林银屏的话讲,现在打的就是个心理战。 谁能坚持硬杠下去,谁大概就是最后的赢家了。 好容易爬到了现在的位置,要是真的因为外室丢了官,郭家的损失可就惨大了,同理,姑太太倘若真的被休,她能离开郭家,她生的一对儿女却带不走,以后还不知怎么叫人作践,且她一个被休的下堂妇人,就算能够再嫁,只怕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所以,就看两家谁的心理防线先崩溃了。 董家看起来上下一心,团结一致,其实,弱点相当明显。 郭子安不是瞎子,自然看得清楚明白,是以,他推开强行过来送客的仆婢,眼睛又直巴巴地望向妻子。 “蓉蓉。”郭子安沉声唤了一句,“你真的要断了我们的夫妻情分么?妙娘就算进了门,也不过是个妾,绝对不会动摇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辉哥儿更是个庶子,哪里能和云哥儿相提并论,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要闹得人尽皆知,你有没有替咱们的孩子想过?她们以后还要不要出门见人……” 这个无耻的狗男人! 要不是手边没茶杯了,林银屏肯定要再丢他一回! 见郭子安始终不肯给个准话,还在拿感情针往闺女心上扎,试图诱逼她松口,董老太太心中一叹,当真失望至极,赶在傻闺女开口之前,她厉声呵斥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滚滚滚,赶快滚!再不走,我就让人拿大棒子打你们出去!” 能帮忙说的话,她已经说了,剩下的事儿,就和林银屏没什么关系了。 “母亲。”林银屏站起身,唤了一句董二太太,“这儿的事儿,看来已经商量妥了,咱们也走吧,我和二爷还有旁的事,要和你说呢。” 林银屏倒不是故意在找借口,她是真的有事,要和董二太太打个招呼。 唔,就是搬出去外面独住的事喽。 这时,董老太太也起了身,她冲大儿子夫妻和二儿媳摆摆手:“都散了吧,我也该歇着了,把姑太太扶着,跟我一道进去。”竟是再也不肯理睬郭老太太和郭子安了。 “等一等,这事儿还没完呢!”郭老太太一边和丫头婆子推推攘攘,一边伸着脖子嗷嗷大叫,“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到底还有没有规矩了!” 一个嘴皮子厉害的婆子冷笑道:“我们老太太的话就是规矩,她老人家说送客,我们当下人的,自当遵命,郭老太太,你还是识趣些,赶紧走吧,一直死皮赖脸不肯走,莫不是还想打个秋风!” 郭子安的处境,也没比老娘好上多少。 他是个纯粹的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连几个健壮仆妇的束缚都挣不开,这会儿,已经被几人合伙儿往屋外头拖了。 林银屏走到福安堂门口时,忽听得郭子安一声怒吼:“行了!我这就送妙娘和辉哥儿离开郭家,你们总该心满意足了吧!” 勾了勾唇角,林银屏在门口四处一瞅,便看到了董二老爷和董永琦的身影。 两人应是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后续进展。 阵阵晚风凉凉的打在身上,林银屏抬步上前,笑道:“姓郭的已经服软了,只不过,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叫他写个保证书,以后再也不许提外室子上族谱的事儿,要不然隔三差五来一回,谁有那个闲功夫,整天陪他闹着玩儿。” 想了一想,林银屏又补充道:“一份不够,让他写三份,份份都要签字画押,分三个人保管!” 董永琦十分无语。 董二老爷却狠狠点赞:“有道理!” 这个儿媳妇娶的真不错,比他这个大老爷们有魄力多了,要不是她在油锅里丢了把火,炸的郭家母子心神动摇,方寸大乱,他这会儿估计还在和郭老太太歪缠的难解难分呢。 “剩下的事儿,有我们长辈顶着,琦儿,陪你媳妇回屋歇着吧。”最难搞的事情已经解决,董二老爷终于能松了口气。 董二老爷大步一迈,又折回福安堂,去处理善后事宜了。 董永琦一边送董二太太回房,一边说了要和林银屏外居的事情,理由自然是润色过了的:“娘,过几天,我就要回书院了,我和阿屏刚成婚,把她一个人留在家,心里怪舍不得的,正好,我舅兄在国子监上学时……” 董二太太听了儿子的话,自然心有不满,大有意见。 但是,一想到林银屏随手就敢摔杯子的举动,董二太太什么反对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怕儿媳妇一怒之下,也拿东西……招呼她! 于是,数日之后,林银屏大摇大摆的住进了新宅子,每天睡到自然醒,想活动身子骨了,就往外头溜达散步,想吃美味佳肴了,就叫厨房细细做来,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一到晚上,便要和董永琦共处一室,幸好,他颇为识相,再没有光着膀子、想和她睡觉的意思,林银屏也就勉强忍了下来。 这日,林银屏正在屋里戳西瓜吃,忽有丫鬟进来禀报:“二奶奶,明露公主遣人送帖子来了。” “你说谁?明露公主?”林银屏先是懵了一下,然后想起来这是哪一号人物了。 明露公主,慕容惜,在公主序齿中行四,乃是贵妃俞氏的女儿,与原主的关系……很不错。 林银屏眯了眯眼,片刻后,捏着细银签子继续戳西瓜:“叫她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高等宫女服饰的年轻姑娘,身姿端正的走了进来,见了林银屏,立刻恭敬客气的规矩行礼:“奴婢彩穗,给林姑娘请安,奴婢是奉公主之命,前来给姑娘送帖子的。” “哦?所为何事啊?”林银屏一手撑头,一手吃西瓜,姿态好不慵懒惬意。 这个彩穗,是明露公主的贴身宫女,林银屏对她挺熟悉的。 彩穗微垂眼帘,眸中异光一闪,语气却无比诚挚尊敬:“六月初五,乃是九皇子的满月礼,公主多日未见姑娘,心中甚为思念,本想趁此机会,在宫中和您一叙,谁料,竟得知皇后娘娘没有给您下邀帖,便立刻差奴婢前来,请您去参加九皇子的满月礼。” 什么请她去参加满月礼,分明是请她进宫当枪使吧。 “告诉你家公主,天太热,我懒得出门,不想去。”林银屏丝毫不给明露公主面子,直接一口拒绝掉了。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慕容惜 九皇子做满月,林银屏不在受邀之列,彩穗在踏进屋门之前,曾设想过林银屏会有的各种反应,唯独没料到,她会说……天太热,懒得去。 这个反应……不太对啊。 按照林银屏的娇蛮脾气,她肯定会发发皇后的牢骚,再气鼓鼓的表示,她非去不可呀。 林银屏若是不应允进宫,前来送帖子的她,回去后肯定没好果子吃。 “林姑娘?”彩穗一脸愕然的抬起头,绞尽脑汁的拿好话哄劝道,“我们公主也是一番好意,那天,许多豪门贵妇、官宦女眷,都会来皇宫赴宴,您是长公主的千金,又是九皇子的表姐,这种露脸的场合,以您的身份地位,怎么能不出现呢。” 林银屏声音一拔,颇为不悦道:“你耳朵聋么?我说了,不去!” 彩穗是知道林银屏脾气的,这位小祖宗,要是真的发了怒,连公主都敢动手打,更何论发作她一个小小宫女,是以,彩穗不敢再多话刺激,赶忙行礼告辞走了。 骂走了彩穗,林银屏继续撑着头,悠哉悠哉的吃西瓜。 这个慕容惜,小小年纪,却一肚子坏水。 明明十分厌恶行事跋扈的林银屏,却装模作样故意同她交好,挑唆她在宫里到处惹事树敌,末了,坏名全是她来背,慕容惜依旧纯洁无辜如白莲花,林银屏是个糊涂蛋,看不透其中关窍,颐华长公主和林银霞却不傻,屡次劝她少和慕容惜来往,奈何,林银屏压根听不进去,依旧我行我素,视慕容惜为第一好友。 哎,以前的坏名声,算是没辙儿了,日后,她还是低调一点,勉强伪装个改过自新的好形象吧。 也算是尽力挽救一下? 不过,林银屏显然低估了自己这把枪的魅力,次日,她正在院子里浇花,慕容惜居然直接找上了门。 慕容惜刚及笄不久,正是一枚水嫩嫩的妙龄少女,她生的十分清丽柔美,笑起来也相当甜美可爱,见了林银屏的面,便语气亲近的笑唤道:“阿屏。” “你来干什么!” 在慕容惜跟前,林银屏说话一贯不太客气,颇有些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傲慢味道,她懒得再和慕容惜打交道,所以,一张嘴,就用上了原林银屏留给她的金手指。 不用白不用嘛。 慕容惜含笑的面孔微微一僵,在心里恨恨骂了两句,才又重新满面笑容道:“自你开始备嫁成亲,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聊过天,听说你搬离西昌侯府,和董二爷一块住在外头,所以过来探望你,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多数人听了这话,大概会先感谢一下关心,再客套一下近况。 然而,林银屏只鼻孔朝天,大言不惭地回了一句:“开玩笑,我怎么可能过得不好!” 慕容惜心口滞了滞,每次和林银屏说话,都是一种考验和煎熬,她忍着心中嫌恶,继续假笑道:“你是长公主的千金,董二爷能够娶到你,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自是要好好疼着宠着你了。” 林银屏手提银质小水壶,闲闲的给花洒着水,嘴内却道:“废话!他不疼我宠我,难道还敢欺负我么?” 闻言,慕容惜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她好歹也是一国公主,金枝玉叶,林银屏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介臣女,仗着太后抚养长大,便在宫里耀武扬威,连皇家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以前还罢,有太后纵容撑腰,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现在太后都薨了,她还得意个什么劲儿。 要不是为了扳倒皇后,鬼才捧林银屏的臭脚! 毕竟,敢和嫡公主打架、敢当面责骂皇后,闹完一堆荒唐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大傻妞,实在是不好找啊。 “阿屏,不请我进去坐坐么?”收拾好心情,慕容惜又言笑晏晏道。 林银屏露出一脸的不耐烦,随口呵斥道:“我正在浇花,你难道看不见么?想进屋去坐,你就自己去呗,我忙着呢。” 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不请慕容惜进屋坐下喝茶,不安好心的玩意儿,不配进她的屋子! 慕容惜简直郁闷至极,今天的林银屏怎么这么难搞! “阿屏,以前也没见你多喜欢花儿,如今怎么转了性子,倒成了爱花之人了?”慕容惜还打算叫林银屏进宫,好当众给那皇后添添堵,拆拆台,所以,她没有拂袖而去,仍强打精神和林银屏套近乎。 林银屏想了一想,回道:“因为我家二爷喜欢呀。” 她仔细想过,人的脾气性子,不是说改就改的,否则,也不会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老话了。 若想性情大变,除非受到了重要的人或事影响。 林银屏以前的脾性,堪称恶迹斑斑,面对讨厌使坏的人,她模仿一下原林银屏,倒并无不可,若是面对和善亲近之人,她便不想再那么狗憎人厌,是以,为了不引人怀疑,她决定打着董永琦的名义,给自己洗白个新形象出来,勉强算是‘为爱而改变’吧。 “哟,阿屏,你这可是爱屋及乌呀。”慕容惜掩着樱唇,笑着打趣道。 闻言,林银屏抬了抬下巴,一脸的幸福得意,算是受用了慕容惜的捧赞:“你这话说的不错,以前赏花,瞧着也就那样,没意思极了,如今再细细观看,发现花儿们可真好看,便学了二爷,也照顾照顾它们。” 林银屏眉梢眼角,都是甜蜜娇羞的笑意,慕容惜见了,后槽牙莫名痒了痒。 她脑中急转,很快目光一闪,有了新的主意:“要说这花啊,皇宫的花房里,有的是奇花异卉,阿屏,董二爷既是爱花之人,你何不到宫里,挑一些稀罕珍贵的花种,带回来和董二爷一起赏玩呢。” 慕容惜终于穷图匕见了。 看来,还是想把她诓进宫里,好给贵妃一派当马前卒,急先锋。 只是,哪有那么美的事儿呢。 还当她是好骗的傻大姐呐。 “天太热,我懒得出门。”林银屏先十分直白的拒绝了慕容惜,然后,在她神情微妙的表情里,又噼里啪啦的说道,“阿惜,你回宫以后,叫人给我送些好花过来,我要二十盆,全要市面少见的,稀罕珍贵的!” 慕容惜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这个林银屏,她怎么不上天呢! “怎么?你不愿意么?”见慕容惜没有马上答应,林银屏立刻竖眉瞪眼,怒了,“亏我们还是好姐妹呢,不过送几盆破花,你都舍不得,哼,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等我得了空,我自己去宫里挑!” 撂完生气的话,林银屏便拎着浇花水壶,扭头就走。 “哎,阿屏,你别生气啊。”慕容惜咬了咬牙,赶紧笑着追了上去,“我怎么会不乐意呢,不过是在想,该送你些什么花嘛。” 罢罢罢,林银屏这杆好枪,还不是扔掉的时候。 不过几盆花而已,她怎么会舍不得,她讨厌的是,林银屏和她说话的语气,活似在吩咐下人一般。 就在林银屏和慕容惜互飙演技的时候,董永琦拎着书袋子回来了。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提醒 看到董永琦的身影时,林银屏有一丢丢的纳闷儿。 离书院下学的时辰,且还早着,董永琦怎么忽然回来了呢,奇怪归奇怪,林银屏还是撇下慕容惜,一脸‘激动兴奋’的迎了上去,笑容热情道:“咦?二爷,你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当着慕容惜的面,她必须好好秀个恩爱! 也好叫她搞清楚,她现在可是有丈夫的人,以后没功夫再陪她玩儿了! “苗先生突然身子不适,无法再当堂授课,让我们自己温习书本,学院里头怪闷的,又没甜西瓜吃,索性就提前回来了。”董永琦先答了林银屏的问题,然后,瞄一眼不远处亭亭玉立的慕容惜,假装不认识的问了一句,“阿屏,你有客人啊。” 这个慕容惜,恐怕是来者不善,又想骗他的……傻媳妇干蠢事。 也不知傻媳妇上当了没? 林银屏淡淡回道:“噢,她是明露公主,俞贵妃之女。” 慕容惜一脸矜持的站在原地,等着林银屏领董永琦来给她行礼问安。 谁料,不仅林银屏仿佛忘了她的存在,连董永琦这个小小的侯府公子,也对她视而不见,只一个劲儿的和林银屏絮絮叨叨:“明露公主?昨儿,就是她给你下帖子,叫你去参加九皇子的满月礼吧,你不是拒了么?她怎么又亲自来了?叫我说,暑夏炎热,跑去宫里赴宴吃酒,哪有在家里待的舒坦,阿屏,听话,咱们不受那冤枉罪啊。” 不管慕容惜有没有得逞,他都要提醒一下林银屏,皇宫……她还是少去为妙。 “我也是这么想的。”董永琦故作亲昵的言辞行为,叫林银屏恶寒了一下下,脸上却笑靥如花道,“刚刚,她听说你喜欢花,还想叫我去宫里,挑一些珍贵的花种,带回来送给你,我嫌天热,懒得去,便叫她回宫以后,给我挑些好的送来,她已经答应了。” 董永琦:“……” 看来,他是白担心了,他的假媳妇……一点都不傻。 如此,再好不过。 夫妻两个嘀咕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手拉手去找慕容惜,此时,慕容惜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她可是堂堂的皇家公主,居然在臣民府里,被|干晾如此之久,这也太不像话了! 更不像话的还在后头呢! 林银屏折回慕容惜跟前,一张嘴,就是逐客之语:“阿惜,二爷回来了,我要和他说说话,恐怕没法招待你了,要不,你就先回宫吧,等我什么时候得了空,咱们再聚聚聊天哦。” 慕容惜瞬间绿了脸:“……” 她来了这么老半天,你有招待她么?连口茶都没给她喝! 至于董永琦,他只有紧紧抿着双唇,才能忍住不笑出声来。 林银屏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慕容惜哪还好意思赖着不走,她刚挪了挪步子,就听林银屏又提醒她:“对了,别忘了给我送花啊,二十盆,一盆都不许少哦。” 慕容惜气得几乎吐血三升,咬了咬牙,才勉强笑应道:“你放心,忘不了你的事儿。” “那你慢走,我就不送了哦。”林银屏完全不拿慕容惜当公主看的。 慕容惜一走,林银屏立刻丢开董永琦的手,扬声吩咐丫鬟:“夏荷,秋菊,给我打盆水,我要净手。” 这回,轮到董永琦有点想吐血了:他的手很脏么,有什么好洗的。 心情微微不爽的跟进屋,董永琦故意说道:“阿屏,我们如此慢待公主,会不会有些太失礼了?” “谁慢待她了,我对她一向如此啊。”林银屏随口答了一句。 有秦太后这座大靠山在,别提宫里的皇子公主,就是那皇后俞贵妃,也不敢轻易对她说重话,因为,她们敢训斥她一句,秦太后势必十倍替她训回去,如此这般,还有谁敢惹林银屏呢。 慕容惜打小就跟在林银屏身后,一边讨好她,一边挑唆她。 原林银屏的脾气并不好,冲慕容惜使脸色、耍性子,是常有的事儿,但那又怎样,就算慕容惜恨得牙痒痒,照样要好声好气的哄着她,叫林银屏有点无语的是,秦太后在世时还罢,她讨好了林银屏,就等于讨好了秦太后,然而,秦太后薨逝之后,慕容惜依旧不改往日习惯,仍然忍气吞声和林银屏做好朋友。 为了顺利使唤她这把枪,有必要这么委屈自己么? 反正林银屏是搞不明白这个心理的。 “那她会不会怀恨在心,以后给我们穿小鞋啊。”董永琦手摇折扇,摆出一副杞人忧天的担心模样。 真林银屏是个糊涂蛋,她只顾眼前痛快,压根不会考虑往后之忧。 假林银屏倒不像个傻的,她应该能明白,将来的皇帝之位,不一定真是太子的,倘若太子倒台,目前最有可能上位的,自然是慕容惜的同胞兄长,皇三子,景王慕容怀,一旦慕容怀君临天下,慕容惜的地位势必水涨船高,到时,对于曾经欺辱过她的林银屏,她估计是要清算一下往日恩怨的。 当然,就算太子顺利继位,林银屏的未来也依旧够呛,呃,她得罪皇后的程度,貌似更狠一些。 一念至此,董永琦忽然觉得,林银屏一意孤行,非要与他和离,貌似也不是什么坏事噢。 兴许日后,还能免受她的牵累呢。 这时,丫鬟端了清水进来,林银屏卷起袖管,一边认真洗手,一边懒懒说道:“她敢?我才不怕她。” 未来的夺嫡之战中,她的亲姐夫慕容恒会提前出局,太子慕容慎和景王慕容怀,会拼个同归于尽,除了皇五子越王慕容恪,别的皇子死的死,小的小,那才是笑到最后的人生赢家呢。 也是女主角薛兰馨最终的归宿之人。 林银屏自盆中举起手,略甩了甩,才接过丫鬟递来的干净帕子,细细擦着白腻柔软的双手,她瞧一眼坐在椅中的董永琦,忽然目光古怪的笑了一笑:“怎么?你怕了?” 怕了好啊。 董永琦倘若害怕受她牵累,想必和离时,会更干脆爽快配合一些。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为爱而改变 这是一道送分题。 董永琦才不可能答错,他毫不犹豫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不过随口问问。” 倘若所有人在行事之前,都前怕狼,后怕虎,唯恐以后受了报应磨难,或许就真能迎来太平盛世了,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人心难满,欲壑难填,读书人都想金榜题名,踏入仕途,当了官的还想平步青云,手握大权,就连天家贵子,也不是所有人,都只甘心受封一个王爵,他们更想谋夺至尊宝座,踩在万人之上。 林银屏恶名在外,得罪人无数,董二老爷难道不知道,聘她进门当儿媳妇,可能会招来许多麻烦么? 但是,他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原因无它,不过是眼前的利益好处,在天平两端占了上风罢了。 “顺便提醒你,多长个心眼儿,别傻乎乎的叫人哄了。”董永琦从椅中起身,笑眯眯的走到林银屏身旁。 林银屏擦手的动作一顿,慢慢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敢说她傻! 刚给他两天好脸,就忘记自己是谁了? “阿屏,我先去读书了,晌午,叫人多准备两个凉拌菜。”董永琦却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交代过对晌午饭的要求,便摇着折扇笑呵呵的走了。 林银屏气鼓鼓的搁下擦手帕子,轻哼一声:“知道了!” 这个臭男人,仗着她是以照顾他的名义,与他一道住在外头,便可劲儿的瞎作,一忽儿要吃燕窝粥,一忽儿要吃鸽子汤,一忽儿要吃清蒸鳜鱼,一忽儿又要吃口水鸡,什么好吃,他就点什么,俨然把她当成了饭馆老板娘,而且嘴巴格外刁钻,不管是汤味淡了,还是肉质老了,他都要嘀咕品评一番。 这么会享受,干脆去开饭店得了,还考什么科举! 傍晚时分,宫里来了人,说是奉明露公主之命前来送花,整整二十盆,盆盆稀罕珍贵,打发送花人走后,林银屏摸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 看来,这个慕容惜,还是没绝了利用她的心思。 董永琦站在一旁,手摇折扇道:“宫里的花匠,果然名不虚传,瞧瞧这几盆牡丹,姚黄,魏紫,赵粉,欧绿,啧啧,真是各有千秋,叫人大开眼界,阿屏,你如此慢待那位明露公主,她却这般把你的话放在心上,才半天的功夫,便送来这么多名品花种,她对你可真是格外用心啊。” 林银屏冷笑一声,嘴角微讽道:“可不是格外用心!” 中宫那皇后,最喜欢代表雍容华贵的牡丹花,有什么极品的好货色,自是先紧着她的凤仪宫,如今,却叫慕容惜送给她这么多,那皇后恐怕要更加恨她了。 啧,既如了她的愿,讨了她的好,又给她拉了一拨那皇后的仇恨值,这个慕容惜很可以啊。 “那这些名贵花种,我们到底要不要收下呢。”董永琦凝视着林银屏,别有深意的轻声问道。 林银屏想了一想,不答反问:“你能把这些花儿照顾好么?” 董永琦微微一笑,语气遗憾道:“术业有专攻,我虽喜欢莳花弄草,一些普通常见的花卉还罢,似这几盆见都没见过的极品牡丹,我哪儿照看的好呢,若是凋零在我手里,岂不是一桩罪过?依我之见,还是把这几盆牡丹,交给专业花匠来照料吧。” “好,我听二爷的。”正打着‘为爱而改变’旗号的林银屏,立刻笑眯眯地答应了。 哼,慕容惜敢利用牡丹花做文章,她同样可以利用牡丹花,狠狠甩回去一巴掌。 “至于别的花儿,倒是可以留下来,若是全部退回去,多辜负明露公主对你的一番心意啊。”见林银屏如此上道,董永琦顿时笑得更加温柔俊美了。 林银屏龇了龇牙,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次一日,林银屏梳妆打扮好,正准备出门,林银霞忽然来了。 “阿屏,你这是要出门?”见妹妹脸上薄施脂粉,衣饰整齐大方,林银霞便有些疑惑的问道。 林银屏笑着请林银霞进屋,并让人赶紧奉茶捧果:“我新得了几盆极品牡丹,正想送回公主府,给母亲瞧新鲜呢。” 昨晚入睡前,董永琦又很委婉的提醒她,她和那皇后关系不睦,若是直接进宫还花,说不准要受训斥奚落,倒不如借颐华长公主之手,顺便把花给还了,那皇后再讨厌她,也总要给颐华长公主面子。 “我正是为这件事来的。”林银霞姣好的秀眉之间,笼着一抹淡淡的清愁,“阿屏,你素来不爱花儿草儿的,怎么忽然想起来叫慕容惜给你送花了?为了那几盆牡丹花,皇后正不高兴呢,宫里也满是你的风言风语。” 林银屏眼珠子一转,便把慕容惜昨天来访的事情说了。 听完来龙去脉,林银霞不由恨声道:“这个慕容惜,她果然是故意的!”顿了一顿,林银霞又放缓语气,柔声劝道,“阿屏,你听姐姐说,慕容惜不是个好的,她看似好心,其实是在害你……” 怕糊涂妹妹听不明白,林银霞把慕容惜的心思,细细的掰碎了,一点点讲给她听。 “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姐姐不会害你的,阿屏,听姐姐一句话,以后少和慕容惜来往吧。”林银霞再一次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林银霞以前每一次劝说,都会遭到林银屏不耐烦的反驳,有时候恼了,还会冲她口出恶言。 然而,这一回,林银霞终于听到了令自己欣慰的回答。 “嗯,我听姐姐的话。”林银屏特别乖巧的答应道。 闻言,林银霞神色一震,又惊又喜道:“阿屏,你……你终于想明白了?” “是我家二爷帮我分析的,他说慕容惜心术不正,让我以后别和她玩儿,多亲近亲近母亲和姐姐。”林银屏倒也不算完全在扯谎,董永琦昨天确实说过‘别叫慕容惜给哄了’,还有‘多亲近长公主和燕王妃’的话,见林银霞激动的都快哭了,她立马凑过去,小声道歉道,“姐姐,以前是我不好,你和娘劝我的好话,我都没听进去。” 林银霞一把搂住小妹妹,喜极而泣道:“现在明白过来也不晚。” “多亏了二爷,要不然,我还被慕容惜骗的团团转呢。”林银屏努力竖起‘为爱而改变’这面大旗。 一听这话,林银霞又忍不住破涕为笑:“总算有人能降住你这个小野猴了。”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公主娘出手 林银霞费尽了唇舌,也没说通一根筋的小妹妹,哪知,和妹妹成婚没多久的妹婿,倒是把她给点明白了。 一种人比人气死人的心酸滋味,莫名浮上了心头。 嫉妒归嫉妒,林银霞这会儿当真是欢喜无限,连眉间的清幽淡愁,都仿佛散去了不少,她拉着妹妹的手,目光莹亮道:“那把牡丹花送到公主府……” “也是二爷帮我出的主意!”林银屏十分卖力的往董永琦脸上贴金子。 果然如此! 以小妹妹的执拗脾气,就算她醒悟过来慕容惜没安好心,恐怕也会砸了几盆牡丹,以作发泄怒火之用,怎么可能会送到公主府,叫母亲代为处理。 见状,林银霞轻弯眼角,温柔笑道:“这就对了,遇到不顺心的事,不要只一味发怒,如何妥善解决,这才是重中之重,走,姐姐陪你一起回公主府,看母亲预备如何处置。” 林银屏应声而起:“好。” 姐妹俩到公主府时,颐华长公主正在悠闲的逗孙子,对于两个女儿的到来,她并没露出什么意外之色。 “泓儿,两位姑母和祖母有事情要说,娘先带你出去玩儿。”两个大小姑子一到,贺氏便赶忙哄儿子离开,小姑子那里的事儿,早有耳报神传了消息过来,公主婆婆什么事都门儿清着。 贺氏领了林宝泓出去后,林银屏便笑嘻嘻道:“娘,我昨儿得了几盆牡丹,二爷说,那些都是花中极品,搁在我们手里,也是糟蹋好东西,叫我带过来送给娘,让您留着赏玩。” 颐华长公主白一眼小闺女,拖长着声调道:“小妮子这一嫁人,果然是长大了,得了好东西,也知道孝敬娘了,难得,难得啊。” “娘。”林银霞轻轻嗔了一声,“宫里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您会没得到消息?快别打趣说笑了。” 昨天,慕容惜驾临宫中花房,点名索要牡丹名种,花房的管事哪敢随便应承,自是说要先请示一下皇后,慕容惜从不在宫规上,叫人拿住话柄,便和花房管事一块去了凤仪宫。 牡丹花乃是那皇后的心头爱,如何肯让与他人,然而,慕容惜打着要送给林银屏的名义,愣是把那皇后挤兑的不能不答应。 不答应不行啊。 慕容惜把过世的秦太后都搬了出来。 好似那皇后不舍几盆牡丹给林银屏,在地宫躺着的秦太后,就要睡不安稳踏实了。 “娘,这个慕容惜,实在可恶,阿屏以前做的糊涂事,哪件不是她挑唆撺掇的。”一想起妹妹被慕容惜哄骗着,干了多少糟心事,还因听了她的蛊惑之语,更与自己和母亲疏远隔阂多年,林银霞就气得厉害,她神色罕见的一厉,“如今,阿屏已经想明白了,娘不必再有所顾忌,也该给那丫头吃点厉害。” 颐华长公主这才收了玩笑之色,细细看向小闺女:“阿屏果然想明白了?” “嗯,二爷说我这是当局者迷,这才瞧不出慕容惜一直居心叵测。”林银屏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这一回,多亏了二爷,我才没上她的当!” 说完,林银屏还忍着恶寒,露出一点儿幸福花痴的笑容。 颐华长公主:“……” 看来,亲娘的逆耳之言不好使,还没女婿的美色皮相管用。 不管如何,小闺女总算脑子清醒了,不再和以前一样,仿佛被慕容惜下了降头般,不管她说什么都信以为真。 颐华长公主摆了摆手,站在一旁的邢嬷嬷,便立刻上前听吩咐:“小敏,你进宫一趟,带上阿屏送来的牡丹花,去御书房献给陛下,就说我的话……”颐华长公主眸光微转,划过几许寒光,“陛下为国事操劳,实在是辛苦了,我特意送来几盆牡丹,叫陛下留着闲时赏玩。” 邢嬷嬷福了福身,很快领命而去。 林银屏想了一想,故作迷惑不解的开口道:“娘,你为啥把牡丹送给舅舅啊,叫我说,直接摔到慕容惜脸上,那才解气呢!” 唔,她是个头脑简单的反派女配,脑子能突然灵光明白,全赖董永琦在一旁拨云见雾,这会儿董永琦没在,林银屏还是恢复直线思维的好。 人嘛,就算要变聪明伶俐,也要一点一点慢慢来,否则,多引人生疑啊。 对于小闺女的成长改变,颐华长公主刚有所欣慰,谁知,她一句话又暴露出了原形,颐华长公主扶了扶额,有点心累的问道:“你把牡丹送回公主府,是为了什么?” “二爷叫我送,我就送了,他只说,母亲会替我处理,又没说别的。”林银屏扁了扁嘴,摆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原本照我的意思,我是想亲自进宫,砸到慕容惜脸上的,是他劝我别太招摇,我才作了罢。” 闻言,颐华长公主默默叹了口气,脑壳又有点儿疼。 “阿屏。”林银霞拉过小妹妹,柔声笑道,“妹夫说的对,你是名门贵女,一遇到不顺心的事,便摔啊砸啊打啊骂啊的,多有失身份体面,慕容惜做了错事,自有父母出面管教,咱们只要告告状就行了。”说完,林银霞又转视颐华长公主,温声宽慰道,“娘,你别心急,咱们慢慢儿来。” 大闺女话里的隐含之意,颐华长公主听明白了。 小女儿肯听人劝,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只要用心细细再教,假以时日,她或许就能明辨是非,不再受人诓骗蛊惑。 当然,这只是理想状态。 “阿屏,你已经出阁嫁人,母亲没法再时时看护你,以后,凡事要多和姑爷商量,倘若他也拿不准主意,你就来找娘。”定了定心绪,颐华长公主又温声款款的说道。 就算女儿一辈子都傻乎乎的,只要姑爷是个好的,在她要犯糊涂时,能及时劝住她,那也不错。 就怕她又糊涂又执拗,谁的好话都听不进去。 邢嬷嬷赶在晌午前,回到公主府复命:“公主,二姑奶奶的事情,奴婢已经据实禀告了陛下。” 公主哪是要给陛下送花,分明是借花告状,理由很简单,你后宫里的明争暗斗,她不想管,也懒得管,但是,故意把她小闺女给牵扯进去,她就非常不乐意了,必须讨个说法,要个交代。 “陛下怎么说?”颐华长公主把玩着水葱似的指甲,神色淡淡的问道。 邢嬷嬷恭恭敬敬答道:“陛下说,他知道了,会处理,还说九皇子的满月礼,也叫二姑奶奶去参加。” “我才不去呢!”正抱着一个西瓜果盘的林银屏,十分不给面子的哼哼道。 见状,颐华长公主纵容的笑了笑:“不去也好,不过是场虚热闹,有什么好凑的,你就留在家里,好好陪姑爷念书,等他中了举人进士,那才是天大的喜事呢。” 顿了顿,颐华长公主又对大女儿说道:“霞儿,你若不想去,便也不去罢。” 长女已经成婚七八年了,始终没有怀上身孕,什么洗三礼、满月礼、周岁礼的,每回去赴宴一次,她就要难过一回,唉,她这个当娘的,瞧了也心生不忍。 “娘,我没事。”林银霞勉强笑了下,那一抹清幽淡愁,又在她的眉尖悄悄堆起。 正在戳西瓜吃的林银屏,暗暗思咐起来,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她今天就提醒一下林银霞? 看在这是一枚好姐姐的份上,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嗯,等吃过午饭,她就和林银霞单独谈谈心。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崩剧情 母女三人一道用了午饭,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 饭毕,颐华长公主捏着绢帕,一边动作优雅的擦拭嘴角,一边对林银屏姐妹两个目光慈爱道:“时辰还早,外头又热,你们两个歇会儿午觉,等天气凉快了,再各自家去吧。” 这个提议相当体贴。 林银屏和林银霞纷纷笑应道:“是,母亲。” 一出门,果见外头骄阳似火,白花花的日头洒下来,耀亮的直晃眼睛。 随侍的丫头们很专业,早就打开了遮阳伞,撑在了姐妹两个头顶。 “姐,我的指甲颜色有点淡,我想再染一遍,你帮帮我呗。”林银屏挽着林银霞的胳膊,笑眯眯的找了个独处的借口,慕容恒早有外室子的事情,她不能噼里啪啦直接捅出来,那样做了,会引人对她起疑心的,她只能含蓄一点提醒。 林银霞拉过妹妹的手,看了一看,尔后疑惑道:“淡么?我瞧着挺鲜艳的呀。” “还不够艳,我想再染染。”林银屏不肯罢休的撒娇道。 林银霞拿妹妹没法子,只能宠爱的应道:“好好好,再染染。”说着,就吩咐丫头去采新鲜的凤仙花。 因要帮林银屏染指甲,姐妹两个便一道去了林银屏在闺中时住的院子,京城的地价寸土寸金,林银屏的院子却十分宽敞,前有假山凉亭,后有花园池塘,端的是奢侈享受。 进了正屋,早有丫鬟摆好了大冰盆,一室清凉。 凤仙花还没采回来,姐妹两个便坐在一起,喝着香茗闲聊天,林银屏心中藏了事,自然把话题刻意往外室子上引:“……娘之前对我说,董家不是个太平地儿,不乐意我嫁过去,我当时还不信,到了董家才知道,娘真是火眼金睛,说的一点都没错。” 与妹妹平心静气的闲话家常,予林银霞来讲,是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她撑着下巴,露出一点好奇的倾听微笑:“是么,董家都怎么不太平了?” “我进门第一天,董家的大太太,就当着我的面,让她的儿媳妇立规矩,我就很不高兴了,都是董家的孙媳妇,一个规规矩矩站着,一个大摇大摆坐着,这不是故意给我难堪么。”在进入主题之前,林银屏先拿董大太太和薛兰馨这对婆媳,做了个前奏铺垫,“她叫我面子不好看,我自没和她客气,好生奚落了她一顿。” 妹妹在董家的婚后生活,林银霞也从颐华长公主那里,大致听说了一些。 这会儿,小妹妹既然有兴致讲,她索性就再听一回。 总不好扫了小妹妹的兴。 姐妹俩难得能安安静静坐在一块呢。 “西昌侯夫人苛待儿媳妇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没想到……”当年,薛兰馨以十二岁之龄提前出嫁,这件事在京城还蛮轰动,林银霞自是有印象的,之后,董老侯爷过世,因他是本朝功臣,皇帝下旨要风光厚葬,她还随王爷去祭拜过,“阿屏,你们是妯娌,同住一个屋檐下,待人家稍微客气些,予你名声也有好处。” 林银屏搁下手中茶碗,随口道:“娘嘱咐过的话,我都记着呢。” 过犹不及,欲速不达,林银霞生怕又激出妹妹的逆反心理,便不再啰嗦赘言,只简单道了一句:“你记的就好。” “然后,第二天,董家的姑太太又哭回来了。”林银屏一脸平静,口气也是漫不经心,“说是姑老爷在外头置了外室,连外室子都好几岁大了,以前藏着掖着不给人知道,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把那对母子接回了家,说是要认祖归宗,姑太太气疯了,便一头哭回娘家,求她兄长给做主呢。” 林银霞听罢,适时的好奇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哼哼,我回门那天晚上,正好碰见两家的长辈在商讨此事,两边撕扯个没完没了,我听得烦了,便横插了一脚呗。” 林银屏一边睨着林银霞的神色,一边详细说了一遍那晚的事儿,然后掩唇笑道:“我不是说,叫姑老爷写三份保证书嘛,第二天一早,我婆婆便给了我一份,说是公爹的意思,叫我也负责保管一份,算是震慑震慑郭家。” 导火线已经放出来了。 郁闷的是,林银屏没从林银霞脸上看出一点异色。 也不怪林银霞没有由此及彼,深入多想,实在是慕容恒此人,不仅十分狡猾,而且相当谨慎,自他和林银霞成婚,极少夜不归宿,就算晚上不回家,也总会道清楚缘由,再者,他的那个外室,并不住在京城,而是住在城外的庄子里,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是以,被太子一系监视了好久,才发现他这个小辫子。 慕容恒养外室的事情爆出时,林银霞刚刚生下一个闺女,连月子都还没出呢。 经此一事,林银霞深受打击,在月子里便落了病,之后不多久,生的闺女也没立住,堪堪三个月大就夭折了,又过短短半年,接连遭受打击的林银霞,也跟着抑郁而终。 为了给公主妹妹一个交代,慕容恒的母亲刘淑妃,被褫夺了位份,打入了冷宫,慕容恒本人也被削去了王爵,贬为了庶人,至于慕容恒的两个外室子,也没有认祖归宗,上皇家玉牒,连‘慕容’之姓都不能冠在名前。 看到这一段剧情时,林银屏心里就挺不舒服的。 如今,她穿进了《兰馨传》这本书,自然想避免这一桩悲剧的发生。 只要早一点揭穿慕容恒的真面目,林银霞不幸的人生悲剧,应该是可以人为改变的。 “依我的意思,姑老爷那个王八蛋,敢在外头养外室,一刀劈了他都不为过,可偏偏呐,姑太太对他余情未了,又要顾及一双儿女,竟是离不得郭家那个烂摊子。” 针对姑太太的遭遇,林银屏只简单感慨了一句。 毕竟,董蓉蓉也不是什么好鸟,要不是想到了林银霞,她才懒得理这些破事。 接着,林银屏又自我代入,假设了一下下:“要是董永琦敢背着我搞这些,我就算不阉了他,也要暴打他一顿,然后再休了他!” 闻言,林银霞不免愕然,随即目露无奈道:“阿屏,说什么胡话呢你,什么阉啊休啊的,也不嫌害臊。” 林银屏昂起脖子,理直气壮道:“有什么害臊的,姐姐,我且问你,要是姐夫背着你养外室,还偷偷生儿育女了,你难道会不生气?难道不会恨得想拿刀阉了他?!” 阿弥陀佛,总算把话题扯到正经事上头了。 听了妹妹的假设问题,林银霞不由喉间一哽,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着痕迹的觑了觑林银霞,见她忽然沉默不语,林银屏眼珠子一转,又语气轻快道:“董永琦要敢做对不起我的事,就算他给我跪下,磕一百个响头,我也不会原谅他,我非休了他不可!” 林银霞并非不能生孩子,只不过是儿女缘分还没到罢了。 趁现在还没孩子,赶紧先把隐藏脓包挑破,不管之后走向如何,林银霞未来的命运,应该都能与书中的结局不同。 当然,林银屏是希望林银霞能甩了慕容恒的。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有什么好留恋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被他给骗了。 其实,书里有提过,颐华长公主不允许慕容恒纳妾,但也没想过让他绝嗣,在林银霞多年都没有身孕后,她也曾和慕容恒说过,倘若他到而立之年,林银霞还没生下一儿半女,就叫他收一个通房,以备传宗接代,谁知,林银霞赶在慕容恒而立前生了孩子,却因为接二连三的打击,最终芳华早逝。 如此这般,颐华长公主不恨死刘淑妃和慕容恒,那才叫奇怪了呢。 “姐,你和姐夫成婚多年,到现在都没孩子,你说,他会不会在外头也偷偷养个外室啊。” 林银屏这几句话,无疑是在往林银霞心口捅刀子。 但这一刀,她不能不捅,现在不捅,以后只会被别人捅的更深,更狠。 林银屏假装没看见林银霞神色大变的脸,语气依旧轻松明快,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临时起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咱们干脆考察考察他?”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董永琦的秘密 “……考察王爷?” 林银霞的嗓子眼,忽然有些发紧。 她明明是来给妹妹染指甲的,顺便说些家常闲话,怎么聊着聊着,话题就偏到天边去了,林银霞努力压下不该有的念头,轻声拒绝道:“阿屏,话可不能乱说,我相信你姐夫,他不会对不起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要是清清白白,自然最好,倘若真的有呢。”林银屏心底叹了一声,面上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你要是不乐意,那我自己派人考察他,我闲着无聊,正好找点事情做一做。” 这个隐藏脓包,她是一定要挑破的。 林银霞不配合,她就自己去抓破绽,反正她是个‘人来疯’,做任何事情,都无所顾忌。 铺垫已经做了,招呼也打过了,事情到时真摆上台面的时候,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不可,不可。”闻言,林银霞连连摆手,想劝妹妹打消一时兴起的念头,“若叫你姐夫发现,有人暗中监视他,他……该不高兴了。” 将心比心,没有人愿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活在别人的监视里。 “这个简单,我找娘借几个身手好的,保证不被姐夫的随身侍卫发现。”林银屏没打算单独行动。 颐华长公主那里,她压根不准备隐瞒。 为啥要隐瞒咧。 要的就是颐华长公主一起参与进来。 见妹妹越说越来劲,还要找亲娘借人调查,林银霞顿时更头痛了:“阿屏,你别乱来,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与你姐夫夫妻多年,对他的人品有信心……” 然而,你的信任注定会被辜负,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林银屏早已打定主意,是以,不管林银霞如何好言劝说,她始终不肯松口,待丫鬟采来凤仙花,林银霞一边给妹妹重新染指甲,一边再接再厉继续规劝,林银屏左耳进右耳出,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一裹敷完指甲,她便嚷嚷着要去睡了,不再给姐姐絮絮叨叨的机会,林银霞拿妹妹没法子,只能无奈离去。 公主府的床很舒服,可一觉醒来的林银屏,却浑身不舒服。 万万没想到,林银屏来例假时,居然会痛经,而且,还是超级疼的那一种,疼的她恨不得去死一死。 嗷嗷嗷,《兰馨传》里可没提过这一茬啊啊啊啊啊啊。 林银屏疼的几乎满床打滚,双眼飙泪,自是暂时没精力管林银霞的事了。 得知小闺女提前来了小日子,颐华长公主立刻吩咐丫鬟去熬止疼的汤药,林银霞也顾不得回王府了,同样守在妹妹的床边照顾她,一碗暖呼呼的止疼汤灌下去后,林银屏腹内的疼痛只稍微减弱,仍然难受的紧。 “啊啊啊啊,疼死了,我不想活了……”林银屏皱着眉,一脸痛苦的哼哼。 颐华长公主揽着小闺女,满脸心疼的哄道:“阿屏,忍一忍,忍过这几天就好了……”小闺女每次来小日子,都疼的天崩地裂,给她请过御医,说是仔细调理调理,兴许能改善情况,可偏偏呢,这丫头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压根不肯喝调理身子的汤药,等到下回小日子一来,就又疼的哭天抹泪,摔东西骂人。 唉,真是拿这小丫头没法子。 “阿屏这个样子,肯定是没法子回去了,我派人去给妹夫说一声吧,省得阿屏一直不回去,他在家里担忧惦记。”望着虚弱哼哼的妹妹,林银霞在一旁说道。 闻言,颐华长公主点了点头:“也好。” 自从大姨妈在睡梦中驾临,林银屏就一直在床上花式挺尸,没过多久,亲爹林驸马和兄长林银诺陆续下衙回了家,又过一阵子,燕王慕容恒前来接林银霞回府,最后,在天色微微擦黑的时候,董永琦出现在了林银屏眼前。 风尘仆仆,满头大汗。 俊俏的小白脸上,还染了一层薄薄的绯红之色。 董永琦今天下学晚,一回到家里,又被告知林银屏身体不适,要留在公主府休养几天,他略一思咐,便骑马跑来了公主府,抹一把额上汗珠,董永琦顾不得口干舌燥想喝水,直接大步进了卧房,奔到林银屏的床边。 “你怎么来了?”林银屏正趴在枕头上,面孔微微有些发黑。 董永琦瞧着蔫儿吧唧的林银屏,也皱眉道:“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他早晨去上学之前,林银屏还鲜艳明媚的跟朵花儿似的,怎么才短短一天,她就变得面色雪白、气色惨淡了呢。 “别问了,你又不懂。”林银屏脸色难看道。 董永琦噎了一噎,又努力放柔声音:“我听秋菊说,你一直有这个毛病,每次都腹痛的厉害,要喝止疼的汤药,用手多揉一揉,也会好受一点点,要不,我帮你揉揉吧。” “……”林银屏瞪了瞪眼,才有气无力道,“不用,我想静静,你不要理我。” 董永琦果然闭上了嘴,没再吭声。 但眼睛却还落在林银屏身上。 她没精打采的趴在床上,脸上失了光彩,眼里失了神采,仿佛一只生了病的小野猫,瞧着怪可怜见儿的,董永琦抬起手,莫名想摸一摸她的额发,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董永琦一直枯坐在床边,林银屏做不到真的视而不见。 想了一想,林银屏扬声叫夏荷进来,不大情愿的吩咐道:“叫人给二爷准备温水沐浴,还有,你去一趟大爷院里,借两套他没穿过的衣裳,就说二爷过来的急,没带换洗的。” 董永琦年纪虽小,却和林银诺身材相似,他俩的衣裳应该能互穿一下。 “娘子真是细心,都注意到我的衣裳被湿汗打透了。”董永琦低笑着道了声谢,尔后又得寸进尺道,“我还有些口渴,娘子能不能帮我叫一盏凉茶?” 林银屏很生气,她都快疼死了,根本不想说话好不好:“……你自己没有嘴么?” 方才,要不是怕露了什么破绽,她才懒得理会他。 “你说想静静,我不敢吵你,怕你不高兴。”董永琦温声低语道,见林银屏脸色实在难看,顿了一顿,他又轻声开口,“阿屏,真的很疼么?” 林银屏吸了吸鼻子,隐有哭腔,闷声道:“嗯。” 她以前很少痛经,只偶尔不太注意的时候,才会稍微有一点点疼,没想到,痛经一调皮起来,真的会要人命。 “疼死了。”林银屏心里委屈,忍不住啪嗒啪嗒的掉眼泪,抱怨道,“止疼汤不管用,还是好疼……” 见林银屏哭的可怜巴巴,董永琦不由自主伸出手,把她扶坐起来,揽在自己怀里,声音低沉道:“阿屏,别哭了,我先给你揉一揉吧……”靠在满是汗味的胸前时,林银屏是一脸懵逼的,她下意识想挣开,却叫董永琦强势镇压下去,“都不舒服成这样了,还闹什么脾气,别动。” 大掌贴到了林银屏小腹,董永琦的耳根有点发烫,心跳也莫名变快,他强撑着冷静淡定,问道:“是这里吧。” “你放开我!”脸皮迅速发热的林银屏,低声吼道。 董永琦只当没听见,大掌在单薄的衣衫外头,做起了边揉边转的轻缓运动。 林银屏顿时变成了一张猴屁股脸,结结巴巴道:“你……你……” “什么你啊我啊的,难受成这个模样,怕是连晚饭都没怎么吃吧。”董永琦一边给林银屏揉肚子,一边轻声絮叨闲话道,“过会儿,叫丫鬟再把晚饭摆上来,我喂你吃一些。” 若是揉肚子也不顶什么作用…… 董永琦眼睫低垂,微抿唇角,那他就给林银屏服食一些灵泉吧。 死而复生,是他身上的第一大秘密,第二不可泄露之秘即为,他拥有一个灵泉空间,其内的灵泉之水,端的是妙用无穷,能提神醒脑,能强身健体,还能解毒止疼等等。 说实话,见假林银屏疼的如此难受,他有些于心不忍,很想叫她轻松舒服一些。 “阿屏,好些了么?”一脸认真的揉了一会儿,董永琦又低声问道。 林银屏眨了眨眼睛,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好像……是好点了。” 嘤嘤嘤,这是怎么回事。 颐华长公主、林银霞都帮她揉过肚子,明明没有什么效果的,怎么一换董永琦,她就跟吃了特效药似的,简直非常管用啊。 “既然有用,那我再帮你揉一会儿?”董永琦微微松了一口气,眉花眼笑道。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第一次亲密接触 “不用了。” 翻脸不认人,说的就是林银屏了。 她仗着腹内已经舒坦许多,便迅速推开董永琦,自己靠在了大迎枕上,她努力板起脸,强撑出一副镇定神色,仿佛刚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样子。 哼,她才不是因为董永琦揉的很舒服,舍不得早早推开他! 她是疼的太虚弱了,实在没力气推开他! 嗯,就是这样! 如此安慰过自己,本有些纠结郁闷的林银屏,心里顿时舒服多了。 “真的不用了?”董永琦十分好心的确认了一遍。 林银屏没拿他当丈夫看,他却是把林银屏当成妻子待的。 上一辈子,他生来体弱,又没有神奇的灵泉空间,着实吃了不少病痛折磨的苦头,林银屏痛经的难受,他无法感同身受,却能感同心受,若真能缓解林银屏身上的疼痛,他愿意给她多当会儿苦力。 谁让她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呢。 母妃说过,真正的好男儿,外能治国平天下,内能修身齐家。 他想当个好男儿。 所以,对于自己的结发妻子,他理该好好疼惜爱护。 见董永琦神色真诚,目光殷切,似乎还想对她动手动脚,林银屏的脸皮瞬间一热,仿佛被屋内的烛火烧到了一般,她绷紧唇角,硬邦邦道:“真的不用了。”脑子一转,林银屏又猛然语气一变,颇不耐烦的催促道,“一身的臭汗味,熏死我了,你还不快去洗干净,老杵在我跟前干嘛!” 说罢,还十分嫌弃的捂了捂鼻子,仿佛董永琦身上真的臭不可闻。 董永琦没在意林银屏的恶言恶语。 这个假林银屏,虽然总是对他很凶,但他看得出来,她不是什么坏人,或许只是初来乍到,还不怎么适应新的环境,才会竖起一身的利刺,想以此保护自己,刚附身到董永琦那会儿,他又何尝不是满心戒备,生怕叫人看出什么不对劲儿。 有些事情,一旦想通了,便能多一些包容之心。 是以,他只笑着站起身:“这么生龙活虎?如此瞧着,应该是真没有什么不舒服了,那我就放心了。” 转身离开,刚走出两步,董永琦又回头叮嘱:“我还没吃晚饭,你叫人准备一下,待我沐浴完,拜见过岳父岳母,回来就要吃的。” 这辈子好容易得了个健康身体,他可得好好爱惜,不能亏待一星半点儿。 闻言,林银屏额筋一蹦,黑着脸答应道:“知道了!” 这个吃货,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得了满意的回应,董永琦这才笑着离去。 浸满汗味的衣裳,湿哒哒的黏在身上,董永琦早觉着别扭不适了,不过,为了早一点俘获妻子的芳心,他还是勉强可以忍一忍的,此时,林银屏既有明显好转,他自不用再委屈自个儿。 董永琦一走,发了会呆的林银屏,就开始懊恼的捶床板! 可恶! 董永琦明明心有所属,怎么还好意思和她如此亲密,她刚刚也是,怎么就任由董永琦抱着她,揉着她,嗷嗷嗷,她可是要与董永琦和离的人,公开演戏时,有些肢体接触也就罢了,私下里,怎么还能这般腻腻歪歪。 也不知是气的太狠,还是别的原因,总之,林银屏又感觉腹内隐隐作痛起来。 没过一会儿,又疼的……她想哭。 董永琦沐浴归来,正想和林银屏打个招呼,就去拜见林驸马和颐华长公主。 女婿过门,万万没有不去拜见岳父岳母的道理。 哪知,他一进卧房,就见林银屏又蜷成了一团儿,跟只粉红色的大虾米似的,他心头一紧,立刻快步上前,奔赴到了床边,定睛一瞧,只见林银屏又神情痛苦、身子打颤的抖了起来。 “阿屏?你又疼了?”董永琦径直坐下,一把又揽抱起林银屏。 上半身离开床铺的林银屏,一脸恼羞成怒的去推董永琦:“放开,死不了人的,不用你管我!” 林银屏强烈的抗拒之态,叫董永琦愣了一愣。 但他很快回过神,一手将她死死箍紧,另一手则又贴上她的小腹,缓慢而小心的轻揉起来,嘴内淡淡问道:“面子重要,还是身子重要?” 林银屏别过脸,不吭声。 一股淡淡的林木清香,却毫无遮掩的灌进鼻腔之内。 是董永琦沐浴过后的味道。 “就算我们是假夫妻,但你身上不舒坦,我又正好能帮助你,你可以强忍痛楚,不向我求助,我却无法袖手旁观,置之不理。”董永琦眼睫低垂,静静看着林银屏发红的耳垂和侧颊。 这是因为害羞了,所以才如此恼怒么? 心里暗暗好笑之余,董永琦的语气,愈发一派正经:“阿屏,听我一句劝,面子都是虚的,身康体泰才是最重要的,和什么过不去,都别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董永琦一上手操作,林银屏顿觉腹内的难受劲儿,仿佛潮水一般慢慢退去。 ……真是邪门了! “就算你帮我,我也不会感谢你的!”林银屏心里纳闷至极,嘴上却不忘凶巴巴的跋扈一把。 董永琦轻轻微笑,语气和蔼:“不需要你谢我,都是我自愿效劳的。” 闻言,林银屏:“……” 董永琦心甘情愿的无私奉献,叫林银屏心里颇为不舒服。 她想了一想,又皱着一张苦瓜脸说道:“我从不占人便宜,这样吧,你帮我缓解了腹痛,我会赠你一百两银子,权当我请了个大夫瞧病了。” “这敢情好!御医们整天替皇族探诊,辛苦忙活半年的俸禄,还比不上我随便给你揉几下肚子,娘子真是财大气粗啊。”董永琦一边揽着林银屏揉肚子,一边笑眯眯的问道,“哎,娘子,我是每个月都有一百两银子挣么?” 林银屏瞪了瞪眼,脱口而出道:“你想的美!” “那娘子是要用一百两,包我帮你揉肚子一整年么?”董永琦笑着再问。 林银屏一头黑线道:“等我调理好身子,就没你什么事了!” 痛经来袭之后,林银屏立刻调了原主的记忆来看,这才知道,她一直有痛经的毛病,奈何,调理身子的补药相当难喝,起初,她还喝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后来,她干脆放飞自我,再也不喝了,如此任性的后果自然是,每个月都要死去活来一次。 现在,死去活来的人,变成了她。 董永琦要帮林银屏揉肚子,暂时离开不得,只能吩咐夏荷,代他去给颐华长公主林驸马赔个礼。 夏荷站在屏风后头,轻轻应了一声,尔后便悄步离去,退出屋子之前,她的视线不经意一转,透过映着烛光的精致屏风,隐约瞧见靠墙的雕花大床里,正有两道身影紧紧偎依在一起,看起来十分亲近暧昧。 抿唇儿笑了笑,夏荷轻轻把门关上。 主子的心情好了,她们这些下人的日子,也能轻松许多,再也不用当什么出气筒撒气罐。 哎,话说,自家姑娘好久都没骂过人了呢。 真好。 求老天爷保佑,一定要让姑娘和姑爷天天恩恩爱爱,如此,她们以后的生活,想必也能天天美滋滋。 感觉腹内轻松许多以后,林银屏再一次过河拆桥,把董永琦给推开了,她轻咳一声,又板着脸道:“我已经好多了,你不是还没吃晚饭嘛,先去用膳吧。” 见林银屏脸上果然恢复了几分神采,董永琦也不一味固执,颔首应道:“也好。” 顿了一顿,他又温声提醒:“若是又不舒服了,要主动叫我,不要自己忍着。” “你是在咒我不舒服么?!”一听这话,林银屏顿时一脸的不高兴,“乌鸦嘴!” 董永琦好脾气的笑笑,没有半点要和林银屏计较的意思。 乌鸦嘴很灵验,董永琦的晚饭才吃一半,林银屏就又倒在床上蜷成了虾米,她脾气倔,嘴也犟,不肯主动叫董永琦来救火,幸好董永琦放心不下,半中间跑来了一趟,这才发现林银屏的腹内又在大闹天宫了。 林银屏又被董永琦抢救了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第三次靠在董永琦怀里的林银屏,快要被搞崩溃了。 林银屏痛经之时,给她揉过肚子的人多了去了,从没有谁和董永琦一样,能带来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偏偏,董永琦压根不能撒手,他一撤离,林银屏就立马恢复了原样。 这是要让董永琦一直给她揉肚子的节奏? 一念至此,林银屏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董永琦也觉着此事荒谬神奇,但与林银屏快疯的感想不同,他认为,这是老天爷在偷偷帮他,帮他能名正言顺的和妻子同床共枕,林银屏的肚子疼,只有他揉才管用,两人要是不睡在一起,林银屏可怎么度过漫漫长夜哟。 夜深人静。 董永琦端来一盏温度适宜的白水,轻声哄道:“阿屏,喝点水吧。” 快被折腾歇菜的林银屏,就着董永琦的手,一口一口将白水喝了。 把杯盏搁回床头的案几,董永琦揽着林银屏,继续给她揉肚子,刚才的白水里,他偷偷加了几滴灵泉,若是没什么意外,林银屏应该能睡一个安稳觉了,他嘛,也能顺势搂着媳妇睡一夜了。 夜尽天明,林银屏是被顶醒的.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26-30 ☆、后续 要不是新身板还算结实,董永琦险些直接滚摔到地上。 “林银屏, 你做什么?!” 起床气这种东西, 董永琦也有一点,他正睡得香喷美妙, 陡然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别提好梦变得支离破碎,就连自己的上半幅身子,都悬空在了床外, 若非他反应快, 差点就完全掉下去了。 董永琦一手撑着脚踏, 另一手拽着床柱, 表情恼怒的质问了一句。 总算他理智还在线, 没有大声吼出来,这才没有惊动院外已在等候主子起床的丫鬟。 林银屏已经翻身坐起, 见董永琦摔了个四仰八叉,模样姿态十分滑稽搞笑,她却半点都笑不出来:“你还好意思问我!”林银屏脸上的恼怒之色,胜过了董永琦千万倍, 她一手捂住眼睛,一手犀利的指着他, 咬牙切齿道,“你自己看!” 顺着林银屏手指的方向,董永琦放目一瞧。 然后,满心满肺的恼怒, 全部化作了尴尬窘迫。 董永琦狼狈之极的爬回床上,迅速捞过一条薄毯,将自己丢人的位置掩住了,这才满脸通红,嗓子眼发干的结结巴巴道:“这个……阿屏,我可以解释……” “我不想听你解释!”林银屏劈口打断董永琦的语无伦次。 将捂眼睛的手拿开,林银屏瞪着面红耳赤的董永琦,语气恶狠狠的怒道:“屋子里没有软榻么?你干嘛睡在我的床上!”男人晨间的某些正常生理现象,她无法阻拦,也没想阻拦,叫她格外生气的是,董永琦这厮居然敢抱她睡了一夜,还英姿勃发的乱顶她,这就相当不能忍了,“我……我真想一脚踹死你!” 天知道,当她睁开眼睛,发现脖间拱着一颗大脑袋,腿上还被硬物戳顶时,心情是多么崩溃。 五雷轰顶,也就是这么个感觉了。 “我给你揉了大半夜肚子,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事情真相当然不是这样,但是,董永琦只能如此解释,不然咧,告诉她自己真正的小心机嘛。 他只是想和林银屏睡在一张床上,以便拉近拉近感情距离,从没想过真的轻薄她。 圆房这种事,自然要讲究你情我愿。 可他好像……搞砸了。 闻言,林银屏愤怒的表情滞了一下,昨夜,她腹中实在太难受,不得不依赖董永琦止疼,关于这一点,她十分感谢他的善心帮助,然而,这并不代表,她就要原谅董永琦的失礼行为。 两人还在假扮夫妻,自不好大吵大闹。 不过,林银屏又实在咽不下心头恶气,所以,她黑着脸道:“我昨儿许你的一百两银子,你甭想要了!” 一听林银屏提银子,董永琦脑瓜子一转,立刻想到了一个补救的点子:“要不,我赠你一百两银子,权当对你无礼的补偿?”说到无礼两个字时,董永琦忍不住愈发面颊发烫,呃,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丢脸过。 “不稀罕!”林银屏不假思索的拒绝了。 目光不经意一瞥,见董永琦虽然遮了一下,那里还是撑起了蘑菇顶的形状,眼皮霍霍一抖,林银屏忍不住又低吼道:“你还和我啰啰嗦嗦什么,还不快去灭了你那个东西!” “噢……”董永琦愣愣的应了一下,然后脚底抹油似,迅速落荒逃走了。 林银屏长长吐出一口气,默默安慰自己。 不生气,不生气,她不生气。 然而,她的心里安慰,不仅没起作用,反倒气得她又开始肚子疼了。 把蘑菇顶摁缩回去的董永琦,又一次宛如白衣天使般,抢救了林银屏。 当颐华长公主和林驸马过来探望的时候,林银屏已经是一只生无可恋的咸鱼干了。 又被董永琦爬了床,她明明满心恼火郁闷,却愣是舍不得一脚踹开他,这是多么悲催倒霉的一件事啊。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林银屏身体不适,不便下床迎客,只有董永琦一个人出来相迎。 林驸马点了点头,神色还算温和:“阿屏可好些了?” 董永琦恭敬道:“晚上睡的还好,只是一大清早,又嚷着不舒服了。” 今天是九皇子的满月礼,颐华长公主和林驸马都要入宫赴宴,是以,两人都是穿戴一新,至于爱美的颐华长公主,更是盛装打扮,光彩亮人,她轻移莲步之间,头上的珠玉步摇,一片叮咚作响,煞是悦耳动听。 “唉,阿屏哪一回不折腾够三天,这一遭罪是过不去的。”颐华长公主一边缓步进入卧房,一边侧脸对小女婿道,“永琦,阿屏性子倔,你得了空,多劝劝她,叫她听御医的话,把调理身子的汤药都好好喝了。” 瘫在床上的林银屏听见了,不高兴的接话道:“那药简直能苦死人,谁喝的下去呀!” “良药苦口!”绕过屏风,颐华长公主踩上脚踏,端端正正坐到了床畔,板起脸道,“再不然,你早点给娘生个大胖外孙,生过孩子以后,小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成婚还不足一月,就被公主娘催生,林银屏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娘,你说什么呢。” 站在林驸马身旁的董永琦,又觉着耳根子烧起来了,他瞥一眼同样羞红了脸的林银屏,心底忽然升起一种微妙诡异的欢喜感觉。 颐华长公主已经准备前往皇宫,临行之前,特意来瞅一眼不舒服的闺女,略说过几句话,她就和林驸马离开了,送走岳父岳母,董永琦折回卧房,一本正经的问林银屏:“阿屏,肚子又难受了没有?” 林银屏靠在迎枕上,耷拉着一张丧气脸,没吭声。 仿佛一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 董永琦神色严肃的凑上前,语气平静道:“看来是又疼了,恐怕又要冒犯你了,望娘子多多见谅。” 林银屏抽了抽嘴,莫名有点蛋疼。 董永琦坐到床畔,把绷着俏脸的媳妇,缓慢的揽到怀里,同时心里暗暗想道,与媳妇亲密接触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灵泉什么的,还是先叫它默默装不存在吧。 不提林银屏现在的心情有多纠结,再说入宫赴宴的颐华长公主。 一进宫,颐华长公主就被迎到了那皇后的凤仪宫。 颐华长公主是当今皇帝的同母胞妹,身份非同一般,她可以迟到晚来,别的皇族女眷却不敢,是以,凤仪宫里早已珠光宝气,佳丽云集,不管是皇帝后宫的高品级嫔妃,还是各府的王妃公主,已然来的差不多了。 礼毕,颐华长公主坐在了那皇后的左下首位置。 “阿欢,怎么不见阿屏过来?”颐华长公主唤作慕容欢,那皇后身为嫂子,便也随皇帝如此唤她,一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尊贵,二来也显得姑嫂亲近融洽。 俞贵妃再得圣宠,也不敢直呼颐华长公主的小名。 这就是正妻和贵妾的差别! 颐华长公主听了这话,只淡淡一笑:“劳皇嫂惦记,阿屏身上不舒服,出不了门。” 那皇后目光一闪,假意关怀了两句,然后又故作不在意的提起来:“说来可气,本宫原想着,阿屏刚刚成婚,正和夫婿好的蜜里调油,便不想拿九皇子的满月酒,去打扰她的好日子,反正,阿屏来宫里走动的机会还多着呢,也不差这一回半回的,谁知,四公主真真是好不识趣,偏巴巴儿的亲自去请,闹得宫里宫外都不愉快。” 她既然敢不邀林银屏赴宴,自是准备了合理说辞的。 就算陛下当面责问她,她也有话要说——她明明是一番好意,才不是故意给外甥女摆脸子瞧。 闻言,颐华长公主又淡淡应了一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以前还罢,如今,阿屏的夫婿只是个尚未出仕的小秀才,论规矩,她本不该再来宫里赴宴露面,等她什么时候夫荣妻贵了,皇嫂再给她下帖子也不迟。” 那皇后说的再好听,也掩盖不了她厌恶小闺女的事实。 不想打扰小闺女的好日子? 哼,糊弄傻子呢。 那皇后也听出了颐华长公主的讽刺之意,她心里虽恼,却还是笑道:“阿屏到底是太后抚养长大,是陛下和本宫嫡亲的外甥女,规矩是规矩,骨肉情分也要在乎考虑,正好,这个月底,六公主要办及笄大礼,阿屏若得空,叫她也来,和表姐妹们好生热闹一回。” 有颐华长公主在,宫中的各种宴饮场合,便不可能永远把林银屏拒之门外。 但是,她是真的不想看到这个小魔女啊。 和小魔女说一回话,她能被气得生生折寿三年! 那皇后的一番话,叫颐华长公主感到满意了,这才目光一转,口吻悠悠的问道:“怎么不见四公主?” 当今皇帝膝下,能够排上序齿的公主,一共有七个,其中,大公主和五公主,均是那皇后嫡出的女儿,二公主尚在闺阁,便不幸病逝,三公主婚后难产亡故,一尸两命,四公主是俞贵妃所出,六公主的生母是秦良妃,秦良妃与秦太后同出一门,论道起来,还与颐华长公主是表姐妹,七公主年纪尚幼,刚过七岁。 “四公主呀,她惹恼了陛下,被禁足寝宫半年,只怕有日子要见不到她了。”那皇后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慕容惜受罚禁足,俞贵妃受训挨骂,那皇后心里别提多爽快了,她激动的想放一场鞭炮,听听噼里啪啦的热闹响儿,奈何,理智阻止了她的荒唐想法,最后,她决定,趁着九皇子过满月,干脆叫人多放几挂响鞭,也勉强算是偷偷庆祝了。 闻言,颐华长公主目光轻闪,应道:“原来如此。” 慕容惜已过及笄之龄,正在挑选驸马的紧要关头,这个时候突然被禁足半年,惩罚也算不轻了。 “四公主一禁足,俞贵妃也跟着病了,一早就让人来告假,说是没法出席九皇子的满月礼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那皇后明明在叹气感慨,可眉梢眼角的欢喜之色,还是如春日里的蓬勃小草,难以掩饰的露出了苗头迹象。 颐华长公主面上淡淡道:“既病了,那就好好养着。” 比起喜怒形于色的那皇后,颐华长公主更讨厌装腔作势的俞贵妃,偏皇兄就好这一口,把她宠的没大没小,连带着她生的三皇子和四公主,也都表面谦和有礼、实则轻狂无礼至极,要不是太子实在不成器…… 一想到皇兄唯一的嫡子,颐华长公主就替老哥头疼。 未来的一国之君,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没有半点容人肚量,这样的储君,不仅叫朝臣们惶恐担忧,连他皇帝亲爹也放心不下哎,也怨不得皇帝老哥近些年开始抬举三皇子。 在凤仪宫里略坐了坐,颐华长公主又去了御书房。 颐华长公主走进御书房的时候,景仁帝正坐在御案后头,端详着一幅画,神色似乎有些哀伤。 “皇兄在看什么画儿?看的这么入神?”颐华长公主行了礼,语气娇俏道,“可否叫臣妹也开开眼?” 闻言,景仁帝笑骂了一句:“都多大的人了,还和朕撒娇淘气!”说罢,一边将画轴轻轻卷了,一边吩咐贴身太监,“还不快给公主上茶点!” 颐华长公主眼尖,已看到那是一幅美人图,依稀瞧着像是……柔妃的画像。 柔妃早逝,她生的六皇子,几个月前也病殁了,颐华长公主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显,只笑盈盈的落了座:“皇嫂宫里,乌压压来了一堆人,臣妹觉着吵,想到皇兄这儿清静,索性来讨杯好茶喝喝。” “好茶有的是,保管你喝个够。”景仁帝脸上的追忆哀伤,仿佛只是颐华长公主的眼花错觉,这会儿,他已又恢复成威严模样,见妹妹独身而来,便问道,“阿屏没跟你一道?” ☆、很难搞 被景仁帝问到的林银屏,刚换完月事带回来。 回到卧房, 林银屏重新瘫到床上, 依旧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见董永琦颠颠凑上前, 又想给她揉肚子,林银屏眉心一跳,伸胳膊拒绝道:“今儿是初五,你不用回侯府一趟么?” “你这是在撵我走么?”闻言, 董永琦眉毛一挑, 一语道破林银屏的小心思。 林银屏抬起下巴, 用鼻孔看董永琦:“是又怎么样!” 董永琦端身坐在床畔, 口吻悠悠道:“你这会儿离得开我?” 林银屏一拍床铺, 振振有词道:“你少得意,我又不是头一回这样, 以前都能熬过来,离了你,我这回照样能熬过去!”一想到晨起时的情景,林银屏就控制不住头皮发麻, 脾气暴躁,“快点走, 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还恼我呢。”董永琦微微露出一抹苦笑,低声道,“我真不是有意的,你别再气了罢。” 林银屏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好吧, 那我先出去了。”董永琦深知不宜在气头上再拱火的道理,所以,他麻麻利利的退出了卧房。 屋子里安静了,林银屏搂着又隐隐作痛的肚子,躺在床上自个儿生闷气,昨天是她大意了,不该贪恋董永琦的妙手回春,也叫他一块留在床上,这才闹出了如今的尴尬之景,林银屏越想越懊恼,越懊恼肚子就越痛,痛到十分厉害时,她忍不住蜷起了身子,正疼的欲|仙欲死,一道声音忽然自耳畔传来:“又疼的厉害了?” 下一刻,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贴在了她的小腹。 很快,林银屏又活了过来。 只是脸色比锅底还要黑。 董永琦这厮的手,怎么跟罂粟花似的,一沾上就舒服的不行,这叫她……怎么舍得推开啊,林银屏顿时陷入了自我厌弃的情绪之中,董永琦则不然,他心里正暗暗感到好笑,这个小丫头,肚子刚舒服一点,就对他翻脸不认人,一旦疼的厉害了,就又乖静的不得了,简直就是小孩子脾气,哎。 这一天,就在林银屏翻来覆去的‘口嫌体正直’中度过。 次日一大清早,董永琦要赶回学院念书,临行前,他特意哄林银屏喝下一盏甜甜的金丝红枣茶,这才急急忙忙出了门。 “阿屏?”见到神清气爽的小闺女时,颐华长公主感到意外极了,“怎么不在床上躺着?你跑出来做什么?” 林银屏笑盈盈的落了座:“躺了两天,骨头都快软了,索性出来走走。”据她调看来的记忆,林银屏每次痛经,都要闹上三天左右,这一回,也不知怎么搞的,只狠狠疼了两天,第三天就没什么事了,真是可喜可贺。 “真没事了?”颐华长公主还有点不相信。 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的林银屏,笑如春风道:“真没事了。” “哦,这就好。”颐华长公主顿时放下心来,“你午后也回府吧,成了亲的姑娘,不好总赖在娘家,还有,昨儿入宫,你皇舅舅送了我不少好茶叶,你走的时候,带上一些,也分给你婆家人尝尝。” 林银屏:“……” 早知会被公主娘撵,她还不如赖在床上继续挺尸呢。 心情忧郁的不行,林银屏倒没忘了真正来意,便顺着颐华长公主的话茬,索性说道:“给她们尝什么鲜?”抬起十根手指,根根水葱似的白皙,圆润小巧的指甲盖上,是鲜嫩的滟滟霞色,“前儿,我还和姐姐说呢,娘真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瞧出董家不太平,果不其然,我刚过门就……” 和林银霞一起回公主府那天,林银屏就打算说慕容恒有外室子这遭事儿。 没想到一觉睡醒,被痛经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才又往后推迟了两日。 “……娘,你给我两个人,要身手厉害的,我……”好一通东拉西扯,林银屏终于说到关键点,“万一姐夫养有外室,或生有外室子什么的,也省的姐姐一直被蒙在鼓里。” 听完小闺女‘闲着没事,想找点事干’的话,颐华长公主端着茶碗,眼睫微垂。 “娘?”见颐华长公主低着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林银屏故作没心没肺的又催促道,“你到底借不借我人呀,你要是不借,我就自己找人喽,倘若漏了陷,被姐夫发现,你可不许骂我。” 闻言,颐华长公主搁下茶碗,动作斯文的擦擦嘴角:“好好好,娘给你两个人,叫你去考察你姐夫。” 林银屏如了愿,顿时满意的笑了:“我就考察他半年,要是姐夫半年都没露马脚,那就说明,他对姐姐真的是情深意重,绝对不是郭子安那等卑鄙小人。” 以前的林银屏,只管自己的喜怒哀乐,根本不关心父母兄姐,林银屏故意提溜出郭子安,只不过想营造一个假象,她会起考察慕容恒的念头,不是单纯的关心姐姐,更像在验证慕容恒是不是也同郭子安一样,是个背着妻子暗养外室的渣男。 半年时间,只要那两个暗暗跟踪的侍卫尽责,怎么也能抓住慕容恒的狐狸尾巴了。 又坐了会儿,林银屏祭出要换月事带的借口,便甩手走人了。 时光一晃而过。 黄昏时分。 “咦,阿屏,你回来啦?” 放学回家的董永琦,一进家门,就瞧见已从娘家回来的小媳妇。 神采奕奕,眉目嫣然。 看来,她的肚子应该没有再闹什么不舒服。 林银屏坐在窗前,手里正摆弄着一丛新鲜的粉百合,她看也不看董永琦,只口气沧桑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刚吃过午饭,就被我娘撵回来了,呶,看见桌子上的东西了没,文房四宝,给你用的,君山银针,给你喝的,绫罗绸缎,给你穿的,金丝血燕,给你补身子的,剩下的你自己看,全是你岳母大人送你的。” 董永琦抬眼,望了望屋内的圆桌,只见上头摆满了东西。 随手放下书袋子,董永琦一脸好笑道:“瞧你的醋劲儿,岳母就没送你好东西?” “如果药方子也算好东西的话,我倒也不算空手而归。”林银屏一边说,一边把粉百合插到瓶内。 董永琦没去看岳母送的大礼,只撩起衣摆坐到林银屏对面,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锦盒:“别醋了,呶,这是给你的。” 正拿小银剪修花枝的林银屏,抬了抬眼皮:“给我的?” “别再恼我了,行么?”董永琦举着小锦盒,目光诚挚。 闻言,林银屏脸皮一抽,这厮是为了昨天早上的事情向她赔礼?一把将剪子拍到桌上,林银屏愤怒的起身,只凶巴巴丢给董永琦一句话:“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哼!” 说完,就拂袖离去。 独留董永琦拿着小锦盒,轻轻嘀咕叹气:“……第一次想送姑娘礼物,人家居然看都不看,哎,慕容悯,你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媳妇,真是不太好搞啊……” 想了一想,董永琦把小锦盒悄悄塞到了林银屏枕边。 这样也算送出去了吧。 嗯,应该算的。 董永琦在心里默默安慰辛酸的自己。 当天晚上,林银屏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就寝时,就发现枕边多了一个小锦盒,款式还挺眼熟,正是董永琦想给她的那个,目光沉了一沉,林银屏随手抓起小锦盒,哼哧哼哧下了床,又哼哧哼哧走到软榻边,居高临下道:“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再往我床上乱放,我就给你扔臭水沟里喂癞蛤|蟆!哼!” 望着又回到手里的小锦盒,董永琦更加玻璃心了:“……” 次日一早,瞅着又躺回枕边的小锦盒,林银屏深深的沉默了。 董永琦上学时辰早,林银屏还没睡醒起床,他就早早出门了,这会儿,想把东西直接摔他脸上,显然已不大可能,绷着脸生气半晌,林银屏慢慢打开了小锦盒。 盒子里头,不是多珍贵华丽的东西。 只是一对样式简单的赤金镶珠簪,簪头是一朵镂空的金丝花,花心镶着一颗圆溜溜的珊瑚珠子,做工还算精巧。 啪的一声,林银屏皱眉合上了盖子。 这个董永琦,到底在搞什么?! 中午,董永琦归家吃午饭,见林银屏既没再把礼物摔回来,也没冲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狂风骤雨,他心中奇怪,不由轻声问道:“阿屏,怎么不戴我送你的簪子?” 林银屏抬头,瞥一眼董永琦,轻飘飘道:“都扔臭水沟了,还怎么戴。” 董永琦:“……” 这个败家娘儿们,那一对赤金镶珠簪,花了他足足五十两银子呢,他现在可不是天家贵子,手头很紧的好不。 “你真扔了?”董永琦感觉自己的后槽牙有点痒。 林银屏语气冷淡道:“骗你作甚,爱信不信。” 董永琦不相信林银屏真扔了,所以一得空,他就在屋里翻啊找啊,足足寻了好几日,就差把地板抠出来了,也没找到他买的那对金簪。 日薄西山,回西昌侯府的马车里。 “现在相信我说过的话了?”林银屏睨着神色复杂的董永琦,语气冷冷道,“别再给我闹幺蛾子,好好读你的书罢。” 董永琦深深看一眼林银屏,低声道:“我明白了。” 看来,这个媳妇,不是一般的难搞。 两人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已彻底黯淡下来,两人一进家门,便先去福安堂,给董老太太请安问好,巧的很,薛兰馨正好也在,与她相互打招呼的时候,林银屏十分敏锐的发现,薛兰馨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莫非……她已经重生了? ☆、薛兰馨重生 回董家的时辰迟,晚饭自也跟着迟了。 灯烛辉煌的屋子里, 林银屏叼着筷子, 吃的一脸心不在焉。 薛兰馨重生的具体时日,原著里有提过, 但她已记不太清楚,她只知道,薛兰馨被陷害与小厮有染那一天,正是董老太太做寿之日, 董老太太的寿辰是六月二十八, 薛兰馨重生之后, 要赶在这一天之前, 既要设计抓董永琏和薛玉湖的奸情, 又要以此为借口早点和离脱身,算算日子, 怎么也要十来天才能搞定。 今天已经是六月初九…… “想什么呢你?一根凉拌青菜,就吃了老半天。”林银屏正想的入神,一道声音忽然灌入脑海,回神抬头, 见董永琦一脸好奇的看着她,不由将脸一板, 语气严肃道,“吃你的饭罢,哪来这么多废话。” 端着饭碗的董永琦:“……” 他好像真的弄巧成拙了。 自从假意答应和离之事,林银屏待他的态度, 原本已经有所好转,然而,自打那天冒犯了她,林银屏就跟又吃了枪药似,不管同她说什么话,她一律神色不耐的顶回来,半点都不给他好脸瞧了。 看来,同林银屏好好做夫妻这件事,还真是急不得。 得慢慢来。 晚饭毕,林银屏叫人搬了把大藤椅,摆在屋外的长廊下头,叶清花香,繁星满天,夏夜的景致格外昳丽,林银屏一边在廊下乘凉,一边叫来春雨和冬雪:“我不在的时候,府里都有什么新鲜事儿?说来我听听。” 林银屏一共有四个大丫鬟,分别为春雨、夏荷、秋菊、冬雪。 因林银屏不常住在董家,是以,两个随她贴身服侍,两个留下看守屋舍。 “奶奶不在的第一天,姑太太又来了一趟,好像是为了表姑娘的亲事……” “奶奶不在的第二天,咱们太太的娘家嫂子也来了,和太太关起门,说了好久的话,具体说了些什么,奴婢就不清楚了……” “奶奶不在的第三天,大太太亲自给一个丫头开了脸,叫去服侍大爷,大老爷知道后很不高兴,和大太太狠狠吵了一架呢……” …… 春雨和冬雪两个丫头,竹简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董家八卦,一股脑儿全说给了林银屏听。 “前儿,大奶奶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好像是叫绿丝的,胆子大的很,竟偷了大奶奶一对儿不常戴的金镯子,那天一早,大奶奶忽然想起来要戴,绿丝却找不出来,这才发现,她居然监守自盗,早就偷走了,人赃俱获之下,绿丝叫大奶奶打了一顿,撵到庄子里去了……” 听见这件事时,林银屏目光一闪。 这个绿丝,早就被薛兰馨的后娘买通,给薛兰馨偷下麝香,陷害薛兰馨和小厮有染,这些事情,她统统都经了手。 “昨儿,三姑娘和四姑娘又闹别扭了……” “今儿,大奶奶的娘家母亲和妹妹来做客,薛姑娘下台阶时没当心,竟然跌了一跤,把脚脖子给崴了,大奶奶便留薛姑娘小住几日,说是养好伤再回去,为着这事儿,大太太挺不高兴,又狠狠奚落了一回大奶奶……” 慢悠悠晃着的藤椅一顿。 一直闭目养神的林银屏,忽然睁开眼睛:“……大奶奶的妹子在府里住下了?” “正是呢。”春雨撇了撇嘴,低声吐槽道,“不过脚崴了一下,又不是多严重的伤,哪就娇气到这个份上,她一个外姓姑娘,已到了说亲的年纪,也不知道避个嫌,竟就这么大大咧咧住下了。” 闻言,林银屏扯了扯嘴角。 薛玉湖要是真走了,薛兰馨还怎么趁机捉奸呢。 摆摆手,叫冬雪和春雨各忙各的去。 如此说来,薛兰馨不仅已经重生,连和离脱身的计划,都开始着手执行了。 夜渐深,林银屏摇着一把白玉团扇,从藤椅上起身回房,屋里,烛光灿灿,董永琦还在秉烛苦读,林银屏本不想理睬他,走到卧房门口时,她忽又转过身,折步到董永琦跟前:“明儿下午,我就不和你去别院住了。” “你要留在府里独住?”董永琦抬眼,眉头微皱道,“为什么?”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亲眼目睹薛兰馨的和离之路啊,随你一块住到外头了,她还怎么凑这份热闹。 林银屏轻哼一声,语气冷淡道:“看见你就烦。”说罢,又摇着团扇施施然走了。 董永琦:“……”他哪有很烦人。 次日,林银屏早早起床梳洗好。 董家有个规矩,但凡逢五逢十这两日,一家的老少爷们都在时,早饭要聚在福安堂一起吃,算是彰显一家和乐,上慈下孝。 林银屏别的没遗传到,唯独爱美的性子,随了颐华长公主,是以,她每次出屋子前,都要好生收拾打扮,不然,她绝不肯踏出房门半步,在穿衣镜前来回打量两遍,林银屏这才满意点头:“行了,走吧。” 董永琦早在院子里等着了。 因林银屏总也不出来,董永琦枯等无聊,便蹲在一棵海棠树下看蚂蚁,正瞧的满脸趣味,忽听一阵帘子响,是林银屏带着丫鬟出来了,他抬头望去,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艳光照人的映入眼帘。 呼吸莫名窒了窒,董永琦站起身,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收拾好啦?” 丫鬟们都在,林银屏不好乱发脾气,便回了他一声:“好啦。”想了一想,又问,“刚刚,你蹲在地上做什么?” “看蚂蚁。”与林银屏并肩而行,一块先去拜见董二老爷夫妇,董永琦闲聊家常般,笑着道,“看它们爬来爬去,还挺有意思的。” 林银屏心底嗤笑一声,嘴上却道:“你喜欢看蚂蚁?那好,等会儿我叫人捉一罐,让你仔细瞧个够。” 闻言,董永琦头皮立刻麻了一下:“呵呵,不用了。” 看一两只小蚂蚁爬玩,那是乐趣,看一群蚂蚁钻来拱去,可就是……噩梦了。 这个林银屏,她故意的吧。 拜见过董二老爷夫妇,二房一家子又浩浩荡荡去了福安堂。 吃团圆早饭之前,自然要闲聊一番,唠唠家常。 “几日未见,琦哥儿媳妇的气色愈发好了,人也更俊了些,倒是琦哥儿仿佛瘦了,琦哥儿呀,听大伯母一句劝,读书考功名虽然要紧,也要多注意身子,别太累着自己了。”林银屏刚坐下不久,就听董大太太忽然笑着说道。 这句话乍听没什么问题。 前半句在夸林银屏变好看了,后半句又在关心侄子。 但仔细一品,里头的问题就大了去了。 林银屏和董永琦正是新婚,过来人都知道,新婚中的小夫妻难免情热,不懂节制是常有的事情,况且,林银屏又和董永琦住在府外,连个管束的长辈都没有,两人还不定怎么胡闹,如今叫董大太太这么一说,一个被滋润的更水嫩漂亮了,一个又累的瘦了些,心里本就不是滋味的董二太太,顿时更不痛快了。 眼睛一瞥,董二太太倏然看向林银屏,脸上露出不满之色。 儿子离家读书,是为了挣功名,儿媳妇非要巴巴的跟去,哪是单纯的照顾儿子,分明是娇缠狐媚去了。 儿媳妇来头大,她不敢随便训骂,只能回头去劝劝儿子,叫他别太娇惯媳妇。 “多谢大伯母关心。”董永琦仿佛没听出董大太太的言外之意,只语气平静的应了一句。 林银屏却没董永琦的好涵养。 这个房董氏,明为夸赞,实则讥笑,这是拿她当傻子忽悠呢是吧。 不抖一抖原林银屏留给她的金手指,她都对不起董大太太主动送上来的脸。 真以为她是面皮薄、好欺负的小媳妇呢! 一室寂静中,林银屏搁下手中茶盏,目光冷淡道:“大伯母说的极是,二爷日夜埋头苦读,想不累瘦都难,不像大哥,是个好命的富贵闲人,连身上的秀才功名,都是大伯母掏银子捐回来的,他这么清闲无事,难怪整天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几天不见,就发福了一大圈,都快赶上圈里养的猪了。” “你……你说什么?!”一听林银屏的话,董大太太倏然变了脸色。 房里的其余人,也是神色大变,目瞪口呆。 估计谁也没想到,林银屏敢直接骂董永琏是头猪。 其中,尤以当事人董永琏的脸色最难看。 唯有董永琦以手掩嘴,偷偷笑了起来。 “说你儿子是个窝囊废,怎么了?!”林银屏靠在椅背上,体态闲闲的坐着,“你儿子文不成,武不就,除了一个侯府世子的名头,他有什么真本事,大伯母呀,听我一句劝,虽然你只有一个亲儿子,但也不能把他当成废物养啊,你有闲情关心我家二爷,倒不如花点心思,多管管你的废物儿子吧。” 林银屏噼里啪啦的一番话,怼的董大太太险些厥过去。 董永琏再也忍不住心头怒火,他招谁惹谁了,一忽儿被骂猪,一忽儿又被骂窝囊废:“二弟,你媳妇这么胡说八道,你也不说管管她?!” “我们家里,媳妇最大,只有她管我的份儿,哪有我说她的道理,大哥多见谅哈。” 董永琦摊了摊手,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妻管严姿态,脾气超好的当起和事佬:“再说了,不就是被骂两句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好男不跟女斗,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 这说的还是人话嘛! 董永琏险些被隔房堂弟吐出一口血来。 一直冷眼旁观闹剧的薛兰馨,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重来一世,林银屏和董永琦的性子,似乎……改变了不少。 ☆、杠 原想挑拨一下二房的婆媳关系,没想到, 自己反倒先被怼岔了气。 竟敢骂她儿子是窝囊废! 董大太太恨不得扑过去, 亲手撕烂林银屏的一张臭嘴。 但碍于颐华长公主的缘故,董大太太哪敢这么做, 所以,她干脆捂着隐隐发痛的胸口,哎呦哎呦叫个不停,她就不相信了, 堂堂长辈被气成如此模样, 董老太太和二房那两口子能一直当哑巴, 不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最先跳出来的‘公道人’, 既非董老太太, 也非董二老爷夫妇。 而是董大太太的亲闺女董永玫。 “二嫂好大的脾气!我娘好心好意关怀二哥,你不思感谢也就罢了, 反倒红口白牙的辱骂我大哥、又斥责教训我娘,这是哪家的规矩?!”董永玫豁然起身,冷着一张俏脸,朝怡然安坐的林银屏开炮。 林银屏抬起眼皮, 懒洋洋道:“我哪里辱骂你大哥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说我大哥是猪、是窝囊废、是废物!”董永玫粉面涨红,气鼓鼓的反问道, “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闻言,林银屏轻轻笑起来,也不否认:“是我说的不假。”不等董永玫再开口,林银屏又接着补充道, “但是,我说的是事实呀,你大哥可不就是一头猪、一块废物点心。” “你……你简直欺人太甚!”董永玫大怒,她恨恨的跺了跺脚,朝坐在上首的董老太太望去,大声嚷道,“祖母,你瞧她,她也太过分了!” 林银屏也跟着目光一转,望向董老太太:“祖母,咱们家不兴讲实话么?” 董老太太很头疼,如果可以,她想直接晕过去。 若是当众教训二孙媳妇,她的脾气委实不算好,说不准又要摔茶碗骂人,连她老婆子的面子都不会给,可偏偏,自己的亲孙子被骂得狗血淋头,她若不说句公道话,亲孙子难道就被白骂了么? 左右为难之际,董老太太既恼次子讨了个夜叉媳妇回来,又恨大儿媳妇没事找事。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最后,董老太太还是选择了和稀泥,“摆早饭。” 一见董老太太这个态度,董永玫气得眼睛都红了,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嘴里却愈发愤愤不平:“祖母,我娘被二嫂气得胸口疼,她如此不敬长辈,你当真不管一管她……” “哎哟,我的头好疼啊,疼死我了……”林银屏也捂着额头哎哟哎哟起来。 咋地,谁还不会装个病了! “阿屏,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开始头疼了?”董大老爷不仅对胸口疼的董大太太置之不理,甚至还露出几分鄙夷厌恶的表情,董永琦却不一样,林银屏刚开始喊头疼,他立马就凑媳妇跟前关怀备至了。 林银屏捂着脑袋,装模作样的哼哼道:“被四姑娘气的,她如此不敬嫂子,到底有没有人管管她啊。” 董永琦抽了抽嘴角。 “永玫,怎么和你嫂子说话呢!瞧把你嫂子气得!”董永琦板着脸,特别昏君的训斥起董永玫。 见状,董永玫几乎呆住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尖叫道:“二哥,你……你怎么睁眼说瞎话啊,明明就是二嫂先顶撞我娘,辱骂我大哥!” “你嫂子说了,那不是辱骂,只是实话实说。”董永琦绷着面孔,严肃强调。 滚你丫的实话实说! 董永琏这回是真的出离愤怒了,他表情扭曲的咆哮一声:“董永琦,你个王八蛋!你还算是个人么!” 接着,他便风一样冲过去,一拳捣向董永琦。 变故陡生,一直作壁上观的董二太太,忍不住惊叫出声:“琏哥儿,快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董永琦一抬手,便攥住董永琏挥来的拳头,略一使劲,又将他狠狠推出去,结结实实摔了一个大屁股墩儿。 望着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董永琏,董永琦语气冷淡道:“大哥,你打我可以,想打我媳妇,门儿都没有!” 说实话,自附身董永琦以后,他已经忍董家大房很久了,董大老爷还罢,他只管花天酒地,倒没怎么招惹过他,最讨厌的就是董大太太、以及她所生的一对儿女,董大太太不仅总和董二太太别苗头,每次见到他,也是常常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董永琏和董永玫兄妹两个,更是天天一副鼻孔朝天的傲慢模样,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原董永琦的脾气软弱,又不想闹出是非,便一一憋气忍了。 他附身的时间太短,不好那么快就崩人设,这才隐忍至今,如今有了林银屏当借口,他可就用不着那么客气了。 见儿子摔了个四脚朝天,爬都爬不起来了,董大太太也顾不得捂胸口装病了,她急忙扑到儿子身边,一口一个我的儿呀哭起来:“天呐,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百善孝为先,家里却来了个不把长辈当人看的活祖宗,当弟弟的,也敢对兄长大打出手了,这都是什么规矩道理啊……” 董永玫也扑到兄长身边,一边扶他起身,一边恨的眼珠子通红。 薛兰馨从椅中站了起来,却没有往丈夫跟前凑。 眼前的这一幕,上一辈子是没有的。 前世,林银屏刚过门那会儿,被婆婆恭维奉承的十分舒服,她只顾着和亲婆婆耍性斗气,直到自己被诬陷致死,她都没有和大房产生过实质性冲突,这一世,她好像……变了许多。 六月初十的家族聚会,注定不欢而散。 屋里的气氛,方才还一派和谐,其乐融融,陡然就变成了人仰马翻,鸡飞狗跳,董老太太一拍桌子,大怒道:“老婆子累了,想一个人歇歇,你们都各自回去吧!”竟是连早饭都不留了。 头皮霍霍发疼的董二老爷,看自己儿媳妇的表情,也有点一言难尽了。 虽然兄长家的嫡子,确实不如自己儿子成材,但当面骂他是个窝囊废,也有点太……缺心眼了吧。 哎,豪门贵女下嫁的弊端…… 只知道维护自己喜欢的丈夫,别的人一概不给面子,这也太影响家族和谐了。 “真想和你今天就和离!”早饭桌上,林银屏叼着筷子,满脸不爽的嘀咕了一句。 董永琦端着饭碗,微露苦笑道:“为了你,我不仅睁眼说瞎话,还把我哥给打了,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的感动么?”这女人,除了和离的事情,就没有别的话想和他说么。 “有什么好感动的。”林银屏撇了撇嘴,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当她是瞎子么,董永琏的拳头,本来就是朝董永琦招呼的,那个欺软怕硬的大渣男,还不敢对她挥拳头,他要是有那个胆子,早在她骂他的时候,就该暴跳如雷了。 话又说回来,她骂董永琏的虽然难听,但是,忠言逆耳利于行呀。 她这一记当头棒喝,啧啧,看来好像没有一个人当回事哎。 难怪董家会败落如斯。 见林银屏完全无动于衷,董永琦轻轻叹了口气,又道:“都闹成这样了,你还要留在府中独住么?” “为什么不?”林银屏轻哼一声,“我还就和她们杠上了!”在董家这几年,她还想过的舒服顺心一点,若是董大太太隔三差五跳出来恶心她,多影响心情啊。 为了展示和董大太太杠上的决心,一吃过早饭,林银屏就把董永琦撵去了前院书房,又命人去请薛兰馨过来说话。 董大太太早上才吃了一肚子窝囊气,除了骂自己不中用的丈夫,就只能靠折腾薛兰馨撒火了,如今林银屏命人来请薛兰馨,董大太太恨得呀,险些直接撕烂了手中的帕子。 薛兰馨过来后,林银屏也没和她多聊什么,两人只是一边喝茶,一边下棋。 到了中午,林银屏留了薛兰馨一道吃午饭,理所当然的,董永琦只能在前院一人独用。 午膳毕,林银屏依旧不放薛兰馨离开,又拉着她一道听夏荷抚琴。 琴音悠悠,林银屏撑着额头,正听的昏昏欲睡时,薛兰馨的一个丫头忽然进来,对她悄声附耳了一阵,薛兰馨听罢,先摆手叫丫头下去,然后便对林银屏笑道:“打扰弟妹许久了,我也该回去了。” 林银屏静静道:“你一出我的门,只怕就要被你婆婆叫去服侍,何不留下来多清闲一会儿呢?” 薛兰馨沉默片刻,才抿了抿嘴,又道:“不瞒弟妹,我娘家妹妹昨天来做客时,不小心崴了脚,如今正留在府里养伤,我今天还没去探望,也该去瞧一瞧她了。” 上一世,林银屏根本瞧她不上,每次见面都拿鼻孔看人,这一世的林银屏,简直像换了个人,不仅没瞧不起她,反倒像是在暗助她,一直把她扣在自己的院子,分明是在帮她躲避婆婆的魔掌。 目前看来,林银屏……算友非敌。 不管怎样,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些。 薛兰馨正暗暗思咐,耳边已又传来林银屏悦耳的嗓音:“正好,我闲着无聊,便随你一起去看看薛姑娘吧,冬雪,包一些母亲给我的普洱茶,权当是探望病人的一点子心意吧。” 吼吼,薛兰馨这是要去捉奸了吧。 她正好也去当个证人! 这个董永琏很可以嘛,早上被董永琦推了个大屁股墩儿,仿佛摔的不轻的样子,怎么才刚刚中午,就有心情跑去私会小姨子啦,真是个臭不要脸的狗男人! 见林银屏一脸的兴致勃勃,薛兰馨把本想拒绝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 丈夫和继妹早就暗通曲款,勾搭成奸,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她肯定能抓到不堪入目的一幕,如果有林银屏一起亲眼所见,那么……一念至此,薛兰馨便点头应道:“弟妹有心了,我代妹妹在此先谢过了。” ☆、逮个正着 前院门口,有董大太太的人在盯梢, 只等薛兰馨一出来, 就把她‘请’回去,重新伺候婆婆。 林银屏早知此事, 便不从正门出,以免打草惊蛇,反坏了薛兰馨的筹划。 两人自后门离开,领着不少服侍的丫鬟, 悄无声息就往薛玉湖正住着的小院子去了。 那院子名为云香阁, 也有前门和后门两个出口, 服侍薛玉湖的丫头只有三个, 一个大丫鬟, 两个小丫头,均是她从薛家带过来的, 薛玉湖要和董永琏私会,怕小丫头嘴碎乱说,便打发了她们下去歇着,只留贴身的心腹大丫鬟守在外头。 那丫鬟看得住前门, 却不防从后门溜进来了一群人。 其实,云香阁的后门原是插了门栓的, 只不过,薛兰馨既然预备抓奸,自提早做了准备。 此时正当盛夏,又是炎炎午后, 董永琏特意挑这个时候找薛玉湖,就是看中这个时间点,各院的主子都在歇午觉,府里的下人也少有出来走动的,便是当值的人,也大多在偷懒打盹,行踪不会随便暴露出去。 要不是薛兰馨早安排人暗中盯着,董永琏偷偷去见薛玉湖的事情,还真要人不知鬼不觉了。 一行人自后门入,沿着后墙根一路前行,绕过两处拐角,便上了房前廊下,刚走至窗下,便听到一阵动静传了出来,见状,薛兰馨悄悄住了脚步,林银屏也侧耳细听。 “冤家,你轻一些,别把人引来了……”一道柔媚婉转的声音,娇滴滴的轻呼道。 随后,一道男子嗓音响了起来,喘气激烈,吐字急促:“这个点儿都在睡呢,有谁会过来,外头又有紫燕守着,真有人来了,她也会吱声的,你怕什么……” 女子似乎还想再说,刚发出一个‘讨’字的音节,便哼哼唔唔被堵了嘴。 摇床的咯吱咯吱节奏,也随之愈发紧凑了。 林银屏几乎听的目瞪口呆——不是吧。 原著里写薛兰馨捉奸,明明只是将丈夫和继妹一起堵在了屋里,两人虽然抱在一起,衣衫也有些凌乱,但还没有真的逾礼,怎么这会儿的情形,反倒是真在一起滚床单了。 难道是因为她掺和了一脚,导致薛兰馨比原著中来的迟了一些,这才叫两人…… 阿弥陀佛,她真不是有意的。 而且,听两人滚床单时的熟稔度,仿佛还不是第一次了,她的个娘哎,她好像吃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瓜! “好一对奸夫淫|妇,光天化日的,竟然藏在一块儿偷情!真是好不要脸!”林银屏几步上前,一脚踹开房门,大大喇喇就往里头闯去,她一边进,还一边高声嚷,“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臭不要脸的王八蛋,在薛姑娘屋里……”林银屏嚷至一半时,忽然被卡住了嗓子般失声一瞬,下一刻,她顿时尖叫出声,“大哥,怎么是你啊!” 正偷欢到关键点的董永琏和薛玉湖,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 林银屏闯进屋子里时,董永琏正在匆匆忙忙穿裤子,薛玉湖本在慌慌张张穿小衣,见林银屏和薛兰馨带人闯了进来,登时脸色惨白的尖叫一声,迅速拿薄毯裹住了自己的身子。 “你们,你们两个……”薛兰馨指着董永琏和薛玉湖,露出一副深受打击的震惊模样,“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薛玉湖裹着薄毯,满脸泪水、嘴唇哆嗦的哭辩道:“姐姐,你听我解释……” “听你解释个鬼!我和你姐姐好心来探望你,没想到,你竟和亲姐夫在床上厮混,我们都亲耳听见、亲眼看见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林银屏拉起薛兰馨,转身就走,“嫂子,走,我们找老太太去!” 一听林银屏要把事情捅出去,薛玉湖连滚带爬下了床,哭着哀求薛兰馨:“姐姐,求求你,不要告诉老太太……” 正手忙脚乱穿衣裳的董永琏,也脸色阴沉的朝薛兰馨低吼:“不许告诉老太太,否则,我饶不了你!” 这个时候,守在前门处的紫燕,满头冷汗的跑进了屋里。 一瞅到屋子里的情形,登时双腿一软,双眼一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竟是被生生吓晕了过去。 林银屏有心把事情闹大,便扯着嗓子嚷的更凶了:“怎么个情况?有胆子和小姨子厮混,没胆子叫人知道啊?我看哪个敢拦我,冬雪,去把我娘给的十个侍卫叫来,谁敢碰嫂子一根汗毛,就给我揭了他一身的皮!” 真当林银屏小魔女的名头,是自己吹出来的? 林银屏拉着薛兰馨一边往外走,一边破口大骂,仿佛气得不行:“我还纳闷呢,一个快谈婚论嫁的大姑娘,怎么崴了个脚,就赖在姐夫家里不走了,搞了半天,敢情是方便和姐夫幽会啊,真真是不知廉耻……” 从林银屏一脚踹开门、吊着嗓子大嚷那一刻起,听到动静的人就往这边跑了。 不一会儿功夫,云香阁外头已是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有林银屏强势开路,薛兰馨用不着再挨董永琏两巴掌,就顺顺利利到了董老太太跟前,由于林银屏实在太给力,薛兰馨除了伤心垂泪,便完全没有了发挥的余地。 “……老太太,您说,这叫什么事啊,嫂子惦记薛姑娘的伤势,不顾大热的日头天儿,亲临云香阁去看她,没想到竟撞见她和大哥在……哎,说了都嫌脏嘴,一忽儿等他们两个来了,您还是自己问吧。”进了福安堂,林银屏噼里啪啦说完董永琏和薛玉湖的偷情之事,便话锋一转,又道,“祖母,你屋里有瓜子么?” 闻言,正闹心崩溃的董老太太一呆:“什么?” “就是嗑的瓜子啊,没有么?”林银屏也不等董老太太给回应,便扭头吩咐道,“秋菊,叫人回屋给我拿一碟瓜子,要五香味的,还有,冬雪啊,给薛姑娘的普洱茶是送不出去了,你叫人去煮些来,我想吃这个茶。” 董老太太动了动嘴唇,有心想说林银屏两句,又怕惹她翻脸发飙,只能硬生生忍住。 等董永琏和薛玉湖一块跪在福安堂的时候,林银屏已经抱着一碟五香瓜子,嗑的咔吧咔吧响了。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除了不在家的董大老爷和董三老爷、以及未成婚的姑娘少爷,其余的主子基本都到齐了,在前院歇午觉的董永琦,听到后宅的吵吵动静后,也一脸好奇的寻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董永琦凑在林银屏身边,悄声询问,“我听说,是你和大嫂一块捉住的?” 林银屏咬着一颗肥嘟嘟的胖瓜子,吐字含糊道:“正好碰到了,哪能假装视而不见?” 董永琦却不相信林银屏的话。 原董永琦心悦薛兰馨的事情,除了他自个儿,根本不可能有别人知道,古怪的是,林银屏偏偏就知道,而且态度斩钉截铁,一副把握十足的坚定姿态,还有,她上次在他的书房翻翻找找,明显是在寻什么东西,如果他没有猜错,她肯定是找薛兰馨的帕子,这一回的事情,估计也不是正好碰到……那么简单。 林银屏这个小丫头,极为爱惜容貌,外面的日头稍微毒一些,她都不肯晒着自己一点儿,更何况,要顶着毒辣辣的日头,陪薛兰馨去云香阁探望薛玉湖。 嗯,里头肯定有猫腻。 “给我一把瓜子吃呗。”董永琦心里转着念头,嘴上却笑着说道。 林银屏一头黑线:“……这么严肃的时候,你吃什么瓜子?!” “你不也在吃么?”董永琦不答反问。 林银屏轻哼一声,鼻孔朝天道:“你能和我比么?” 董永琦叹气:“……”好像确实有点比不起。 两人正悄悄嘀咕,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声传来。 林银屏循声望去,只见董大太太再也按捺不住怒气,竟是冲到了薛玉湖身前,满脸愤慨的骂道:“你个下贱的小娼妇,打量有几分姿色,竟敢故意勾引我儿,败坏我儿的名声,我打死你这个下贱蹄子,不要脸的小贱人……”董大太太嘴里骂的难听,手上也没闲着,打完薛玉湖一耳光,便拽着她的头发扯来揪去,“你个小贱人,小贱人……” 薛兰馨坐在董老太太身旁,一直垂头拭泪,仿佛伤心不能自已。 林银屏抱着瓜子嗑嗑嗑,不打算掺和狗咬狗之争,然而,嘴角却明显带了几分讽意。 一个巴掌拍不响,薛玉湖会和董永琏偷情,哪是薛玉湖一人有意、就能成事的道理。 这个董大太太,不过是想把屎盆子全部扣给薛玉湖罢了。 被人当众捉奸在床,薛玉湖本已羞愤欲死,如今又被董大太太当众又打又骂,薛玉湖直疼的眼泪滚滚,她一边躲避董大太太的魔爪,一边哀哀哭着求救:“姐夫,救我,救我呀……” 俗话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女人的滋味大概十分刺激,董永琏此时还念着薛玉湖的好处,便忍不住开口求了一句:“娘,您别骂玉湖了,都是孩儿不好……” “你给我闭嘴!”不等董永琏说完,董大太太已厉声打断儿子,她狠狠剜了儿子一眼,怒道,“你屋里没有人伺候么?怎么就猪油糊了心窍,被这个贱丫头哄住了!” 骂完儿子,董大太太又朝薛玉湖撒起火来。 董老太太被吵嚷的脑仁直疼,她一拍桌子,怒道:“行了,老大媳妇,真打死了薛家丫头,你不用偿命的么,已经派人去薛家叫她爹娘过来了,自家的儿女自己管,你有力气骂她,倒不如管管琏哥儿!摸女人摸到小姨子头上了,我都要替他臊死了!” 咔吧一声,林银屏又清脆的咬开了一个胖瓜子。 今天的瓜子,真香。 ☆、瓜 听说薛玉湖在董家出了事,薛家的三个长辈很快赶了过来。 “娘!”一见亲娘的面, 薛玉湖仿佛看到了救星般, 大哭着扑到了薛太太怀中,“你总算来了!女儿快要被人作践死了!” 薛太太生得很是不错。 杏眼柳眉, 大胸细腰,看起来格外妩媚风韵。 她搂着哀哀啼哭、嗓音嘶哑的闺女,脸上的神情又惊又怒,只见女儿披头散发, 衣衫凌乱, 右脸还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记, 整个人显得狼狈极了。 “不知我闺女究竟做错了什么, 竟叫欺负成这个模样?!” 前去薛家请人的仆婢, 只说薛玉湖在董家出了事,具体内容却不肯透露, 是以,薛太太还不知前因后果,她扶着形容凄惨的女儿,竖眉怒道:“你们董家未免也太过分了吧。”见继女薛兰馨好端端的坐在一旁, 她心头暗恨,便冷喝一声, “兰馨,你不是答应为娘会好好照顾玉湖么?你就是这么照顾亲妹妹的!” “薛太太。”林银屏嗑着瓜子,笑吟吟的开了口,“你为啥不先问问薛姑娘, 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呀。” 薛太太挂心女儿,一进董家的大门,便飞速奔来福安堂,薛老太太年纪大了,腿脚不太灵便,便由薛老爷在后头扶着紧追,母子俩刚进门,正好听见林银屏的这句话。 “玉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家闺女狼狈的像个疯婆子,薛老爷顿时脸色难看的发问道。 薛太太也扶着闺女,神色心疼焦急的追问道:“对,玉湖,你快说到底怎么了,别怕,有娘在,有什么委屈尽管说。” 闻言,林银屏发出一阵短促的冷笑声,然后继续咔吧咔吧嗑瓜子。 薛家三长辈都紧紧盯着薛玉湖,想从她嘴里得知来龙去脉,谁知,她却眼神躲躲闪闪,嘴里支支吾吾,好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见状,薛家三长辈心里顿时一个咯噔,暗道不妙。 这个时候,一直板着老脸的董老太太开口了:“还是老婆子我来说吧。”略顿了一顿,她脸色一沉,怒道,“琏哥儿呢?怎么还没回来?” 这个孽障,好端端的贤良媳妇不喜欢,反倒和小姨子厮混暧昧,真是家门不幸啊。 “许是还没方便完吧。”董大太太僵硬着一张脸,起身回道。 林银屏嗑巴着瓜子,笑嘻嘻的插了一句:“别是借机偷偷跑了吧。”薛家人快来之前,一直被罚跪在地的董永琏,忽然说想方便一下,人有三急,又不能叫董永琏当众解手,董老太太便暂时放了他出去,薛玉湖有样学样,也想出去解决个人问题,却叫董大太太冷冰冰的一句‘憋着’打发了。 “去催催,叫他快点滚回来!”董老太太怒气冲冲道。 董大太太应了一声,便起身往外头去了。 “薛姑娘做的事,令老婆子实在难以启齿,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出了,老婆子也只能照实说了。”府里隔三差五就有糟心事发生,董老太太简直心累的不行,她冷冷道,“今儿个午后,琏哥儿媳妇和琦哥儿媳妇去云香阁看薛姑娘,不想,却撞到她和琏哥儿滚在一张床上……” 董老太太只说了个开头,薛太太就放声尖叫起来:“这不可能!” 薛老太太和薛老爷也是神色剧变,目光寒针一般直刺薛玉湖。 薛玉湖受不住祖母和父亲的异样眼神,便将脑袋一垂,死死拱在亲娘的怀里,仿佛这般藏着,就能躲避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 “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是假的不成?”林银屏这个证人可不是白当的。 薛太太心情大乱,神色慌张的辩解道:“我闺女一直清清白白,品行端方,怎么可能自甘下贱,与人无媒苟且,这一定是栽赃陷害,对,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闺女!” “栽赃陷害?哈,可别笑死人了,她薛玉湖算哪根葱呀,值得谁去栽赃陷害?”林银屏吐出两片瓜子皮,毫不掩饰的嗤笑一声。 薛太太环视屋内一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薛兰馨身上,状若疯妇般质问道:“薛兰馨,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故意陷害玉湖?我虽是后娘,却也待你不薄呀,你怎么这么狠心,她可是你亲妹妹啊……” “薛太太,说话可要讲证据。” 林银屏又摸了一粒胖瓜子,悠哉悠哉的往嘴里塞:“薛姑娘是我嫂子诓骗来董家的么?薛姑娘崴了脚,留在董家养伤,是不是你也同意了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嫂子真想陷害薛姑娘,她干嘛不随便找一个小厮,去污了薛姑娘的清白,反倒叫自己的丈夫亲自上阵?再说了,她一个柔弱女子,支使的了董永琏一个大男人么?” 再次吐出两片瓜子皮,林银屏大翻白眼道:“薛太太,你就别自欺欺人了,你有诬陷旁人的功夫,怎么不亲自问一问服侍薛姑娘的丫头,也好搞清楚,薛姑娘到底是被逼的,还是自愿的呀。” “都好哥哥、小心肝儿的叫上了,叫我说,两人肯定是自愿的。”林银屏又爆出一个惊天大料。 一听这话,身形本就摇摇欲坠的薛老太太,差点直接昏过去,她哆哆嗦嗦指着薛玉湖,哑声问道:“玉湖,这是不是真的?” 薛玉湖埋首在薛太太怀中,压根不敢抬头。 这副无颜见人的姿态,无疑证明了林银屏所言非虚。 “孽障!”薛老爷臊着一张通红的脸,暴跳如雷的骂道,“你个没有廉耻的东西,简直把我的脸丢尽了!” 这个时候,一脸晦气的董大太太,领着一脸菜色的董永琏回来了。 “咦,薛太太,毁了你女儿清白之身的正主来啦,你有什么怒火,就朝他发呀,一直冲我嫂子使什么性子,丈夫和妹妹背着她往来偷情,最难受的就是她了好么?”林银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继续拱火。 此话一出,董大太太、董永琏、薛太太纷纷对她怒目而视。 林银屏毫不示弱的反瞪回去:“都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扒了他们的衣裳,给捆到一起偷情的!” 见林银屏越说越离谱,董老太太脸色一黑,头皮霍霍疼跳的厉害,她不去看糟心至极的二孙媳妇,只拿眼睛盯着薛氏一家人,缓缓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们也都清楚了,今儿叫你们过来,就是把话说清楚。” 薛太太揽着女儿,眼睛眨也不眨的咬牙怒问道:“董老太太预备如何处置此事?” 实在可恶! 她早就盘算好了,董永琏既对女儿有意思,索性就除了薛兰馨,让她退位让贤,女儿虽要委屈做继妻,但董永琏好歹是个侯府世子,女儿只要嫁过来,以后就能当上侯夫人,也勉强算是一个好归宿了。 谁知前天,她埋在薛兰馨身边的一颗重要钉子,竟然被薛兰馨的无意之举给拔掉了。 她特意过府探望,原想探一下薛兰馨的虚实,没想到闺女会不当心崴了脚,她也是大意,便叫女儿留下养伤了,这才酿出如今的结果,她真想狠狠骂一顿傻女儿,早就嘱咐过她,和董永琏眉目传情、偷偷暧昧一下没什么,千万不可被他占了便宜,哪知,傻闺女把她的话,全部当成了耳旁风。 真是气死她了。 闹到如今这步田地,最好的结果估计是要当妾,最坏的结果恐怕是……董家压根不认账。 至于正妻什么的,已经属于做梦范畴了。 “把你闺女领回去吧。”董老太太语气冷漠道。 好人家的闺女,根本不会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薛玉湖给孙子做妾,她都嫌糟心的慌。 闻言,薛太太脸色一变,满心恼火道:“就算我女儿有错,贵府的大爷就没有一点责任么?我们薛家也不是没头没脸的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你家孩子糟蹋了,你们就想这么给抹平了?我不答应!” “放屁!”董大太太最容不得别人说自己儿子不好,当即爆粗口道,“明明是你家姑娘不检点,故意勾引我儿子,这种水性杨花的贱蹄子,就该活活打死,以正门风!” 薛太太被怼的喉头一噎。 薛老太太和薛老爷底气不足,连句反驳的话,都没脸说出口。 “姑爷,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吧,玉湖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就这么交给了你,你总该给她一个名分吧。”薛太太知道女儿能不能进董家门,关键还在董永琏身上。 只要他自己愿意,想来董老太太和董大太太也拿他没辙。 这时,薛玉湖终于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向董永琏,语气惨然道:“姐夫,如果你不给我一条活路,我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此时此刻,薛玉湖已经没心情想当正妻的事了。 她只知道,她和董永琏的奸情被撞破了,她已经不可能再另嫁别人了,只有留在董家,才是她唯一的活路,只要过了眼前这个坎儿,以后再想办法除掉薛兰馨,她还有机会扶正当妻室。 林银屏讥讽的撇了撇嘴,却没做声,只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薛兰馨,等待她的出场。 “要什么名分,门儿都没有!”娶一个薛家女进门,已经够叫她闹心了,再纳一个薛家女进来,是想活活气死她么,是以,董大太太坚决不同意给薛玉湖名分。 多一个美娇娘常伴身侧,也不失一件雅事,更别说,他还挺喜欢薛玉湖这个小丫头,故而,董永琏倒是并无不愿,他正要开口答应,却见一直沉默静坐的薛兰馨,忽然站了起来,然后朝董老太太直直跪下了。 “老太太,我愿自请和离,让位于玉湖妹妹,求老太太答允。”《 》 30-40 ☆、我爱抢戏 薛兰馨的一跪一言,叫乱糟糟的厅堂, 立刻安静一片。 薛太太和薛玉湖母女两个, 瞬间双双喜出望外。 一个脸上迸射出悚人的狂喜之色,另一个也顾不得哀哀哭泣了, 只死死盯着董老太太,希望从她嘴里听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对她们而言,薛兰馨此时的表态,无疑是峰回路转, 柳暗花明。 薛老太太和薛老爷母子两个, 却是惊色多过喜色, 明显被震傻了的模样。 家里的姑娘尚未成婚, 就与男子有了首尾, 男人的正妻愿意自请下堂,给自家姑娘腾出正室的位置, 固然是喜事一桩,然而,当这个正妻也是自家姑娘时,两人的心情别提多纠结崩溃了。 至于董大太太, 心情则是喜怒参半,喜的是, 薛兰馨愿意自己离开董家,怒的是,她竟想让位给薛玉湖。 董大老爷和董三老爷还没归家。 董永琦早被林银屏撵走了,董二老爷被侄子气得头晕, 懒得理睬他的腌臜破事,薛家人还没过来,就已绷着脸拂袖而去。 董永琏已是一脸呆滞,董老太太似乎也没反应过来,表情同样怔怔的,林银屏在嗑瓜子看戏,唯有被唬了一大跳的董二太太,迅速给了反应:“你这孩子,说什么疯话呢?!哪有妇道人家自请和离的?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薛太太恨恨瞪一眼多嘴的董二太太,然后盯着薛兰馨笔直的背影,语气急切道:“兰馨,你此话当真?” “胡闹!”董老太太终于回过神了,她板着脸,怒道,“你是我家明媒正娶进来的媳妇,哪有让出正室之位的道理?”尤其,还要让给薛玉湖这种厚颜无耻的女人,她才不可能答应! 董大太太抿了抿唇,暂不表态。 “老太太。”薛兰馨跪在地上,清丽的面孔上满是哀婉幽绝,“我是个没用的,嫁入董家六载,一直惹大爷不开心,也未给他生下一儿半女,每每想到老太太待我的慈爱,我就觉着惭愧极了,老太太,大爷与玉湖妹妹想来是两情相悦,才会情不自禁逾了礼数,她已经成了大爷的人,我与她姐妹一场,也不忍心看她为妾……” 泪水缓缓流淌下来,薛兰馨轻声再道:“求老太太成全我的和离之请吧。” “不行!”董老太太语气坚决道,“你和琏哥儿的婚事,是老侯爷在世时订下的,绝对不能半路毁了!” 董大太太忍不住插嘴道:“母亲,兰馨既有意求去,不如就成全了她吧。” “说的这叫什么话,我瞧你是昏了头了!”董老太太一拍桌子,冲董大太太破口大骂道,“这么贤良的好媳妇不要,你莫非真想薛玉湖给你当儿媳妇?” 董大太太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薛玉湖不知廉耻,怎么配得上琏哥儿?”她是想撵走薛兰馨,再娶一个顺眼的高门贵女回来,至于薛玉湖,叫她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此话一出,薛玉湖立刻惨白了脸,薛太太的表情也是难看不已。 董老太太吼了董大太太一嗓子:“那就闭上你的嘴!” 大儿媳妇的心思她明白,但她不能答应这么做,老头子在地底下会不安心的。 董大太太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却朝董永琏猛使眼色,叫他出声表个态。 “祖母,孙儿要与薛兰馨和离!”董永琏说这番话时,语气毫不犹豫,“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若非祖父独断专行,我根本不会娶她为妻,我与她再过十年,二十年,依旧还是一对怨偶,如今她既有心和离,我又无意与她,祖母何不高抬贵手,叫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呢。” 闻言,董老太太无比恼火道:“琏哥儿,你胡说八道什么!” “孙儿没有胡说,求祖母成全!”董永琏一脸执拗道。 薛太太眼神闪了闪,忽然扭头冲薛老太太和薛老爷哭道:“母亲,老爷,你们倒是说句话啊,老侯爷当初会与咱家结亲,也是为了报答公爹的救命之恩,姑爷与兰馨婚后一直不睦,现在彼此都有和离之意,玉湖也是薛家的骨肉,又已失身给了姑爷,我们两家再结一回亲,也并无不可呀。” 她一边哭诉,一边悄悄掐了下女儿。 薛玉湖得了母亲的提醒,便也朝董永琏哭起来:“姐夫,你不是说喜欢我么,要不然,我怎么会同你……倘若你不要我,我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啊,求求你,你给我一条活路吧。” 孙女和孙女也是有差别的,薛兰馨是前儿媳生的闺女,薛玉湖却是亲侄女所生,薛老太太心里的天平,自然更偏心薛玉湖一些。 “儿呀,你看这事闹的。”薛老太太痛心道,“玉湖年幼,这才犯了糊涂,兰馨懂事,知道心疼妹妹,要不……” 薛老爷十分纠结。 两个都是他的亲女儿,不管舍弃哪个,他心里都堵得慌。 不等薛老爷纠结出所以然,林银屏已又嗑着瓜子,跳出来抢戏了:“就这么一件小事,我的瓜子都快嗑完了,你们还没商量出个最终结果,这速度也太慢了。” 林银屏一张嘴,董老太太就头皮发麻,直觉没好事发生。 果不其然,下一秒,董老太太的预感就成真了,只听林银屏笑眯眯接着再道:“不如我给你们断一断官司啊。” 薛太太顿时目露警惕道:“你?”这位董家的二少奶奶,刚才可是一直站帮薛兰馨的。 林银屏没睬薛太太,目光一转,先看向了董永琏,他正因薛玉湖的一番哀戚之语动容中:“大哥,我且问你,你确定要与大嫂和离?” “当然!”董永琏强忍对林银屏的厌恶,答了她两个字。 要不是林银屏大嚷大闹,把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他也不用被亲娘和祖母骂得狗血淋头。 问罢董永琏,林银屏又转视薛兰馨,单刀直入再问:“大嫂,你确定要与大哥和离?” 薛兰馨回答的十分体贴良善:“大爷既与玉湖妹妹两情相悦,我自愿退位让贤,成全他们这一对有情人。” 闻言,林银屏抚掌而笑,朗声道:“好,我宣布,你们可以和离了!” 董老太太目瞪口呆之余,终是没忍住呵斥了林银屏一句:“琦哥儿媳妇,不可胡说!” 因林银屏总算说了句人话,董大太太决定少讨厌她一点点。 “老太太,我哪里胡说了?”林银屏靠在椅背里,依旧悠哉悠哉的嗑着瓜子,“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大哥既不喜欢大嫂,你把他们强行绑在一块,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叫他们痛痛快快和离了,重新再各自婚配,大哥娶个可心的婆姨回来,不就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了,老太太,家和,万事才兴啊。” 董老太太绷着脸,面色不虞道:“可这婚事是老侯爷订下的!” “老侯爷订下婚事的本心,也是希望看到孙子孙媳妇和和美美过日子的吧,但是,大哥夫妇的日子不是过不下去了嘛,老太太,你要是真心疼大哥,就该遂了他的心愿,同意他与大嫂和离。” 董老太太沉着一张老脸,依旧不松口:“不行不行,兰馨并无大错,如何能叫她背负上不好的名声。” 林银屏勾了勾唇,嘴角微讽。 “老太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嫂好歹是恩人的亲孙女,既嫁了过来,咱家就该好好对待人家,可是呢,大伯母整天欺负压迫她,大哥对她一直不冷不热,你也不说出面管一管,就叫她这么一直苦苦熬着,如今人家不顾名声,自愿求去,大伯母和大哥都无二话,你反倒站出来做好人了,老太太,你吃斋念佛,以慈悲为怀,怎么偏对大嫂这么狠心呢。” 林银屏这一番讥讽指责,叫董老太太立刻涨红了老脸,宛如猪肝。 “真不知你家是在报恩,还是在报仇。”林银屏咬开一粒胖瓜子,面露鄙夷之色,“她嫁到你们家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这些话说的实在有些重了,董二太太赶忙出声阻止了一句:“银屏,不可乱说。” 薛兰馨面上无异,心里却悲戚动容不已。 听从父母之命嫁到董家,她可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嘛。 这么多年了,总算有一个人替她说了句公道话。 “我哪里乱说了?怎么,既然敢做,还怕人说啊,打量旁人都是瞎子聋子啊。”有原林银屏的金手指在,林银屏毫无压力的仗义执言,“老太太顾念老侯爷的心意,不愿断了和薛家的姻亲,呶,那不是还有一个哭着喊着想嫁进来的薛姑娘么,姐姐求去,妹妹进门,既不断了两家的姻亲,又能叫大哥心满意足,如此两全其美,老太太何乐而不为呢。” 董老太太被林银屏的一番抢白,说的羞恼不堪极了:“大房的事与你没关系,你少掺和。” “怎么与我没关系?”林银屏脸色一肃,与董老太太针锋相对道,“我也是嫁进董家门的孙媳妇,你能对大嫂的死活置之不理,难保董永琦以后欺负我了,你也叫我忍气吞声,和他一块苦哈哈的熬日子,今儿这事,我还就管定了!” 一旁的董二太太在心里恼道:就你这霸道无礼的性子,我儿子哪敢欺负你! 林银屏不知道董二太太忧郁的小心思,她只目光一厉,朝董老太太字正腔圆道:“要么,你答应大嫂与大哥和离,要么,你叫大哥立下一个保证书,从此以后和大嫂好好过日子,若违誓言,就叫他永绝仕途,断子绝孙!” 撂完这些狠话的林银屏,深觉自己像一个大反派。 ☆、人心 董老太太倒抽了一口冷气。 永绝仕途,断子绝孙? 这誓言未免也太恶毒了。 对男人们来讲, 功成名就光宗耀祖, 繁衍子嗣传宗接代,是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件大事, 这两件事要是统统都黄了,他们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董老太太气急,龇牙斥道:“胡闹,这种保证岂能浑立!” 林银屏难掩失望之色, 轻飘飘的感慨起来:“既不答应大哥大嫂和离, 又不肯出面勒令他们好好过日子, 看来, 老太太这是嘴里念着佛, 心里住着魔啊,我算是瞧明白了, 原来最不愿大哥好好过日子的人,竟是您老人家呀。” “你……你浑说什么……”董老太太被林银屏的胡说八道,气得浑身打颤。 林银屏眉梢一扬,驳斥道:“我哪里浑说了, 大哥都一再表示,他不想和大嫂过日子了, 大嫂也知情识趣,自愿离开董家,你偏偏一直拦着不许,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你要是真心疼大哥, 那就同意人家小两口和离呀。” 今天的林银屏,着实叫董大太太又喜又恨。 喜的是,她竟然支持薛兰馨和离,恨的是,她今天骂完儿子又骂自己,一点都不知道给人留面子!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董大太太心中念头一转,也假装同意道:“琦哥儿媳妇说的有道理。”把薛兰馨撵出董家门,才是重中之重,至于薛玉湖那个丫头片子,想进门却是纯属做梦,“母亲,你就应了吧,两个孩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你就疼疼琏哥儿吧。” “求祖母成全!”董永琏噗通一声,朝董老太太直直跪下了。 薛兰馨也随后刷了一下存在感:“求老太太成全!” 见状,薛太太也赶忙高声附和:“二奶奶说的对极了!正是这个理呢。” 林银屏无语的翻了个大白眼。 这个薛太太,薛玉湖莫不是她从臭水沟里捡回来的?董家大房这么大一火坑,别人跑还来不及,她却巴巴儿的推闺女往里头跳,这分明是个后妈吧。 “你……你们……”董老太太感觉很受伤,她明明是一番好意啊。 薛董两家都有人下场参战了,林银屏便暂时收声,在一边冷眼旁观。 原著里也是这样,针对薛兰馨提出的和离之请,董大太太母子和薛太太母女均是喜出望外,唯有董老太太是个坚定的反对者,但是,她的意志再坚定,也经不住董大太太的一再哭求,以及董永琏的软磨硬泡,所以,薛兰馨最终也拿到了和离书,只不过中间多耗费了好几日的功夫。 林银屏会下场搅局,不过是想快刀斩乱麻,叫薛兰馨早点拿到和离书。 早点和董永琏解除夫妻关系,她才能早点离开这个噩梦之地。 等两家人争执了一会儿,林银屏便继续下场参战:“老太太,您瞧,大伯母、大哥、大嫂,以及大嫂的娘家人,都对和离之事无异议,你一个人继续拧巴别扭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啊。” 董老太太轮番遭受劝说攻击,已有些心神俱疲,此时不免松了些口风:“此事容我再考虑一下。” “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林银屏抓住机会,趁势追击,“大哥若愿意和大嫂好好过日子,还用使性子到今天?叫我说,老太太,您还是现在就给个准话吧,要么同意和离,要么叫大哥立下保证书,如若不然,呵呵,我是个心直口快的,要是在外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还望老太太不要和我见怪。” 董永琏和薛玉湖私通的事情一旦公开,薛玉湖固然会被议论没有廉耻,董永琏同样落不下什么好名声。 两府为了各家的名声,肯定不会去外头肆意嚷嚷。 但林银屏无所谓呀,荒唐胡闹的事情,原身做的多了去了,也不多这一件半件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董老太太又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这个孙媳妇,到底是什么奇葩品种,还真是逮谁欺负谁呀。 林银屏笑眯眯道:“老太太,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嘛,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威胁不威胁的话,听了多叫人心寒,我也是为了大哥以后能过上好日子,这才催您快点做出决断呀。” 董老太太被挤兑的险些吐了血。 你早上还骂他是猪、是窝囊废呢,怎么转眼的功夫,又变成为他考虑的好弟妹了! “老太太,求您答应了吧。”董大太太继续再接再厉。 董永琏也跟着发狠表态:“祖母,反正我与薛兰馨是过不下去了的,那劳什子的保证书,我绝对不会立的,您就死了这条心吧!” “到底夫妻一场,大爷虽对我无情,我也盼着他能找个可心人,以后高高兴兴过日子,老太太,我不怕名声有碍,您不用为了我,闹得阖家不愉,骨肉生隙,那我可真成罪人了,老太太,求您应了吧。”薛兰馨神色哀哀的望着董老太太,泪盈于睫道。 孤军奋战无人支援的董老太太,终于撑不下去了。 “罢了,罢了,随你们便吧。”董老太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沧桑。 见状,林银屏抚掌再笑:“我就说嘛,没什么官司是我断不了的,如今官司已经明了,我们便结个案吧,冬雪,派人去京兆府,就说府里有和离事务要办,寻两个书吏过来一趟。” “今天百官休沐,衙门封印,应该不办理公务,况且,天色已晚,就算有轮值官员,只怕也早下衙回府了……”薛太太目光一闪,忽然说道。 林银屏把玩着甲色明媚的纤细手指,声音冷淡,言辞却嚣张:“我说能办,京兆府就必须能办,你家也别闲愣着,叫人去把当年的婚书取过来吧。” 薛太太并未干脆应下,反而语气柔柔的问道:“二奶奶,兰馨与姑爷和离的事算定了,那玉湖再和董家联姻的事儿……” 闻言,董大太太双眼一瞪,就想骂薛太太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少痴心妄想了。 “薛太太,你急什么?”赶在董大太太发飙之前,林银屏抢先接过话茬,“事情要一件一件挨着办,这儿还没和离呢,你就急吼吼的想嫁亲闺女,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大嫂的感受?唉,也难怪,到底不是亲娘,叫你对她关怀备至,确实有点太难为你了。” 薛太太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红一阵,讪讪的不吭声了。 董大太太也默默咽回到嘴边的话,嘴角忽然勾出一抹恶劣戏谑的细微笑容。 “还不派人回薛府拿婚书?”林银屏睨着眼珠子乱转的薛太太,气定神闲道,“刚才嚷的那么欢,别是事到临头,又想反悔了吧。” 古代和离,也讲究双方你情我愿,协商一致,林银屏已利用特权,替薛兰馨搞了一把上门|服务式的和离,要是薛太太忽然不配合,难不成还要她再仗势压人一回? 哎,不要总逼她当暴躁小公举嘛。 让薛兰馨离开董家,此事势在必行,不然,怎么给闺女腾出正室的位置,但是,薛太太还是想得到一个明确的保证,万一薛兰馨真的和离了,董家又拒绝娶闺女进门,薛家岂不是鸡飞蛋打,要与董家彻底断姻了么? “二奶奶说笑了,我们既同意了,自不会反悔,只是……”薛太太故意做出欲言又止的姿态。 林银屏却不接招,只道:“既然没想反悔,那就遣人去取婚书呀,别磨磨蹭蹭的。” 薛太太无奈,只能明着说道:“二奶奶,你刚才也瞧到了,贵府的老太太和大太太,并未应允让玉湖随后进门,万一兰馨和离了,玉湖又进不了董家门,我们薛家岂不是要吃哑巴亏?” 林银屏继续嗑起瓜子,眉毛一挑:“所以,你这是在和我讨价还价?” “薛太太,麻烦你搞清楚,我就是个吃瓜子凑热闹的,会站出来替你们断官司,也是受不了你们撕扯半天,也没商讨出一个正经结果,咋地,你还准备赖上我了?我劝你可别打错了主意,我能因为心情好,叫你们大部分人称心如意,也能因为心情变差,叫你们心中所想全部落空!” 林银屏冷冷一笑:“若是衙门的书吏到了,我还没见到你们两家的婚书,这桩婚事,你们就甭想再离了!哼!” 见林银屏说翻脸就翻脸,薛太太顿时心头一凛。 “老太太,什么时候摆晚饭啊,我饿了。”警告威胁完薛太太,林银屏将头一转,冲坐在上首的董老太太笑眯眯道。 望着没事人一般的林银屏,刚才差点被怼到心肌梗塞的董老太太:“……” 晚饭很快摆了上来。 别人都食不知味,唯有林银屏一人大快朵颐,她一边吃还一边评价,郁闷的董老太太险些驾鹤归去,用过晚饭,又喝过清茶,不多时,京兆衙门便来了两个书吏。 经过一番思量商议,薛家人到底取了婚书过来。 薛老太太和薛太太想的是,薛兰馨若不和离,薛玉湖最多只能当个妾,若是正室之位悬空,还勉强有机会搏上一搏。 薛太太心里更多了一层算计,就算亲闺女当不上正妻,能叫薛兰馨落个和离弃妇的下场,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薛老爷思虑的则是,董家江河日下,大房愈发不成气候,二房虽和长公主府联了姻,观那董二奶奶的气势态度,丝毫没有把薛家放在眼里,想来以后也难依附上。 罢罢罢,与其叫长女留在董家受辱,还不如救她脱离苦海,向前岳家卖个好。 听说,前大舅兄在地方上政绩卓然,颇受陛下夸赞器重,近来,又隐隐传出有调他回京的风声。 唉,正经亲家是靠不住了,他也要为自己多打算一条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从26章开始倒V,已经看过的小可爱不要误买噢~~~~~~ ☆、一视同仁 衙门书吏到的时候,福安堂内一派和睦融融, 没有半点剑拔弩张的氛围。 要不是提前知道来干什么, 两个年轻的书吏险些以为,董薛两家这是在缔结姻亲呢。 “我们这儿已议妥了, 你们写两份和离书来。”林银屏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了起来,把两家和平友好协商、聘礼嫁妆分割等事宜,一一交代完毕后, 便又道, “好了, 你们可以用墨下笔了。” 纸笔早已备下, 其中一个姓孔的书吏, 立刻当众书写起来,另一个则翻出了两枚印章。 屋内无人说话, 十分安静,只有孔书吏写字的轻轻动静声。 孔书吏的业务技能相当熟练,很快就写好了两份和离书,他先吹干上头有些湿润的字迹, 又接过同伴递来的印章,分别盖了两个戳, 自己签字画押完,这才道:“可以了,谁先来签押?” 董永琏从椅中起身,一马当先道:“我先来。”说罢, 便刷刷刷签下大名,又沾了红泥,摁下了自己的拇指手印。 薛兰馨随后也上前签了名字,摁了手印。 和离书既然生效了,婚书自该作废一下。 作废印章在婚书上咣咣盖了两下后,董永琏和薛兰馨的夫妻关系,从此正式解除。 和离事宜已基本办妥,只差更改户籍那一项了,林银屏便随口提了一句,孔书吏当即表示,此事连夜就能办好,林银屏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冬雪,叫人好生护送两位大人出府。” 冬雪应了一声,便领着两个衙门书吏告辞离开。 三人一离开,薛玉湖便身姿袅袅的走了出来,刚才的场合,她不方便在场,便一直待在隔壁的屋里。 “既然都如愿了,就不要再打扰老婆子的清静了。”这一天的董老太太,当真是又气又累,见长孙夫妇和离的事情,已经彻底尘埃落定,她便耷拉着一张老脸,神色不快的下起了逐客令。 林银屏率先起身,一脸笑盈盈道:“祖母好生歇着,我先告辞了。” 董老太太一点都不想搭理次孙媳妇。 要不是她在里头搅和,事情何至于闹到这一步田地。 薛玉湖一现身,便拿一对儿水汪汪的大眼睛,朝董永琏暗送秋波,董永琏神色一动,就想朝她走过去,见状,董大太太立刻大怒,她冷着脸拽住儿子,正要低斥他几句,外头忽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声。 “放肆!琏哥儿和他媳妇和离,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人告诉我一声!当老子是死人不成!” 闻声,林银屏不由嘴角一抽。 原来是遍寻不到踪迹的董大老爷回来了。 吼声落下不多久,一个身材发福的高大人影,便摇摇晃晃闯了进来,他甫一入门,便带来一股浓重刺鼻的酒气。 林银屏嫌恶的皱了皱眉,拿帕子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也不知道老爷今儿哪闲逛作乐了,派人寻了一大圈,也没找到您的影子。”董大太太早已和丈夫两相生厌,见他满身酒气、醉眼朦胧的回来了,便吊起一把嗓子,熟练无比的冷嘲热讽道。 董大老爷在屋中站定,恼怒道:“就算没找到我,也该等老子回来再做决议!” “便是你回来又如何?老太太都点头同意了的。”董大太太不慌不忙道。 董大老爷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便冲董老太太抱怨起来:“娘,我可是一家之主,儿子不在家,你就同意他们和离,这叫儿子的脸面往哪儿搁。” 闻言,董老太太的呼吸一滞,愈发心累了。 “现在想起来自己是一家之主了?那一家之主的责任,你可尽到了半分?”满腹的怒气朝胸口涌去,董老太太不由恨恨的骂起来,“琏哥儿会吵着闹和离,还不都是你做的孽!上梁不正下梁歪,好好儿的孩子,都跟着你学坏了……” 屋里都是知情人,董老太太也不藏着掖着,便把长孙干的丑事,全部抖给了长子知道。 抖落丑事之前,董老太太忍不住又骂了几句长子。 “你是个荤素不忌的,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你儿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堂堂的侯府世子啊,他竟然和小姨子滚在了一起,还叫他媳妇和琏哥儿媳妇逮了个正着,你说说……”一提起这件恶心事,董老太太就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混账孙子,“你们爷儿俩,真是把董家的脸丢尽了!” 当着一堆人的面,董大老爷被亲娘骂的狗血淋头,脸上自然不好看。 他不好冲老娘发火,便借着酒劲儿,教训起儿子来。 用力甩出去一巴掌,直把董永琏打了个趔趄不稳。 董大太太惊呼一声,赶忙扶住儿子,怒声斥道:“你又发什么酒疯?!” 董大老爷指着董永琏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个混账东西,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事,便是多养几个小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小姨子是你能碰的人么,如此没有纲理伦常,简直畜生不如!” 林银屏被董大老爷的话逗乐了。 教训儿子的同时,还不忘替自己辩解开脱,真是够臭不要脸。 骂完儿子,董大老爷又骂自己的黄脸老婆,态度相当理直气壮:“还有你!到底是怎么管家的!琏哥儿那么大一活人,偷偷摸进了小姨子的院子,你竟一点也不知道,要是你警醒些,拦下了他,还会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么!娶妻娶贤,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个不贤婆娘!” 董大太太被厚颜无耻的丈夫气疯了,当即叉腰回嘴道:“董海阳,你竟敢说我不贤?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进你董家门二十多年,替你孝顺公婆,为你生儿育女,你是怎么待我的,芝麻大的小官,你都保不住,整日花天酒地,没完没了的讨小老婆……” “都给我住口!” 额筋狂蹦的董老太太,突然大吼了一声:“想吵架,回自己院里吵去,还嫌今天没丢够人么!滚滚滚,全部都给我滚出去!” 董老太太一发飙,董大老爷夫妇立刻止住了吵嘴声,但两人脸上的神色,依旧盛怒难平,无声的互相怒视中。 “你们都先出去吧。”董二太太扶着董老太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老太太该歇着了。” 除董二太太以外,所有人都退出了福安堂。 一出门,董大太太便扯着儿子,气鼓鼓的扬长而去,董大老爷似乎还没教训够妻儿,顾不上搭理薛家的人,也骂骂咧咧的追着走了。 月色如水,凉风习习,两只大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 望着董永琏被强行拉走的背影,薛玉湖轻轻跺了跺脚,眸中满是羞恼幽怨。 薛太太也眉心一厉,脸色难看。 林银屏淡淡瞥一眼薛太太母女,便下了逐客令:“时辰不早了,几位也该家去了,恕不远送。” 薛老爷想表达对长女的慈父心肠,便温声问了一句:“馨儿,你预备哪一日回府?为父派人过来接你回家。”长女虽然已经不是董家妇,但一应的陪嫁之物,还需要留下收拾整理,是以,要耽搁几日才能正式归家。 大红灯笼映着薛兰馨的脸庞,有些明暗游离不定,她欠了欠身,安静道:“多谢父亲关心,女儿暂时不想家去,打算先到庄子里住一阵。” 那个她被活活勒死的薛家,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足一步! 听了薛兰馨的话,薛老爷并没有不悦生气,他只微一沉吟,便叹气道:“也好,你就在庄子里,先散散心,等风头过了,爹再接你回家。” 薛兰馨嘴角微讽的扯了扯,面上却依旧恭顺尊敬:“谢谢父亲。” “兰馨,你要去庄子里独住散心,我们不好拦着,但你的嫁妆,总不能也一并抬去庄子吧。”见薛兰馨暂时不打算回娘家,薛太太不由目光一闪,假装斯文和气的说道,“来来回回折腾,还不够费事的。” 能顺利摆脱董家,已是幸事一桩。 金银细软银票之类的东西,她早已清点收拾妥当,至于旁的东西,暂时也顾不得计较了。 薛兰馨正要说‘嫁妆自然会先运返薛家’,却听一道脆丽的嗓音插了进来。 “我大嫂的嫁妆,抬去哪里存放,跟你有什么关系!”林银屏上上下下打量着薛太太,神色鄙夷的嗤笑一声,“薛太太,你只是个后娘,又不是亲娘,我大嫂的嫁妆就是一把火烧了,也和你没有半文钱关系,你瞎嚷嚷个什么劲儿!可闭上你的臭嘴吧。” 原著里,薛太太不仅想要薛兰馨的正室之位,还眼红贪图她的丰厚嫁妆。 “二奶奶,你说话怎的如此难听。”薛太太被骂的眼圈一红,委屈极了,“我虽是后娘,却也一手抚养兰馨长大,拿她当亲闺女待的,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如今她长大了,她的事情,我竟连问都不能问上一句了么?” 林银屏毫不客气的‘呸’了一声,啐骂道:“你要是真拿我大嫂当亲闺女,怎么还不快打死薛玉湖?” “你说什么?”薛太太被吼的目瞪口呆。 林银屏冷笑一声:“背着亲姐姐,和姐夫逾礼偷欢,教出这么没脸没皮的闺女,要是别的人,恐怕早就臊死了,可薛太太你呢,却巴不得我大嫂早点和离,好叫自己亲闺女上位!少再摆你的慈母款了,没得叫人看了恶心想吐!” 这话骂的实在难听,薛太太只觉被扇了一巴掌般,面皮火辣辣的生疼。 “二奶奶,你怎能如此冤枉我,兰馨和离,是她自己提的,让位给玉湖,也是她自己说的,又不是我逼她的呀!”薛太太哭着喊起了冤枉。 林银屏又大大的啐了一口,继续噼里啪啦的骂人:“要不是薛玉湖和董永琏勾搭成奸,叫她伤透了心,她会自暴自弃、不顾名声、主动提出要和离么?归根结底,你亲闺女就是祸害源头,就是打死也不为过!她还想嫁进董家,当我林银屏的大嫂,我呸,她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她配么她!” 一面骂,林银屏一面拿眼看薛玉湖,劈头质问道:“薛玉湖,你自己说,你配么?你配么?你配么?!” 重要的事情,必须说三遍。 继薛太太被骂哭后,薛玉湖也掉起了金豆子。 妻女接连被羞辱,薛老爷脸上也有点挂不住,更别提满脸褶子的薛老太太了。 薛老爷正想说‘咱们先回家’,林银屏的毒舌已喷到了他身上。 “还有你,薛大人,你也算个当爹的?亲闺女在婆家受尽了欺辱,你可有替她说过一句话,出过一回头?但凡你护着些,我大嫂能一天天熬油似度日么?” 今晚的月色不错,一个也是骂,两个也是骂,别人都骂了,单独落下薛老太太也不好。 林银屏是个一视同仁的性子,所以,她怼完薛老爷,又朝薛老太太攻击开了炮:“听说我大嫂和薛玉湖,都是自小养在你屋里的,我大嫂被你‘养’的温柔贤淑,怎么轮到了薛玉湖,就变成了这副德行?你老人家和这个孙女有仇么,怎么专门把她往歪路上养啊……” 薛太太和薛玉湖心术不正,满肚子都是毒水。 倘若薛老太太和薛老爷稍微对薛兰馨上心些,她也不会在被陷害之后,就被薛太太母女迅速下手弄死。 重来一世,薛兰馨先下手为强,除了早已叛主的绿丝,又主动设下陷阱,引薛玉湖和董永琏跳进来,这才暂时解了隐藏危机,薛老太太和薛老爷会爽快同意薛兰馨和离,肚子里也是各有盘算,才不是真的想救她脱离苦海。 要是真有那个长辈慈心,还用等到今时今日? 说到底,薛兰馨这些血脉至亲,还不如完全没有呢。 “都给我赶紧走,别脏了我家老太太的地方!”林银屏把薛家人挨个骂了一遍,便继续接着撵人,“都是薛玉湖不知检点,才气得我家老太太浑身不舒坦,我告诉你们,我家老太太要是被气出个什么好歹,我和你们薛家可没完!还不给我立刻消失,怎么,还等着我扫榻相迎,把你们奉为贵宾么!” 林银屏嚷骂的声音非常高,便是屋里的董老太太有些耳聋,也听的一清二楚。 “你也没少气我!”林银屏不在跟前,董老太太顿时一拍大腿,气冲冲的嘟囔了一句。 对儿媳妇大有意见的董二太太,立刻附和了一声,同仇敌忾道:“当初,我就说,这门亲事不能做,她跋扈厉害的名声,在勋贵圈里是出了格的,偏老爷不听劝,执意给琦哥儿定了她。” “糊涂!你也给我闭嘴!” 二媳妇附和的一番话,叫董老太太不喜反怒:“长公主府的联姻,是咱家想拒就能拒的么?万一长公主记恨,在官场给你男人穿小鞋了怎么办?老二可是咱家唯一的顶梁柱,他要是也倒了,我们董家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被婆婆斥责一通的董二太太,扁着嘴不吭声了。 董老太太想了一想,又道:“她脾气厉害是不假,但只要她向着咱家,向着琦哥儿,便是性子泼辣些,我也认了。” 董二太太忍不住再辩驳:“今儿这遭事,您老不允琏哥儿夫妇和离,她张嘴讽刺,闭嘴要挟,可半点没向着咱家。”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董老太太狠狠瞪了二媳妇一眼。 话一出口,董二太太就自感失言. 被晚辈蹬鼻子上脸,便是脾气再好的人,也是要恼的,她刚刚的话,无异于往伤口撒盐,婆婆不生气才怪,是以,望着董老太太凶巴巴的眼神,董二太太又讪讪的闭了嘴。 “唉,琏哥儿两口子的日子,眼瞅着是过不下去了,一个月里头,琏哥儿能往正房住两回,已经是阿弥陀佛烧高香了,再这么僵下去,别提已经圆房三年,就是再等三年,兰馨也不一定能生个嫡子出来,罢罢罢,他们和离了也好。”烛光摇曳,董老太太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想通了一般。 董二太太忍了又忍,还是憋不住张嘴:“那薛玉湖怎么办?毕竟是琏哥儿的人了,到底是叫她进门,还是……” “她是亲戚家的姑娘时,我不好把她怎么样,她要真愿意进门当妾,呵呵……”董老太太冷笑一声,神色难得一见的厉害狠辣。 福安堂外。 撵走了薛氏一家四口,林银屏看着薛兰馨,说道:“外头挺凉快,我们略散一散?” 薛兰馨点点头:“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10000,先更5000,晚点还有5000~~ ☆、对原著搞破坏 夜风舒爽,月光皎洁。 林银屏和薛兰馨肩并肩, 悠哉悠哉的离开了福安堂。 两人身后, 丫鬟们不远不近跟着。 “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两人走至一处湖边时, 薛兰馨忽然张嘴,打破了一片沉寂。 银色月光倒映在水里,夜风一吹,湖面上便轻漾起粼粼水波, 景致如画, 林银屏瞧的心情松阔, 便驻下脚步, 笑着摆了摆手:“我不过是闲着无聊, 喜欢凑热闹罢了。” “你有心也好,无意也罢, 总之,你的确帮了我一个大忙。”薛兰馨也停了步子,目光落在夜幕下的湖水,神色悲戚道。 重生归来, 董家和薛家就是她的两场噩梦。 董老太太做寿当日,她被人设计陷害, 与小厮偷情有染,任凭她如何解释,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继母提议带她回府避风头, 当时的她,把薛家当成遮风挡雨的港湾,谁知,一回到薛家,继母便翻了脸,撺掇祖母父亲把她关进柴房,又趁夜深人静之际,先拿麻绳生生勒死她,再伪造出她投缳自尽的假象。 幸亏老天开眼,让她重回尚未被陷害的时光。 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哪怕手段下作,名声尽毁,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先不说这个了。” 薛兰馨顺利从董家脱身,只是暂时摆脱了危机,薛太太不是善罢甘休之人,后头还有阴招等着薛兰馨。 对薛太太来说,简简单单毁了薛兰馨的名声,还远远不够。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彻底拔了继女这颗眼中钉,还有莫氏留给薛兰馨的丰厚嫁妆。 “依我瞧,你那继母不是个好的,恐怕不会让你有安生日子过,离开董家以后,你有什么打算?若是有为难之处,尽管找我开口。”林银屏背着手,俏生生的立在月色之下,清湖之畔,“天天闲着没事做,我都快无聊死了。” 薛兰馨:“……” 所以林银屏是闲着太无聊,才故意各种找茬搞乐子嘛。 真是同人不同命。 林银屏虽帮了她不小的忙,薛兰馨谨慎起见,并不敢将计划和盘托出,便只简单答了几句:“我能有什么打算,左不过是到庄子里避着,玉湖想进董家的门,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我继母要为她的事头疼,哪还有闲功夫折腾我。” 与董永琏和离,脱身离开董家,是她计划的第一步。 接下来,她要秘密前往江南,去投奔外祖母莫老太太。 她故意说要去庄子里散散心,一是真的不想再回薛家那个肮脏之地,二也是为了方便江南之行,上一辈子,她的名声明明已经被搞臭,被董家休弃是迟早的事,饶是如此,继母还是不肯放过她,没道理这一世就会大发善心,不再对她下黑手。 总之,她势单力薄,京城不是妥善的安居之所,她必须赶紧离开。 闻言,林银屏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她才接着道:“我听说,你有个舅舅,好像在南方外任,你祖母是个偏心眼儿,你爹是个糊涂蛋,你后娘又是个蜂尾针,全都是些靠不住的,你舅舅要是个好的,你不如写封信过去,把你的遭遇说一说,他若惜你怜你,定会庇护于你。” 听了林银屏的建议,薛兰馨心下立时一跳,不由动了动嘴唇:“我……” “怎么?难道你舅舅也是个冷血无情之人?”林银屏故作惊讶的感慨一声,“你不会这么倒霉吧。” 作为一个看过原著的人,林银屏怎会不知,薛兰馨早就筹划好了一切。 她不愿吐露心中打算,也并非很难理解,林银屏留给薛兰馨的印象,恐怕还是那个刁钻跋扈、无理取闹、酷爱找茬的娇蛮大小姐,如今壳子下的人,虽然换了一个,咳咳,她好像也没干过啥好事,见谁怼谁,活脱脱还是一个女霸王模样,这样子的她,确实难以获得薛兰馨的全副信任。 若是薛兰馨下江南之旅顺畅,她自不会多管闲事。 但是,这明显不可能。 薛太太的心肠没有最毒,只有更毒。 原著中提过,薛玉湖跳进薛兰馨挖的坑里后,董大太太也是不肯答应她进门,薛太太一面为亲闺女的事情焦头烂额,一面还不忘派人盯着薛兰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所以,薛兰馨遮人耳目的举动,并没有完全奏效,早就暴露了的。 得知薛兰馨的打算后,薛太太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等她启程离京后,唆使自己的娘家兄弟,买通了一伙儿强盗,在途中对她杀人夺财。 作为女主角,薛兰馨自然死不了,千钧一发之际,她被英雄救美了。 救她的人是书中的男主角,也就是五皇子越王慕容恪。 越王慕容恪有野心有抱负,奈何上头的兄弟太多,为了韬光养晦,他便给自己立了个风流形象,每次被皇帝派去办差,把差事干的漂亮利落之余,总不忘顺便猎个美色,给自己的功绩上再抹点瑕疵,免得太子把他当成最大的肉中刺。 如此这般,慕容恪的王府后院,当真是姹紫嫣红,四季如春。 薛兰馨初进王府的时候,只是一个上不了皇家玉牒的夫人。 在生下儿子之后,才混上了一个侧妃,虽然她最后当上了一国之母,但一路历尽坎坷、遍生波折,直到故事的结尾,她才真正过上安静舒心的日子。 原著中提过,如果不是无路可选,薛兰馨根本不愿意给慕容恪为妾,所以,两人最开始的时候,关系十分不好,薛兰馨总是冷着慕容恪,直到在各种催化事件的作用下,两人才渐渐交了心,缓和了关系。 林银屏不是想阻拦薛兰馨下江南投奔莫家。 她只是希望她能顺利南下,不要遇到强盗的截杀,也不要再遇到慕容恪。 喜欢薛兰馨的那个莫家表哥,还对她念念不忘,别着性子不肯成亲,如果可以,她希望薛兰馨的下一段姻缘,能落在莫家表哥身上。 “怎会?我外祖母、大舅父、大舅母都是很好的人。”薛兰馨温柔和气的声音,拉回了林银屏有点跑飞的思绪。 闻言,林银屏立刻道:“那就速速给你舅舅写信,狠狠告上一状,在你舅舅接你去江南之前,我护着你,看谁还敢找你的麻烦!” 林银屏思来想去,觉着这个法子最为妥当。 “你为什么这么帮我?还是因为无聊么?”薛兰馨望着林银屏,忽然轻声问道。 林银屏重重的点了点头:“对呀,就是无聊,我实在是太无聊了。” 薛兰馨自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京城,若非情势所逼,她也不会千里迢迢下江南,如今有人提供了一条更稳妥的路子,薛兰馨思之再三,最终决定接受林银屏的好意:“如此,多谢了。” 闻言,林银屏弯眉一笑:“你今晚把信写好,明日一早,我就帮你送出去,保证很快送达,你舅舅的回信,也会顺路帮你带回来。” 见林银屏如此热心肠,薛兰馨又晕晕的道了一回谢。 难不成她上辈子的记忆出了差错? 林银屏此人明明活泼开朗,善良热情,和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薛玉湖的事情,你也甭操心,有我在,她就算想在董家混个姑娘当当,也要看我答不答应。”林银屏继续拍胸脯,哄薛兰馨美人儿开心。 薛兰馨能说什么,只能说:“麻烦你了。” “还有你的嫁妆,若是不想运回薛家,我也可以代为保管,你别误会啊,我可不是贪图你的东西,只是想气一气你那个后娘。”林银屏想和薛兰馨说的话,宛若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薛兰馨抿了抿唇,忽然有点想发笑:“……你若代劳,我求之不得。” “还有啊,你舅舅遣人来接之前,去什么郊外的庄子,你可以住在我名下的宅子,若闲着无聊,我陪你玩啊。”林银屏噼里啪啦再道,“反正,我很闲的,吃喝玩乐,看戏听书,我都能随时奉陪!” 薛兰馨:“……” 那个,林银屏小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个丈夫啊。 两人在湖边聊了许久,才各自回了住处。 一进门,林银屏便嚷着让人快上茶,自下午捉了董永琏和薛玉湖的奸情,她一共嗑了三碟瓜子,另激情吵架了无数个字,又和薛兰馨在湖边聊了老半天,此刻当真是口干舌燥,嗓子眼儿冒烟。 春雨笑着去端茶,夏荷颠颠地捧来书信一封:“二奶奶,二爷留给你的信。” “信?”林银屏接过书信,心底有点纳闷。 这个董永琦,又在搞什么鬼? 话说,得知堂兄睡了小姨子的事情后,董永琦也跑来福安堂凑热闹,他心里不知怎么替薛兰馨难过,面上却还要装出和她说说笑笑的样子,也实在是太为难他了,所以,林银屏大发善意,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借口,把他撵离了福安堂。 林银屏本以为董永琦会留在府里听消息。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跑去上学了。 拆开书信,上头只有寥寥数语,董永琦叮嘱林银屏,每天要好好吃饭、乖乖睡觉、按时吃药,若是闲得没事做,可以选择……去找他。 一看完书信,林银屏的脸立刻变成了囧字。 素手一扬,林银屏随手把纸张往烛火上一凑,烛火猛然一亮,迅速卷噬了信纸上圆润劲秀的字迹。 真是有够无聊! 咕嘟咕嘟喝够了茶水,又洗漱沐浴过,林银屏便躺在床上睡下了,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林银屏在睡梦中,又和人吵了个稀里哗啦,翻天覆地,早上一睡醒,又抱着茶壶咕嘟咕嘟了一回。 “二奶奶,大爷在祠堂跪了一整夜,这会儿还没叫起呢。”秋菊禀告着府里的动静,“是大老爷罚的!” 林银屏抱着茶壶,打了个舒服的响嗝:“还有呢?” 活该他! “一大清早,大太太就去找老太太,哭着给大爷求情,老太太不仅没答应,反而发了好大一通怒火,骂大太太慈母多败儿。”秋菊接着再道。 林银屏放下茶壶,又伸了一回懒腰:“还有么?” 大姐也好意思说二姐,明明都是一路货色。 “大奶奶,噢,不,是原大奶奶今天一大早,就开始清点核对自己的嫁妆了,大爷收在屋里的妾室、姑娘还有通房,都凑在原大奶奶院里瞧热闹呢。”秋菊又道。 林银屏扬了扬眉,轻哼道:“遣人去大奶奶院里递个话,就说我一会儿要过去,要是有闲杂人等污了我的眼,我就立刻叫谁好看!” 秋菊应了一声,便挥手招来一个小丫头,让她赶紧去递话。 吃了早饭,又捏着鼻子勉强喝下调理身子的苦药,林银屏便一撸袖子出门了。 有了林银屏的震慑,薛兰馨的院子明显清静多了,只有众多仆婢忙忙碌碌的身影,一见面,林银屏便开门见山:“信写好了么?” “好了。”薛兰馨递过来一个信封。 林银屏先接过,再递给冬雪:“按我刚才交代的做。” 冬雪双手接走信封,便福身离去。 第二天中午,薛兰馨便带着自己的嫁妆,住进了林银屏名下的一座宅子,薛太太多留了个心眼儿,闺女出事的当晚,便交代两个心腹男仆,守在西昌侯府外头盯梢,监视薛兰馨的一举一动。 得知薛兰馨连人带嫁妆,统统搬进了林银屏的大宅院,薛太太气得险些呕血。 “娘,我可怎么办啊……”薛玉湖坐在一个如意圆桌旁,伏在上头哭的梨花带雨,圆桌下头,已碎了一地的瓷片,她又是哭泣,又是跺脚,“你快帮我想想法子啊。” 薛太太被女儿哭的头疼,不免心烦骂道:“哭,哭,你就会哭!为娘是怎么交代你的,要不是你犯了糊涂,错了主意,我们至于变得这么被动么?” “不是娘和我说,能让我堂堂正正取代薛兰馨嘛,我以为此事已经板上钉钉,姐夫他又缠的厉害,我才把身子给了他,谁知道,谁知道会……”薛玉湖抬起红肿的眼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想起所有的筹谋,都付之东流,薛太太顿时更加郁闷了。 为着姑父的救命之恩,西昌老侯爷便处处提携照顾薛家,就在她羡慕薛家变富贵的时候,表嫂莫氏忽然得病死了,于是,她便起了嫁给表兄当继室的念头。 借着去探望姑母的机会,她不小心失足落了水,被恰好经过的表兄跳水一救,两人的亲事便成了。 姑母当婆婆,表兄脾气又好,婚后的日子着实不赖。 唯一叫她不爽的,只有薛兰馨,莫氏留下的那个孤女。 尤其当她生下亲女儿薛玉湖的时候,对继女薛兰馨的不喜之情,更是达到了极点,彼时,莫家人尚在京城,薛兰馨又被莫氏留下的心腹精心照顾,她根本没法偷做手脚,只能静待时机。 这一等,就到了薛兰馨十二岁。 未来西昌侯夫人的位置,她早就替亲闺女盘算上了,还没寻到下手除掉薛兰馨的机会,西昌老侯爷忽然闹了个病危,要求薛兰馨提前嫁过去,她心里虽然恼恨的厉害,却也无法阻拦,便是有阴私手段可以使,也用不到尚未及笄的薛兰馨身上,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薛兰馨嫁进了西昌侯府。 她依旧没有放弃。 事在人为。 想当年,要不是她先下手为强,给表兄当继室的人选,只怕就要是莫家推上来的姑娘了。 薛兰馨嫁进西昌侯府以后,没过多久,莫家老爷便外任离京了,薛太太当即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想除掉薛兰馨,必得有人里应外合,所以,她寻摸了许久,终于捏到一个丫鬟的把柄,半是要挟半是蛊惑的让她替自己做事,彼时董永琏已经年长,薛兰馨却还未及笄,更别提比薛兰馨还小三岁的薛玉湖了。 她在心里一盘算,要是直接弄死了薛兰馨,女儿的年纪尚幼,只怕董永琏的正妻之位,也轮不到她头上。 所以,薛兰馨还需要活着,替自己闺女先占着正妻之位。 为防薛兰馨给董永琏生下子嗣,她便让人偷偷下了麝香,她等了又等,终于等到女儿及笄了,见董永琏对女儿也有意思,她更是心头大喜。 她已经打算好,会在薛老太太大寿当日动手。 让内应给薛兰馨喝下一杯加了料的酒水,这是第一步,接下来,薛兰馨会因为身体不适,被内应丫鬟扶回院子,同时,内应丫鬟会代薛兰馨传话,说有事情找一个小厮,等那个小厮进了内宅,内应丫鬟便会哄他喝下迷魂酒,等他昏睡过去,便将两人剥净衣裳,赤条条的搂在一起,最后,就是唆使董大太太去捉奸了。 为了闺女的名声,捉奸只能悄悄来,绝不能大张旗鼓,等薛兰馨名声尽毁,再安排她自尽,如此这般,薛兰馨的地位以及嫁妆,就都是她亲闺女的了。 她思虑再三,认为自己的计划很完美,完全能一击命中。 眼瞧着日子就快到了,谁知,安排在薛兰馨处的内应丫鬟,忽然被她拔掉了,更倒霉的是,闺女和董永琏暧昧时,又被人当场捉住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薛太太更不知道的是,除了她盯着董永琏的正妻位置,还有另一个人也在摩拳擦掌中。 这个人就是郭太太,即董大老爷的亲妹子——董蓉蓉。 董蓉蓉正为长女的亲事发愁,正好,亲亲大哥家的长子,忽然就恢复了单身,被娘家扶持了一回又一回的董蓉蓉,深深感受到了娘家的好处,所以,她决定要把闺女嫁回娘家。 作者有话要说:  血槽已空ε=(?ο`*))) ☆、反悔 作为董家的姑太太,董蓉蓉别的事情, 或许可能消息滞后, 但娘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她总是耳聪目明、消息灵通的。 六月十二, 薛兰馨前脚刚搬离董家,当天傍晚,董蓉蓉就兴冲冲的杀回了娘家。 一进福安堂,董蓉蓉便凑到董老太太身边, 亲亲热热叫了一声:“娘!” 董老太太心情正坏, 看到唯一的女儿, 也只勉强扯出一抹敷衍的淡笑:“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我听说, 琏哥儿和他媳妇和离了?”董蓉蓉眉飞色舞的问道。 闻言, 董老太太眉峰一皱,暗道,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她正为此事郁闷心烦,却见女儿脸上竟露出遮掩不住的喜色,当即怒气上涌, 眼睛一沉,怒声骂了起来:“蓉蓉, 有没有良心啊你,亲侄子姻缘不顺,你不说替他忧心烦恼,反倒在一旁幸灾乐祸, 天下间有你这样的亲姑母么!” 被亲娘劈头盖脸一顿骂,董蓉蓉也不恼。 “哎哟,娘,琏哥儿姻缘不顺,也怨不着我什么事啊,还不是他娶的那个媳妇,总也不讨他的欢心。”董蓉蓉抱着亲娘的胳膊,撒娇般摇了一摇,“叫我说,琏哥儿媳妇和离走了,对他正是幸事一桩呢。” 董老太太满脸晦气道:“你说的轻巧!” 挣开女儿娇缠上来的胳膊,董老太太耷拉着一张老脸,去端摆在桌几上的茶碗,烦恼不堪道:“兰馨品貌好,性子好,处处与人为善,素日便是吃一些委屈,也不会大吵大闹,这种脾性的贤惠媳妇,才能叫家里安安生生过日子,你大嫂心眼儿小,又爱斤斤计较,如今兰馨和离走了,我到哪儿再找一个……” 茶碗已送到嘴边,董老太太便停了话茬,预备先喝几口茶。 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董蓉蓉,又一把抱住亲娘,笑着提议:“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么?我家彩莲正当花期,又和琏哥儿是表亲,彼此知根知底……” 不等董蓉蓉自荐完毕,董老太太已‘噗’的一声,喷出了满嘴的茶水。 “咳咳,蓉蓉,你刚刚说什么?”董老太太顾不得擦嘴边的茶水,一双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女儿,失声惊叫道,“你想把莲姐儿嫁给琏哥儿?” 闺女的脑袋没有……坏掉吧! 董蓉蓉提起一块绣花绢帕,一面给亲娘擦嘴,一面笑着再道:“娘,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莲姐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她是不是个好孩子,别人不清楚,您老还能不知道么?琏哥儿娶了您老的外孙女当媳妇,难道还委屈了他不成?” 董老太太深深吸了一口气,久久无言。 “娘,你倒是说句话呀。”见亲娘始终没有表态,董蓉蓉不由推了一把董太太太,娇嗔起来。 董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问闺女:“你知道琏哥儿和兰馨和离了,那你知道,他们两个是为着什么事突然就和离么?” 董蓉蓉眼神闪了闪,言辞含糊道:“仿佛和薛家的另一个姑娘有关……” “我实话与你说吧,琏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和薛家二姑娘有了私情,两人在云香阁私会苟且时,被兰馨抓了个正着。”一提起亲孙子做下的丑事,董老太太就仿佛吞了苍蝇一般恶心,“兰馨自知不讨琏哥儿喜欢,又不忍亲妹妹为妾,这才自请和离,要把正室之位让给薛玉湖。” 董蓉蓉眼神一厉,面露嫌恶道:“薛玉湖也配嫁进咱们董家?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董老太太:“……” 闺女到底有没有搞清楚重点啊,重点是薛玉湖配不配嫁进董家么?重点难道不是亲侄子竟和他小姨子搅和在一块,简直是有辱斯文、道德败坏、没有纲常么! 这要不是她的亲孙子,她能当成乐子笑破肚皮! “琏哥儿不顾伦理纲常,与小姨子私相授受,他干出这种龌龊事,你竟还打算把莲姐儿嫁给他,你叫我说你什么好!”董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董蓉蓉抿了抿嘴,理直气壮的辩解道:“那是薛兰馨没有用,拢不住琏哥儿,但凡她能讨琏哥儿喜欢,爷们又怎会胡乱瞎搞?” 见闺女还是一根筋,脑子不转弯,董老太太险些被气吐血:“更何况,他与你大哥一样,也是个好美色的花花肠子,莲姐儿要是嫁给了他,一天还不知要吃几回酸醋,你真舍得?” 董蓉蓉脸色变了变,有一瞬间的动摇,片刻后,她又气鼓鼓道:“爷们就算纳小,那也上要长辈同意,下要正房夫人点头,大哥素来疼爱莲姐儿,只要他不松口,琏哥儿以后还纳哪门子的小妾!” 董老太太:“……” 见亲娘面色不虞,始终不肯答应自己的请求,董蓉蓉顿时将脸一捂,伤心的哭了起来。 “娘,你当我为何如此,女儿实在是心里苦啊,自打那个妙娘和辉哥儿离了郭家,郭子安那个杀千刀的,就没给过我一回好脸,莲姐儿岁数到了,该谈婚论嫁了,我去与他商量,他竟理也不理,只叫我自己做主,娘啊,莲姐儿尚未出阁,就遭她父亲如此嫌弃,假使寻了别的门户,莲姐儿倘若受了欺负,我能指望她父亲去出头么?” 见闺女哭的泪水涟涟,董老太太感觉心更累了。 “琏哥儿再不好,总是莲姐儿的亲表哥,也是一起玩玩闹闹长大的,董家又是她的亲外家,以后日子再怎么过,总不会受女儿现在的窝囊气,娘,你要是真心疼莲姐儿,就答应了吧。” 董老太太细细想过女儿的话,忽然觉着,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那我与你大哥大嫂商量一下。”她毕竟只是祖母,孙子的婚姻大事,她不好一直越俎代庖,总要长子夫妇都答应才算。 此时,董大老爷夫妇都在家,在董老太太的召唤下,两人很快来了福安堂。 面对和郭家结亲的提议,夫妇两个的意见截然相反。 董大太太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想要的儿媳妇,是出身高贵、品貌双全、孝顺长辈、又能给儿子带来强劲助力的名门贵女,郭彩莲算个什么玩意儿,除了一张好皮囊,她有什么能拿出手的,更何况,她早与小姑子闹翻了,谁乐意同她再做亲家! 董大老爷则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儿子和离那么大的事情,竟然完全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这可把董大老爷气坏了,所以,他已经发了狠心,儿子再婚的事情,他必须全权参与其中,也好振一振自己才是一家之主的威风。 因夫妇两个意见不合,谁也不肯相让退步,于是,两人又狠狠吵了一架,闹了个阖府皆知。 林银屏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原著里,也用寥寥几笔提过此事,薛兰馨和离走人下江南以后,董蓉蓉也是跳了出来,与薛玉湖争抢世子夫人的位置,而且,她还抢赢了,薛玉湖最终也进了门,不过,是以妾室之礼。 董蓉蓉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 否则,当年她也不会在父母都强烈反对的情况下,还是嫁给了郭子安。 托穿书的福利,林银屏有幸目睹了董蓉蓉争抢成功的全过程。 女儿的婚事没顺利谈妥,董蓉蓉便不急着回夫家,干脆在娘家住了下来。 亲娘那里已算通关成功,自家大哥处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唯有大嫂是一根难啃的硬骨头。 这根硬骨头既然啃不动,董蓉蓉索性不去费那个事儿。 她先找大侄子谈了谈心,期间各种捧,各种夸,吹的董永琏颇有些飘飘然,心情一美丽,又兼表妹郭彩莲的确是个小美人,他便爽快的答应愿娶表妹为妻。 搞定了正主,董蓉蓉又整治了一桌酒菜,邀董大老爷一块喝几杯,期间,她各种贬损董大太太不柔顺、不贤惠,又卖力劝说亲大哥,他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叫自己的婆娘欺压住,婆娘不听话,该骂就骂,该打就打,若她还是不听话服软,便一封休书打发了去,男人就该强势一点,自己说一,婆娘就不许说二。 被董蓉蓉一撺掇,董大老爷第二天就去找董大太太硬杠了。 等董永琦从学堂回来,他发现家里已是几度风云变幻。 “大伯父大伯母这是怎么了?”董永琦一回府,便先去福安堂见董老太太,谁知,董大老爷夫妇俱在,一个脸上多了几道血抓痕,另一个双颊红肿,眼角发青,正双双挨着董老太太的训斥。 林银屏躺在摇椅里,神情悠哉悠哉,正一粒一粒吃着新鲜的水葡萄。 “你不是去过你娘那里了?干嘛不问她,反倒回来问我?”林银屏懒洋洋的答了一句。 董永琦捞了一把小凳子,坐到林银屏的摇椅旁,和颜悦色道:“我问了,娘不告诉我,只叫我来寻你,你行行好,与我略讲一讲,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林银屏定定地看了会儿董永琦,然后,在摇椅上翻了个身,只丢给他一个后脑勺,以及曲线玲珑的背影。 董永琦:“……”他又说错什么了? 是夜,房里多了一个人,林银屏感觉十分不爽快,就她一个人睡的时候,她想打滚就打滚,想翻跟头就翻跟头,哪像现在这般,她都不便肆意活跃了,心情一不爽,她便想找个茬发泄一下。 “你不是要科考么?这么早就睡,也不多熬夜苦读一会儿,能考上举人么你!”一室寂静中,林银屏忽然阴阳怪气道。 董永琦枕着手臂,正幽幽望着房顶。 陡闻林银屏和他说话,不由坐起身,温声回道:“我考不考得上举人,你在乎么?” 林银屏坐在床畔,无聊的踢蹬着两条腿儿:“我这几天想了想,发现五年的时间,有点太久了。” 闻言,董永琦轻轻一怔:“你想说什么?” “不等五年以后了,我想尽快与你和离。”林银屏停住乱晃的腿,表情严肃道。 董永琦:“……” 从软榻上起身,董永琦顺手端了一个绣墩,摆到林银屏的床前坐好,神色也十分庄肃:“我不答应。”略顿一顿,他才接着再道,“答应你的五年之约,已是我最大的让步,你为何突然反悔?” 林银屏抿了抿嘴:“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法子。” 见董永琦张嘴欲言,林银屏抢先保证道:“放心,依旧是我背锅负责任,你最多会被人议论一句倒霉罢了。” “……能和我说说,是什么好法子么?”董永琦沉默片刻,尔后轻声问道。 ☆、熊心豹子胆 林银屏打算和董永琦好聚好散,便也不作隐瞒, 将自己新的想法说了出来。 也算是叫他有个心理准备。 “我嫁你尚不足一月, 便历经你郭姑父背着妻子,在外头私置外室, 你隔房堂兄背着妻子,与妻妹勾搭成奸,你伯父伯母又大打出手,反目成仇, 重重刺激之下, 我忽然对你们男人失去了信心, 便起了厌恶俗世的念头。” 当然, 这点力度还不太够。 等慕容恒的事情爆出来, 她正好借这一把东风,顺势闹一闹。 她有过不少荒唐前科, 会因这等莫名其妙的理由,便与新婚夫婿闹和离,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也不算多稀罕古怪, 如此这般,错责骂名依旧是由她背负, 作为倒霉蛋的董永琦,大概率会收获不少同情怜悯。 “为了与我和离,你竟想绞了头发当姑子?”董永琦很无语。 不得不说,林银屏真的十分有想法。 林银屏白一眼董永琦, 发现这厮的关注点有些歪:“我可以代发修行,或者当道姑啊,谁说我要当光头尼姑了!”双手撑在身侧,林银屏又轻轻晃起了双腿,冲对面的董永琦挑了挑眉,“怎么样,我这个法子,很为你的面子名声着想了罢。” 夏夜闷燥,林银屏自赤足而眠。 白生生的小脚丫在眼前摇来晃去,董永琦的小心脏也跟着晃来摇去。 “你这个法子,不怎么样。”垂头半晌的董永琦,终于抬起了眼睛。 闻言,林银屏不由双眉一竖,压低嗓门恼道:“董永琦,我好心好意替你着想,你别太不识趣!”她没有在新婚之夜就闹腾,一是为自己和长公主府考虑,二也是为董永琦考虑,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林银屏板起脸,眯眼威胁道,“一旦时机成熟,你若敢不配合我,我就叫你好看!” “阿屏,如果我说……” 董永琦凝着林银屏凶巴巴的脸蛋,语气郑重道:“如果我说,这辈子,我只愿意守着你一个人过,什么私置外室、勾搭妻妹、纳妾收小,我统统都不会碰,你愿意和我踏踏实实过一生么?” “不愿意。”林银屏想也不想的回道。 董永琦眉峰一紧,眸光微暗道:“你不信我说的话?” “那倒不是。”林银屏摇了摇头。 董永琦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他的性子堪称懦弱,父母之命,他不敢违抗,只能听从,妻子之威,他也不敢反抗,只能忍让,但与此同时,他又是一个很深情的人,至始至终,他都爱着薛兰馨,哪怕与林银屏夫妻不睦,他也没说偷偷开辟什么第二春、第三春。 男人一往情深是好事,可惜对象不是她。 林银屏睨着董永琦,目光淡漠,声音平静道:“你心里藏有人,我不会和你这样的男人共度一生。” 她不是没想过破罐子破摔,和董永琦凑活着一起过,反正她娘家给力,董家谁也不敢欺负到她头上。 但是,她不甘心。 她若真那么做了,薛兰馨的存在,便如一根利刺哽在喉头,就算董永琦真的一辈子守着她一人,她依旧无法接受。 “我说过,我心里没人!”董永琦问心无愧的再次强调。 林银屏斩钉截铁的怒瞪回敬:“还撒谎!” “你说我心里藏了人,那好,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故意败坏我的声誉!你叫她出来,我与她面对面对峙!”董永琦俊眉一拧,豁然站起身来,“你若找不来人,便是故意诬陷我!” 董永琦不可告人的秘密,从未泄露给任何一人知道,而且他捡到薛兰馨的手帕时,也没有什么人看见。 更别提,自他附了董永琦的身子,已把唯一的证据烧成了灰烬。 所以,林银屏的指责,纯属无凭无据,臆想乱猜,便是说破了天,也不会有人相信她。 “反正,我就是知道,你再否认狡辩,也没有用!”拿不出证据的林银屏,只能在嘴上耍无赖。 她会知道董永琦暗恋薛兰馨,这剧情是从原著里看来的,她上哪儿找能对峙的人去,能证明此事属实的证据倒是有,可惜,她在董家细细翻了好几遍,也没把那条绣着兰花图案、落款为馨字的手帕找到! 要不然,她早拿出证物,摔到董永琦脸上了! 董永琦沉默片刻,才又道:“这么说,你意已决,完全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了?” 林银屏重重点头:“不错。” “好,我明白了。”董永琦说完这几个字,便转身离开,回软榻上睡去了。 只留一只铺着芙蓉锦的绣墩,孤零零横亘在床前。 林银屏以为董永琦答应了,便心满意足的一夜安睡,次日一早,当她睁眼起床时,董永琦早就不见了踪影,她洗脸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冬雪有点意外的回禀道:“二爷一早就出门会友了,奶奶不知道?” 作为一对相处和谐的夫妻,林银屏怎能不知道丈夫的行踪。 “哦,瞧我这记性,竟然给忘了。”林银屏随口糊弄了一个借口。 冬雪信以为真,意外之色尽数消除。 早饭过后,林银屏正躺在廊下悠闲望天,颐华长公主身边的邢嬷嬷,忽然急匆匆亲自登门,找林银屏回公主府一趟:“公主病了,想见一见姑奶奶。” 林银屏不疑有他,赶忙随她登车而去。 一路进到颐华长公主所居的正院,林银屏刚踏进房门,跟在身后的邢嬷嬷,便从外头把门关上了,林银屏大吃一惊,正要质问她在搞什么,一道声音忽然在脑后沉沉响了起来:“阿屏。” 林银屏一脸纳闷的转回头,只见颐华长公主好端端立在落地罩旁边。 “娘,邢嬷嬷不是说你病了么?”林银屏口气疑惑道。 颐华长公主板着一张冰块脸,冷冷不悦道:“你随我过来。” 林银屏揣着一肚子不解,抬脚跟了上去。 一进内室,颐华长公主冷冷的怒喝声,便劈头盖脸砸了下来:“阿屏,你给我跪下!” 哈? 林银屏呆了呆,有些傻眼:“娘,我究竟做错什么了,要你故意装病诓我回家,又不问青红皂白,就罚我下跪?!”不管是原来的林银屏,还是现在的林银屏,都不是被人吓唬长大的,所以,想叫她下跪受罚,必须给个理由先! “你究竟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没有数么?”颐华长公主疾言厉色道。 林银屏梗着脖子,倔头倔脑道:“还请娘先明言直说!” “好,我就与你明言直说,今天一大早,董永琦来见我了!” 颐华长公主的一番话,仿若一个响雷在头顶轰然炸开。 林银屏心底忽然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董永琦明明对丫鬟说他出门会友了,谁知,他竟是跑来了公主府,林银屏压住心虚和紧张,强装镇定道:“然后呢?他和娘说什么了?” “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真想叫我把你干的荒唐事,一件一件全抖落出来么?”颐华长公主怒目圆睁,恨恨的瞪着一脸无惧的闺女,“新婚当夜,你就不肯和姑爷圆房,还是他割破手指,污了白绫喜帕,这才瞒过了董家众人。” 林银屏镇定的表情,顿时裂了个彻底。 董永琦这厮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居然敢背着她偷偷来告状! 见闺女终于拉了脸,不再嘚瑟了,颐华长公主顿时冷笑一声,恼火道:“你还要我一件一件再说下去么?” “董永琦这个王八蛋!他竟敢出卖我!” 林银屏深吸一口气,一撸袖子,一攥拳头,大怒道:“他人呢!叫他给我滚出来!” 见闺女不思己过,反想去找董永琦撒泼,颐华长公主一掌击在桌案,心头的雷霆之火愈发旺盛:“你还不给我跪下!” 林银屏扁了扁嘴,这回老老实实跪下了。 她一面在心里,把董永琦骂了个狗血淋头,一面又悄悄松了一口气,好吧,董永琦把两人假扮夫妻的事情捅出来,也并非全是坏处,至少叫颐华长公主知道了,她并不满意现在的婚姻生活。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就看谁更技高一筹了。 当然,在此之前,她肯定要先接受一番暴风骤雨的洗礼,叫公主娘先泄泄火。 “我还以为你是成亲了,长大了,这才变懂事了,敢情全是唬我、演给我看的呀!” 颐华长公主素来举止优雅,姿态端丽,唯有在碰到小闺女的事情时,才会情不自禁变身成暴躁的老母亲,她虎着脸,叉着腰,在耷拉着脑袋的闺女面前,一面来回不停的踱着步子,一面噼里啪啦的怒声训斥。 “你还真是长本事了!以前只会横冲直撞,现在还学会耍心眼了你!” 林银屏抬起眼睛,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了一句:“娘,你以前总嫌我没心眼,恼我被慕容惜哄的团团转,如今我好容易长了点心眼,你怎么还不高兴呀!” 正满心怒火的颐华长公主:“……” 略缓了一口气,颐华长公主才冷着脸继续训话:“我是希望你长点心眼!但你长的算个什么心眼,全是歪门邪道!我问你,当初你瞧中了董永琦,哭着喊着非要嫁给他,我与你爹好话说尽,你愣是一点都不听劝,一心一意认死了他,我当时是怎么和你说的!” “……我忘了。”林银屏低下脑袋,伪装选择性失忆患者。 颐华长公主:“……” 深深呼吸一口气,免得还没驯服闺女,自己反倒先被气晕过去,颐华长公主揪住闺女一只耳朵,在她耳边大声说道:“你忘了不打紧,我可替你记得一清二楚!” ☆、狼人 被扯耳朵的林银屏,哎哟哎哟叫了起来:“娘, 你轻点儿, 疼疼疼疼疼疼……” “知道疼就好!知道疼才能长记性!”颐华长公主弯着腰,两枝插在精致发髻间的金步摇, 在林银屏眼角摇来荡去,发出悦耳泠泠之音,“我和你说过,婚姻大事, 容不得儿戏, 问你是不是真的考虑清楚了, 你是怎么答我的?” 林银屏继续装失忆:“我忘了……” “还敢说你忘了!”见闺女还给自己装赖皮脸, 颐华长公主心头一恼, 捏闺女耳朵的力气,立刻又大了两分, “不过,没关系,我还替你记得一清二楚!你答我,你已经考虑清楚了, 这辈子非他不嫁,永不后悔!这些话, 是不是你说的,我可有添油加醋,说错半个字!” 林银屏感觉很冤枉:“……” 当时的林银屏,又不是她。 “还有, 婚事订下以后,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颐华长公主的怒气还没发泄完,见闺女的耳朵已经被拧红了,便冷哼一声松开她,继续叉着腰虎着脸边走边骂,“我和你说,到了夫家,要和姑爷好好过日子,不要再乱使性子、乱发脾气、瞎乱胡闹,你是不是都赌咒发誓,心甘情愿答应我了!” 林银屏耷拉着脑袋,愈发垂头丧气。 “谁曾想,新婚当夜,你就反悔了你!要不是董永琦人机灵,又肯忍让你,我和你爹的脸,早就丢遍满京城了!” 颐华长公主越说越气,便停下步子,改为一手叉腰,一手怒指闺女的姿势:“董永琦受此奇耻大辱,却一个字都没往外说,这既是维护董家的面子,也是为了公主府的声誉着想,他本想着你是娇娇女出身,一时耍些小孩子脾气,也是有可能的,便假装敷衍着陪你胡闹,只等你哪一天回心转意了,便同你踏踏实实过日子。” “哪知,你却更加无法无天,异想天开,竟想借着他家里鸡毛蒜皮的龌龊事,光明正大与他闹和离,他实在劝不住你了,又明白兹事体大,这才谁都没惊动,悄悄告诉了我知道!” 颐华长公主说的唾沫横飞,气急之时,纤细的手指尖更是连连戳在闺女的额头。 “幸好他告诉了我实情,否则,还不叫你把天捅出个窟窿!” 被公主娘骂了好半天,林银屏终于瞅到空隙,插嘴说了一句:“我实在不想同他过了,又怕惹娘生气,这才绞尽脑汁出此下策,娘,你就答应我和董永琦和离吧,我保证,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再也不惹您生气。” “糊涂!执迷不悟!” 颐华长公主又一指戳在闺女额头,痛心疾首道:“娘早和你说过,婚姻大事绝非儿戏,这是一辈子的事儿,叫你一定考虑清楚,如今,全京城都知道你嫁给了董永琦,怎能随便再悔婚,我和你爹也丢不起这个脸,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林银屏定定看着颐华长公主,又问:“真的不行么?” 见闺女花容失色,神情惨淡,颐华长公主心头一痛,一面扶跪地许久的闺女起身,一面又缓和了语气:“阿屏,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娘如何不盼着你家庭美满,一生幸福,可是,阿屏,你要明白,不是所有的路,都能再原路折回去的,你和董永琦的婚事,已经木已成舟,板上钉钉,无法再回头了。” 林银屏闷着脑袋没吭声。 拉着女儿一道坐下,颐华长公主轻轻拍着女儿的手,接着再道:“董家上下一团糟糕,我和你爹最终答应如你所愿,也是看在董永琦脾气好、知上进,勉强算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如若不然,便是你再哭闹作怪,我和你爹也万万不会松口同意。” “前几天,你爹特意约国子监祭酒一叙,过问董永琦近来的功课,梁祭酒说,董永琦这几个月进步很大,不管是写的字、还是做出来的文章,都比之前锦绣通透许多,这科的秋试榜,他定能占据一席之地。” 林银屏扁了扁嘴,小声吐槽一句:“听他瞎吹牛皮。” 董永琦能不能秋闱中榜,还有谁比她更有发言权么。 “你这丫头,少说晦气话!”颐华长公主轻拍一下闺女的爪子,又有点想暴走,“夫荣妻贵,他要是能一举中了秋闱,你脸上也有光不是。” 林银屏闭成蚌壳嘴,拒绝回答这个假设性问题。 颐华长公主却还在卖力夸赞女婿,希望闺女多看到他一点好处:“而且,别院的下人都来回过我了,董永琦每天晨起,按时锻炼上学,晚上一回去,又一刻不停的秉烛夜读,不知多勤奋刻苦。” “他勤不勤奋,和我有什么关系。”林银屏低声哼哼道。 颐华长公主气得再拍闺女的爪子:“又说孩子话!” “我告诉你,不许再胡闹了,否则,我绝不轻饶了你去!”苦口婆心说了半天,颐华长公主又开始疾言厉色。 林银屏耷拉着脑袋,不肯答应。 “听到我说的话了么!我可不是在与你开玩笑,事关门楣声誉,我决不允许你乱来!”见闺女还不服软,颐华长公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林银屏终于张了嘴,问的却是:“他在哪儿?” 颐华长公主目露警惕道:“你要找董永琦闹腾去?”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既不会找他打架,也不会乱摔东西,顶多和他吵几句嘴,娘尽管放心!”林银屏嘴角一撇,瓮声瓮气道。 颐华长公主:“……” 董永琦并没有离开公主府,而是待在林银屏未出阁前住的院子,他正坐在一张如意圆桌旁喝茶,陡闻外头响起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便猜到应该是林银屏来寻他算账了。 一阵疾风吹过,俏脸紧绷的林银屏坐在了对面。 “好你个董永琦,你竟敢偷偷跑来告状!”一坐下,林银屏便以掌击桌,大怒道。 董永琦拎起茶壶,动作优雅的倒了一盏温茶,再递放到林银屏跟前:“喝杯茶,消消火。” 林银屏将脸一扭,鼻孔朝天,冷冷的哼了一声。 “阿屏,你若真想重回自由身,不妨认真听我一言。” 董永琦转着一只三月春柳的小茶盅,随意的坐姿,转杯的神态,流露出几分悠闲清雅的写意,温声款款道:“你之前说的那些和离借口,都是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策,我有一个真正的好主意,你要不要听?” 林银屏转过脸,好奇道:“什么好主意?” “你若不介意当一回寡妇,我可以为你诈死,从此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林银屏呆住了,久久无法回神:“你……你说什么?诈死?” “不错,只有我‘死’了,你才能顺顺当当离开董家,便是御旨给我们赐婚的陛下,也没法说半个不字,否则,不管我们以什么方式和离,不仅公主府和侯府的名声会受损,陛下同样颜面无存,百害而无一利。” 林银屏以一种全新的眼光,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了董永琦好几遍:“你讲真的,还是在和我开玩笑呀?” “只要你同意,我明天就可以‘死’给你看。”董永琦搁下手中的小茶盅,眉宇之间一派严肃认真。 林银屏:“……” 真没看出来,董永琦不狠则已,一狠就干脆变狼人了啊。 “那你爹娘呢?你也不管不顾了?你可是他们的长子!”林银屏忍不住问道。 董永琦微微一笑,语气平静:“作为交换条件,我希望他们能得到公主府的庇护和提携,当然,也不是要一直照顾他们,时限……十七年,以后是好是歹,就看他们自身的造化了,如何?你可愿意答应?”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么不可理喻的法子,亏你也想的出来!”林银屏只觉惊怒不已。 她要多丧尽天良,才会答应这么残忍的条件! 闻言,董永琦缓缓垂下眼睫,语气温柔而哀伤:“不然怎么办?你和离的信念,坚如磐石,只怕我磨破嘴皮子,也无法打消你的念头,身为董家子孙,不能光宗耀祖便罢了,若是还给门楣抹黑,岂不妄为董家子孙,阿屏,我别无选择,要么‘诈’死还你自由身,要么……” 董永琦的未尽之语很明显,要么——他必须和林银屏好好过日子。 “阿屏,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到做到。”望着林银屏纠结无比的表情,董永琦缓缓站起身,“你考虑清楚了,便给我一个答复,我先回去了。” 董永琦走后,呆坐许久的林银屏,忽然拎起茶壶,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凉茶。 这个董永琦,可真会给她出难题! 既回了娘家,午饭自是要在公主府吃的,贺氏正有身孕,不便照顾林宝泓,小伙子便暂时养在颐华长公主屋里,午饭桌上,林驸马表情严肃,目露不悦,显然也知道林银屏又干了什么好事,林宝泓则偎在颐华长公主怀里,拿乌溜溜的大眼睛,悄悄打量闷不吭声的小姑姑,仿佛在疑惑些什么。 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 午后,日头很大,不宜出行,林银屏便又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边挠自己的脑袋瓜,一边唉声叹气。 半下午时,董永琦忽然去而复返。 “怎么又回来了?”林银屏趴在桌子上,整个人十分没精打采。 董永琦抿了抿唇,神色无奈道:“家里听说长公主病了,叫我来看一看。” 林银屏轻轻‘哦’了一声,便没话说了。 “你呢?考虑的怎么样了?若是同意,我们正好商量一下详细计划。”董永琦坐到罗汉床另一侧,温言和语道。 林银屏白一眼董永琦,颇没好气道:“这还用问嘛!为了我的一己之私,叫你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叫你有家不能归,我还算是个人么!这个法子根本不现实!以后别再提了!” 董永琦心下暗喜,面上却故作为难:“那我也没什么好法子了。” “先暂时维持原状,别的押后再提。”林银屏依旧贼心不死,轻轻嘀咕道,“我还不信这个邪了,想和个离会这么难!” 听到嘟囔声的董永琦:“……” 折腾了半天,两人还要继续在原地打转啊。 当天,林银屏和董永琦都留在公主府夜宿,是颐华长公主强烈要求的。 既然知道了女儿女婿还没圆房,她自然要在后头推一把。 是以,晚饭过后,颐华长公主特意拉了小闺女单独叮嘱:“阿屏,不许再胡闹了,今晚赶紧把洞房补上,成亲快一个月了,连房都还没圆,成何体统!” ☆、圆就圆 面对公主娘的要求,林银屏撅着嘴巴, 不肯答应。 拜堂成了亲, 却不乐意圆房,闺女干出这种缺德事, 颐华长公主都快替她臊死了。 苦口婆心劝了那么久,闺女竟然还是我行我素,不肯低头认错,见状, 颐华长公主顿时出离愤怒了, 她寒着脸骂道:“成亲圆房, 天经地义, 你又犯什么倔脾气!” 林银屏也不和颐华长公主对嘴, 依旧撅着嘴巴,安静如鸡。 “阿屏, 你别以为抿着嘴巴不吱声,我就拿你没辙了!”唱了半天独角戏的颐华长公主,一拍座椅扶手,冷喝一声, “再不听话,我可要请家法了!” 听到家法二字, 林银屏有点不淡定了。 “娘,我才是你亲女儿,你却为了董永琦对我动家法,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你。”林银屏小声嘀咕起来。 颐华长公主恨铁不成钢道:“出尔反尔的人是你, 任性胡闹的人也是你,你叫娘怎么是非不辨的包庇你!但凡董永琦有一点慢待你的地方,娘会如此么?阿屏啊,这件事是咱家理亏,娘总要给董永琦一个交代,况且,你们已是正经夫妻,同处一室,却分床而眠,你自己说说,这像话么?” 闻言,林银屏挠了挠头皮,也有点烦躁。 这都是她意外穿书,引出来的蝴蝶效应,又不是她故意非要这么干的。 颐华长公主的训斥还在继续:“……你是个姑娘家,又已经出了门子,你父亲不想叫你太没脸,这才一直由娘出面劝你,你要是再不听劝认错,彻底惹怒了你父亲,他的脾气,你也清楚,一旦真请出了家法,便是娘也拦不住的。” 林银屏绿了绿脸:“……” ‘她’的确被林驸马上过两回家法,一回被打成了红烧猪蹄,一回被打成了竹笋炒坐板肉。 一想到吃晚饭时,林驸马板出来的阎王面孔,以及时不时扫过来的飕飕冷眼,林银屏不由双股一颤,菊花一紧。 这个杀千刀的董永琦,可真是害惨她了! “该说的道理,娘已经说尽了,倘若你还是执迷不悟,娘就叫你爹过来了。”知道小闺女最是畏惧丈夫,颐华长公主冷着脸,对她下了最后的通牒。 眼见强烈抗拒无用,林银屏心中念头一转,便使出了‘拖’字诀。 “娘,我还没有准备好,等准备好了,我同他圆房便是。”林银屏扭着手指,不甘不愿的应了一声。 状似认错服了软。 闻言,颐华长公主再怒拍扶手,又是一顿噼里啪啦的训斥:“少拿托词糊弄我,从小到大,你前脚答应后脚就反悔的事情,干的多了去了,你以为娘还会上当!” 林银屏面无表情脸:“……” 原来‘她’的信用值,早就欠费停机,不管用了么。 “你既没生病,又不值行经期,还需要做什么准备!成亲洞房这种事,早在你上花轿的那一刻,你就该做好准备了,况且……”颐华长公主话锋一转,语气缓沉道,“你和姑爷已经大婚快一个月了,就算当时没做好准备,现在总该准备好了吧,别再给我打马虎眼!” 一计不成,林银屏迅速再生一计。 她能弄虚作假第一回,难道还不能再搞出来第二回? “好啦,圆房就圆房,我答应,现在总成了吧。”林银屏耷拉着脸,摆出一副彻底认命的臭脸。 小闺女近来颇长了一些歪心眼,颐华长公主已被她糊弄过一回,自然对她有了警惕之心,女儿女婿圆房这种私密事,她又不好亲自坐镇监督,为免她再偷偷捣鬼,颐华长公主遂冷着脸再道:“你答应就好,今晚,邢嬷嬷会在你院里值夜,你回院里的时候,便领她一道走吧。” 一听这番话,林银屏顿时脸色大变:“什么?!” “怎么,我贴身的人派给你使唤,还委屈你了不成?”颐华长公主睨着小闺女,轻哼一声。 林银屏脸色难看的拒绝道:“我不要她伺候。” 有邢嬷嬷在,她还造哪门子假,肯定直接全露馅儿。 “哼,我就知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又在跟我耍心眼儿,表面答应我,背地里做的,只怕又是另一套。”颐华长公主摆出一副‘你是我生的,我还能不了解你’的姿态,“阿屏,你再跟我绕花花肠子,我可真叫人请你父亲来了。” 见事情已毫无转圜的余地,林银屏恨恨的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你干什么去!”颐华长公主端坐如山,在林银屏身后呵斥了一句。 林银屏语气恼火:“还能干什么,现在就去找董永琦圆房!” 颐华长公主蹦了蹦额筋,轻轻叹气。 林银屏离开颐华长公主的住处时,果然有一个身材高挑、面貌清瘦的老嬷嬷,默不作声的跟在了她身后,邢嬷嬷也是奉命行事,林银屏自然不好迁怒她,但她又实在心烦意乱,便使性子去了花园,找了架秋千坐下。 正逢十五月圆夜,一轮明亮的银月,悬挂在夜幕之上。 见林银屏晃着秋千,瞅着月亮,也不知在想什么,邢嬷嬷倒也不上前催促,只在不远处安静的候着。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林银屏忽然自秋千上起身,大步流星的回了院子。 屋里,董永琦身穿一袭石青色的细绸夏袍,正坐在灯下,一脸认真的写些什么,林银屏绷着脸一进门,便直奔董永琦而去,随手夺过他手里的笔,一把拍在桌案:“别写了!去沐浴!把自己洗干净!” 被抢走笔的董永琦,有一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林银屏咬牙切齿道:“洗干净了好圆房啊!” 董永琦继续茫然中:“啊?圆房?这又从何说起?” 林银屏黑着一张俏脸的脸庞,懒得和他解释,只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去啊!” “我……我正写文章呢……”董永琦刚说了半句,就被林银屏劈头打断,“写文章有和我圆房重要么?只是写文章,又不是在科考,事有轻重缓急的道理,你不懂么?等圆了房,哪怕你熬夜写一晚上呢,我也不管你!” 董永琦从椅中起身,面露无奈道:“你到底怎么了?” “还不都怨你!你找我娘偷偷告了状,她知道我们还没圆房,逼我给你一个交代。”提起董永琦偷偷告密的事,林银屏就来气。 闻言,董永琦耐心解释道:“我找长公主告状,不是为了逼你和我圆房,只是想阻止你闹和离,只要你不把事情闹大,我们同不同房并不打紧。” “你现在说这些顶什么用!”林银屏冷着脸,气鼓鼓道,“我娘说了,我要是不和你圆房,就要对我动家法!” 董永琦呆了一下,立刻道:“我这就去与长公主说。” “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去找我娘说,我娘只会又骂我任性胡闹,到头来,只怕还要挨一通教训!别再啰嗦废话了,赶紧去沐浴圆房,早完事早交差!”林银屏说完这些话,便气哼哼的走了。 董永琦在后头叫了一句:“哎,阿屏……” 林银屏却不理睬董永琦的呼唤,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林银屏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董永琦不由蹙起眉头,林银屏明显不是心甘情愿,而是带了赌气成分的,他要真在这个节骨眼上同她圆房了,只会叫她气上加气。 沉吟片刻,董永琦便大步追了上去。 林银屏正在卧房摘头上的簪环,董永琦挪步过去,温声开口:“阿屏,你既非心甘情愿,又何必勉强自己,我们的新婚之夜都能糊弄过去,最多今晚再……” “我娘把邢嬷嬷派了过来!”林银屏只用这一句话,便叫董永琦把未说完的话吞了回去。 屋中沉寂了片刻,过了会儿,董永琦又轻声开口:“那也无妨。” “阿屏,我说过,我是真心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你一时不情愿没什么,等时间长了,你总会看清楚,我究竟是不是真心。”董永琦抬起手,轻轻扶住林银屏的肩膀,“我明儿会与长公主好好说,必不叫你再受责骂。” 林银屏转过身子,望着弯腰俯头的董永琦,闷声道:“不用麻烦了,你我一日不圆房,我娘只怕一日心不安静,与其叫她逮着我见儿天的又催又训,还不如直接遂了她的愿,也免得一直麻烦。” 在花园足足坐了半个时辰,林银屏已经想明白了。 若是未同房之事,只有天知地知她知董永琦知便罢了,但现在的情形变了,林驸马和颐华长公主都知道了,她若是一味拧巴对着干,就算有董永琦真心替她说好话,他们只怕也不会放松对她的催训,后患简直无穷无尽。 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真的做给他们看。 反正原林银屏和董永琦成婚多年,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便是真的睡了一觉,也不会产生什么麻烦。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没必要为了什么可笑的贞洁问题,一直和颐华长公主夫妇对着干。 既得不偿失,也没什么意思。 摘完发饰和耳环,林银屏拿一根长簪,随意挽住头发,便准备起身去沐浴,看一眼神色复杂的董永琦,林银屏语气平静道:“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今天晚上,你不必再睡软榻了。” 洗完澡,林银屏穿着一身红缎寝衣,坐在床边等磨磨唧唧的董永琦,过了好一会儿,董永琦也同样穿着锦缎寝衣回来了。 房内燃了一对大红喜烛,床褥上头铺着一块白绫喜帕,连为两人准备的寝衣,都是新婚夜应穿的红色。 嗯,很好,洞房花烛夜基本重现了呢。 邢嬷嬷不愧是颐华长公主贴身的人,真不是一般的能干。 ☆、欧凯了 红烛高燃。 “一个大男人,洗澡竟然比我还磨叽!”林银屏瞪一眼姗姗来迟的董永琦, 一抬双腿, 径直爬进了床榻里侧。 董永琦心情微妙的坐到床边,口气小心翼翼:“阿屏, 你真的做好决定了?确定不用再深思熟虑一下?” “少啰嗦!”林银屏一拍床板,清喝一声,“快点给我上来!” 董永琦哪敢往床上爬,屁股依旧牢牢黏在床沿儿, 面露犹豫道:“要不, 我还是去睡软榻罢。”别的新婚夫妻圆房, 都是含羞带怯, 缠绵悱恻, 他和林银屏呢,哪里像是要圆房, 分明是快打架的征兆,“你现在只是意气用事,依我之见,还是等你冷静下来了, 再决定要不要真的圆房。” “董永琦,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林银屏直接解开上衣, 随手一脱,便甩丢到了床角,下巴高抬道:“谁意气用事了?我现在十分冷静!你到底上不上来?是不是还要我亲自请你?” 鸳鸯戏水的大红肚兜,纤细修长的玉白手臂, 毫无遮掩的冲入眼帘,董永琦忍不住直了直眼睛。 “新婚之夜时,你不是很理直气壮么,现在怂什么怂,你给我过来!”见董永琦屁股上仿佛长了钉子,一直坐在床沿一动不动,林银屏一急,索性往外一扑,胡乱扯住他一条胳膊,便用力往床里拖。 见状,董永琦顺势一倾身,与使劲拖他的林银屏,一块倒在了床上。 四目相对间,董永琦的嗓子眼微微发干,林银屏也陡然安静了下来。 董永琦定了定神,认真再道:“阿屏,我今日说的诈死之计,真的不是同你开玩笑,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否则,过了今晚,我再也不会答应你。” “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答应你的荒谬之计!”安静只是一瞬,林银屏又迅速变得忿忿不平。 董永琦眼睫微眨,缓缓低声道:“阿屏,你是个好姑娘,此生,我定不负你。” 林银屏一撇嘴,正要反驳‘谁稀罕’,董永琦的脸忽然凑过来,嘴巴正好贴在她的嘴唇上,林银屏先是一呆,下一刻,立刻用力推开他,一面拿手背抹嘴,一面怒声威胁道:“不许亲嘴!” “为什么不许?”董永琦很不解,都要真圆房了,亲个嘴不应该么。 林银屏恶声恶气道:“我说不许就不许。” 董永琦想了想,只好先一口咬在她圆润的小肩膀,嗯,嘴巴可以晚一点儿再亲。 …… 夜深人静,林银屏臭着一张俏脸坐了起来,董永琦随后跟着坐起,身上光裸,呼吸微喘,他一把揽住林银屏的腰,在她耳边吐字低沉:“还恼我呢?” 都说了不许亲嘴不许亲嘴,还敢瞅机摸空的亲,简直狗胆包天! 林银屏心头恼火,直接一手肘向后撞去:“松开!已经圆房完了,还黏着做什么,写你的文章去罢!” “写文章,哪有陪你重要?”林银屏的那点子力气,对董永琦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虽然被捣了一下,董永琦仍然搂着林银屏没撒手,“阿屏,我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你给我生两个娃娃,我给你挣凤冠霞帔。” 林银屏一面接着挣扎,一面直接撂话:“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一旦寻到机会,我还是会与你和离的!” 董永琦有点头疼:“……” 都把清白之身给他了,怎么还念念不忘要与他和离啊。 董永琦头疼苦恼之余,不免放松了力气,叫林银屏挣脱开去,眼见她下床穿鞋,刚站起身,就哎哟一声又坐了回去,便赶紧扑凑上前,语气关怀道:“疼的很厉害么?” 提起这茬,林银屏就又来气:“你还好意思问?”技术那么烂,偏偏硬件设施很彪悍,她不疼的双腿打颤才奇怪了。 董永琦抿了抿嘴唇,耳根微红:“以后会好的。”正式圆房之前,他已经足够体贴安慰,但是,对于床笫之欢,他只有一肚子的理论知识,亲自实践还是头一遭,俗话说的好,熟能生巧,他以后肯定会提升水平的。 “既然疼的紧,还是我抱你去沐浴吧。”正值夏季,圆完房的两个人,身上都是黏腻糊糊。 林银屏拨开董永琦又想探过来的爪子,板脸不悦道:“用不着。”说完,就披上一件宽大的外袍,咬着牙一摇一晃走了。 董永琦叹了口气,也披上外袍,跟到了她后头。 到了净房,董永琦并不急着去沐浴,而是一路尾随林银屏,到了她的浴桶旁边,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往温水里掺进了几滴灵泉:“阿屏,多泡一会儿,你会感觉舒服许多。” 拿后脑勺对着董永琦的林银屏,颇没好气的张嘴撵人:“洗你的澡去罢,废话那么多。” 董永琦这才转身离开,去了屏风另一侧。 同样在洗澡水里掺了几滴灵泉,待泡的差不多了,董永琦便起身出水,往隔壁一探脑袋,只见林银屏已靠在浴桶里睡着了,见状,董永琦无语的失笑了一阵,怪道一直没动静呢,原来是困到去见周公了。 一路把林银屏抱回床上,董永琦小心的没有惊醒她。 挨在她身旁躺下,董永琦睁着眼睛,尚无困意。 母妃在世时,曾经对他说过,以后要是娶了妻子,要好好待人家,别叫她伤心,可惜,他一直身体病弱,直到十七岁病逝,都没娶上一个媳妇。 现在好容易娶了媳妇,媳妇却总想离他而去。 哎,难道真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身为皇子时,他是个病秧子,别提拎刀舞剑了,就是笔杆子,也难得多捏一会儿,宫中纵有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也只有眼馋馋的份儿,他脆弱的脾胃,根本经不起折腾,而且,母妃早逝,父皇虽说待他不薄,总归不是他最喜欢的儿子。 而当他变成了董永琦,健康的身体有了,双亲的关爱有了,但是,大伯一家子全是极品,每天鸡飞狗跳闹得他心烦,还要为了功名富贵发奋苦读,连给媳妇买个贵重首饰的私房钱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娶回来的媳妇还总想与他和离。 两种人生各有不如意,但是,若搁在一起相比较,他还是更喜欢……现在的人生。 董永琦脑子里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又偷偷去亲媳妇的嘴,顽心大起的轻声嘀咕吐槽:“你说不许亲,我就真不亲了?你是我媳妇,我想亲就亲!” 被偷偷亲了好几下的林银屏,一无所感的呼呼大睡。 次日清晨,等林银屏睡醒睁眼的时候,董永琦已经穿衣梳洗妥当,正在外间独用早饭,听说林银屏醒了,他便搁下筷箸,起身回了卧房。 “阿屏,感觉好些了么?”董永琦坐到床畔,望着正拿手揉眼睛的林银屏。 林银屏想了一想,皱眉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我抱你回来的呀。”董永琦笑答。 闻言,林银屏的眉毛顿时皱的更紧了,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那我身上的衣服……” “也是我帮你穿的呀。”董永琦笑着再答。 林银屏黑脸半晌,见董永琦还赖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顿时一拍床板,冷喝一声:“你今日不是要去上学么?还不赶紧走!” “这么生龙活虎,看来是身上都好了。”董永琦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我该走了,阿屏,你今儿还是来别院住吧,想要长公主和驸马彻底放心,你总要多表现几日,他们才会真的放松警惕。” 林银屏抓了抓散乱的头发,再度催促:“赶紧给我走!” 董永琦这回没再啰嗦废话,十分干脆利落的走了。 或许是休整一夜的缘故,昨日的腰酸腿软下面疼,这一系列不适的症状统统都没了,林银屏满血复活、活蹦乱跳下了床,正想叫人送水进来,却见屋内的如意圆桌上摆了一封信。 信封上写了四个字‘阿屏亲启’,林银屏一瞧见字迹,不由将脸一沉,董永琦这厮又弄什么鬼。 拆了信,里头没有字,只有一幅画。 林银屏定睛一瞧,纸上画的竟是她的小像,而且还是叉腰撅嘴的不优雅模样,林银屏瞬间生出想把董永琦追起来、狠狠暴打他一顿的冲动,什么人啊这是,她本想随手撕了,正要动手,却又停下。 刚吃过早饭,颐华长公主的召见命令就又来了。 林银屏不情不愿的去了。 “阿屏,既圆了房,你和永琦就是真夫妻了。”颐华长公主拉着小闺女的手,和颜悦色的温声叮嘱,“听娘一句劝,别再瞎胡闹了,以后和永琦好好过日子,董家大房一团污秽邋遢,你少理会他们的事儿,等董老太太百年之后,你们二房虽没了侯府依靠,娘和你父亲也不会坐视不理。” “秋闱在即,你别再闹腾永琦,叫他多分心,等他秋闱中举、春闱中第,娘也好向你皇舅舅保荐他。” “阿屏,你是娘拿命生下来的亲骨肉,娘不会害你的。” “过会儿,你也回别院吧,好好和永琦相处,千万不可再乱使性子了。” 离开公主府的时候,林银屏的心情有一些沉甸甸。 颐华长公主的母爱,并不掺假,她是真的很疼林银屏这个女儿,既然占了林银屏的身子,她自该做一点为人子女该做的事情。 但是,她真要为了这个缘故,从此认下既定命运、和心有所属的董永琦过一辈子么? ☆、生疑 午间。 “什么意思?!”林银屏把小像摔到董永琦身上,怒声质问道, “你是故意作此画嘲笑我么?” 当下的女子, 最讲究仪态端庄,似林银屏画中的姿态, 叫人瞧见了,难免要说一句举止轻狂粗鲁。 董永琦刚下学回家,就被才圆房的媳妇,凶巴巴的怒目而视, 他拿起小像, 好脾气的温和笑回:“我们夫妻一体, 我嘲笑你, 岂不是自己羞辱自己?我作此画给你, 是觉着你这幅样子最好看。” “你……”闻听此言,林银屏有一瞬间的词穷, 很快,她又狠狠瞪圆眼睛,呵斥道,“你没毛病吧你。” 董永琦眼角轻弯, 面不改色道:“所以,娘子千万不要太温柔, 你对我越凶,我就越喜欢你。” 林银屏这一回是彻底词穷了:“……” 继续凶董永琦也不是,不凶他更不是。 仿佛为了验证话里的真实性,当着林银屏丰富多彩的表情, 董永琦特意一面手执小像,一面侃侃而谈:“阿屏,你自己说说,我作的这副小像,是不是特别栩栩如生,瞧瞧这叉腰的手,还有这撅起的嘴,要不是对你凶巴巴的样子铭刻在心,我怎能画得如此传神入骨,倘若叫我画你温柔浅笑的样子,我就算想画,估计也画不出来……” 此话一出,林银屏顿时脸黑如锅底。 “你还说不是在嘲笑我!”林银屏大怒,一攥拳头,就要捶董永琦。 董永琦微扬眉梢,顺势将扑过来的林银屏箍抱到怀里,低眉浅笑道:“都和你说了,你越凶,我越喜欢你,越喜欢你,我就越想亲近你,阿屏,我可以把你想打我的意图,理解为在朝我投怀送抱么?” 被紧紧箍住腰身的林银屏,心底忽然升起一种诡异的感觉。 董永琦的人设,是不是崩的有点太厉害了? 异样的念头刚刚升起,唇上忽然又是一沉,竟是董永琦将脸压了下来,林银屏随即大怒,一面用力推他,一面努力躲开,嘴巴躲开了,脸颊却又遭了殃,这一瞬间,林银屏仿佛又回到了昨夜时光。 床榻上的董永琦,一点都不软弱怯懦,他不仅霸道强势,还十分热情如火。 脑子略走神的功夫,董永琦又寻上了她的嘴,津津有味的品尝起来,林银屏的力气不如他,压根挣不脱束缚,急中一生智,狠狠跺了他一脚,他立刻吃痛的哎哟一声,把她给松开了。 “董永琦,你这个王八蛋!”林银屏指着董永琦,怒气冲天。 被跺了一脚的董永琦,顺势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他一面脱掉鞋子,抱脚轻揉,一面龇牙咧嘴,冲林银屏嬉皮笑脸:“阿屏,你对我投怀送抱,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辜负你的一番盛情?” “你……你少胡说八道!”林银屏险些被油嘴滑舌的董永琦气死,恨不得一鸡毛掸子抽死他。 放下并无大碍的左脚,董永琦靠在椅背,笑得既得意又欠揍:“亲你一嘴,又挨你一脚,说起来,还是我赚了哦。”他张开双臂,冲林银屏挑眉再笑,“阿屏,你还想再打我么?快来,快来,我正求之不得呢。” 林银屏抓狂的跺了跺脚,有点想疯。 《兰馨传》中的董永琦,真的是眼前这厮么?说好的性子软弱好欺负呢?她怕不是读了一本假书! 她必须静一静,好好理一理思绪。 望着林银屏气冲冲离开的背影,董永琦手背掩唇,轻轻笑了起来。 据他这阵子的观察,林银屏并不是一般女子,通常情况下,但凡丈夫对妻子温柔体贴,妻子就算不是死心塌地相随,也是夫唱妇和的共有默契,可他娶的这个媳妇呢,他对她越温和有礼,她越对他爱答不理,倒是惹她动怒生气时,反倒会和他多说几句话,为了尽快和谐夫妻关系,他只能暂时反其道而行之。 于是,董永琦午后去上学前,又给林银屏留了一封信。 由于心情不好,林银屏连午饭都没和董永琦一起吃,而是各吃各的,陡见丫鬟又递过来一封‘阿屏亲启’的信,林银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道:“给我烧了去!” 捧来信件的春雨欲言又止:“……奶奶,姑爷留给您的信,您真的不看看么?” 林银屏皱眉片刻,才黑着脸接了过去。 她倒要看看,董永琦这厮,究竟又写了一封什么鬼东西。 信上无字,依旧还是一幅画,这回画的不是人像,而是一只线条斑斓的大老虎,威风凛凛,凶猛无比,只不过,该老虎的脑门顶,还点缀了一朵柔美的六瓣小花,见状,林银屏立刻将画撕成了碎片。 董永琦这个王八蛋,竟敢暗喻她是母老虎! 当天傍晚,林银屏还没去找董永琦的茬,董永琦反而先来撩林银屏的老虎须:“阿屏,新送你的画,你看了么?” 彼时,林银屏正在给花浇水,见董永琦自己来找骂,当即一抖手中水壶,朝董永琦身上泼去:“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么?敢骂我是母老虎,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母老虎!” 被泼了一身凉水的董永琦,不怒反笑,并朝林银屏竖了竖大拇指,点赞道:“看来,我送的新画,颇得娘子欢心,迫不及待就演绎了一把,什么叫真正的母老虎!不错,还是这么凶,我喜欢!” 拎着空水壶的林银屏:“……”感觉一拳捣进了棉花里。 当天的晚饭,两人又是分桌而食,各吃各的,饭毕,林银屏便到院里纳凉,顺便再细想董永琦的问题。 《兰馨传》中,董永琦正面出场的次数并不多,对他的样貌描述,是清俊如玉,对他的性子描述,是温和谦谦,除此之外,他最大的亮点,是一直深爱薛兰馨,矢志不渝,也是因此缘故,原林银屏才会恼羞成怒,嫉妒成魔,不断给薛兰馨的打脸升级路,充当百折不挠的炮灰女配。 但是,她所看到的这个董永琦,怎么有一点点不对劲儿呢。 就算她穿书过来,取代原来的林银屏,产生了一些蝴蝶效应,那也是剧情进展有所变动,不该连人物脾气秉性都一起改变吧。 她对董永琦的认知,仅限《兰馨传》里的介绍描述,以及原林银屏留下的几回逢面事宜,真论道起来,她其实并不十分了解此人,难道当书中世界,变成现实世界,里面的人物性格,也会有所变化么? 暂时想不通,林银屏索性不再深想,见天色已晚,她便拍拍屁股,滚回屋里睡觉了。 至于还在灯下苦读的董永琦,林银屏还是懒得理睬他。 那厮就是个王八蛋! 屋中各处早细细熏好了香,没有一只蚊蝇作祟捣乱,林银屏遂安稳的倒在床上,闭上眼睛酝酿睡意,迷迷糊糊之际,身边恍惚多出了一个人。 林银屏刚朦胧的睁开眼,已有滚烫的呼吸热气,喷拂在脸上。 “你干什么!”林银屏陡然惊醒。 董永琦拦腰箍住林银屏,低声含笑:“你泼我一身水的帐,咱们是不是该算算了?” “那是你活该!”林银屏恨恨的骂了一句,随即又怒声呵斥,“睡你的软榻去!今晚不许上我的床!”昨天是情况特殊,今儿又不用再敷衍颐华长公主,还滚在一张榻上睡个毛。 董永琦既不滚下床去睡软榻,甚至连箍林银屏的手都没松开,只道:“如果我坚持和你同榻而眠呢?” “你做梦!”林银屏瞬间瞪圆了眼睛,同时拿脚去踹董永琦。 董永琦翻了个身,将林银屏的四肢稳稳压住,沉声再道:“阿屏,你到底在怕什么?是怕和我同床共枕久了,对我日久生情,再也狠不下心肠与我和离么?” “才不是!”被迫与董永琦四目相瞪的林银屏,矢口否认道。 董永琦微微俯头,凑林银屏的脸更近了一些,趁机激将道:“既然不怕,你为啥不敢叫我一起睡在床上,你分明就是怕!要是不怕,你就别撵我下床啊。” 林银屏差点被一堆的怕不怕绕晕:“这是两码事好不好,不能混为一谈!” “在我看来,就是一码事。”董永琦将头再次垂低,低声蛊惑道,“阿屏,你凶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你能不能再像昨晚一样,气势凛凛的威逼我一回?我觉着咱俩的新婚之夜,昨晚还没过完。” 林银屏:“……”董永琦这是在主动求欢?老天祖宗,他的人物形象,这是快崩成碎渣渣了吧。 “好不好呀。”董永琦低声央求起来。 林银屏皱眉道:“你先给我下去!”压得她四肢不能动,这是求人的模样么? “你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董永琦一动不动,低声追问。 林银屏瞪眼道:“答应你个头!” “阿屏,你昨天还说我婆婆妈妈,说我怂,怎么到了今儿个,你自己却怂成这样?反正都已经圆房了,多同房一回,少同房一回,又有什么差别?除非……”董永琦顿了一顿,才贴在林银屏耳边轻语了几句话。 轻语吹入耳中,饶是林银屏脸皮极厚,也忍不住面如火烧,红如云霞。 当夜,董永琦到底没有得逞,林银屏也未成功将他撵下床,次日一早,林银屏又在床头发现一封信,黑着脸拆开一看,只见上头又画的是她,这回不再是叉腰撅嘴的不雅形象,而是手握团扇、含羞带笑的斯文模样。 自从前夜圆了房,董永琦仿佛就像变了一个人。 接二连三遭受心灵摧残,林银屏顿时在别院待不下去了,所以她直接跑路了。 离开之前,林银屏也给董永琦留了封信,上头画着……一头圆胖嘟嘟的猪。《 》 40-50 ☆、臭不要脸 不提董永琦中午回府之后,发现媳妇留书落跑的感想, 只说林银屏, 她离开别院之后,就奔薛兰馨那里去了。 到的时候, 大门口并不太平,竟有吵嚷声传来。 “何人在此喧哗!”林银屏的一个随行护卫,执刀上前,冷喝一声。 和门房正起争执的小厮脸色一变, 立刻作了个揖, 赔笑着回道:“小的是……” 林银屏探头出轿, 直接打断那小厮的自我介绍, 语气傲慢道:“少废话!叫你家主人出来说话,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 竟敢纵容底下人,在我的院子门口颐指气使,大吵大嚷!” “董二奶奶误会了。” 见林银屏忽然乘车出现,本就满心不悦的薛太太, 心中暗骂一声,赶紧自车轿中下来, 语气柔柔的解释道:“并非是我等执意在此吵闹,实在是事出有因,还请董二奶奶原谅则个。” “原来是薛太太啊。”林银屏一面不加掩饰的目露鄙夷,一面踩着脚凳下到地上。 薛太太打扮整齐, 面含微笑的提步上前,客套寒暄道:“几日不见,董二奶奶愈发光彩照人了。” “少和我套近乎!”林银屏懒得理会蛇蝎毒妇,径直冷脸以对:“我管你有甚缘由,总之,在我的门口放肆,就是不把我瞧在眼里,来人,给我大棒子轰走!” 闻言,薛太太脸色微变,却还是强露微笑,保持仪态:“我大老远跑来这里,二奶奶就算不欢迎我入内,起码也叫我说几句话吧。” 林银屏理也不理,抬脚直入大门:“没兴趣听!” “我家老太太病了,想见一见兰馨!原以为她住在城外的庄子里,谁知,竟没找到人,几番寻觅打听,才得知她住在二奶奶的宅子里。”被林银屏带来的仆婢隔拦着,薛太太靠近林银屏不得,只能冲她的背影喊道,“长辈卧病在床,兰馨身为小辈,怎么也该前去服侍孝顺几日吧,我请贵府的门房往里头传几句话,贵府的门房却置之不理。” 林银屏收回刚跨过门槛的左脚,转过身来,挑眉问道:“你家老太太病了?” “正是呢。”见林银屏肯给自己正眼了,薛太太赶忙答道,“病的不轻,却还惦记着兰馨。” 林银屏不但没表示同情之意,反而幸灾乐祸的抚掌而笑:“哈哈哈哈,她是被你的好闺女干的好事,才气病的吧,老太太都气病了,你这个当亲娘的,气色倒好得很,看来,是对你闺女干的好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呐。” 薛太太心计再深,也受不住林银屏如此的侮辱嘲笑。 “谁气病的老太太,你找谁伺候孝顺去啊,找兰馨干什么!真是臭不要脸!”林银屏转身,再次吩咐,“关门,薛太太再不走,就给我放狗咬!真当我的地盘儿,是谁想来就来的!” 薛太太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只能铩羽而归。 “她前两天就使人来过一回,我没理会,谁曾想,今日竟亲自登门了……”干净清凉的屋子内,薛兰馨衣饰简单,却别有一番清丽雅致的感觉,“幸好你提前吩咐过门房,今儿个又凑巧过来,要不然,只怕有的闹呢。”继母亲自登门,继女却避而不见,不管叫谁评判,她总是理亏的一方。 林银屏端着茶盏,不明意味的哼哼了几声。 她早知薛太太不会轻易放过薛兰馨,但凡有点机会,她就会跳出来闹个幺蛾子,便是没有机会,她自己也会创造机会:“依我瞧,你家老太太肯定是装病,长辈们这点最讨厌,动不动就拿装病要挟人。” 她公主娘也讨厌,竟拿装病诓她回娘家,亏她还以为……是真的呢。 薛兰馨眯了眯眼,轻声附和道:“是呢。” 继母此举,别无目的,只是想诓她回薛家罢了,一旦回了薛家,自己就又被她捏在了手心。 “一听说你和董永琏和离了,嫁到郭家的姑太太,便火急火燎的回了娘家,想把她亲闺女嫁给董永琏当继室呢,老太太和大老爷都同意,大太太也快被‘说’服了,亏你后娘还有闲心作闹你。”林银屏状似无意的提起董家现状。 薛兰馨一愣,随即轻勾唇角,些许感慨:“郭姑娘……是个美人呢。” 她和郭彩莲打交道的次数不少,这是个性子娇、脾气大的娇娇女,和董家的四姑娘董永玫,天生就是一对冤家,她要是真进了董家门,董家大房只怕会热闹的更厉害。 如此也好,就算董永琏有心娶薛玉湖为正妻,有姑太太这么一搅和,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一想起薛玉湖的名字,薛兰馨就牙根暗咬,恨不得也一根绳子活活勒死她。 两人正叙话闲聊,秋菊忽入内禀告:“奶奶,南边的回信到了。” 闻言,薛兰馨顿时面露喜色,林银屏也是兴致勃勃:“快拿来。” 信是寄给薛兰馨的,林银屏自不好抢着看,在薛兰馨读信的时候,她只好先在一旁吃葡萄,过了会儿,薛兰馨将信捂在心口,眼中有泪光闪动,显然极为激动:“老太太说,叫我好好待在京城,舅母不日即会北上来京,接我去江南久住,老太太还说,感谢你对我的照顾,若有机会,一定亲自登门致谢。” “不是和你说了,我纯属无聊,没事瞎折腾,有什么好谢的,小事一桩啦。”林银屏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 莫老太太这辈子只有一女,女儿红颜薄命,又只留了薛兰馨一滴骨血,自是真心疼爱这个命苦的外孙女。 直接遣莫舅母来接人,打着‘莫老太太想念外孙女’的旗号,便是薛家人再不情愿,也没法不松口放人,如此这般,薛兰馨离京南下,便是得允了父母之命,变得合情且合理,总比原著里不报长辈、私自南下来的好听,而且,薛太太就算还想再下毒手,只怕也要先掂量掂量事情轻重。 “你就在这里好生住着,安心等你舅母上京来吧。”林银屏笑着说道。 在薛兰馨处待到半下午,林银屏就被周嬷嬷催促返回别院。 “不回别院,我要回侯府!”暂时不想见到董永琦的林银屏,使性子道。 周嬷嬷简直快给自己的小主子跪了,为着小主子的假圆房事件,她受到了长公主殿下的严厉申斥,险些没被吓掉半条老命:“侯府最近不太平,一片乱糟糟的,还是别院清静宜居些。” “我就要回侯府!”林银屏执拗道。 周嬷嬷噗通一声,直接就给林银屏跪下了:“姑娘,老奴已答应了长公主,一定会规劝您和姑爷好好过日子,您要是不回别院,老奴也是无颜再见长公主,还不如跪死在您面前!”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林银屏瞬间变成了黑锅脸。 周嬷嬷双膝跪地,苦口婆心道:“老奴怎敢,姑娘,您已和二爷成了亲,又圆了房,总扭着性子怎么成,二爷品貌好,读书也刻苦勤奋,待二奶奶也是没的说,更没什么花花肠子,这是个能过日子的好男人,听老奴一句劝,您就和二爷好好相处吧……” “好好好,我回,我回。”被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嬷嬷,一边跪一边求,林银屏还能怎么办,只能同意她的请求啊。 但是,她真的不太想回去啊。 万一那个臭不要脸的,又冷不丁的偷偷爬床,还在她耳边嘀咕一些‘为什么拒绝和我同房,是怕爱上和我同房的感觉么,要是你不怕,为什么不敢和我同房’之类的鬼话,她该怎么办,打又打不过,推又推不动,便是狠狠骂他,他只会嬉皮笑脸的接一句‘骂的好,我喜欢’,要是恨极了咬他一口,他只会更兴奋的反咬回去,昨天夜里的董永琦,简直不要太鬼畜。 这就是她昨晚没把董永琦撵下床的真相。 而且,她昨天还做了一晚上的梦,也不知怎么搞的,梦里都是董永琦,仿佛把圆房之夜的情景,重复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实在有点太悚人了。 耷拉着脑袋回了别院,一进门,便见董永琦正拿着干布巾子,擦自己湿漉漉的长发,陡然看到林银屏,董永琦先是一呆,随即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阿屏,你回来了?给我擦一下头发吧。” “你自己没有手么?”林银屏冷哼一声,径直越过他,朝里屋去了。 董永琦摆摆手,示意跟在她身后的周嬷嬷和丫鬟都出去,自己却悄悄尾随了进去。 “人呢?”林银屏进了卧房,才知后头的尾巴掉队了。 董永琦散着长发,笑着出现:“我不是在这里么?二奶奶有何吩咐?” “我叫秋菊和夏荷呢,又没叫你,擦你的头发去吧。”林银屏翻了董永琦一个白眼,便大步一迈,又朝外头走去,刚迈开几步,腰上忽然一紧,竟是被董永琦捞到了怀里,一股子熟悉的林木清香气味冲入鼻端,林银屏耳根微红的低吼道,“我可没动手打你,你又发什么疯!” 董永琦微微一笑,吐字如珠玉撞击般清朗悦耳:“我正奇怪呢,阿屏,你怎么突然不狠狠凶我了?求求你,你继续凶我吧,要是能动手打我一顿,那就更好了。” 林银屏:“……” 完了完了,白天的董永琦也变不正常了。 “你真的是……董永琦么?”原著里的董永琦,分明是一个人人可欺的小绵羊,怎么她遇到的,竟是一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林银屏忍不住怀疑,董永琦这是脾气突变了么。 ☆、蜘蛛精 董永琦目光一闪,回道:“为什么这么问?” 近来, 他的确没有再刻意维持原董永琦的形象, 虽然穿了董永琦的身子,但是, 他的内在骨子里,依旧还是慕容悯,身为天家贵子,他不可能一直软弱可欺, 他已经做好接受众人质疑的准备, 谁知, 最先对他起疑心的人, 竟然是林银屏。 眸中暗藏几抹探究之意, 董永琦轻声再道:“阿屏,我不是董永琦, 还能是谁呢?” 既然是董永琦,那就有点董永琦该有的样子啊。 “给我放手!否则,我就叫你好看!”林银屏双眉一竖,厉声威胁道。 闻言, 董永琦胳膊一收,却是将林银屏箍的更紧了:“你想叫我怎么好看?是打的我满脸开血花?还是抽的我皮开肉外绽?你先与我说一说, 要是能吓到我,我就松手,要是唬不住我……”略顿片刻,董永琦先咬一口林银屏的脸蛋, 才接着低语道,“我就一直不松开!” “你……”林银屏大怒,只好抬脚去踩他。 谁知踩空了不说,还被董永琦拿腿反制住了。 林银屏气得双颊涨红,使劲挣了又挣,却是徒劳无功。 “吃一堑,长一智,还想踩我一脚?门儿都没有!”董永琦咧嘴笑起来,仿若阳光般绚丽灿烂,他微一扭身,便坐到了宽大的椅怀中,当然,林银屏也被他拐坐在了腿上,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呀,到底叫我怎么好看,是一口一口咬死我?还是一屁股直接坐死我?” 林银屏再一次有点无话可说:“……” 见林银屏久久不语,董永琦弯了弯眼睛,又温声笑道:“我就知道,你只是嘴上厉害,其实心里软的不得了,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好啦,别气啦,我还有事请教你呢。”说着,从旁边拿起一张纸,摊开在林银屏眼前,“阿屏,你画的这是什么东西,恕我眼拙,看了许久,都辨不出来这是什么。” 林银屏觑一眼那画,龇牙道:“自己的本家,你都不认得?” “我的本家?”董永琦愕然道。 林银屏再次龇了龇牙,不怀好意道:“真是个猪头,连头猪都不认识!” 董永琦虽猜出这有头有尾有四肢的东西,应该是一种动物,但他万万没想到,原来这丑了吧唧的玩意儿,竟是……一头猪?猪真的长这样么?想到林银屏写出来的狗刨字形,董永琦十分怀疑,猪应该是被她……丑化了一百倍。 林银屏睨着董永琦,等待他被气炸的反应。 谁知,听了林银屏的介绍,董永琦不怒反笑,并且笑得浑身打颤,一副乐不可支的可乐模样,林银屏无语之余,只能高高撅起嘴:“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我已经说过啦,你越凶我,我就越喜欢你,骂我也是,昨儿骂我是王八蛋,今儿又骂我是猪,你明儿准备骂我什么呀?”董永琦笑容灿烂道。 见状,林银屏彻底无语了:“……”这厮怕不是疯了吧,头一回坐在董永琦的膝腿上,哪怕已经有过床笫之欢,林银屏仍有些别扭不适应,她扭了扭身子,继续用力推他,“你快松开我!不然,我就……” “你就怎么样?”董永琦巴巴儿的追问道。 这个狗男人,打又打不得,骂又不管用,林银屏一急,张嘴便道:“我就告诉我娘!” “哈哈哈……”董永琦直接笑喷了,他一嘴亲在林银屏嘴上,语气暧昧,“我猜,长公主只会乐见其成。” 话一出口,林银屏就自之失言,又被董永琦一口啃在嘴上,当即恼的双脚乱踢:“我说了,不许亲嘴,不许亲嘴,你听不明白么!你再亲,我就咬死你!” “你的意思是说,除了嘴,别的地方,都任我随便亲喽?”董永琦坏笑一声,悠然再道。 脸蛋爆红成猪肝的林银屏,顿时气得哇哇大叫:“董永琦!你个臭不要脸!我和你势不两立!” 周嬷嬷领着两个大丫鬟,偷偷躲在墙根底下听壁脚,见里头一忽儿笑、一忽儿又嚷,夏荷忍不住悄声道:“嬷嬷,我们真的不进去劝劝么?” “男女过日子,本来就是有说有笑,有吵有闹的。”周嬷嬷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嗓音压得极低,“只要里头没摔杯砸盏,真的打起来,咱们就别进去碍眼多事。” 夏荷哦了一声,闭嘴不吭了。 屋里,董永琦任由林银屏嗷嗷叫了半天,才接着与她笑言:“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我以为,今儿个晚上,我要孤枕难眠了,哎,阿屏,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才又巴巴儿的跑了回来。” 林银屏本不想再理董永琦,但是,听了他自恋无比的话,忍不住张嘴斥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那是为了什么呢?”一缕金灿灿的斜阳,映在红木窗棂上,董永琦抱着垂头丧气的林银屏,一直引她和自己说话,“是怕长公主知道后,又念叨训斥你么?” 林银屏没好气道:“知道还问!” “长公主是希望你和我安生过日子,不是想看到你和我住在一起,却整天都在吵吵闹闹,你身边有的是长公主的耳报神,长公主迟早会知道这里的事,当初,你心里憋着气与我圆了房,不就是想叫长公主安心、也免去被她念叨的麻烦么,可你现在的一举一动,岂非又与初衷起了冲突?”董永琦慢条斯理的说道。 一听这话,林银屏顿时更来气:“那还不都怨你!谁叫你……” “我怎么?”董永琦一脸笑吟吟的问道。 林银屏黑着脸道:“谁叫你像个蜘蛛精一样,老往我身上黏,我气都气死了,谁还有心情同你心平气和相处?” “你是我娘子,我才想黏你啊,阿屏,以后一直叫我睡床吧。”董永琦央求道。 林银屏冷冷拒绝道:“不可能!” 董永琦叹息一声:“那我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努力留在你床上了,期间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别生气哈。” 林银屏:“……” 当晚,董永琦用功完,将书一合,把笔一搁,就往林银屏的床上爬,林银屏气得要去睡榻,却叫董永琦一把捞了回来,林银屏气得抓狂之际,忽然计上心头:“董永琦,我们来打个赌吧。” 董永琦正想和媳妇在睡前玩闹一把,陡见她一本正经的要打赌,顿时饶有兴致道:“赌什么?” “你要是能在本次秋闱中,考进前十名,我就答应,以后一直让你睡床!”林银屏口齿清晰的说道。 董永琦沉吟片刻:“睡床以后,能天天亲亲抱抱生娃娃么?” “不能!只是单纯的睡床!别的都不行!”林银屏耳根一红,低声吼斥,这到底是哪个版本的董永琦啊,脑子里怎么尽是黄色颜料,话说,《兰馨传》也算火遍了网文界,各种衍生版本也是层出不穷,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穿的根本不是《兰馨传》原世界,而是《兰馨传》的衍生世界? 董永琦一拧眉头,再问:“那要如何,才能和你天天亲亲抱抱生娃娃?” 林银屏咬了咬牙,又抛出一个大难题:“除非你能考中……二甲进士!” “你此言当真?”董永琦神色认真,再三确认,“我若真能考进举人榜前十名,再能中了二甲进士,你就答应与我好好过日子,以后再也不提和离之事?” 林银屏握拳道:“日子可以先好好过,但是,要不要再提和离之事,要看具体情况!” 董永琦低眉沉吟了一会儿,才神色果断道:“好,我答应,空口无凭,立字为据,你可敢签字画押?倘若我赢了,你不得反悔!” “要是你赌输了呢?”林银屏也不甘示弱道。 董永琦毫不犹豫道:“除了答应同你和离,别的随你做主!” “打赌期间,你不得再像蜘蛛精一样,对我动手动脚!也不得不经我允许,随便往我的床上睡!”林银屏趁机提要求。 董永琦也顺便提出:“我住在何处,你便要留在何处,还有,你不许老发脾气,也不能撇开我单独吃饭。” “成交!”林银屏一拍大腿,同意道。 董永琦立刻抬脚下床:“走,现在就去立字据!你磨墨,我来写!” …… 拿到打赌约定书的林银屏,终于睡了一个安生觉。 两人太太平平过起了日子,周嬷嬷却依旧愁容满面,原因无它,林银屏和董永琦虽不吵不闹了,却也没有房中事发生,她隐晦提过几句,也被林银屏随口打发了,想了又想,周嬷嬷便将别院里的情况,如实汇报给了颐华长公主知道。 于是,林银屏又受到了公主娘的传唤。 “还给我使性子!打量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管不到你是不是?”颐华长公主一指头戳在闺女额上,气势凛凛道,“我问你,自打十五圆了房,这都过去几天了?新婚的小夫妻,哪对不是黏糊的蜜里调油?我问你,你是不是又不许姑爷亲近你了?” 林银屏早有准备,便不慌不忙道:“哪有,我们每天睡在一张床上,没有再分开睡了啊。” “那负责上夜的丫头,怎么没听见你们叫过一回水?”颐华长公主再问,自打林银屏假圆房的事儿露馅后,丫鬟们就又开始晚晚值夜了。 林银屏扁着嘴巴道:“董永琦想让我当上举人娘子,正专心备考秋闱呢,读书多累啊,可不能再辛苦他了,万一他本来能考中举人,却因为辛苦过了头,反而因此落榜了,那多可惜呀,娘,你不希望你女婿能一回中举么?” 颐华长公主:“……”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呢。 ☆、丢不起人 打着叫董永琦专心备考的旗号,林银屏忽悠完公主娘, 又蹭了一顿午饭, 便拍拍屁股回了别院。 这天,又是该返回侯府的日子, 董永琦一下学回家,两人便乘上车轿,轱辘滚滚的出发了。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的紧, 车厢内却一派安静, 林银屏一上车, 便寻了个角落闭目养神, 董永琦则拿出一本书, 捧在手里看了起来,两人相安无事良久, 正专心看书的董永琦,忽然一抬眼帘,瞅向了林银屏。 “为何偷偷看我?”董永琦捧着书,挑眉笑问。 被抓了包, 林银屏却无半分羞涩之意,她只撇了撇嘴, 轻哼一声:“什么叫偷偷看你,我是光明正大在看你!” 董永琦合上书本,笑着再问:“好罢,请问二奶奶, 今儿怎么有兴致,竟起了正眼看我的念头?” 林银屏朝车顶翻了个白眼,继续轻哼:“我想看就看,你管得着么?” “好罢,二奶奶向来恣意随心,我的确管不着。”既然聊了起来,董永琦索性搁下手里的书,专心和林银屏搞交流,“只是,用不用我离近些,好叫你看得更清楚一点儿?” 林银屏立刻拒绝:“用不着,我现在看得就很清楚。” 闻言,董永琦忽然拨开折扇,将自己的脸全部遮住,嘴里还轻轻嗔道:“阿屏,你这么巴巴儿的瞧着我,看得我好生害羞。” 林银屏:“……” 眼前的这个董永琦,怎么越来越不对劲啊,对她的态度热络殷勤不说,脾气更是和胆小怯懦不沾边,和原著里的形象简直天差地别,林银屏想了一想,忍不住皱眉问道:“我怎么觉着,你好像……变了不少。” 一个人若要性情大变,除非人生遭遇了毁灭性剧变,抑或……他被穿了,还有,他重生了。 将折扇拿低一截儿,露出半张青葱鲜嫩的俊美面孔,董永琦眸光一转,眼波轻漾道:“娶了你这么个能折腾的媳妇,我要是一味忍让,不自立自强些,只怕要被你活活给气死!” 林银屏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想暴打董永琦一顿的冲动。 “你之前数次强调,从来没有喜欢过哪个姑娘,此话当真?”怀疑的念头一起,林银屏便忍不住想探个究竟,“你可想清楚了再答!皇天菩萨在上,你若蓄意隐瞒撒谎,一辈子都科举不第,只能当个酸秀才!” 董永琦一转手腕,轻轻摇起折扇,慢悠悠道:“不,我是骗你的。” 一瞬间,林银屏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遗憾,她正要再开口,却听董永琦悠然再道:“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可惜呀,她不喜欢我,还总想与我和离,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呐。” 林银屏:“……” 无语过后,林银屏以手指鼻,难以置信道:“你是在说,你……你喜欢我么?” “对呀。”董永琦摇着折扇,一脸的理所当然。 林银屏目光古怪的瞅着董永琦,仿佛在看一个大傻子:“你没毛病吧你,我对你那么凶……” “就是因为你总凶我,我才喜欢你啊。”董永琦截住话茬,笑吟吟再道。 闻言,林银屏顿时大怒,压着嗓门低吼道:“好你个董永琦,你个臭不要脸,你敢耍我?!” “我没耍你!”董永琦板起脸,郑重强调,“你是我娘子,我不喜欢自己的娘子,还喜欢谁去!”悄悄挪了挪屁股,董永琦缓缓靠近林银屏身侧,温声低语道,“若不喜欢你,哪个会有闲心,整天陪你瞎胡闹?如花似玉的老婆天天当前,我想碰不敢碰,想摸不敢摸,还不是怕你不高兴?” 林银屏怔怔的呆住了:这是什么神进展啊。 “阿屏。”董永琦偷偷握住林银屏的手,低声央求道,“叫我握会儿手,行不行?” 林银屏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将手抽走:“打赌期间,不得动手动脚!”她还没搞清楚,这个董永琦到底是本尊脾气突变了,还是另有别的什么缘故。 见状,董永琦神色一黯,默默缩回了自己的角落:哎,早知有一天要讨老婆欢心,好哄她安安生生过日子,他就该和宫里的娘娘们,学一点争宠的招数。 轱辘滚滚,没过多久,就到了西昌侯府。 进了门,照例先去给董老太太问了安,又到董二太太那里打了卡,然后,两人才回自己的院子,沐浴换衣,洗去一路的燥热和风尘。 晚饭毕,两人又去了福安堂。 董大太太脸上的伤势,已基本消了淤青,去了红肿,再用脂粉细细一扑,已看不出什么痕迹,所以,她不必再躲在房里养伤,已能正大光明出来走动了,董大老爷还不见踪迹,想来是董大太太的爪功非同一般,伤口没那么快痊愈。 大概是心情很糟糕,董大太太一直沉脸而坐,半天都没吱一声,更别提露个笑脸了。 乱扯了一会儿闲话,董老太太忽对林银屏和董永琦说道:“你们大哥再娶的事情,已经商议妥了,定的是你姑姑家的采莲表妹,在下月里择个吉日,就正式上门提亲过礼,你们小夫妻一直不在家,怕是还不知道此事吧。” “老太太要是不提,我和阿屏还真不知道。”回答完董老太太,董永琦便冲董大太太拱了拱手,满面笑容道,“侄儿在此恭喜大伯母,贺你得一贤媳,大哥得一佳妇。” 闻言,林银屏险些笑出声来。 这个董永琦,可真是坏,哪有这么往人心口里捅刀子的。 两人在院里吃晚饭的时候,已听留在董家的春雨禀告过,董大老爷以休妻为要挟,愣是逼董大太太松了口,同意董永琏娶郭彩莲为正妻,即将进门的第二个儿媳妇,依旧不是让她满意的类型,董大太太会高兴才怪。 果不其然,一听董永琦的恭贺之语,董大太太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顿时更黑了。 “琦哥儿近来,真是伶牙俐齿,愈发会说话了。”董大太太目光冰冷的瞪着董永琦,语出讥讽。 董永琦脸皮极厚道:“大伯母谬赞了。” 董大太太忍了忍心头怒火,将话题从这个糟心事上移开:“还有一事,这个月的二十八,是老太太的寿辰,虽不是整寿,我们也不可太怠慢,总要把亲朋好友都请过来,一起热闹热闹。”目光一转,董大太太望向林银屏,努力维持出一个温和的表情,“琦哥儿媳妇,你刚进门,有什么想请的客人,不妨列一个名单出来,我好安排人下帖子。” 一听此话,林银屏眨巴眨巴眼睛,故意说道:“薛氏大嫂才和离而去,郭氏大嫂又还没进门,我们侯府没了世子夫人,这个时候举办寿宴,那得多尴尬呀。” 关于董老太太做寿这件事,原著里有提过。 因娶了一个豪门贵女进门,董家有意借风起势,重新打入上层贵族圈,是以,林银屏进门刚一个月,董家便借着董老太太做寿的由头,想趁机邀请一些皇亲国戚过来,一是为了结交权贵,二也是为了给府里的适龄姑娘爷们相亲。 薛太太和薛玉湖从董永琏嘴里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这才有了在寿宴当日、设计陷害薛兰馨的阴谋。 没想到薛兰馨重生以后、都设计和离走人了,董家竟然还打算办这个寿宴? “老太太?你也同意过大寿?”林银屏忍不住直接问董老太太。 叫她说,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就得了,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做寿,真是不怕丢人到满京城啊。 董老太太有些语塞。 她何尝不明白,这个时候做寿,并不是什么好时机,薛兰馨刚离开董家,京中难免有议论猜度,正是应该最低调的时候。 但是,长房有三个姑娘,都正值妙龄花期,该谈婚论嫁了,自己小儿子的媳妇也没着落,若是能趁此机会攀上几门好亲家,董家便可重新荣耀京城勋贵圈,她是董家的老祖宗,只有以她的名义办宴会,林银屏那边连着的贵亲,才有可能赏光过来,否则,叫大媳妇设个茶话会,或叫二媳妇办个赏花宴,人家会亲自过来才怪。 若是错过今年,等到下年,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一半了。 董大太太会支持董老太太过寿,皆因她所出的嫡女董永玫已到及笄之龄,却还没定下一门好亲事,见林银屏提出了质疑,赶忙道:“这有什么,若寿宴上真有人多嘴问起来,只说薛兰馨自知配不上琏哥儿,非要自请离去。” 闻言,林银屏嘴角一勾,嗤笑道:“然后,到了下个月,董家和郭家又忽然联了姻,叫不明内情的外人知道了,恐怕只会以为,咱家是为了郭家表妹,才故意挤兑走了薛氏大嫂,毕竟,现在这个世道,但凡能在夫家过下去日子的,谁会不顾名声脱离夫家呢。” 搁下手中茶盏,林银屏干脆表态道:“反正,我是丢不起这个人的,这个寿宴,我不支持大办,也没有什么要请的人。” 一听这话,董大太太的脸立刻绿了:“……” 她闺女能不能攀个好亲事,全看林银屏请来的贵客呢,她怎么可以……撂挑子?! “我也觉着,现在大肆操办寿宴不好。”董二太太难得附和儿媳妇的意见,婆婆和大嫂乐意丢人,她才不乐意呢。 闻言,董大太太狠狠瞪一眼妯娌,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倘若你膝下有一个待嫁的闺女,看你急不急。 见底下意见不一致,董老太太只好摆了摆手:“这件事,再说吧。” ☆、骚操作 离这个月的二十八,已经没多久日子。 给董老太太做寿这件事, 一旦陷入‘再说’阶段, 基本意味着彻底无望了,董大太太心里着急, 便冲坐在上首的董老太太道:“老太太,给您做寿这事儿,我们一早就商量过了,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 董老太太瞪一眼董大太太, 语气不悦道:“这还不都赖琏哥儿!” 要不是他和薛玉湖乱来, 薛兰馨也不会绝望心死, 宁愿背上一个和离弃妇的名声, 也不肯再留在董家。 要不是董家的世子夫人突然没了, 她会不想风光热闹的过一回大寿嘛。 闻言,董大太太紧紧抓着手绢儿, 在心里把薛氏姐妹骂了个半死,自打二房要和颐华长公主府联姻,她就盘算好了,她亲生的闺女, 可是堂堂侯府嫡女,必须要嫁入权贵显赫之家, 林银屏正是一架极好的桥梁,谁知,偏叫薛家姐妹坏了事,她望着神色不爽的婆婆, 目露哀求道:“老太太,那玫姐儿可怎么办?她已经十五岁了……” 至于和亲闺女年岁相近的两个庶女,董大太太压根没功夫理会她们。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董老太太还是真心疼爱,愿意替董永玫着想的,所以,她目光一转,瞅向悠然闲坐的林银屏,说道:“琦哥儿媳妇,兰馨刚离开董家,咱家目前正尴尬,不宜办什么宴席茶话会,总要等风头过去了再说,但你几个妹妹的年纪又到了,也不能总耽误下去。” “老太太的意思是?”林银屏明知故问道。 董老太太软着声音道:“几个丫头都是大房的姑娘,偏你大伯母近来不便外出,是以,老婆子的意思是,你若是接有外出做客的邀帖,不妨把你三个妹妹带上,也叫她们开开眼界,增增见识。” 林银屏长长的‘哦’了一声:“这个月底,六公主要办及笄大礼,皇后说我要是有空,也可以去凑个热闹。” 一听这话,董大太太立刻双眼放光,心头火热,能受邀进宫赴宴的妇人,必定是既尊且贵,若是闺女有幸被哪家贵妇瞧中,嫁入显赫之家又有何难。 董老太太却想也不想的皱眉否决:“宫里的宴会,哪是她们几个小姑娘,可以奢想巴望的,这个就算了。” 听了婆婆的话,董大太太火热的小心脏,立刻冷却了下来。 是啊,就算林银屏愿意带闺女进宫,能不能真的进去,又是两说呢,皇宫又不是菜市场,哪是人人可去的,她和婆婆都是诰命夫人,也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循例到宫中问个安,公爹在世时还罢,现在,这几年的宫中宴会,她们婆媳从来不在受邀之列。 “六公主与我家关系特殊,我才愿意进宫凑热闹,否则,就凭二爷正在备考的要紧关头,任谁邀我赴宴,我都不会去的。” 六公主的生母是秦良妃,秦良妃是过世秦太后的娘家侄女,所以,林银屏和六公主是双重的表姐妹关系,她的成人礼,林银屏不能不去。 林银屏掰着手指头,一脸认真的算起日子:“二爷八月要参加秋闱,七月这个月,我铁定是没功夫的,八月既要考试,又要等成绩,要是二爷有幸中了举人,只怕要等到明年三月,我才有闲情逸致往各家去转转了。” 董老太太:“……” 你还不如干脆说,你不想带董家的姑娘去交际得了! 正如董老太太所想,林银屏就是这个意思。 她是闲得没事做了么,干嘛给自己揽一个苦差事在身。 原林银屏被董家当成了冤大头,但凡叫人恭维几句好听话,她就大包大揽,什么事都要管一管,董永玫倒是在她的帮助下,嫁进了那皇后的娘家荣国公府,但董永玫的婚后生活,过的十分憋屈,为此,董大太太没少在背后埋怨原林银屏,等皇后、太子连同那氏一族统统倒了台,董大太太简直恨死了原林银屏,怨她把自己闺女推进了火坑。 可最初做成这门婚事的时候,董大太太明明欢天喜地,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懒得再和董家人浪费唇舌,林银屏直接叫董永琦一块走人:“二爷,你该回屋读书了。” “嗯,是歇息够了,该好好读书了。”林银屏一声令下,董永琦立刻乖乖起身,朝董老太太等人作揖告辞道,“我和阿屏就先回去了。” 儿子知道读书上进,董二太太自然是欢喜的:“好好好,读书要紧,赶紧回去吧。” 离开福安堂之前,林银屏也很坏心眼的往董大太太心口捅了一刀子:“哦,对了,大伯母,这一届的秋闱,大哥也是要参加的吧,我在此先讨个好彩头,祝他榜上有名,一朝扬眉。” 闻言,董二太太赶紧拿帕子掩住唇角,才没扑哧笑出声来。 她儿子的秀才功名,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考出来的,是实打实的真金子,董永琏的秀才之名,却是拿银子捐回来的,就算也有参加秋闱的资格,也不过是个镀了一层表皮的假金子,更别提,董永琏整天游手好闲,素日还不知摸没摸过书本纸笔,他要是都能考中举人,世间寒窗苦读多年的学子,估计都要羞愧而死了。 繁星满天,夜凉如水。 “你咋那么坏,大伯母的脸都被你气黑了。”董永琦轻摇折扇,与林银屏一路慢悠悠折回院子。 林银屏眉毛一挑,轻哼道:“好像你就多清白似的。” 她是借董永琏不爱读书的事情,故意讽刺了董大太太一回,但董永琦就是朵白莲花了么,他还不是讽刺董大太太,又得了一个不合心意的儿媳妇。 “我的清白之身,已经给了你,早就没有清白可言了。”董永琦凑到林银屏耳边,迅速嘀咕了一串话。 捏着团扇的手指倏然一紧,林银屏脸上莫名一热,这么风骚的董永琦,越来越和原著中的董永琦沾不上边了,手腕一转,林银屏一扇子敲在董永琦的手臂,板脸呵斥道:“还在外头瞎溜达什么,赶紧回屋里念书去!” “你不陪我一块么?”挨了一扇子,董永琦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林银屏昂首挺胸道:“我凉快够了再回去!” 不提董永琦和林银屏这边的各怀心思,再说董大太太,她一回到屋里,便气得摔烂了一个茶杯。 董大太太心腹的刘妈妈,摆手叫丫头们都下去,自己留在屋子里服侍,她一面拍着主子的后背,一面轻声劝道:“气大伤身,太太可要保重身子。” “我在侯府里熬了大半辈子,临到头了,一个个的,都敢和我蹬鼻子上脸了。”董大太太一掌拍在桌案,眼圈通红,目光却凶狠道。 闻言,刘妈妈叹了口气,低声附和道:“可不是,自打二房娶了长公主的千金,从二太太到二少爷,都开始抖起来了,就连老太太,都偏帮那一房的多些。” “可恶!”董大太太低低的咒骂了一句,又忍不住羡慕嫉妒恨道,“也不知老二家的,上辈子到底积了什么德,儿子随便在街上逛逛,就叫长公主的女儿看入了眼,还闹死闹活非要嫁进来,怎么我儿就没这样的好运气!” 听董大太太提起董永琏,刘妈妈忽然问道:“老太太和老爷强逼您同意郭家的婚事,太太真能咽下这口恶气?” “绝不可能!”董大太太咬牙切齿道。 刘妈妈想了一想,进言道:“太太,老奴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董大太太撑着额头,继续为膝下的一对儿女犯愁。 刘妈妈低声说道:“大爷和郭姑娘的婚事,毕竟还没有过明路,那便还不作数,只要想法子打消姑太太的念头,大爷正妻的位置,照样还能捏在太太手里。” “你有什么主意?”董大太太目光一亮,颇为意动。 刘妈妈再道:“大爷会答应娶郭姑娘,不过是受了姑太太诓骗,又见郭姑娘年轻貌美,并不是非她不可,而且,奴婢还听说,大爷这几天总往外跑,仿佛是为了和薛家姑娘幽会,大爷还曾求过太太,想要纳她进门做妾……” “那个贱人,我恨不得一巴掌抽死她!”董大太太恨声道。 刘妈妈轻声再道:“太太此言差矣,依奴婢的意思,太太不妨答应大爷,叫薛玉湖进门做妾。” “什么?!”董大太太顿时震惊不已。 见董大太太又要动怒,刘妈妈忙道:“太太别急,先听奴婢把话说完,就算薛玉湖进门,顶天了是个贵妾,又碰不着正室的位置,况且,我瞧大爷颇有些喜欢她,她要是进了门,姑太太还能坐得住?” “继续说。”董大太太听出了一点味道,便催促了一句。 刘妈妈便继续说了下去:“姑太太只要坐不住,势必要回娘家吵闹一番,咱们大爷又不是多专一的性子,要是知道姑太太连个美妾都不许他纳,大爷还会乐意娶郭姑娘么?” “只要大爷反了口,太太再顺势推波助澜,这一桩婚事能不能做得成,就是两说了。” 董大太太越听眼睛越亮:“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借薛玉湖之力,把和郭家的婚事搞黄了。” “只要婚事黄了,太太不就能给大爷另择佳妇了么?至于那个薛玉湖,一个妾而已,还能翻得了天去?太太要是看她不顺眼,大可给她点苦头吃吃,真以为董家的门是那么好进的?” 董大太太沉吟良久,一拍桌案:“好,就这么着!” ☆、恭喜恭喜恭喜 等董永琦上完四天学,林银屏又和他回到侯府的时候, 两人赫然发现…… 董家风云再起! “娘, 大嫂她到底什么意思!”董蓉蓉盛怒回了娘家,气得一蹦三尺高, 吼得房顶险些都要塌了,“我家彩莲眼瞅着就要和永琏定亲了,她却巴巴儿地抬进来一个贵妾,上赶着给全家找不痛快, 叫我家彩莲没脸, 不行, 娘, 你必须要管一管, 叫那个薛玉湖立刻滚出董家!” 董老太太被闺女尖锐的吼声,嚷得头皮霍霍直疼:“你小点声儿, 有话慢慢说。” “我怎么慢慢说嘛。”董蓉蓉简直快要气死了,“琏哥儿原有的那些莺莺燕燕,我已经忍着没说了。”她之所以没说,是怕董永琏反悔娶女儿, 是以,她的打算是, 等闺女过了门,再一股脑儿拔掉这些花花草草,“这会儿又弄进来一个薛玉湖,这是什么道理!我不依, 我不依!” 董老太太叹气道:“薛玉湖是琏哥儿坚持要纳进来的。” “那您不会拦着不许呀。”董蓉蓉理直气壮道。 董老太太又叹了口气:“到底有你父亲那层情分在,那丫头又已失身给琏哥儿,除了进咱家的门,她还有什么路可走,你也别闹了,不过就是个妾,等彩莲进了门,她要规矩听话,就赏她一碗饭吃,倘若作妖捣鬼,彩莲想怎么发落她,还不是全凭她心意。” 道理她都明白,但是,董蓉蓉依旧忿忿不平:“这也太委屈我家彩莲了!” 董老太太睨闺女一眼,脸色疲惫道:“蓉蓉,你若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自己的孙子自己了解,董永琏和他爹一样,都是不求上进、只好享乐的安逸性子,这样的男人,注定当不了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我早和你说过,彩莲若是嫁了琏哥儿,别的不提,只女色方面,彩莲少不了受委屈、喝干醋。” “娘,您是府里的老祖宗,是他的亲祖母,您就不能多管管他嘛。”董蓉蓉高声嚷嚷道。 董老太太眼睛一翻,骂道:“你也不想想,我都多大岁数了,我能管他三年五年,我还能管他一辈子么!倘若哪一天,我两脚一蹬去了,府里就是你大嫂当家做主!你大嫂心眼儿一直小,又是被逼着同意彩莲进的门,心里焉能没有怨气,真到了那时候,她是婆婆,是长辈,彩莲恐怕要有苦头吃了!” “她敢像苛待薛兰馨一样,对待我的彩莲,我就和她拼命!”董蓉蓉眼神一厉,虎着脸道。 董老太太失望道:“这么说,你是铁了心思,非要把彩莲嫁给琏哥儿了?” “娘要是能给我寻一门更好的亲事,我也不是非琏哥儿不可。”董蓉蓉扯着帕子,瓮声瓮气道。 想起女儿以前提过的条件,要求男方门第高,家底厚,公婆妯娌都是和气人,女婿更要品貌好、知冷知热,前程锦绣,董老太太就有想晕过去的冲动:“罢了,随你吧,我的身子骨好歹还硬朗着,应该能撑到彩莲生儿育女,在董家彻底站稳脚跟……” 母女俩勉强谈拢的档口,董大太太忽然领着薛玉湖来了。 “大嫂,你带这个小贱人来干什么?!”一看到薛玉湖,刚安静没多久的董蓉蓉,又立刻炸了脾气。 董大太太朝董老太太行了个礼,便慢吞吞的往椅子里坐,嘴里阴阳怪气道:“这叫什么话,薛氏既是琏哥儿的房里人,我难道还不能使唤使唤她?玉湖,怎么那么没规矩,见了姑太太,怎么也不好好行个礼问个安?” 薛玉湖暗咬银牙,上前几步,朝董蓉蓉盈盈拜下:“姑太太好,请姑太太|安!” 她想当的,一直都是董永琏的正室,未来的西昌侯夫人。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还没等她和娘亲对薛兰馨动手,她却先阴沟里翻了船,处境变得极为不利,就在这个档口,该死的郭家又跳出来截胡,简直……气死她了。 好在,她总算进了董家的门,有志者,事竟成,虽然她现在是个妾,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当上正室! ‘啪’的一声,董蓉蓉一个大耳刮子,抽在了薛玉湖娇美的脸蛋上。 董蓉蓉看着薛玉湖就来气,是以想也不想就是一巴掌,嘴里还厉声骂道:“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到我跟前请安!给我滚远一点,少来碍我的眼!” 薛玉湖仿若无力浮萍般,一下子就被董蓉蓉打摔倒在地上。 “呜呜……”薛玉湖半倒在地,捂着脸颊,瞬间哭的梨花带雨,“姑太太这是做什么?我只是向您请个安,问个好,又没做错什么,姑太太怎么伸手就打人啊……” 董蓉蓉一手叉腰,一手怒指薛玉湖,再骂:“你不过是我家的一个奴才,还当自己是亲戚家的姑娘,想叫人客客气气招待你呢!” 薛玉湖捂着脸,继续哀哀哭泣:“姑太太怎么说话如此难听,我虽是妾室,却也是出身官家的姑娘,又不是那等被卖进府里,签了卖身契的下等人,我怎么就成了一介奴才了……” 福安堂骂声哭声一片时,董永琏很快闻讯而来。 见爱妾狼狈的倒在地上,脸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巴掌印,又见姑母立在一旁,神情扭曲,活似一只凶狠的母老虎,董永琏的一颗心,顿时全偏向了薛玉湖:“姑母!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打玉湖呢?她是我的人,你当众打她,岂不是在往我脸上抽巴掌!” 被董永琏扶起的薛玉湖,顺势靠在男人怀里,小声抽泣道:“我也不知做错了什么,姑太太不由分说,就打了我一耳光,求大爷做主啊。” 董永琏闻言,面上的怜惜之色更盛,自然而然,对姑太太的态度就更加不满了:“敢问姑母,玉湖究竟怎么招惹你了,竟惹你如此动怒,要亲自动手打人!” 被亲侄子如此不客气的质问,董蓉蓉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永琏,我可是你亲姑母,你怎么能和我这么说话!” “好啦,都说够了没有!统统给我闭上嘴!”董老太太一拍桌案,大喝一声。 见状,董蓉蓉轻哼一声,坐回了椅子,董大太太唇角微勾,眸中划过几许得意之色,薛玉湖的哭泣声渐渐小了下来,董永琏则放开薛玉湖,冲董老太太作了个揖:“请祖母息怒!” “不是叫你好好读书,安心备考么!你跑来这里做什么?”董老太太沉着脸道。 董永琏躬了躬身,回道:“孙儿听说姑母来了,是以过来拜见问好,谁知竟撞见姑母动手打玉湖……” 董老太太瞥一眼端坐椅中的大儿媳妇,心头恼怒之余,不免语气不好:“为人妾室的,哪有不挨打受骂的,你姑母心情不好,这才迁怒了她几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好了,赶紧回去念书吧,八月的考试要紧!” 就在这时,屋子外头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音:“哟,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呀,远远就听到老太太这里热闹的紧!” “今儿是咱俩回府的日子呗,许是老太太心里高兴,这才热闹了些。”一道清朗的男音随后说道。 须臾,一对俊男丽女便进了福安堂,林银屏一进门,便瞅见了满脸泪痕的薛玉湖,她一挑眉毛,问道:“这不是薛姑娘么?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薛姨娘。”董老太太简单介绍了五个字。 闻言,林银屏不由怪笑了一声:“薛姨娘?呵呵……”《兰馨传》中,只提薛玉湖最终当了董永琏的妾室,并未详述其中过程,现在,林银屏隐约有些明白了,大概是董大太太想借力打力吧,可惜的很,姑太太对董家这门亲事执着的很,根本搞不黄,林银屏眼角一弯,朝屋内众人依次道,“恭喜大伯母、恭喜姑母、恭喜大哥。” 董永琦妇唱夫随,也挨个恭喜道:“恭喜大伯母、恭喜姑母、恭喜大哥。” 董大太太:“……” 她是被逼无奈,才同意薛玉湖进门做妾,她脸上有一点高兴的样子么,瞎恭喜个什么劲儿啊。 董蓉蓉:“……” 未来女婿在婚前公然纳了个贵妾,她都快气死了,你们没长眼睛么,还恭喜她?脑子被驴踢了吧。 董永琏:“……” 总感觉堂弟和堂弟妹嘴里说着恭喜,其实是在嘲笑他的意思呢。 在福安堂点了个卯,林银屏便和董永琦告辞离开了。 “连个戏台子都不用搭,这一出一出的,可真是精彩纷呈啊。”林银屏背着手,摇头晃脑道。 听林银屏语出讥讽,董永琦也是无奈叹气,轻轻嘀咕了一句:“要是能现在分家就好了。”和这么一群极品亲戚住在一起,真的很影响心情哎。 闻言,林银屏轻轻咂了咂嘴。 董老太太的寿数长着呢,原林银屏挂掉的时候,她还好端端的活着,只不过,因为林银屏谋害后妃,罪孽深重,不免连累到了夫家,西昌侯府的爵位被收回了不说,董二老爷也被革了职,全家更是被流放到了西北,不久之后,董老太太就病死在了流放路上。 “要是能现在与你和离就好了。”林银屏也跟着嘀咕了一句。 就算此董永琦非彼董永琦了,但董家天天鸡飞狗跳,是非不断,生活氛围实在不怎样。 董永琦:“……”这丫头,脑子里除了和离之事,就不能思考点别的事情么。 同一天,自从接到薛兰馨书信的莫家人,日夜兼程之下,终于风尘仆仆抵达了京城。 ☆、如愿 莫家人进京当晚,便把薛兰馨接入了自家在京的府邸, 好一番叙旧详谈。 次一日, 莫夫人便杀去了薛家。 面对仿若从天而降的莫夫人,薛家上下全体都懵逼了, 莫夫人衣饰精致,气质清贵,冲薛老太太微微一笑道:“我不请自来,没有打扰到老太太的清静日子吧。” 薛老太太眼角抽搐, 勉强笑应道:“怎么会?莫夫人快请坐。” 莫夫人大大方方坐下, 一身气派。 一面吩咐人快上茶点, 薛老太太一面客套询问道:“莫夫人这些年不是一直在南方么?怎么突然回了京城?说起来, 我和你家老太太已经多年未见了, 她身子骨可还硬朗?” 莫夫人端身而坐,皮笑肉不笑道:“我家老太太身子骨还算硬朗, 就是最近呀,被一件极为可恼的事气到了,要不是路途遥远,回京不便, 被我家老爷好容易劝住了,今儿出现在薛家的人, 只怕就不是我一个了。” 闻言,薛老太太不由心头一跳,侍候在她旁边的薛太太,也是面色一紧。 “莫夫人这话是何意思?”薛老太太脸上的笑容, 已有点维持不住。 莫夫人眉峰轻扬,眼神犀利道:“老太太就别和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兰馨虽是薛家的女儿,却也是我们莫家嫡亲的外孙女,她的婚姻大事,我们莫家自然关切在意,她与董永琏和离的事情,我们老太太已经知道了。” “是……兰馨告诉你们的?”薛太太暗咬银牙,心中怒意滔天。 这个薛兰馨,还真是长本事了! 距她和离至今,不过才十多天的功夫,莫家人便从千里之外的江南出现在京城,由此可见,恐怕薛兰馨刚一和离,就往南方去信了,而且,还是快马加鞭的速信,否则,莫家人绝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莫夫人瞥一眼脸色难看的薛太太,目光冷冷道:“娘家长辈不管她的死活,她除了和外家倾诉委屈,还能依靠谁呢?” “瞧夫人这话说的,兰馨是薛家的骨肉,我们怎么会不理她的死活?”薛老太太强忍心虚,轻声辩解了几句。 一听这话,莫夫人顿时不客气的冷哼一声:“我们远在南方,对京城的事鞭长莫及,你们可是一直待在京城的,兰馨在夫家这些年,既受她婆婆欺辱,又受她男人冷落,你们身为她的娘家人,可有替她去说过一句好话?” “侯府门第太高,我们不过小门小户,哪敢到董家摆派头、耍威风?夫人也要体谅一下我们的苦衷呀。”薛太太捏着帕子,轻轻拭起眼泪,露出一副既委屈又无奈的表情。 莫夫人嘴角一勾,淡淡道:“好吧,你们这份苦衷,我可以体谅,但是,薛玉湖呢?叫她给我出来!” 薛玉湖已经进董家做妾的事情,薛兰馨还没得到消息,是以,莫夫人也暂且不知。 “背着亲姐姐,和亲姐夫私相授受,还在姐姐家里公然乱淫,她要脸不要!”莫夫人瞧着薛太太的眼神,仿佛针尖一般尖细锐利,“我倒要问问老太太和薛太太了,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姑娘?” 听莫夫人提起薛玉湖,薛老太太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是我们没有教好玉湖……” 薛太太也有点讪讪,但还是轻声辩了一句:“玉湖年幼天真,也是被姑爷拿好话哄住了,这才做下糊涂事,她也不是有心的……” “我不想听你们解释,我只想当面问一问她!她人呢!”莫夫人怒气冲冲的坚持道,见薛家老太太还是不发话叫人,莫夫人顿时恼了,不由拔高声音道,“怎么?她是不敢出来见我?还是没脸出来见我?” 薛玉湖进董家的事情,根本隐瞒不住的,是以,薛老太太一脸狼狈道:“玉湖不在府里了,她已经去……董家了。” “……去董家了?”莫夫人眼神古怪道。 薛老太太避开莫夫人直视过来的目光,尴尬无比道:“玉湖已是董家大爷的人,她失了清白,已没法再许给别家,董家给了她姨娘的名分,已在前天把她接抬走了。” 莫夫人默了一会儿,才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来董家兴师问罪,并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她真正的来意,是要接薛兰馨下江南久住。 “自打离京,我们老太太就一直记挂着兰馨,听说她在董家的日子,过的殊为艰难,心疼的跟什么似的,以前她是董家妇,轻易离不得京城,我们老太太想见一面也难,如今,她已经离开董家,成了自由之身,我们老太太想接她到南方住一阵子,不知二位是否应允啊。”莫夫人问道。 薛老太太认为此事是人之常情,并无不可,正要开口答应,薛太太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兰馨生于京城,长于京城,这么贸贸然去了南边,恐怕会水土不服,再说……”薛太太眼圈一红,又一脸伤感的拭起眼泪,“自从兰馨离了董家,我和她父亲都觉着对她不住,想要好好补偿一下她,她毕竟还年轻,一辈子长着呢,总要再寻一个归宿,才叫圆满,她要是去了南边,怕是要耽误了。” 莫夫人没理会薛太太,只朝薛老太太问道:“老太太的意思呢?也觉着兰馨不应该离京去南边么?” 薛老太太不知儿媳妇心里的小九九,是以,她笑着应了一句:“你家老太太就这一个外孙女,多年未见,她想见一见兰馨,我哪有拦着的道理,只是,杏娘的话也有道理,兰馨到底还年轻,以后总要再寻一个归宿。” “兰馨只是到南方住一阵子,又不是永远不回京了,便是贵府想为她再寻一门亲事,也耽误不到哪里去的。”莫夫人一扯嘴角,又皮笑肉不笑道。 薛太太不甘心就此让薛兰馨离开,故而,她又追问道:“那兰馨几时回来呢?” “具体的归期,我也说不好,总要等我家老太太,解了这些年的相思之苦吧。”莫夫人敷衍着打了个哈哈。 薛老太太都松了口,薛太太自知阻拦不了了,只能再道:“夫人既回了京,想必已见过兰馨了吧,她自离了董家,宁肯在别人的宅子住着,也不愿回自己家来,前几天,连老太太卧病在床了,都没有回来探望一眼,我亲自上门去找,她也没出来露个面,哎……这孩子,怕不是对我们心怀怨气了吧。” “这我倒是不清楚。”已得了薛老太太的亲口允许,莫夫人自懒得再待在薛家,遂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等离京之日,我会再来贵府辞行。” 莫夫人一走,薛太太便冷了脸,咣当咣当又砸烂了几个茶杯。 可恶! 亲女儿没有当上董永琏的正室不说,连薛兰馨也是好端端的,如今,她还要随莫夫人离京南下,这叫她……怎么拔掉继女这颗眼中钉? 恼火了好半天,薛太太才轻抚胸口,冷静下来。 薛兰馨的事情,可以暂且先放一放,只要她是薛家的女儿,就逃不脱她的手掌心,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破坏董郭两家的联姻之事,好让自己的女儿玉湖趁机坐上正妻之位。 西昌侯府里,林银屏收到了一封拜帖,以及一封书信。 拜帖的主人是莫夫人,信的主人则是薛兰馨。 薛兰馨在信上说,莫夫人已去了一趟薛家,薛家答应叫她离京南下,之后,又说莫夫人想亲自登门感谢,鉴于不便再临西昌侯府的缘故,她和舅母会去别院拜访。 看完薛兰馨的信,林银屏将眼一闭,又悠哉悠哉的晃起了摇椅。 薛兰馨的血缘至亲里,有恶毒的,自也有善良的,莫夫人也属于善良的那一挂,因为儿子心心念念惦记着,是以,哪怕薛兰馨已经嫁过一次人,莫夫人仍然愿意接纳她为儿媳妇,可惜,在《兰馨传》原著里,薛兰馨和莫表哥一直没有缘分。 这一回,两人总该……有缘分了吧。 次一日,莫夫人果然携着薛兰馨登门拜见。 面对莫夫人的感谢,林银屏依旧表示‘她纯属无聊,只是随便找点事情做一做,不用太过在意’,知晓两人不日就要离京之后,林银屏十分上道的祝她们一路顺风。 是夜。 “大哥,你能好好回去睡觉么?”林银屏盘腿坐在床上,面无表情脸。 林银屏和董永琦虽签订了一份打赌约定书,但是,董永琦此人特别会钻漏洞,林银屏不许他随便上床睡,每晚就寝之前,他就蹲在床边的脚踏上,眼巴巴地盯着林银屏看,不把林银屏气到攥拳锤他,他就不肯乖乖离开。 “不能。”董永琦微微一笑,嗓音低沉。 闻言,林银屏挥了挥拳头,凶巴巴道:“你是不是又找打?” “嗯,求之不得。”董永琦特别老实道。 林银屏的拳头有一点挥不出去,这一版本的董永琦,不是束手等打的性子,她一拳捶下去,他会一掌接住,两人吵嚷几句嘴的功夫,身体也会跟着有亲密接触,她要是呵斥董永琦‘不许动手动脚’,董永琦只会无辜笑回‘是你先对我动手动脚的’,每天晚上不上演一回此等戏码,林银屏就甭想安心睡觉。 这一晚,林银屏不想再演重复戏码,遂黑着脸道:“今天晚上,你不用再睡软榻了。” “阿屏,你的意思是?”董永琦目光一亮,试探着问道。 林银屏微抬下巴,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这么折腾,是在打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想给我侍寝么?姐姐今天心情好,就叫你如愿一回吧。” 董永琦:“……” 什么鬼?他给林银屏侍寝? ☆、困 见董永琦愣在原地,表情莫名, 林银屏不由嗤笑出声:“怎么, 你不愿意?” “那倒不是。”董永琦一面往床上爬,一面纠正林银屏的说法, “我只是想和你同房生娃娃,不是想给你侍寝。”侍寝什么的,搞得他像个争宠斗艳的后宫妃子。 “我从小在宫里长大,见多了后宫娘娘怎么勾引我舅舅, 但凡谁勾住了一回, 谁就能到承乾宫侍寝一次。” 林银屏龇了龇牙, 冲董永琦挑眉道:“你这么天天的, 白日里给我留字画, 晚上又和我故意找茬,说来说去, 你不就是想勾住我,好叫我同意你上床滚几下嘛,现在,你成功了, 我允许你侍寝一夜。” 闻言,董永琦深深的沉默了:“……” 目的达成了, 但他心里怎么那么不是个滋味呢。 林银屏欺身上前,睨着骤然变沉默脸的董永琦,轻笑一声:“怎么?我把夫妻同房,说成你给我侍寝, 你不高兴啦?是不是我换个说法,说看在你这么煞费苦心的份上,我乐意伺候你一夜,你心里就能高兴点了?” 董永琦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是呢。 撤身靠回迎枕,林银屏环手抱胸,淡淡道:“董永琦,我现在对你毫无感情,没什么心情和你同房,你若真想要,我也不是不能答应,权当你在给我侍寝了。” “话,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你若不介意,现在就可以扯下帐子。” 董永琦品了品林银屏话里的意思,朝她凑近身子,目不转睛道:“是不是等我们两情相悦了,一切就能水到渠成了?” “你明白就好,所以,你以后也不用再故意献殷勤,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有眼睛,能分辨的出来。”林银屏又语气淡淡道。 董永琦沉默片刻,忽然探头亲了亲林银屏的脸颊,轻如点水般一触即分:“阿屏,早点睡吧。” 说完,董永琦便抬脚下床,回软榻上睡去了。 又隔一日,是董老太太的生日。 董家虽不准备大张旗鼓办寿宴了,但也不意味什么表示都没有,到底是一府的老祖宗,阖家子孙总要凑在一块,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哄董老太太开心一天。 这日,不止住在别院的林银屏和董永琦,在黄昏之际赶回了董家,就连外嫁的姑太太董蓉蓉,以及庶出的大姑奶奶董永环,也都拖家带口回了董家。 贺寿自要准备寿礼,林银屏懒得花费心思,便随意拿了一柄玉如意充数。 董永琦还是个啃老族,置办不起什么贵重的贺礼,所以,他干脆去庙里逛了一圈,求了一串在佛前开过光的檀香数珠。 其余众人,身家富裕的,自然送些金玉古玩的值钱物件,若是囊中羞涩,不拘是亲手做的针线、还是旁的之类,总归是一片孝心,董老太太均笑呵呵的收下了。 献过寿礼,便正式开了宴席。 因是夏季,屋中闷热,是以,董大太太干脆把宴席设在了院子里,一排排的大红灯笼,照的院子十分明亮,为了增添喜庆热闹,还专门请了一个戏班子来唱堂会,众人一面吃喝闲聊、一面听听小曲儿,倒也其乐融融。 林银屏摇着团扇,正有一搭没一搭看戏时,忽然,只听咣当一声,一个茶碗碎在了地上。 紧接着,一道尖细的嗓音惊叫起来:“你长没长眼睛?竟敢把茶水浇到我身上?!”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一个身穿粉红衣裙的少女,一边拎抖着裙摆,一边破口大骂,这名粉衣少女,正是董永琏的下一任正妻,郭彩莲,而被她横眉竖眼怒声喝骂之人,却是……薛玉湖。 见状,林银屏嘴角一弯,讽刺意味十足。 被郭彩莲劈头盖脸一通数落,薛玉湖半句不敢反驳,只楚楚可怜的福身行礼:“表小姐恕罪,我不是有心的,只是一时失手……”不等薛玉湖赔礼道歉完,董蓉蓉已经拍案而起,大怒道,“你这个小贱人,哪里不好钻,偏凑到我闺女跟前,你是不是讨打?” 闻言,薛玉湖未语泪先流,仿佛娇花一般柔弱:“姑太太这话可是冤枉人了,我也是奉太太之命,过来伺候表小姐的。” 一听这话,董蓉蓉倏然转头,怒视董大太太:“大嫂,叫这个小贱人伺候我家彩莲,你什么意思啊你?” 董大太太捏着帕子,轻轻拭了下嘴角,语气斯文道:“彩莲是琏哥儿未来的媳妇儿,玉湖又是琏哥儿的妾室,妾室伺候主母,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嘛,姑太太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放屁!”差点被气疯的董蓉蓉,直接爆了个粗口。 董大太太冷笑一声,正要再开口,却叫董二太太抢了先:“老太太的大喜日子,可不兴争口角闹是非,薛姨娘笨手笨脚,坏了规矩,等老太太的寿宴过了,就狠狠罚她,叫她好好长一长记性,彩莲的衣裳污了,也别光顾着吵嚷闹腾,好歹记着今儿是什么日子,好了,快去换一件干净的衣裳来。” 郭彩莲瞧了一眼董老太太的脸色,只能一跺脚,恨恨的去换衣裳了。 至于薛玉湖,还不等人发话,董蓉蓉已怒喝一声:“来人,把这个小贱人关进柴房,饿她三天!” “大爷,救命啊,妾身不是有意怠慢表小姐的,实在是无心之失啊……”见董蓉蓉一声令下,就有膀圆腰粗的婆子上前抓她,薛玉湖立刻哭喊了起来。 见薛玉湖还敢大吵大闹,董蓉蓉顿时更气了,颐指气使道:“来人,给我堵上她的嘴,老太太做寿的好日子,她敢叽里呱啦的乱嚎,简直是放肆,等过了今天,明儿给我狠狠打她一顿板子!” “慢着!”见董蓉蓉大摆威风,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看,董大太太脸色一肃,也猛然站起身来,“姑太太是出嫁女,薛姨娘却是董家的姨娘,该怎么罚她,恐怕还轮不到姑太太来做主吧!” 董蓉蓉不甘示弱的一挺胸,针锋相对道:“你看我做不做得了主!” 刚当完一把和事佬的董二太太:“……” 她不管了!爱咋闹就咋闹吧。 “都嚷嚷什么呢,我都听不清戏台子唱的是什么词了?” 唱戏的业务水准真是不错,下头的观众都快吵翻天了,他们该怎么唱,还怎么唱,仿佛一点都没受到影响,林银屏一边暗暗感慨,一边语气不满道:“到底还叫不叫人看戏了?” 一直面色不虞的董老太太,终于开口发话:“蓉蓉,你给我坐下!”目光一转,董老太太又瞪向董大太太,语气不善道,“老大媳妇,你也坐下!” 董老太太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是以,董大太太和董蓉蓉都气呼呼的坐回了位置。 瞥一眼哭天喊地、满脸泪水的薛玉湖,董老太太目露嫌恶的呵斥:“没用的东西,连个茶碗都拿不稳,这阵子,就别忙着伺候爷儿们了,先把端茶递水的规矩,从头到尾好好学一遍,我什么时候说过关,你的规矩才算学完了,听明白了没有?” 薛玉湖心头大恨,却凄凄哀哀的低下头:“听明白了。” “自己先去柴房思过三天,思过完了,再开始学规矩。”董老太太又道。 这话一出,董蓉蓉顿时得意洋洋起来,朝董大太太示威般抬了抬下巴。 董大太太紧紧扯着手中绢帕,心中怒火滔天:这个可恶的老虔婆,不管什么事情,总是偏帮董蓉蓉! 薛玉湖退场之后,宴席上的氛围,很快又变得一团和睦。 林银屏又坚持了一会儿,便朝董老太太告辞道:“老太太,明儿一大早,我还要和二爷一块走,实在是熬不住了,想早点回去歇着,请您多见谅。” 心情不爽的董大太太听到了,便阴阳怪气的插嘴道:“我说琦哥儿媳妇呀,你也太紧张小心了些,琦哥儿明天上完学,下午就要回来的,你一天不看着琦哥儿,他也不会在外头乱来的。” 董大太太这番话,无疑是在暗示,林银屏步步不离董永琦,是为了看牢丈夫,防止他在外头偷腥。 “谁和你说,我是为了监视二爷,明天才非要跟着出去的!”林银屏瞥一眼脸色扭曲的董大太太,毫不客气道,“我后天要进宫,去参加六公主的及笄大礼,二爷明儿下午回府,我可不随他一道回来!” 自打林银屏拒绝带董永玫一起出去玩,董大太太便不再捧着她,反而有事没事,就想刺激她一下。 “大伯母,你自己家里的事,还一团糟糕呢,你有闲心管我的闲事,我劝你,还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林银屏可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软弱性子,谁敢挑她的刺,她就敢当面怼回去。 她会主动和董老太太请示一声,那是给她身为长辈的面子,否则,就算她一声不吭,直接甩袖子走人了,谁又敢把她怎么样。 掩嘴打了个困倦的呵欠,林银屏也不管董老太太的反应了,胡乱行了个礼,便毫不客气的离开了。 话说,她近来好容易犯困哦,一点都没有夜猫子的劲头了。 ☆、大瓜 给董老太太贺寿之人,都是自家的近亲, 常来常往的, 无需多大的避讳,是以, 男女两边的酒席,全都摆在院子里,连个屏风都没设,见林银屏领人离了席, 董永琦略坐了会儿, 也朝董老太太请辞道:“孙儿想回去读书了。” 闻言, 董老太太满脸欣慰道:“好好好, 琦哥儿知道用功, 以后定能给咱们董家光宗耀祖。” 一听这话,董大太太又不高兴了, 一撇嘴,便酸溜溜的挑刺道:“媳妇儿才走,琦哥儿也巴巴的要走,你们小两口的感情, 还真是好啊。” “老大媳妇,你可闭嘴吧你!”见董大太太跟个蚊子似, 逮谁都想叮一口,董老太太顿时怒不可恕,“夫妻和美,才是家中之福, 琏哥儿要是有琦哥儿一半懂事,他的日子,会过成现在的鬼模样么?!” 儿子被找茬讥讽,董二太太也不甘示弱道:“大嫂呀,你总盯着我家琦哥儿做什么,你有这份闲心,不如去看看琏哥儿,这一转眼的功夫,也不知又钻哪儿厮混去了。” 经董二太太一提醒,董大太太立刻转脸去瞧,果见宝贝儿子又没了踪影。 “薛姨娘刚被婆子拖走,大哥就离席去追了。”董永琦面无表情道。 事实上,在薛玉湖和郭彩莲起冲突的时候,董永琏就想往女席这面来,但是,被董二老爷厉声呵斥住了,后来,薛玉湖被婆子强行拖走了,董永琏便找了个尿遁的借口,也一溜烟的跟着窜了。 “薛玉湖这个贱蹄子!”董大太太暗暗咒骂了一声,立刻气急败坏的起身,离席找儿子去了。 董蓉蓉听见了这事,也是眉峰紧皱,怒目圆睁,想了想,也甩着帕子随后跟上。 董永琦则眯了眯眼,轻飘飘的告辞离去。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林银屏已经沐浴好了,正坐在床边擦湿头发,一脸的没精打采,董永琦迈步上前,坐到一旁:“怎么不叫丫头给你擦?” “我又不是没长手。”林银屏嘀咕了一句。 董永琦抬起手臂,摁住质地柔软的干布巾子,声音温和道:“我来帮你擦吧。” 闻言,林银屏抬起眼皮,瞅了一下董永琦,扯起嘴角道:“丑话说在前头,你帮我擦头发,一没有好处,二没有工钱,纯属白费力气。” “我帮你擦头发,本来也没打算要回报,只是……突然想这么做罢了,你若不乐意,我不碍你的事便是。”董永琦脸色平静道。 林银屏想了一想,便连脑袋带干布巾一块凑过去,呵欠连连道:“好吧,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怎么困成这样?你晌午没歇午觉么?”董永琦擦头发的动作,极为生疏僵硬,但他还是擦的一脸认真,专心致志。 林银屏眼皮沉沉的回道:“睡了呀。” 夜灯冉冉,照亮布置喜庆的卧房,董永琦轻揉乌亮的发丝,低声絮叨起来:“既睡了,怎么还没精神?别是哪里不舒服吧,要不明天找个太医瞧瞧?” “你少咒我!我吃嘛嘛香,好着呢。”林银屏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董永琦沉吟片刻,猜道:“是不是你吃的那些调理药,有让人犯困致睡的功效?”关于这点,他很有经验的。 “那药太苦了,我只吃了三天,就再也喝不进去,早就停了。”林银屏迷糊着又哼哼了几句。 闻言,董永琦忽想起一事:“阿屏,你擅自停了药,等你再行经了,肚子又痛了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么?”林银屏懒洋洋道,“姐姐我有的是银子,我开大价钱叫你帮忙,你干不干?” 一听这话,董永琦顿时轻轻笑起来:“你不给银子,我也干!” “有银子不赚,你傻呀你。”林银屏嗤笑一声。 董永琦无奈道:“你我是夫妻,我谁的银子不好赚,偏去赚你的?”见林银屏这回没理睬他,董永琦安静了一会儿,才又轻声说道,“阿屏,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已经看的明白,你想找个两情相悦的男人,一起白头到老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我的要求很过分么?”林银屏理直气壮道。 董永琦扬了扬眉,温声笑回:“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烛光明媚,映在董永琦线条优美的侧颊,他轻声接着再道,“我只是想和你说,我这辈子的愿望,就是和妻子踏踏实实、平平静静过完今生。” “哪怕你的妻子不爱你,或者,你的妻子不是你中意的人?”林银屏抬起头,十分犀利的反问。 董永琦定定看着林银屏,一字一字沉声道:“我相信,日久生情,等我们相处的日子久了,哪怕现在没有感情,以后也总会有的。” 林银屏立刻辩驳道:“拉倒吧你,盲婚哑嫁的夫妻,有几对是日久生情了?你们男人,还不是风流成性,小老婆挨着个的往家里塞,女人稍微闹一闹,就要被指摘不贤惠大度,哼,董永琦,你先别把话说太满,免得以后自打嘴巴。” 闻言,董永琦也只能苦笑道:“好吧,我不说了,唔,你摸摸头发,还用再擦么?” 林银屏抬手,捻了捻发丝:“差不多了,我再去窗口吹吹风,略晾一晾,就成了。”话音刚落,她正要起身,却听夜色中遥遥传来一阵吵嚷声,“咦?这是又怎么了?” 董永琦老神淡定道:“薛玉湖被拖走以后,董永琏也跟着一道溜了,大太太和姑太太知晓此事后,也都往柴房寻去了,想来是又在吵架吧。”走到桌前,随意拿起一册书本,“你早点睡吧,我再看会儿书。” 林银屏一面听着外头的动静,一面拨理着半干的长发:“夜里看书伤眼睛,与其晚上用功,还不如白天多抓紧时间。” “我晓得。”重来一世,董永琦很珍惜身上的每一个部件,为了前程功名,却要搭进去健康,这个赔本买卖,他绝不会做的,修长的手指一动,董永琦姿态优雅的翻开书本,想起一事,便又扭脸问,“哦,对了,我们之前的打赌,还作数吧。” 林银屏拨头发的动作一顿,片刻后回答:“作数。” “那我就放心了。”董永琦拍了拍身下的软塌,面露微笑道,“再过两个月,我就再也不用睡软榻了。” 一听这话,林银屏不由刮目相看:“你倒是够自信,秋试前十名,你这么有把握?小心把牛皮吹破!” “为了不把牛皮吹破,我才这么用功读书啊,阿屏,我明儿中午想吃麻辣鸭掌,你记得叫厨房准备啊。”董永琦一面翻起书页子,一面还不忘提醒林银屏。 林银屏翻了翻白眼,也提了个条件:“我明儿要吃五香蚕豆!” 董永琦在吃食上,特别挑剔讲究,几乎每天都要专门点一道菜,林银屏也不是个吃亏的性子,他在家里点菜,她干脆叫他给自己捎一些零食小吃。 “又想吃蚕豆啦,没问题,保证给你带!”董永琦十分爽快的答应道。 林银屏撇了撇嘴,便坐到窗前,继续梳理头发,刚坐下没一会儿,又是一阵呵欠连连,见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林银屏便扑到床上,很快睡了个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次一日,董永琦叫她起床时,林银屏一点都不想离开枕头。 “我还没睡够,起不来。”林银屏赖躺在床上,半睁着一双朦胧迷离的眼睛,嘴里嘟囔道,“你先走吧,别等我了,我今儿也不去别院了,我还是直接去公主府得了。” 董永琦替林银屏掩了掩被角,有点无奈道:“好吧。” 林银屏瞬间闭上眼睛,继续呼呼大睡。 董永琦:“……” 直到饱饱足足睡够了,林银屏才伸着懒腰起身,梳洗期间,又听了一耳朵大房的鸡毛蒜皮,什么薛玉湖被关进柴房以后,董永琏果然偷偷摸摸跟去了,两人正抱在一起互相慰藉时,董大太太和姑太太一人一脚,踹开了柴房的两扇门,犯了众怒的薛玉湖,当即被架上板凳打了二十板子,董永琏倒是怜香惜玉,又是哀求又是替打,闹了个不可开交。 饶是如此,董蓉蓉依旧没提取消婚约的事情。 关于大房的热闹,林银屏只是听听便罢,压根没有想掺和一脚的打算。 吃过早饭,林银屏和董家的长辈辞了辞,便乘上车马回了颐华长公主府。 一进门,林银屏便觉着家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邢嬷嬷,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么?怎么一个个的,都大气不敢出的样子。”林银屏有点奇怪的问道,若非家中有事,主人震怒,下头的人也不会如此谨慎拘束,一副生怕被迁怒当炮灰的低调态度。 邢嬷嬷迟疑片刻,终是选择实话实说,反正二姑娘已回了娘家,想瞒也不瞒不住了。 “王爷背着王妃,在外头偷偷养有女人,两人还生了个孩子,已经整整四岁大了,而且,那女人肚子里又怀了一个,约摸也有五个月了。”邢嬷嬷压低嗓门,语气愤慨道,“长公主已经派人,将那对外室母子悄悄绑了来,就等着王爷发现以后,上门来找了。” 闻言,林银屏不由在心里冷笑一声,慕容恒的马脚露的还挺快啊。 如此也好,早点挑破林银霞人生中的脓包,她也少受些煎熬。 “我姐姐呢?她在公主府么?”林银屏别的没评价,只问了这一句话。 邢嬷嬷低声回道:“王妃就在公主府,正伤心的厉害呢。” ☆、狗男人 公主府的正院上房里。 林银霞坐在罗汉床一侧,脸色惨白, 形容憔悴, 正无声的流着眼泪,另一侧坐的是颐华长公主, 她依旧妆容精致,衣饰妥帖,只不过,脸色阴沉如水, 仿佛下一刻就能变成狂风骤雨, 贺氏挺着肚子, 安静的站在一旁, 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二姑奶奶来了!”房外, 忽然响起一个丫头的通报声。 闻声,林银霞如梦初醒, 赶忙拿帕子拭了拭眼泪,颐华长公主皱了皱眉头,贺氏却是一惊,赶忙往门外迎接。 “二妹妹怎么突然回来了?”贺氏打起笑脸, 温声问了一句。 面对原主瞧不顺眼的贺氏,林银屏客套回道:“本想着, 明日要进宫,今日索性回来住一天,到时和娘亲一块去。”看一眼贺氏的肚子,林银屏接着再道, “嫂子的肚子好似又大了些,宝宝乖么?” “还好,不算闹人。”小姑子态度和气,贺氏的态度只会更和气。 两人略寒暄几句,便进了里间,一进去,林银屏便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娘,那个狗男人背着姐姐,在外头偷养女人,私生儿子的事情,你预备怎么处置?”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颐华长公主拧起眉头,神情不悦。 林银屏一屁股坐到林银霞身旁,大大咧咧道:“我刚问了邢嬷嬷,她都告诉我了。”用力挽住林银霞的胳膊,林银屏冷喝一声,怒道,“姐姐,那个狗男人在外头逍遥快活,你光躲在这里哭顶什么用!” 眼眶一热,林银霞刚止住的眼泪,立刻又淌了下来:“阿屏……” “阿屏,别闹你姐姐!”颐华长公主脸色一沉,狠狠瞪了小闺女一眼。 林银屏的胆子特别肥,别人被颐华长公主瞪一眼吼一句,早就吓得两股战战、不敢吱声了,林银屏却一点不怕公主娘,她昂起脖子,大声道:“事情已经出了,姐姐只一个劲儿的伤心,一个劲儿的哭,就能把事情抹平了么?还不如打起精神,仔细想一想,这件事到底要怎么解决?” 闻言,颐华长公主眉心一厉,又想呵斥小闺女。 贺氏眼尖,赶忙抢过话茬,打起了圆场:“二妹妹,你别着急,大姐姐是母亲的亲女儿,她受了委屈伤害,母亲难道会不心疼?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总要谨慎对待。” 林银屏扁起嘴,闷闷不乐道:“干嘛不把事情直接闹出来,还捂得这么严严实实?” 据邢嬷嬷方才所言,侍卫探到慕容恒金屋藏娇的事情后,便立刻回禀给了颐华长公主知道。 颐华长公主闻讯以后,自然是震怒无比。 之后,她先以‘闷着无聊’为借口,将林银霞叫回了公主府,慕容恒没有起一点怀疑之心,还亲自护送林银霞回娘家,表现的体贴周到至极,接着,颐华长公主又命人到城外,悄悄把慕容恒的外室母子绑了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林银霞这才知道,丈夫在外头早就有人了,于是,一夜垂泪,伤心难眠。 外室母子被绑走了一天一夜,慕容恒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察觉,皆因颐华长公主在城外庄子里留了人,暂时不许给慕容恒通风报信。 “事关皇家的声誉和风评,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张扬出去。”贺氏轻声解释道。 一听这话,林银屏顿时冷哼一声,直言不讳道:“所以,娘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豁然站起身来,林银屏气得在屋子里直打转:“娘,这事不能这么办!” “你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颐华长公主阴沉着面孔,勃然大怒,“把这件事吵嚷出来,你姐姐脸上就好看了么?” 林银屏抽了抽嘴角,十分无奈的反问:“娘,就算您把这件事压下去,不叫外头的任何人知道,姐姐脸上是好看了,也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嘲笑了,但是,她的心里就不难受了么?” 一听这话,颐华长公主不由神色一震,表情复杂。 “还有,我听说那个外室女人,不仅已生了一个儿子,肚子里还又怀了一个。” 林银屏盯着神色烦躁的颐华长公主,接着再道:“娘既然不打算张扬此事,那这娘仨儿,想必也得不到皇室的名分和认可了,不管娘想杀了她们,还是把她们远远送走,那个狗男人心里能没有芥蒂么?他以后还会好好对待姐姐么?姐姐就真能从此心安了么?娘,镜子一旦摔破了,再怎么仔细黏合,始终会留下缝隙隔阂的。” “那你说该怎么办?”颐华长公主被小闺女说得心烦意乱。 林银屏斩钉截铁道:“休了那个狗男人!叫他滚蛋!离开了他,我姐又不是活不下去了!” 此话一出,贺氏不由瞠目结舌,正轻轻低泣的林银霞也呆住了,颐华长公主却是不假思索的黑脸怒斥:“胡闹!” 林银屏一脸的不服气,特别理直气壮的反驳道:“女人给男人带了绿帽子,轻则被休,重则沉塘,怎么一颠倒过来,反而成了胡闹了?那个狗男人背信弃义,休了他都是轻的,要是我碰到这样的事,我不仅要休了他,我还要阉了他!敢背着老娘在外头风流快活,就要承担背叛老娘的沉重代价!” “你……阿屏,休得胡言,这么乌七八糟的粗话,你都从哪儿学来的?”颐华长公主无语极了。 林银屏一嘟嘴:“在董家学来的,我常听那家的女人吵架来着!”随便把黑锅扣给董家,林银屏又坐回林银霞身旁,一脸认真的望着她,“姐姐,还记得那天午后,你给我染指甲,我和你闲聊的话么?” 说服颐华长公主只是次要,最重要的,是林银霞针对此事的态度。 “……记得。”林银霞含泪点了点头。 林银屏轻声缓缓道:“那天,我和你讲在董家的所见所闻,聊着聊着,就说到了男人私养外室的事情,当时,我就问过你,如果姐夫背着你养外室,还偷偷生儿育女了,你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恨得想拿刀阉了他?!” “你和我说,你相信他,他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事实呢,他骗了你。” “要不是我一时兴起,求娘考察考察他,他大概还会一直骗下去。” “娘已经许诺过他,若他年到而立,姐姐还没生子,就叫他收一个通房,以备传宗接代之事,可他呢,嘴里答应的好好的,其实,早就在外头养了女人,还生下了儿子,他若觉着对不住你,有心悔改,那个女人的肚子,就不会再大起来!” “姐姐,他辜负了你的信任。” 林银霞整个人的心情,都是乱糟糟的:“阿屏,我……” “姐姐,你伤心归伤心,也要想想以后,破镜难圆,倘若你原谅他,决定和他继续生活下去,你真的甘心么?那娘仨儿,你真能当她们从来不存在么?你一直心地善良,连我踩死几只蚂蚁玩儿,你都要劝我脚下留情,我可不相信,你真能看着那娘仨儿生生丧命,倘若哪一日他心血来潮,想叫两个孩子认祖归宗呢,你还要再接着忍让退步么?” 听到这番话时,颐华长公主的眉心皱的更深了。 “阿屏,别逼你姐姐,叫她好好静一静。”见长女伤心欲绝,摇摇欲坠,颐华长公主赶紧说了一句。 该说的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林银屏也不想过分紧逼林银霞,毕竟,她自小接受的婚姻观念,都是从一而终,除非年少守寡,或者别的特殊情况,否则,和活生生的丈夫分道扬镳,总是十分少见的稀罕事。 “狗男人,敢辜负我林银屏的亲姐姐!”林银屏随手从瓶里扯过一根鸡毛掸子,磨牙狞笑道,“等他来了,我非打得他找不到北不可!” 闻言,颐华长公主顿时目露警惕道:“阿屏,你可不许乱来!” 鸡毛掸子一下一下敲在手心,林银屏笑得邪魅异常:“娘,除非你不认我这个闺女了,否则,我非替我姐出一口恶气不可!公主我都敢打,皇子我也照打不误!” “这件事无非两个结果,要么,我姐忍气吞声,嗓子眼里一直憋着个苍蝇,哪怕恶心难受死了,也要强撑着光鲜面孔过下去,要么,那个狗男人身败名裂,前程尽毁,娘,倘若你是我姐,你会怎么选择?”林银屏继续攻关颐华长公主。 颐华长公主缓缓攥紧双拳,沉沉的吐出了一口气。 半下午的时候,林银屏正在陪伴开解林银霞,春雨忽然急冲冲来报:“奶奶,王爷来了。” “狗男人,总算等到他来了!”林银屏操起手边的鸡毛掸子,便雄赳赳气昂昂的要起身出门,“姐,你若不想看见他,就留在这里,我先去打他一顿再说!” 经过林银屏一波一波的思想工作,林银霞已不再只哀哀哭泣,六神无主,她的神情依旧柔弱良善,眉心却隐隐带了几分坚毅:“阿屏,我和你一起去。” 妹妹说的对,慕容恒就是个狗男人! 她一直为没有生育之事,日日苦恼,夜夜自责,不知偷偷哭了多少次,求了菩萨多少回,他呢,却在外头女人孩子热炕头,一回家,还假惺惺的宽慰她,叫她别内疚羞愧,他越如此,她便越觉着对不住他。 倘若慕容恒真对她情深意重,他绝不会欺她骗她。 夫妻之间,连一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她才是一片真心全喂给了狗! ☆、爱得深沉 林银屏和林银霞到的时候,颐华长公主那里正热闹。 一个容貌秀美、和慕容恒颇有几分相似的稚龄孩童, 正哇哇大哭, 嘴里一口一个爹的喊叫着,腹部隆起的美丽女子, 满脸泪水,目露惊惶,仿佛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母子俩都想靠近慕容恒身边, 寻求可以遮风挡雨的庇护, 奈何, 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嬷嬷拦着, 两人只能眼巴巴的望着男人, 希望他能快点过来拯救她们。 正上首方向,颐华长公主沉脸端坐, 旁边还站着一个阎王脸的林银诺。 母子两个的目光,都冷冷的胶着在同一个男人身上。 燕王慕容恒。 “狗男人!你还有脸过来!”林银屏拎着鸡毛掸子,冷着一张俏脸,活像个女霸王般, 一阵风似闯入厅堂,不只嗓门吼得震天响, 手里的鸡毛掸子,也挥得虎虎生风,“你敢把我们一家当猴子耍,我打死你个伪君子, 死骗子!” 噼里啪啦几声响,林银屏已在慕容恒后背,狠狠抽了三下。 慕容恒不躲不闪,老实受下。 落后几步进门的林银霞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喊了一句:“阿屏,你别……” “姐,这个狗男人如此欺辱你,你还拦着我别打他?” 不等林银霞说完,林银屏已倏然转身,冲林银霞大声道:“你刚才没听到么?那个男娃娃,一口一个爹的叫他,那个女人又大着肚子,怀的还是他的种!他都哄得你团团转了,我在替你出气,你反倒心疼他!你脑子真的坏掉了么?” “不,不是……”林银霞略有一点无语,她想说的,分明是‘阿屏,你别冲动’,谁知还没说完,就被暴脾气的妹妹打断了,林银霞本想解释清楚,话到嘴边又咽下,干脆改成了,“阿屏,你打的对,打的好!” 见林银霞如此上道,林银屏眉毛一挑,立刻要求:“我既然打得对,你还不鼓个掌,夸夸我?” 林银霞:“……”忽然有点想笑肿么破。 “阿屏,先别胡闹!”颐华长公主狠狠瞪了小闺女一眼,这么严肃的场合,她还有心情耍宝卖萌,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不过,小闺女抽慕容恒那几下,倒是真有点解气。 颐华长公主既开了口,林银屏便将鸡毛掸子一收,又扯住林银霞的胳膊,迅速把她拉到离慕容恒远一些的地方。 啪——啪——啪—— 见小闺女不再捣乱,颐华长公主正要开口问话,却听身旁传来响亮的拍掌声,颐华长公主纳闷转头,皱眉问儿子:“阿诺,你干什么?!” “夸阿屏。”林银诺说话一向言简意赅。 颐华长公主十分无语,林银屏却是相当受宠若惊,天可怜见,原主长这么大,从没听过亲哥哥夸她一个字。 “先把她们两个押下去。”颐华长公主吩咐道。 林银屏一出场,便是霸气侧漏的路见不平一声吼,直吼的那个男娃娃连哭都忘了,此时一听说要被人押走,他心里一害怕,又立刻眼泪汪汪的大哭起来,慕容恒许是心中不忍,终是出声安慰了一句:“福儿,别怕,先随你娘出去,爹爹一会儿就去找你。” 叫福儿的小男孩,很快安静下来,与他亲娘一起被领了出去。 “岳母,是我对不住银霞,但是,梅娘和福儿是无辜的,请您不要迁怒她们两个。”那对外室母子一离开,不等颐华长公主开口责问,慕容恒已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摆出负荆请罪的认错姿态,“您有什么不满和怒火,都冲着我来,我甘愿领罚。” 颐华长公主冷笑一声:“倘若我执意迁怒那对母子,你又待如何?” “那敢问岳母,您打算如何处置?是要了她们两个人的性命么?”慕容恒紧紧攥起拳头,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昭示着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一样平静。 颐华长公主继续冷笑连连:“是又如何?倘若你不答应,我便将事情捅给你父皇知道,想要骨肉血脉,还是想要圣心恩宠,你自己选吧。” 闻言,慕容恒心中一沉,实难决断。 若他执意为梅娘和福儿求情,就等同于和长公主府闹翻决裂,失去君父的隆恩宠爱,只怕就在顷刻之间,可是,林银霞一直没有生育,福儿,还有梅娘腹中正怀着的孩子,是他唯有的两滴骨血啊,他又怎么舍得狠心割弃。 “岳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银霞,是我辜负了她,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求您放梅娘和福儿一条生路,我可以发誓,以后再不见她们母子。”只略沉吟片刻,慕容恒便选了个折中之法。 颐华长公主冷冷拒绝道:“不可能!” “岳母,求您开恩,就饶过她们母子的性命吧。”慕容恒一脸痛苦的再次哀求道。 颐华长公主眼神如冰道:“我说了,不可能!” 就在慕容恒心生绝望时,一道柔和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娘,您不要再逼迫王爷了。” 却是聆听半晌的林银霞,从座椅中站了起来。 “银霞……”听见林银霞出声表态,慕容恒立刻转头去看,只见妻子形容憔悴,气色萎靡,一副伤心过度的哀戚模样,饶是如此,她还是挺身替他求情说话,见状,慕容恒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动,“银霞,是我对不起你。” 林银霞缓步走向慕容恒,慢慢蹲低身子,与跪地的慕容恒目光平视。 “王爷很喜欢福儿那个孩子吧。”林银霞眼圈红肿,轻声说道。 慕容恒很想张嘴否认,可是,望着林银霞温柔美丽的脸庞,他喉头却跟堵住了似的,说不出半个字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涩声道:“银霞,对不起。” “王爷很想福儿认祖归宗,有个正经名分吧。”林银霞望着曾经深爱的丈夫,又轻声说了一句。 颐华长公主闻言,立刻震惊的跳了起来:“霞儿?!” 林银屏眯了眯眼,倒是没有公主娘那么激动,她给林银霞做了那么久的思想工作,应该不是……完全白费功夫吧。 “银霞,你的意思是说……”慕容恒却是心中一动,目露惊喜之意。 林银霞轻轻吐了一口气,缓声再道:“福儿是王爷的亲儿子,没名没分的流落在外,我瞧了也是不忍心。”在慕容恒越来越亮的眼神中,林银霞微微笑起来,“我嫁给王爷八载,一直没有生个一儿半女,是我对不住王爷,现在,王爷背着我,私设外宅,私生外室子,是王爷对不住我,我们扯平了。” 缓缓站起身子,林银霞居高临下道:“慕容恒,我们和离吧。” “银霞,你说什么?不,我不答应!”慕容恒本来以为,心地善良的林银霞有意叫福儿认祖归宗,谁知,她话锋一转,竟是打算和他彻底恩断义绝,慕容恒猛然站起身,一把拽住林银霞,情绪激动道,“银霞,我们年少相识,青梅竹马,又夫妻八载,你真的忍心弃我而去?我不答应,我绝不答应!” 林银霞用力摔开慕容恒,冷冷道:“慕容恒,你也知道我们年少相识、青梅竹马?那你还忍心一直欺骗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又一次汹涌磅礴,林银霞悲愤至极道,“慕容恒,你骗的我好苦啊。” 言罢,林银霞便甩袖离去,再不回头。 慕容恒想去追林银霞,一只鸡毛掸子却横空出世,拦在了慕容恒的身前。 “狗男人,你没听清我姐姐的话么?她不打算和你再过下去了!滚去找你的梅娘和福儿吧!”林银屏攥着鸡毛掸子,不加掩饰的冷嘲热讽。 面对胡搅蛮缠的林银屏,慕容恒目露嫌恶,冷冷呵斥:“林银屏,你给我让开!” “哥,这个狗男人欺负你姐,又凶瞪你妹,你还要当多久哑巴啊!”见慕容恒额筋暴起、神色不耐,特别识时务的林银屏,赶紧将头一转,冲站在颐华长公主身旁当木雕的林银诺喊了一声。 林银屏话音刚落,眼前立刻就是一花。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慕容恒已经远远倒飞出去,不仅撞翻了一架屏风,还脸色惨白的呕出了一口血。 “滚!”林银诺一脚踹飞皇子姐夫后,只惜字如金的说了一个字。 望着口吐鲜血,爬都爬不起来的慕容恒,颐华长公主眉毛动都没动,只冷冷吩咐:“来人,把慕容恒给我拖出去,直接丢到大门口!” 一开始,她的确存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她不想让长女陷入舆论漩涡,饱受嘲笑非议,所以,只要悄悄处理了这件事,谁的名声面子都无碍。 但是,如此一来,就相当于让长女忍气吞声,咽下委屈。 明明是慕容恒做错了事,到头来,他依旧名誉无损、光鲜亮丽的当着王爷,可她的女儿呢,却要饱受煎熬,痛苦后半生,就在她迟疑难决时,儿子忽然和她说了一番话,又提了一件秘事,故而,她便干脆改了主意,这个混账无德的破皇子女婿,她还不要了她!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说服长女,谁知,她倒是意料之外的干脆果断,竟然直接提了和离。 不用想,肯定是小闺女卖力蛊惑的! 这小丫头,前脚怒帮夫家大嫂和离,后脚撺掇自家姐姐和离,自己也是心心念念想和离,她对和离……还真是爱得深沉呐。 此时,叫颐华长公主又爱又愁的林银屏,正拎着鸡毛掸子,跟在林银诺身旁,一路瞧新鲜热闹般,盯着慕容恒被拖到了公主府的大门口。 待侍卫把慕容恒丢出去,林银屏一手叉腰,一手怒挥鸡毛掸子,朝台阶之下的慕容恒破口大骂道:“你个烂了心肠的狗男人,带着你的外室和外室子赶紧滚,少死乞白赖不肯走,弄脏了我家的地面儿!” 颐华长公主府所在的位置,住着一色儿的皇亲国戚,林银屏叽里呱啦一声吼,瞬间吸引了路上所有行人的目光。 慕容恒过来的急,身边只带了两个随从,随从见主子跟个死狗一样被扔了出来,立刻一左一右上前搀扶,又见公主府的二姑娘,嘴巴停都不停一下的跳脚大骂,跟风凑热闹的围观群众也越来越多,主仆三个都尴尬羞恼的紧,偏偏这时,挺着大肚子的梅娘和哇哇直哭的福儿,也被公主府的嬷嬷撵了出来,三人不好丢下她们母子直接离开,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亲自来给老婆送五香蚕豆的董永琦:“……” 他来的貌似……不是个好时候?《 》 50-60 ☆、短小君 “你怎么来了?”见董永琦忽然出现,林银屏自是感到十分意外, 她拎着鸡毛掸子, 脚步轻快的拾级而下,“我早上不是和你说了, 我明儿有事,今天不回侯府。” 董永琦举了举手里的油纸包,亲切微笑:“你不是说想吃蚕豆?我顺道给你送一些。” 林银屏闻言,不由抽了抽嘴角, 低声吐槽道:“你可真够顺道的。”绕那么大一圈跑过来, 也好意思说顺路, 林银屏冷冷瞥一眼旁边的闹剧, 气鼓鼓道, “随我进去,叫慕容恒那个狗男人, 自己在这里丢脸吧!” 董永琦目不斜视的乖乖答应:“好。” 狗男人? 看来,慕容恒已经玩翻船了。 “关上大门,即刻起,闭门谢客!” 林银屏一声令下, 公主府的朱漆大门,很快便被两个小厮关上了。 梅娘和福儿被拘禁了两天一夜, 时时刻刻都在担惊受怕,如今,终于等到了慕容恒来解救,福儿年纪小, 刚被撵出公主府,就一头扎进慕容恒怀中,眼泪纷飞的嚎啕大哭,梅娘没敢凑慕容恒太近,只一边低泣流泪,一边目露担忧。 慕容恒搂着受惊的儿子,却没心思安慰他。 望着紧紧关闭的朱漆大门,慕容恒不只心口一抽一抽的疼,脑子里也是一片金星乱转。 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得知梅娘和福儿的事情败露时,他起初惊慌的很,生怕公主府一怒之下,将此事捅到御前,后来,他转念一想,她们母子已被带走一天一夜,京城却没传出任何风吹草动,如此这般,只能说明公主府不欲张扬此事。 是了,此事一旦闹得沸沸扬扬,他固然名声受损,恩宠受挫,林银霞和公主府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两败俱伤的结果,应该不是公主岳母乐意看到的。 心神大定之余,他一面急急赶往公主府,一面在心底暗暗盘算。 给梅娘名分、叫福儿认祖归宗,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想要彻底平息此事,梅娘和福儿势必要受些委屈,当然,最坏的结果,也有可能是丧了性命,不管如何,他总要尽力保住她们娘仨儿。 谁知,摆出负荆请罪的姿态来了公主府,一向心地纯良,善解人意的林银霞,居然直接提出要和离,那林银诺和林银屏兄妹也是可恶,竟然敢公然殴打辱骂皇子,公主岳母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竟叫人将他扔出了公主府。 ——奇耻大辱! 怒到极点时,慕容恒又生生呕出了一口鲜血。 公主府内,回颐华长公主院子的路上,董永琦举着手里的蚕豆,语气殷勤:“阿屏,你不尝尝味道如何?” “几乎说了一天的话,嗓子眼儿干得都快冒烟了,我现在只想咕咚咕咚喝茶,哪有什么心情吃蚕豆啊。”林银屏白董永琦一眼,颇没好气道。 董永琦摸了摸鼻子,没再强求。 一行人回了正院,颐华长公主见刚打跑了大女婿,小女婿又忽然出现了,心情还真有点……一言难尽,压了压肚子里的火,颐华长公主随意问了一句:“永琦怎么这会儿来了?” “他是来给我送蚕豆的,没别的事儿,一会儿就走。”拎起一个茶壶的林银屏,顺口回道。 颐华长公主:“……” 这个小闺女,亲姐姐正在闹婚变,她倒和男人秀起了恩爱,猝不及防的甜糊了她一脸。 无语了一瞬,颐华长公主摆了摆手,示意董永琦:“坐吧。”慕容恒搞出来的破事,反正已经决定家丑外扬,也就没必要瞒着小女婿了。 一口气喝了三杯茶,林银屏干涸的嗓子眼儿,终于滋润舒服许多。 搁下茶杯,林银屏摸出一条绣花手绢,一面擦着嘴角的水渍,一面问阴沉脸的颐华长公主:“娘,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宫找舅舅?要不,咱们现在就进宫告状吧。” 闻言,颐华长公主摇了摇头,缓缓道:“不急。” “我们丢他出府的时候,外头有好多人在瞧热闹,我估计,宫里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擦完嘴角,林银屏便胡乱甩起手绢,“明天正好是阿恬的及笄礼呢,姐姐是不便去了,你还去参加么?” 颐华长公主沉吟片刻,方道:“我被那个畜生气病了。” 这便是不去的意思了。 “我是肯定要去的,正好,我先去探一探舅舅的意思。”林银屏又道。 一听这话,颐华长公主先是眉峰微皱,尔后又缓缓松开,最后说道:“也好。”顿了一顿,颐华长公主又叮嘱道,“在你舅舅跟前,不可太过放肆,记住了没有?” 林银屏点头答应:“记住啦。” 董永琦来了,林银屏也不好一直晾着他,略在颐华长公主屋里待了会儿,两人便告辞离开,出了院子,林银屏毫不客气的开口送客:“我还要去安慰姐姐,没功夫招待你,你还是早点回侯府,乖乖读书备考吧。” “阿屏,明日进宫,你稍微收敛些脾气,别闹得太过。”董永琦温声嘱咐道。 慕容恒被颐华长公主府直接打出了门,用不了多久,宫里宫外大概都会知道,和王妃一直恩爱情深的燕王,不仅私养外室,还生了一个好大的外室子,林银屏在宫中树敌不少,她若在这个时候进宫,肯定会有落井下石之人出言挑衅,这个林银屏也不是善茬,若是受不住激语,很有可能也会来个大闹皇宫。 “别和无关之人多费唇舌,多和陛下说说,长公主被气病了,你姐姐特别伤心的事,还有,多求求陛下,一定让他给你们做主,如果你能跪着哭两嗓子,效果应该比你愤慨咆哮好很多。” 林银屏:“……” 送走狗头军师董永琦,林银屏便去找了林银霞。 斜阳晚照,丝丝缕缕洒在窗前,林银霞坐在昏黄的光线里,恍若木雕一般呆呆愣着,林银屏轻步走上前,在她身边坐下:“姐,你还在为那个狗男人伤心?” 林银霞没有回答,却有眼泪无声滑落。 林银屏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你说要和慕容恒和离,到底只是一时的气话,还是真的决心如此?” 她今天游说林银霞的时候,没少吧嗒吧嗒和离这两个字,便是林银霞今日说的扯平之语,也是她说过的话,她其实有点担心,林银霞只是一时气愤加头脑发热,才会说出和离的话来,倘若慕容恒天天过来忏悔痛哭哀求,林银霞会心生不忍,回心转意,甚至最后选择原谅他,也并非不可能。 “阿屏,我不是在说气话。”林银霞鼻音浓重,语气却坚定。 轻轻拭了拭眼泪,林银霞转头望向窗外,眼神空洞而茫然:“其实,我早就累了。” 和慕容恒的婚姻,一开始的确甜蜜而幸福,慢慢的,这一份甜蜜和幸福,便成了她心里最重的负担,一年又一年过去,她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若非慕容恒一直安慰她,她大概早就挺不住,被折磨压垮了。 可谁知,连慕容恒的贴心安慰,都是……假的。 “如果他不愿意和离,一直过来求你回心转意呢。”林银屏趁机打了个预防针。 古人讲究,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更何况,慕容恒还是皇帝的儿子,林银霞想离这个婚,不是三两天就能迅速解决的,估计会是一场持久战。 若是林银霞心意不坚定,这一桩婚事,大概率作废不了,否则,她一定能和离成功。 谁让她有个公主娘做后盾呢。 林银霞缓缓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了,阿屏,就像你说的,破镜难圆,我和他再也回不去了,他若执意不肯和离,我便绞了头发当姑子,叫他彻彻底底死心。” ☆、蜜蜂 次日,林银屏用坚定的意志力, 强行赶跑了瞌睡虫, 早早就起床梳洗打扮,用完早膳, 她便去辞别颐华长公主,准备出发前往皇宫。 “阿屏,宫里传来了消息。” 颐华长公主仿佛一夜未眠,眼底呈现出淡淡的乌青之色, 她支着额角, 语气漠然道:“慕容恒连夜去了宫里, 跪在御书房门外请罪。” “他倒是知道先发制人。”林银屏挑眉问道, “舅舅理睬他了么?” 颐华长公主回道:“尚未。” 林银屏点点头:“我知道啦。” 对于林银屏而言, 皇宫就像她的第二个家,一向熟门熟路, 今日是六公主慕容恬的及笄之日,林银屏便带着生辰贺礼,先去了慕容恬所居的丹雅宫。 丹雅宫里,已有不少人在凑热闹, 包括林银屏的死对头——慕容悦。 慕容悦在公主序齿中排第五,那皇后嫡出, 封号锦荣。 作为嫡出公主,慕容悦原该是宫里最尊贵骄傲的女孩儿,然而,她十分倒霉, 遇到了被秦太后亲自抚育长大的林银屏。 林银屏和慕容悦的关系,犹如针尖对麦芒,一直针锋相对,非常紧张,秦太后在世时,慕容悦总被林银屏压低一头,如今,林银屏的资深大靠山没了,慕容悦便如同脱离五行山镇压的孙猴子,一见林银屏的面儿,便要威风凛凛的抖一回,以报被压制多年的憋屈之仇。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林银屏,见了本公主,你敢不行礼问好?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一个美貌的宫装少女,迅如疾风般闪亮登场。 林银屏才进丹雅宫,连话都还没说一个字,慕容悦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找茬,见状,林银屏无语的扯了扯嘴角,随口回道:“锦荣公主这么在意规矩,为何不先叫我一声表姐啊。” “呸!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个儿,凭你也配当我的表姐?”慕容悦想也不想的回怼道。 林银屏呵呵一笑,漫不经心再道:“我不配锦荣公主叫一声表姐,我娘大概也不配让你称呼一声姑姑。”见慕容悦的嚣张跋扈脸,倏然稀里哗啦崩溃,不仅变得有些后悔懊恼,还夹杂些许惧怕惊慌,林银屏一字一字缓缓又道,“我会告诉皇帝舅舅和皇后舅母的。” 慕容悦倒不怕林银屏找亲娘告状,她怕的是亲爹。 “你吓唬谁呢。”慕容悦虽然有点心怯,却依旧输人不输阵,虚张声势的叫嚣了一嗓子。 林银屏正要拽拽的来一句‘你看我敢不敢’,又一个容貌柔美的宫装少女,急匆匆的从殿内出来:“表姐,五皇姐,外头怪热的,可不如里面凉快,你们还是到殿内一面喝茶、一面叙旧吧。” 小寿星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林银屏对六公主慕容恬笑了笑:“阿恬,生辰快乐啊。” “谢谢表姐。”慕容恬弯眉一笑,十分客气有礼。 被慕容恬一打岔,慕容悦和林银屏也就暂时停了掐。 到了殿内,林银屏发现里面人还不少,太子妃、景王妃、越王妃、大公主都在,林银屏简单和她们打过招呼,便叫人捧上三合一的贺礼,大大方方道:“阿恬,我娘和姐姐都病了,今日没法亲自进宫给你贺寿,你别介意啊。” “姑母和表姐养病要紧,不碍事的。”慕容恬忙道。 慕容恬不欲多事,虽然也对慕容恒和林银霞之事很好奇,但她还是坚定的忍住了当场询问。 太子妃却没这样的好耐性,她一脸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却偏偏摆出一副关心的态度:“阿屏,听说你姐夫不仅养了外室、还生了外室子,姑母和弟妹都是因此才气病的吧。” “是又怎么样?和太子妃嫂嫂你有关系么?”林银屏嘴角一撇,语气恶劣。 太子妃闻言,顿时气歪了鼻子。 她可是堂堂太子妃,林银屏这个臭丫头,居然和她如此说话,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正要再开口,景王妃却斯斯文文的先出了声:“阿屏,太子妃也是关心姑母和弟妹,你说话何必这么冲?” “我说话一向这样,景王妃嫂嫂是第一天才知道么?”林银屏冷哼一声,对景王妃同样半点都不客气。 景王妃轻咳一声,面上尴尬无比,心里却是十分恼火,这个林银屏,怎么跟只蜜蜂似的,逮谁蛰谁啊。 越王妃捧着茶碗,垂着眼睫,认真品尝着,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 大公主和越王妃的态度差不多,区别在于,一个在品茶,一个在赏花。 一直抑郁不平的慕容悦,好容易逮到了机会,岂肯轻易放过羞辱林银屏的好时机,是以,她冷笑一声,大声道:“叫我说,也是燕王妃嫂嫂素日太过嫉妒霸道了,自己不能生,还不贤惠大度些,倘若她早早给燕王兄纳几个小妾,燕王兄哪还用得着偷偷置办外室啊。” “慕容悦!” 林银屏暴喝一声,怒道:“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说错了么?哪个王兄府里,不是妻妾成群,偏燕王兄特殊,除了燕王嫂,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慕容悦还特别理直气壮。 一听这话,林银屏毫不客气的冷笑连连:“真没瞧出来,原来锦荣公主这么贤惠大度啊,那好,等你大婚的时候,我别的贺礼都不送,直接送你十八个美人,方便你给你的驸马爷,展示你的贤惠大度,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拒绝我的好意哟。” “林银屏,你……你说什么呢?!”慕容悦双颊涨红,恼怒的跺了跺脚。 慕容恬紧紧抿住嘴,以防自己不小心笑出声来。 “阿悦,少说几句吧你。”一直懒得张嘴的大公主,突然神色恹恹的开了口。 慕容悦本想张嘴辩驳,突然想起一事,只能不甘不愿的闭上了嘴。 林银屏瞥一眼大公主慕容愉,说来,这位海岚公主也挺……倒霉的。 身为皇后嫡女,皇帝的头生女,海岚公主自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及笄成年后,嫁了个家世清贵、品貌出众的驸马郎,成婚十载,怀孕七次,却次次生的都是……闺女,可把那皇后愁坏了。 生辰贺礼送出去了,也没人再找茬了,林银屏喝了一盏茶,又抓了一把玫瑰瓜子,便起身告辞道:“阿恬,我找舅舅有点事,要先去一趟御书房,等会儿再回来。” 慕容恬自是笑回:“好,我等着表姐。” 林银屏又和其余人辞了辞,轮到闷闷不乐的慕容悦时,林银屏嘴角一扯,故意说道:“你刚刚说,我不配当你的表姐,这件事,我会告诉舅舅的。” “你敢!”慕容悦瞬间瞪圆了眼睛。 林银屏嘿嘿一笑,转头就走。 “哎,林银屏,你站住!”慕容悦快步追上,拦到了林银屏的身前,一脸霸道道,“不许你告诉父皇!否则,我……” 林银屏作势撸起袖子,架势比她还霸道:“否则怎样?还要和我再打一架么?” 慕容悦绿着脸道:“只要你不告诉父皇,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前阵子,慕容惜被禁足寝宫,她一时乐过了头,便亲自跑去奚落了她一顿,谁知,俞贵妃那个老娘儿们,转脸就去父皇跟前哭诉,害她挨了好大一顿训斥,这事还没过去多久,要是再让父皇得知,她拒认表姐和姑母,父皇绝不会轻饶了她! “真的什么条件都答应?”林银屏摸着下巴,露出一副认真考虑的样子。 为了躲过一劫,慕容悦只能满口爽快道:“答应,答应,什么都答应。” “以后呢,不许对我指手画脚,大吵大闹,还有,要乖乖叫我表姐,能做到么?”林银屏想了想,说道。 慕容悦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就这么简单?” 林银屏轻哼一声,朝屋顶大翻白眼:“我既不缺金银珠宝,也不短绫罗绸缎,可没兴趣勒索你,给个痛快话,到底能不能做到?要是做不到,就别怪我告你黑状了。” 选择毫无疑问,慕容悦肯定要说:“做得到。” “那叫一声表姐,我先听听。”林银屏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慕容悦即刻兑现承诺。 慕容悦磨了磨牙,唤道:“阿屏表姐。” “真乖。”林银屏摸一把慕容悦的脑瓜子,然后嗑着玫瑰瓜子,扬长离去。 慕容悦:“……” 她是谁?她在哪里?她在干什么? 林银屏离开丹雅宫,径直去了承乾宫,前去御书房通报的内监,很快小跑回来,请林银屏进去。 御书房正门口,有一道身影静静跪着,正是主动来请罪的慕容恒,林银屏拾阶而上,在慕容恒身前停下,冷嘲热讽道:“哟,这不是姐夫嘛,你不留在府里,好好陪你的梅娘和福儿,跑这儿做什么来啦。” 慕容恒没有吭声,面颊却明显的抽了一抽。 昨天还一口一个狗男人骂他呢,今天倒是知道说人话了,但是,他真的不想搭理这个疯丫头。 “一晚上没见,姐夫你是变哑巴了么?怎么都不会说话啦。” 林银屏仿佛和慕容恒杠上了,慕容恒越不理睬她,她越巴巴儿的说个不停:“我告诉你哈,我姐昨天又哭了一夜,俩眼睛肿的比核桃还大,我娘更是被你气病了,捶着脑袋直嚷头疼呢。” 慕容恒还是不说话,只老老实实跪着。 “喂,姐夫,我娘和姐姐都被你气病了,你是跪成傻子了么,怎么连句关心问候的话都没有?”林银屏一面说,一面露出极度失望的神情,“还不吱声?” 下一刻,不等慕容恒张嘴,林银屏已大声朝御书房里面喊道:“舅舅,不得了啦,我姐夫把自己跪成傻子啦!” ☆、依旧糟心 林银屏随口嚎出来的一嗓子,把整个御书房的人, 都劈得外焦里嫩。 慕容恒:“……” 他只是懒得搭理林银屏, 怎么就变成傻子了?! 林银屏这个臭丫头,以前就十分可恶, 如今,更是有过之而无及。 在君父的御书房之外,慕容恒还要注意身份和形象,是以, 他忍住心头怒气, 勉强客气的唤一声:“阿屏, 不要乱说。” 林银屏夸张的拍了拍胸口, 摆出一副庆幸的模样:“哎哟, 姐夫,原来你没变成哑巴, 是会说话的呀。”接下来,她忽又画风一转,伸手指住慕容恒的鼻子,厉声喝骂道, “慕容恒,你个王八蛋, 敢欺负我姐,气病我娘,简直是薄情寡义、丧尽天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不忠不孝、卑鄙龌龊、无耻下流、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一个连一个的贬义成语,往自己脑门上砸, 慕容恒顿时被骂得目瞪口呆。 林银屏不是一向不学无术么,怎么骂起来人,反而知识渊博、胸有点墨起来? 在慕容恒几乎被骂厥过去时,一个圆圆脸的白胖太监,急急从御书房里奔出来,满脸冷汗道:“咳咳,二姑娘,陛下传您进去呢,您快请入内,别叫陛下久等。” “蒲公公,我已经成亲了,你怎么还叫我二姑娘啊。”林银屏收回手指,秒变笑语嫣然的矜持少女。 蒲公公脑门还在狂飙冷汗,脸上却笑得跟朵花似的:“瞧老奴这张破嘴,是二奶奶里面请。” 林银屏冲黑成锅底脸的慕容恒冷哼一声,尔后拂袖离去,跨进了御书房的门槛。 “阿屏给舅舅请安,舅舅万福金安。”林银屏端正的行了个福礼。 铺着明黄锦缎的御案之后,坐着一个面貌儒雅、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正是当今的国主,宣平帝,慕容欧。 “阿屏最近似乎读了不少书?”宣平帝脸上的表情,颇有一点劫后余生的丰富多彩。 林银屏认真回答道:“你怎么知道的呀,舅舅。” 一口气能拽出那么多成语,完全不是他印象中的外甥女呗,不过,依旧令他糟心的紧,毕竟,敢在御书房公然咆哮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宣平帝轻咳一声,便跳过了这个话题,径直问道:“你寻朕有何事?” “舅舅,不能赐个座,叫我坐下慢慢说么?”林银屏眼巴巴的瞅着宣平帝。 贴身随侍皇帝的蒲公公,又开始狂飙冷汗了:我的小姑奶奶喂,求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好么?你是臣女,臣女,要对陛下毕恭毕敬、唯命是从的好么?你怎么能公然求赐座呢?现在可没有太后娘娘替你撑腰了哇! “蒲八斤,赐座。”宣平帝抽了抽嘴角,吩咐道。 很快有内监端上来一把椅子,摆在林银屏的身后,林银屏却不就坐,反而继续得寸进尺:“舅舅,我能坐得离您近一点儿么?这个距离有点远,说话不方便。” 蒲八斤:“……” 小姑奶奶,你就可劲儿作吧。 宣平帝无语的揉了揉额角,继续妥协:“行,你爱坐哪儿,就坐哪儿。” 蒲八斤悄悄觑一眼陛下主子,在心里默默腹诽:陛下一定是看在老太后的份上,才对酷爱造作的二姑娘这么宽容优厚,哎,谁让二姑娘长得既不像爹、也不像娘,偏偏最为肖似老太后呢。 林银屏压根不知道啥叫客气,一听宣平帝允许,她直接把椅子拖到了……御案旁侧。 蒲八斤:“……” 哎,算了,他还是当个瞎子,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吧。 瞧着外甥女一点不见外的架势,宣平帝歪了歪嘴角,干脆主动问道:“阿屏,要不要再来些茶点干果,咱们一边吃、一边聊啊。” 一听这话,林银屏立刻抚掌大赞:“好哇,舅舅,我正有此意!舅舅,你真是英明神武、善解人意、明察秋毫、文韬武略、聪明绝伦、风流潇洒、仪表非凡……” “停!” 宣平帝被外甥女的马屁,拍的一脑门黑线,这是一言不合就拽成语的节奏啊。 “快说正事吧你,少油嘴滑舌。”宣平帝瞪了一眼林银屏,表情严肃道。 林银屏双臂交叠,趴在宣平帝的御案上,鼓着嘴巴道:“舅舅,我是来给姐姐讨公道的!” “你娘呢?她怎么没来?”宣平帝轻轻叹了口气,问道。 林银屏轻哼一声,嘴巴撅的老高老高:“我娘被外头的那个混账女婿气病了。” “真的病了?”宣平帝再问。 林银屏理直气壮:“心病也是病啊。” “所以,你娘这是派你先来探探朕的心意?”蒲八斤已麻利的摆上两盏香茶、糕点并干果共八小碟,宣平帝随意捏起一粒杏仁,慢慢塞到了嘴里,“你娘想要什么样的公道?” 林银屏不答反问:“舅舅打算给我家什么公道呢?” “燕王停职半年,在府中闭门思过,爵位不能降,俸禄也不能停,不然,吃亏的还是你姐姐。”对于慕容恒搞出来的风流破事,宣平帝心中其实早有决断了,“至于那个叫梅娘的女人,终生不许进燕王府的门,她已生的一子、并腹中现在的胎儿,既不能上皇家玉牒、也不许冠以慕容之姓。” 林银屏眨了眨眼睛:“就这样?没了?” “还不行?那再打燕王二十板子,叫他好好长一长记性?”宣平帝想了一想,又随口加了一条。 林银屏叹了一口气,故作深沉道:“舅舅,你看着我姐姐自小长大,应该深知她的为人,我踩死几只蚂蚁、欺负几个丫鬟、她都要说我一顿,像她这么善良的人,要是知道姐夫不仅挨了板子、连流落在外的血脉也不能认祖归宗,不知道要多自责愧疚。” 宣平帝:“……” “什么意思?银霞难道打算认下燕王外头的女人和孩子?”宣平帝很是吃了一惊。 林银屏摇了摇头:“就算我姐姐愿意,我娘也绝不会答应的。” “那你娘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儿子搞出这种烂事儿,宣平帝也觉着对不住唯一的亲妹妹。 林银屏伸手,戳了戳御书房外头,直言:“我娘不想要外头那个女婿了,她希望舅舅能下一道圣旨,叫姐姐和燕王和离,从此再无干系。” “什么?!”宣平帝这下是真的吃了一大惊。 林银屏嘟着嘴巴,忿忿不平:“想当初,我姐姐也是一女百求,又不是非燕王不可,要不是刘淑妃拍着胸脯一个劲儿的保证,说燕王会对我姐姐一心一意,我娘也不会答应把姐姐许配给燕王,这才几年啊,他就变了心,不只偷养外室,还私生外室子,我娘认为他不是良配,想叫姐姐离开他,免得日后受到更深的伤害。” 宣平帝拧着眉头:“朕已说了,燕王外头的女人和孩子,一律得不到皇室的名分。” “舅舅,我娘不是单纯恼怒燕王偷养外室,她更恨的是燕王欺骗我姐姐!” 林银屏睁大眼睛,表情认真道:“您仔细算一算,我姐姐和他成婚快八载,他那个外室子却已经满四岁了,加上怀孕养胎的快一年,这说明什么,说明至少在五年之前,他就和那个梅娘不清不楚了,舅舅,燕王和我姐姐可是至亲夫妻,他却像哄傻子一样,耍的我姐姐团团转!” “我爹娘俱在,他就敢这么欺骗我姐,这种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男人,你叫我娘怎么放心,让姐姐和他继续生活下去!” 宣平帝听了这话,皱眉良久,才又问:“你姐姐也愿意和离?” “这些年,我姐姐因为无孕之事,早就心神俱疲。”林银屏捏了一粒核桃仁,在指间捻来转去,长长的眼睫微微垂着,低声说道,“能和燕王和离,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宣平帝目露沉思,许久未曾说话。 御书房里很安静,林银屏吃下手里的核桃仁,才徐徐再道:“舅舅,燕王想传宗接代,我娘也没过分阻拦,明知会让姐姐难过,还是答应若燕王到而立之年,姐姐还不曾诞育子嗣,就叫他收个通房开枝散叶,可是他呢,早在背地里抱着儿子,享受起天伦之乐了,舅舅,他根本不在乎我姐姐。” “那个福儿,和燕王生得很像,应是他的血脉无疑,而且,他也很喜欢那个孩子,恐怕也不愿他无名无分的流落在外,只要我姐姐不是燕王妃了,我娘自不会拦着福儿认祖归宗,能正大光明当父子,想必燕王也会很高兴吧。” 林银屏推开椅子,朝宣平帝福了福身:“燕王是您的亲儿子,我姐姐也是您嫡亲的外甥女,他们之间已有了嫌隙隔阂,勉强把他们继续绑在一起,也许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请舅舅仔细考虑一下,也请舅舅体谅我娘的一片慈母之心。” “若非实在伤透了心,我娘也不会不顾名声,气得将燕王直接打出了府。” 说完最后一番话,林银屏又福了福身:“舅舅,阿屏告辞了。” 林银屏离开后,闭目养神许久的宣平帝,忽然问侍奉在侧的蒲八斤:“燕王还跪在外头么?” 哪怕宣平帝没睁眼,蒲八斤还是躬了躬身子,恭敬道:“回陛下的话,燕王殿下一直跪在外头,连口水都没喝过。” “叫他回去吧,朕不想见他。”宣平帝语气平静道。 蒲八斤答应了一声,便赶忙出去传旨了。 听了蒲八斤的传话,慕容恒忍不住低声询问:“蒲公公,父皇的意思……” “燕王殿下,您的事呀,求陛下没用。”蒲八斤高深莫测的提点了一句,便捧着拂尘又回了御书房。 ☆、持久战 求陛下没用? 慕容恒细细品了品这话的意思,然后神色一阵阴晴不定。 也就是说, 父皇不会出面调和, 他只有求得长公主府和林银霞的原谅,这事才能有个善了? 一念至此, 慕容恒又感觉心口隐隐作痛起来。 林银诺这个小舅子,可真是心狠脚辣,昨天那一脚,险些没把他的胸骨踹断几根。 在御书房跪求无果的慕容恒, 予当天晚上, 又敲响了颐华长公主府的大门, 门房打开一条细缝, 探头往外一瞧, 见是新上了黑名单的大姑爷,当即理也不理, 直接‘嘭’的一声,迅速把大门合上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慕容恒:“……” “大胆的狗奴才,你放肆!”慕容恒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如此闭门羹, 一抬手,又把厚重的朱漆木门, 拍的砰砰作响,脸色铁青道,“快点开门,再去通传长公主, 本王有事求见!” 门里传来回话:“长公主病了,已吩咐下来,一律不见客,尤其是燕王殿下。” “……”被拒之门外的慕容恒,表情扭曲片刻,才耐着性子再道,“我不见长公主,我只见王妃。” 门里又传来回话:“大姑奶奶也病了,也不见客!” “混账奴才,我是客人么?!快点开门,我要见王妃!”连长公主府的门都进不去,慕容恒不由一阵心烦气躁。 公主府内,得到慕容恒在门口纠缠不休、赖着不走的消息后,林银屏豁然从椅中起身,又顺手抽过一根鸡毛掸子,叉腰怒道:“狗男人,敢在我家门口撒泼,简直是没事找抽!”说完,就风一般急匆匆走了。 “阿诺,你跟去瞧瞧。”望着小闺女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颐华长公主无语之余,赶忙吩咐了一声儿子。 林银诺嗯了一声,也板着脸起身离开。 “狗男人,你又来做什么?!是皮痒痒了,还想挨揍是不是?” 长公主府的大门外,慕容恒已抓狂到几乎要挠墙,心头正恼火之际,只听里头忽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慕容恒还没来得及感慨一句‘总算等得云开见月明了’,下一刻,一道高亢、嘹亮、泼辣、三条街外都能听到的女声,便叽里呱啦的叫骂了起来。 一听见这把嗓门,慕容恒的脸瞬间绿成了老菠菜。 “把门给我打开!”叫慕容恒秒变菠菜脸的林银屏,连吩咐家仆的嗓门,也犹如魔音穿脑,响亮的很。 伴随着吱呀一声响,长公主府沉重的朱漆黄铜钉大门,被两个小厮缓缓打开。 “慕容恒!” 林银屏一手叉腰,一手拎着鸡毛掸子,在一众男仆女婢的簇拥下,风风火火出现在了大门口:“你个王八蛋!你怎么还有脸来我家?我娘和我姐姐都不想看见你,赶紧滚,滚回你的王府,和你的梅娘、福儿亲亲热热过日子去吧!” “阿屏,你小点声……”慕容恒简直快疯了。 他特意选在入夜才来长公主府,就是不想叫太多人看到他的窘态,谁知,这个林银屏简直不按常理出牌,已经出阁了的姑娘,竟然还赖在娘家没走,这便罢了,最叫他崩溃的是,明明是一个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说话却一点都不知道柔软和气,整天吆来喝去,飙大嗓门,简直比乡下的村姑农妇还不讲究。 “你个狗男人,少和我套近乎!我在自家门口说话,想多大声,就多大声,我爹我娘我哥都不管我,你一个偷养外室、私生外室子的无耻败类,凭什么对我说三道四,指手画脚!你配么?你配么?你配么?” 重要的话,必须强调三遍。 “我告诉你,你不配!”黑夜寂静,林银屏高昂的叫嚷声,很快引来不少瞧热闹的看客,望着越亮越多的红灯笼,林银屏的嗓音不降反升,“我娘被气病了,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你一直死乞白赖不肯走,到底有何居心,是想叫我娘病上加病么?赶紧滚,再不滚,我就叫人大棒子打你了!” 慕容恒几乎要被蛮不讲理的林银屏气死:“阿屏,你叫我进去,见一见银霞,我有话和她说。” “我姐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林银屏冷笑一声,嗤之以鼻道,“来人,把他给我赶走!” 林银屏一声令下,就有手持棍棒的家仆,朝慕容恒一拥而上。 慕容恒是来协商和谈的,岂肯轻易离去,他虽不精通武艺,身上也有一些拳脚功夫在,家仆虽受主人之命驱赶慕容恒,碍于对方到底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皇子,哪敢真的痛下狠手,是以,驱赶的效果并不算太好。 见状,林银屏眉峰微皱。 很快,她又挑眉说道:“算了,他爱在门口待着,就让他在门口待着吧,权当给咱们家看门了。” 一听这话,慕容恒心底顿时掀起滔天大怒。 林银屏刚才的话,虽没带一个脏字,却比之前的粗鲁糙话更难听,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在门口看家的玩意儿,那是……狗! 愤怒的情绪一瞬间战胜了理智,慕容恒再顾不得什么风度翩翩,决定直接强闯进去。 ‘砰’的一声响,刚怒冲冲踩上台阶的慕容恒,忽然朝后倒飞出去,重重摔躺在地上。 林银屏只觉眼前一花的功夫,林银诺便如金甲门神一般,衣袂飘飘的出现在公主府大门口,见武功高强的亲兄长,又飞起一脚踹飞了慕容恒,林银屏顿时抚掌大赞:“哇,哥,你好厉害!” “关门。”林银诺酷酷的丢下两个字,便背着双手,转身回了公主府。 公主府的朱漆大门再次在眼前合上,气血汹涌澎湃的慕容恒,恨恨地捶了一下地面,然后……无功而返。 次一日,深陷德行败坏风波的慕容恒,没有出现在金銮殿,太子慕容慎趁机发难,对慕容恒大加指责,认为他立身不正,一点都不光明磊落,景王慕容怀则持相反意见,认为慕容恒只是一时糊涂,宣平帝没理会两个儿子的争执。 当天下午,慕容恒再次出现在颐华长公主府门口,依旧……被拒见。 其后一连多日,慕容恒每天都要过来求见一回,每回的结果都是……连门都进不去。 宫里,慕容恒的生母刘淑妃也没闲着,只要一逮着机会,便凑到宣平帝跟前自责哭求一回。 如此这般,此事愈演愈烈,众说纷纭。 有人说,要不是林银霞善妒霸道,慕容恒也不至于去偷养外室,有人说,慕容恒认错道歉的诚意,已经摆得足了又足,林银霞怎么还不就坡下驴,有人说,公主府的姑娘就是有底气,连皇子这般的贵婿,也敢如此一直摆谱拿乔,还有人说…… 不管旁人怎么议论,颐华长公主府始终……闭门谢客。 时光一晃,很快就到了七月下旬。 自打慕容恒的丑闻事发,林银屏便一直留在颐华长公主府,这日,董永琦捧着一纸包酸梅,又来探望老婆:“阿屏,你想吃的酸梅子,我给你带了些。” 林银屏坐在如意圆桌旁,立刻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阿屏,你已在娘家住了二十多天,到底什么时候能和我回家啊?”董永琦捧着脸颊,心情有点忧伤,“你一直不在,我还真有点想你。” 林银屏白一眼董永琦,随口回答:“不好意思,我一点都不想你。”说罢,又捏了一粒酸梅子塞到嘴里。 “这梅干我尝了一个,好酸的,你少吃点,小心伤胃。”见林银屏只顾着吃梅子,都不怎么给自己正眼瞧,董永琦也是无语的很,便随口提醒了她一句。 ☆、全京城震惊 “我伤不伤胃,关你什么事?”林银屏一面嘟囔, 一面又顺手捏起一粒酸梅干。 董永琦叹气:“都说,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阿屏,你正吃到兴起的酸梅干,可是我给你买的,我说, 你就不能看在酸梅干的份上, 对我稍微温柔一点点么?” “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什么叫温柔。”和董永琦抬杠, 林银屏一直是专业的。 董永琦相当郁闷, 这个林银屏,明明之前态度已经有所好转, 近来,也不知怎么搞得,又变得阴阳怪气、懒得搭理他了,沉吟片刻, 董永琦干脆换了个话题:“燕王和你姐姐的事情,已经闹腾快一个月了, 长公主还不出面解决?” 林银屏低哼一声:“快了。” 事实上,颐华长公主已和宣平帝秘密会晤了两回,第一回,是事发后第十天, 宣平帝叫妹妹再仔细考虑一下,毕竟,他一旦真的下了和离旨意,林银霞就再也无法回头了,第二回,是事发后第二十天,经过慎重思虑的颐华长公主,还是坚持希望林银霞能够和离。 一口气吃了十几个酸梅子,林银屏才勉强解了馋。 “八月之前,我肯定会回家。”放下酸梅干,林银屏不甘不愿道,“你好好温习功课吧,别再来瞧我了。” 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颐华长公主烦恼林银霞的事情之余,还有功夫隔三差五催她回夫家,她娘说了,很快就是八月秋闱,她最多只能住到七月最后一天,倘若到了八月初一还不走,就派人强制扭送她回夫家。 得了准信的董永琦,又略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送走董永琦,林银屏径直去了林银霞处,这阵子,她全靠打着陪伴亲姐姐的名义,才能一直赖住在娘家,否则,她大概早被公主娘撵走了。 “姐姐。”林银屏一进门,就亲亲热热唤道。 屋子里,林银霞正在窗下做针线,脸上已无明显的哀戚之色,瞧起来淡然平静了许多,听见林银屏的声音,便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温婉的浅笑,问道:“妹夫走了?” 林银屏大大咧咧坐下,从碟子里拿起一枚新鲜的青果子便啃:“走啦。” “妹夫好容易来一趟,你也不陪他多说会儿话,怎么这么快就让人走了?”林银霞低下头继续穿针引线,嘴里轻声絮叨道。 林银屏咔嚓咔嚓咬着果子,言辞含糊道:“有什么好说的,他有来找我的功夫,还不如多看会儿书。”话说,她原本打算借慕容恒的事情,闹一回和离,谁知,董永琦的嘴巴太跑风,竟然提前抖给了颐华长公主知道,如今东风来了,她却也借不上了,每每念及此事,林银屏就想捶董永琦一顿小拳头。 姐妹两个只闲聊几句,屋子里便又安静了下来。 叼着果子啃的林银屏,心里一阵暗暗叹息。 林银霞想和离的念头虽然很坚定,但付出多年的婚姻感情,岂是轻易就能割舍斩断的,不过,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现在距离事发的时日尚短,她难免伤心郁结,等日子再久一些,她总能从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 原林银屏是个纯粹的恋爱脑,会为爱痴狂,不顾一切。 林银霞却不一样,她的确很重感情,但与此同时,她也有自己的理智,上一辈子,她在最虚弱的时候,获悉了丈夫的背叛和欺瞒,不久之后,女儿又年幼早夭,遭遇堪称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才没扛住双重打击,抑郁而终。 这一世,悲剧必定不会再重演。 又过两日,颐华长公主穿戴整齐,妆容精致,要带林银霞一起入宫面见宣平帝,在林银屏的强烈要求下,颐华长公主只好把小闺女也带上。 慕容恒被爆出丑闻的前十天,还日日前来颐华长公主府登门报到,之后的十天,便改成了两天一登门的频率,再往后,已变成三天一登门,被长公主府拒见之后,也不再胡搅蛮缠,只丢下一句‘本王改日再来’,就痛痛快快走了。 俨然已是例行公事的模样,而不是真心实意前来认错忏悔。 “皇兄。”一进御书房的门,颐华长公主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霞儿还是决意和离。” 宣平帝瞅了会儿面如冰霜的亲妹妹,又看了会儿表情平静、却消瘦许多的外甥女,长长叹了一口气后,便吩咐下去:“蒲八斤,传淑妃、燕王速来见朕。” 蒲八斤答应一声,立刻安排人去请。 刘淑妃住在后宫,得了传召,很快就赶来了御书房,燕王慕容恒住在宫外,过来的速度自然慢些。 到底是儿子做得不地道,刘淑妃一来御书房,便打起笑脸朝颐华长公主示好,然而热脸贴了冷屁股,不论她怎么讨好示弱,颐华长公主连一个眼神都没甩她,最后,还是宣平帝嫌她吵,颇不给面子的呵斥了一句:“淑妃,你一直唧唧歪歪什么,属苍蝇的么?” 一听这话,刘淑妃的脸瞬间绿了。 林银屏却毫不掩饰的笑出声来,被宣平帝瞪了两眼之后,才捂嘴收了声。 又过了一阵子,慕容恒终于气喘吁吁出现,满头汗珠。 慕容恒先给君父行了礼,接着,便赶紧拜见冷着一张脸的公主岳母,又喊了刘淑妃一声母妃,便将目光注视到了林银霞脸上,动容道:“银霞,你终于肯见我了。” 至于林银屏,直接被慕容恒忽略掉了。 被慕容恒无视的林银屏,呵呵冷笑两声,刷了一把存在感:“自作多情!” 慕容恒只当没听到林银屏的吐槽声,依旧目不转睛的望着林银霞,面露羞愧之色:“银霞,梅娘和福儿的事情,都是我不好,叫你伤心了,你放心,我会妥善安置她们,绝不会让她们打扰到你……” 不等慕容恒说完,林银霞已冷冷截断:“知道我会伤心,你还一而再的生外室子!慕容恒,我们和离吧!” 刘淑妃闻言,瞬间变了脸色,惊呼一声:“银霞,这可万万使不得呀!我们有事好商量,你们夫妻多年,感情深厚,恒儿只是一时糊涂,才干出这等混账事,他已经知道错了,看在母妃的面子上,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颐华长公主冷哼一声,勃然大怒道:“淑妃,你的面子值几斤几两?!” 眸光一转,颐华长公主又怒视慕容恒,再朝刘淑妃铿锵发问:“还有你的宝贝儿子,他真的知道错了?” “是是是,恒儿是真的知错了。”面子的确不怎么值钱的刘淑妃,尬红着一张脸赔笑道,“若不是真的知错,恒儿怎会天天往公主府……” 林银屏劈口打断刘淑妃,指责道:“胡说八道,我姐在公主府一共住了三十天,你儿子却只来了十八天,我都一天一天记着数呢,他哪有天天来,淑妃,当着我舅舅的面,你都敢撒谎糊弄,这可是欺君!” 被忿忿不平的林银屏,扣了一顶欺君的大帽子,刘淑妃心头大怒,脸上却还要客气的赔笑:“阿屏,你姐夫是真的知道错了,也想天天去公主府和银霞赔罪,可是……” “公主府始终闭门谢客,将他拒之门外,他不愿意离开,你又经常冲出来,对着他破口大骂,他到底是个皇子,被你在大庭广众下责骂,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啊,这才……”刘淑妃一面诉苦,一面偷觑宣平帝,试图祸水东引。 林银屏闻言,大大啐了一口:“淑妃,麻烦你搞清楚前因后果!” “你儿子偷养外室,私生外室子,闹了个人尽皆知,我姐的面子就过得去么?我骂他难道不应该么?他做对不起我姐事情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的面子?现在倒想要面子了!” 提起这一茬,刘淑妃更加郁闷:“这件事明明可以私下处理,不闹到人尽皆知,但是……”顿了一顿,刘淑妃还是忍不住嘀咕出声,“最先把这事儿吵嚷出来的,不正是你们公主府么?” “你儿子做错了事,还想我们包庇他?我呸,你们母子算哪根葱,为了你们的名声,反叫我姐一个人吃下所有委屈,天下哪有那么美的事儿?做梦去吧你!”林银屏叉腰怒回。 正在御前,刘淑妃也不好和林银屏真吵起来,是以,她立刻改变路线,苦口婆心劝道:“俗话说的好,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恒儿和银霞到底……” “这桩婚事,我还拆定了!”颐华长公主豁然从椅中起身,斩钉截铁道。 刘淑妃不敢和颐华长公主硬杠,只能盈盈含泪的去求助宣平帝:“陛下,恒儿真的知错了,他和银霞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宣平帝抬起手,朝刘淑妃压了压,示意她噤声。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宣平帝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卷明黄色卷轴,递给身旁的蒲八斤:“宣旨吧。” 蒲八斤展开卷轴,扬声唱念道:“燕王慕容恒,燕王妃林银霞接旨!” 慕容恒和林银霞双双跪到了地上。 这是一封和离的圣旨。 蒲八斤还没读完圣旨,刘淑妃已软倒在地,昏死过去,慕容恒更是豁然抬头,直直望向御案之后的宣平帝,唯有林银霞安静的听完圣旨,磕头谢恩。 林银霞与慕容恒和离的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传遍了全京城。 整个京城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次一日,宣平帝又接连下旨,褫夺淑妃刘氏的封号,并降为嫔位,燕王慕容恒罚俸一年,闭门思过半年,其外室子不允许上皇家玉牒,也不许冠以慕容之姓。 明天就是八月初一,打算吃完最后一顿午饭就滚蛋的林银屏,在吃油焖大虾时,忽然在饭桌上恶心干呕起来。 ☆、卧槽 饭桌上,林银屏忽觉一阵恶心, 便条件反射的拿手捂住了嘴。 然而, 只是干呕了两下,什么都没吐出来。 林银屏压根没有多想, 随手丢开筷子,便想喝口鲜蘑菇鲫鱼汤,压一压恶心,谁知, 一抬头, 却见所有人的目光, 都炯炯有神的盯着她。 “都看着我做什么!”林银屏端起小汤碗, 神色纳闷。 今日正值休沐, 林驸马和林银诺父子都在家,又因林银霞顺利和离脱身, 林银屏又准备回婆家,是以,颐华长公主索性摆了张大桌子,叫一家子聚在一块吃顿团圆午饭。 颐华长公主和林驸马坐在上首,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片刻,颐华长公主才眼神古怪道:“阿屏, 你……” 林银霞坐在颐华长公主下首,望着一无所感、迷惑茫然脸的亲妹妹,她默默咬紧了筷子。 “你有身孕了?”坐在林驸马手边的林银诺,眉毛一挑, 十分有经验的直言不讳。 林银屏一听这话,刚喝到嘴里的鱼汤,立刻全喷了出来:“噗——” “哥,你什么时候会讲笑话了?!好好笑。”喷完鱼汤的林银屏震惊脸,说完,还意外至极的哈哈大笑,话说,她在娘家住的一个月,最大的收获,要属和林银诺父子改善了关系,亲哥对她有了好脸,大侄子也会嚷着求抱抱了。 颐华长公主扶了扶额头,有点绝望。 坐在林银诺手下的贺氏见状,赶忙语气温和的开口:“阿屏,你哥不是在讲笑话,无缘无故的,你怎么会恶心干呕?” 林银屏正想反驳一句‘那也不能证明我怀孕了啊’时,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这段日子,因一直操心林银霞的事情,被她抛到脑后的大姨妈,好像……真的已经延迟了很久。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原林银屏和董永琦成婚十载,也没中标过一回,她才和董永琦成亲两个多月,而且,两人统共就那么一回,不仅体验很糟糕,连时间也没多久,怎么可能会……怀孕呀。 但是,倘若不是怀孕,她近来的嗜睡、喜酸、还有姨妈久久不至、开始恶心干呕的症状,又该如何解释。 不想不知道,一想…… 笑容逐渐凝固。 “恭喜长公主,二奶奶有喜了!”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御医搭脉半晌,然后微笑起身,朝颐华长公主拱了拱手。 颐华长公主还没答话,林银屏已铁青着脸,语气不善的质问:“你确定没诊错?”一想到肚子里多了块肉,林银屏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她拧着双眉,沉声要求,“再给我仔细诊一遍!” 从医快五十年的老御医:“……” “阿屏,莫要胡闹!胡御医的医术,连你皇舅舅都称赞一声的,怎么会诊错?”颐华长公主瞪着小闺女,轻声呵斥了一句,更何况,事关血脉传承之事,胡御医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哪敢大大方方出声道喜,否则,叫贵人们空欢喜一场,后果可不是自砸招牌那么简单,兴许还会连累身家性命。 林银屏闷闷的闭上嘴,脸色臭的像茅坑里的石头。 颐华长公主却已详细问起情况,比如有孕多久了,脉象如何啊,是否要服安胎药之类的问题,等老御医被人领出去,颐华长公主坐到小闺女身畔,戳了戳她洁白柔嫩的脸蛋:“有孕是喜事,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谁稀罕给董永琦生孩子啊!”林银屏怒捶床板,极为懊恼道,“早知道会怀孕,我才不和他圆房呢!” 现实残酷么?很残酷。 她能自欺欺人么?不能。 所以,林银屏现在后悔的不得了,非常希望时光能够倒流。 “又说孩子话!”颐华长公主戳一把小闺女的额头,有心想再教训她一顿,念及小闺女怀了身孕,便生生忍住脾气,努力软和着声音,和蔼着表情,“阿屏,别闹脾气了,娘已遣人去通知了永琦,你好好歇着,安心等他过来,娘该去看你姐姐了。” 闻言,林银屏闷闷的‘哦’了一声。 林银霞刚和离,她却在这个时候爆出了怀孕的‘喜讯’,这……哎,这剧情都崩成什么鬼了呀。 董永琦来的很快,仿佛一阵清风似,很快刮到了林银屏身上。 “阿屏,我要当爹了,这是真的么?!”董永琦一进门,二话不说,直接先把林银屏抱了个满怀,语气兴奋的叠声问道,“是不是真的?”兴许是太高兴了,董永琦一面兴奋的搂着林银屏,一面又在她脸上啃了又啃。 林银屏扒拉开董永琦的脸,怒道:“见人就扑,你是属狗的么?” 董永琦闻言,不怒反笑:“阿屏,我长你一岁,你属猪,我可不就是属狗的么?” “……”林银屏无语片刻,才板着脸道,“我们的赌约,你忘记了?不许随便对我动手动脚!快撒手!” 董永琦却将林银屏搂的更紧,又是一阵嬉皮笑脸:“阿屏,你都是我孩儿的娘了,怎么还惦记着那张赌约呀,要不,那纸赌约就此作废了吧。” “想的美!”林银屏想也不想的反驳,“董永琦,你个伪君子,真小人!你不信守诺言,我咒你本次秋考榜上无名、名落孙山!” 一听这话,董永琦没松开林银屏,只是把脑袋后撤,与林银屏面对面互视,苦笑起来:“阿屏,你就这么恨我?” “谁叫你说话不算话!”林银屏嘟起嘴巴,一脸不爽道,“想叫我收回刚才的话,就把你的爪子拿开!” 董永琦扯了扯嘴角:“如果我不拿开呢?” “我就继续诅咒你!”林银屏蛮横无理道。 董永琦微眯双眼,慢条斯理道:“阿屏,我会不会名落孙山,你说的可不算。”嘴里这般说着,董永琦却还是慢慢松开了林银屏,“我会放开你,只是不想惹你太生气,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林银屏转过脸,继续大生闷气,脸上没有一点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之色。 见状,董永琦目光黯然,涩声问道:“你不高兴这个孩子的到来?” 林银屏没有吭声,算是默认。 陡然得知林银屏有孕的消息时,董永琦足足愣了半盏茶功夫,才快马加鞭跑来公主府,路上,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激动雀跃,上辈子没有成婚生子,他从不知,当自己即将为人父时,心里竟是如此的快活高兴。 可惜,林银屏的反应,却浇了他一头凉水。 又过了一会儿,董永琦再问:“那你要随我回侯府么?” 这回,林银屏没有避而不答:“回。”再赖在公主府,她只怕要被公主娘大棒子打出去了。 两人辞别过长公主夫妇,便坐上了返回西昌侯府的马车,马车走得又缓又稳,林银屏一点不觉着颠簸,没过多久,她又困得昏昏欲睡,车厢布置得再舒坦,也没法和真正的床榻相比,是以,林银屏不管怎么睡,都觉着不得劲儿。 见林银屏一脸烦躁的连续更换睡觉姿势,董永琦再沉默不下去。 “阿屏,要不……我抱着你睡会儿?”董永琦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试探着先问了一句。 林银屏掀了掀沉甸甸的眼皮,片刻后,将脑袋拱在了董永琦胸口,表情闷闷道:“喂,你心里是不是特别得意啊。” 董永琦茫然的“啊”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林银屏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那算了。”林银屏抱住董永琦的腰,低声嘟囔道,“借你的身子用一会儿,若是能让我睡得舒坦,我就祝你秋榜有名,至于能考第几名,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董永琦还在思考林银屏的话,片刻后,他若有所悟的咧了咧嘴角。 成婚至今,他只和林银屏同房了一回,就这么一次机会,就叫林银屏有了孩子,这种高效率,怎么形容呢,就好比他第一次搭弓射箭,就成功的命中了靶心,比某些训练多年的老兵,不知强出了多少条街! 哎,这么一想,他好像是该得意洋洋一点呀。 董永琦正美滋滋的想着,伏在他胸口的林银屏,突然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睛。 “你傻笑个什么劲儿!”林银屏皱眉问道。 董永琦努力把嘴抿住,装模作样道:“我没笑啊。” “嘴角都咧到后耳根了,也好意思说自己没笑。”林银屏轻哼一声,明显不信。 董永琦闻言,十分谦虚道:“阿屏,我真的没有在得意,我只是感慨,我们的运气有点太好了,若是燕王和你姐姐有这样的好运,他们恐怕也不会走到和离这一步了。” 林银屏没有再理会董永琦,径直闭眼睡了过去。 此时的颐华长公主府里,林银霞正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公主娘,吃惊无比道:“娘,你……你说什么?” “娘说,余阳那孩子一直心仪你,至今未娶,也是因为心里放不下你,你愿不愿意和他缔结连理?”颐华长公主耐心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的林银霞,不由呆呆道:“他怎么会?我……我一直拿他当弟弟看的呀。” ☆、用心良苦 林银屏一回到西昌侯府,府里的大小女眷, 便一窝蜂的扎堆来瞧。 董老太太要当曾祖母了, 董二太太要当亲祖母了,婆媳俩自是真喜气洋洋来探望林银屏, 唯有董大太太,脸上挂着笑,心里藏着恨,她儿子才是董家长孙, 膝下却还无一子半女, 都怪薛兰馨那个没用的, 和儿子圆房三载, 肚子也没半点动静, 反叫二房的董永琦抢先有了后。 打发走心思各异的众人,林银屏瘫在松软的大床里, 继续闷闷不乐。 “阿屏,来,吃点燕窝吧。”一道温和的男声,忽然自背后传来。 林银屏翻了个身, 见董永琦立在床外,手里端了一盏燕窝, 眉梢眼角之间,颇有一点压抑不住的喜气洋洋,她瞧的郁闷憋气,便使性子道:“我不吃。” “不吃?”董永琦也不好言劝说林银屏, 只轻轻‘哦’了一声,便道,“那我替你吃吧。”说完,便当着林银屏的面,一屁股坐到床畔,拿汤匙舀了一勺燕窝,毫不犹豫的往嘴边送。 林银屏:“……” “真不吃?”勺子送到嘴边,董永琦却只是轻轻吹了吹,尔后,又斜眼睨着眼睛微直、嘴巴微张的林银屏。 林银屏皱起鼻子,轻轻冷哼一声,又翻身朝里头躺着去了。 见状,董永琦咂了咂嘴,索性踢掉鞋子,一面端着燕窝往床里侧爬,一面笑盈盈的哄道:“阿屏,我刚刚和你开玩笑呢,要是让长公主知道,我把你的燕窝偷偷吃了,还不得和我急眼啊。” “谁让你上床来的,下去!”见董永琦长腿一迈,把她当成栏杆跨了过去,林银屏眉毛一竖,怒了。 董永琦笑嘻嘻的靠墙坐下:“乖阿屏,只要你吃了燕窝,我就下去。” 林银屏黑着脸,一动不动,只凶巴巴的瞪着董永琦。 “你可以和我过不去,但不能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我听说,胎儿要想发育长大,全靠吸食母体的血肉,你不吃点滋养品补补,以后只怕连骂我的精神体力,都要没有了。” 林银屏还是不为所动,脸上的表情却更凶了。 “那天晚上,我都和你说了,你只是意气用事,要你冷静下来,考虑清楚,你愣是不依,逼着我把房给圆了,如今结了珠胎,又能怪得了谁?”董永琦不怕林银屏和他吵嘴,最怕她拿自己当空气,不理不睬,一言不发,想了一想,他干脆改了个话题,能激起林银屏脾气的那一种。 林银屏果然再忍耐不住,拍着床板就坐了起来:“谁叫你先去找我娘偷偷告状?” “你执意想和离,我这不是没法子了嘛。”提起这茬事,董永琦一点都不后悔心虚。 林银屏恨恨的再拍床板,气急败坏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不早点和离散伙,还真要两相生厌的凑活着过日子啊,我才不乐意!” 董永琦却幽幽低回:“我乐意。”顿了一顿,他又轻声再道,“阿屏,我一直在努力喜欢你。” “你!”林银屏噎了半晌,又把自己埋到了枕头里,烦躁的抱头哼哼。 见状,董永琦无奈的叹了口气,索性把燕窝搁到床头,再伸手把林银屏扶坐起来,沉声道:“阿屏,你若心中有气,就捶我一顿泄泄火吧,我保证,一不还手,二无怨言。” “谁稀罕捶你,我现在只想一口咬死你!”林银屏气嘟嘟道。 董永琦闻言,立刻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小臂,接着凑到林银屏嘴边,说道:“给你,咬吧。” 林银屏:“……” “呜呜呜呜,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一把推开董永琦的胳膊,林银屏每捶他一拳头,就要嘟囔一句‘讨厌你’,为了解除颐华长公主那头的麻烦,她才勉强和董永琦圆了房,但她也不知道,睡一回就能怀孕啊,早知会有此事,她就是拼着叫公主娘天天催催催,也不会如此莽撞冲动。 董永琦一连挨了两百个小拳头,见林银屏越捶越敷衍,越说越丧气,这才趁机插了句嘴:“阿屏,可以吃燕窝了吧,你看,你连捶我的力气都没有了。” 勉强出了一口心头恶气,林银屏径直端过放在床头的燕窝,一股脑儿全给吃了。 董永琦:“……” 捶完他以后,就变这么爽快? 吃完燕窝,林银屏把空碗丢给董永琦,语气冷酷道:“下去!” 林银屏爽快的吃了燕窝,董永琦便也爽快的爬下了床,同时心里默默打定主意,下一回给林银屏端滋补品时,她要是还耍性子不吃,他就直接扒开胸口的衣裳凑上去,叫她先捶一顿再说。 一路睡回了侯府,林银屏这会儿也不困,便叫了一直留在董家的春雨过来。 “我不在这阵子,府里都有什么事啊。”林银屏靠在迎枕上,一面把玩手上戴的戒指,一面问道。 春雨抿唇笑道:“除了大爷和郭姑娘正式定了亲,别的,也没什么大事。” 林银屏闻言,轻哼一声:“我一个月没回来,府里就没人说我的坏话?还有,我姐姐和燕王和离了,这府里就没有议论些什么?” ……哪儿可能呢。 春雨原不想说这些,不然,岂不是故意勾起主子的不痛快,但主子坚持问了,春雨只好轻描淡写、避重就轻说一点:“二奶奶一月未归,二太太还没说什么,大太太却意见大的很,不过,全叫老太太给骂回去了,大姑奶奶和燕王和离的事情,府里是有些闲言碎语,有说燕王表里不一的,也有说大姑奶奶可惜了的。” 林银屏一听这话,就知道春雨多半是在敷衍她。 “还有别的么?”没有多做计较,林银屏又随口问道。 春雨见主子脸色不好,显然是对自己刚才的回答不满意,是以,又绞尽脑汁补救道:“咱们这房一直太平无事,还是大房那边鸡飞狗跳的多,大爷不好好读书,整天和薛姨娘胡闹,气得大老爷要打他,还没打两下,大太太就心疼的不得了,愣是给拦下了,如今,和郭姑娘定亲之后,大太太既不许他出府,也不许他踏足后院,一直待在前院的书房里备考呢。” “这一个月里,四姑娘隔三差五就要出门,也不是赴谁家的宴会,仿佛一直在闲逛,奴婢也闹不明白,她到底在搞什么。” “噢,还有,公主府来报二奶奶有喜的消息时,二爷高兴的不得了,直接把书扔到天上去了!” 春雨一面说,一面觑着林银屏的脸色,又说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才道:“别的,真没了。” “知道了,你出去吧。”林银屏摆了摆手。 春雨福了福身,轻手轻脚的离开。 晚饭前,董永琦又笑容满面的端来一碗鸡蛋羹,上头点缀着一些虾仁和香葱:“阿屏,再吃点蛋羹吧,周嬷嬷特意给你做的。” “不吃!”林银屏熟练的张嘴拒绝。 董永琦二话不说,搁下小羹碗,就拉开了衣裳,凑到林银屏跟前:“来,我先让你打一顿,权当下酒开胃菜了。” “你脑子进水了啊你!”望着董永琦白花花的胸口,林银屏别过脸,愈发气恼,“明知我看见你就没食欲,你还总凑过来,我有贴身丫鬟伺候,你不要老抢别人的活干好不好?再过几天就要考试了,你专心看你的书不行么?” 董永琦好脾气的笑道:“书要看,老婆也不能不管。”由他端过来的羹汤,都被他偷偷加了灵泉,滋补效果只会更好,“你要是听话一些,我哪用得着出此下策。” 为了林银屏不至于产后落病,也为了能够有个健康宝宝,哪怕再招林银屏不快,他也要哄她吃下加了料的羹汤。 “只要你乖乖吃了,我立马消失,保证不再碍你的眼。”董永琦又道。 林银屏沉默片刻,自己拿过小羹碗,又一股脑吃了个碗底朝天。 很快,林银屏瞪眼道:“吃完了。” 董永琦接过碗,笑吟吟道:“真乖。”说完,就爽快的起身离开,没有半句废话。 晚上,林银屏打算洗个澡睡觉,刚坐进浴桶没多久,董永琦又幽灵一般出现了,见状,林银屏又羞又怒,她立刻双手捂胸,背身坐了过去:“王八蛋,你突然跑进来做什么!” 董永琦蹲到浴桶后头,一面往水里加灵泉,一面笑答:“我来看看水温适合不,不管凉到你、还是烫到你,我都要心疼的!” “水温是凉是热,我自己感觉不出来么!”林银屏恼得耳根都红了,“到底是你洗澡,还是我沐浴?” 随手在水里拨拉两下,董永琦满意道:“你的感觉果然很准,这水温不冷也不热,刚刚好,那我就放心了,你慢慢洗吧,我读书去了。”说完,又十分爽快的抬脚走人。 林银屏无语片刻,才小声吐槽一句:“真是有病!” 骂完董永琦,林银屏又低头望着自己的小腹,眉宇之间一片纠结。 在林银屏日复一日的纠结中,不再去学院读书、专心留家备考的董永琦,每天都要亲自给林银屏端羹递水,搞得林银屏简直浑身别扭。 好在,秋闱的日子也很快到了。 离家之前,董永琦摸着林银屏的鬓发,语气温和:“阿屏,这几天,我不能在家照顾你,你要乖乖吃饭睡觉,不要随便活蹦乱跳,等你的胎坐稳了,你想去哪儿玩,我都陪你去。” “我想去黄泉路上玩,你也去么?”林银屏恶声恶气道。 董永琦闻言,哈哈大笑道:“夫妻嘛,同生共死是应该的,不过,要等你变成白发老奶奶了,我再陪你去,现在,还为时过早。” 林银屏:“……” 董永琦一走就是九天,也不知怎么搞得,林银屏觉着最近吃什么……都不香。 ☆、钓凯子 考完试归来的董永琦,仿佛蹲了几天大牢般, 头发散乱, 形容憔悴,满身怪味, 整个人邋遢到不行。 林银屏一看到他的模样,登时就惊讶的合不上嘴了:“你这弄得也太夸张了吧?!” 双目无神的看着林银屏,董永琦苦笑道:“一连被关了九天,不见天日, 不能乱动, 不能洗漱, 每日的吃喝拉撒睡, 全在小号房里解决, 我这幅样子,已算考生里极好的了, 你还嫌我?” 林银屏掩着鼻子,皱眉催道:“废话那么多,快去洗洗歇着吧。” 古代的考试制度,真是太……严厉残酷了。 这要是洁癖症去参加考试, 估计能被活活逼疯。 “叫我摸一下孩子,我再去。”董永琦瞅着林银屏的肚子, 憔悴虚浮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它该有两个月大了吧,可惜, 这一年的中秋节,全在考场里度过了,也没能陪陪你们娘俩儿。” 林银屏扭开身子,避开董永琦探过来的脏爪子,一脸不悦的吐槽:“连个影儿还没呢,有什么好摸的?” 媳妇不叫自己摸肚子,董永琦也没强求,只道:“你这几天吃睡可好?害喜严重么?” “你能先去把身上的怪味洗掉么?我本来不恶心的,现在快被你熏的想吐了!”林银屏极为不满的控诉道。 董永琦:“……” 好好洗了个澡,趁林银屏不注意,董永琦直接滚上了大床,舒服的摊展开四肢,然后,惬意的朝外头喊道:“阿屏,我洗好啦,一点都不臭啦。” 见董永琦出门考一回试,险些变成半个叫花子,林银屏终于良心发现了一点点,在他去沐浴净身时,便吩咐小厨房,准备些好克化的粥点小菜来,夏荷和秋菊刚把东西端上,林银屏才偷偷吃了一口,里屋就传来了董永琦的……喊声。 在俩大丫鬟捂嘴偷笑的目光中,林银屏板脸进了卧房。 “秋闱的成绩还没出来,我们的赌约,也还没有分出胜负,你怎么又滚到床上去了!”林银屏一屁股坐到床畔,拎着枕头砸了一下董永琦的胳膊。 董永琦眨巴眨巴眼睛,哀求道:“阿屏,我已经九天没挨过床了,做梦都想好好睡一觉,你人美心善,就不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么?再说,我已经洗干净了,一点都不臭,不信,你闻闻?”董永琦一面说,一面骨碌爬起来,把自己的胳肢窝,往林银屏鼻前凑。 林银屏:“……” 一巴掌挥开董永琦的胳膊,被迫‘人美心善’的林银屏,决定多善良一会儿:“我叫人准备了粥点,你吃些再睡吧。” “不想吃东西,我就想摸一摸孩子,阿屏,你人美心善,一定不忍心让我失望的,对吧。”董永琦又忽闪忽闪眼睛,神色殷切道。 一巴掌再拍开董永琦的爪子,林银屏凶巴巴道:“少给我扣高帽子!我的肚子一点都不显,就算现在叫你摸,你能摸到什么呀,摸来摸去,还不全摸的是我?!” “被你看出来啦。”董永琦伸一根手指,勾住林银屏的裙摆,目光溶溶道,“阿屏,这么多天没见,我还怪想你的。” 林银屏:“……” 在董永琦一个劲儿歪缠林银屏的时候,同样赴考归来的董永琏,已经洗漱一新,搂着薛玉湖寻欢作乐起来,丫鬟听到屋里的动静后,悄悄撇嘴不屑之余,也赶忙将消息报给了董大太太知道。 “这个可恶的狐媚子!”董大太太一拍桌子,表情不悦道。 梳妆台前,董永玫正对镜描眉涂粉:“娘既然讨厌薛玉湖勾引哥哥,何不再寻个错处,狠狠打她一顿?老太太做寿那天,她挨了一顿板子,不就安分老实了半个月嘛。” “如今你哥正新鲜她,娘若是管的太过,只怕要伤及母子感情。” 她就这一个亲生的儿子,男人已经彻底靠不住,她以后能依靠仰仗的只有儿子,更何况,她还打算用薛玉湖辖制郭彩莲呢。 心烦意燥的叹了口气,董大太太又问亲闺女:“玫儿,你那里进展如何了?” 董永玫在镜子里朝亲娘扁扁嘴:“娘,您说的法子,就好比大海捞针,哪儿有那么容易啊。” 见闺女有点泄气,董大太太赶忙给她鼓劲儿道:“玫儿别灰心,京城里多的是达官贵人,你二哥随便走在大街上,都能被公主的女儿瞧中,以你的姿色品貌,难道还引不来贵公子的青眼相看?你多往那些金玉古玩店逛逛,总会有收获的。” 董大太太不愿低嫁亲女儿,一时又寻不到什么好人家,只能暂时借鉴一下董永琦的传奇经历。 说不准就有哪家的公子哥儿,一下子瞧中闺女,也闹着非她不娶呢。 “娘,你说,这回的秋闱,我二哥他能考中么?”董永玫一面细细描着秀眉,一面好奇的问道。 不是她瞧不起自己亲哥,实在是,他根本不是读书那块料,亲娘让他留在前院书房好生念书,只用清一色的小厮伺候他,以免他和丫头们又胡闹,谁知,防住了丫头,却防不住下人们的风骚婆娘,愣是把圣贤之地搞成了销魂淫窝,亲娘不愿把事情闹大,这才悄悄遮掩了下来,否则,还不叫全府的人笑话死。 就亲哥这种学习态度,他要是能考中才怪,倒是隔房的二堂哥…… “二哥一直在国子监读书,有饱学大儒教导着,他自己也勤奋吃苦,万一他考中了,大哥却名落孙山,那多丢咱大房的人啊。”董永玫忧心忡忡道。 董大太太闻言,先啐了闺女一口:“呸呸呸,你就不能盼你亲哥点好么?也许你哥运气好,偏偏就考中了呢。”这话说的董大太太自己都没有一点底气,胡乱敷衍了几句,董大太太便满脸酸气道,“你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举人哪是轻易考得上的,你二哥也是头一回下场参考,我才不信他有那个好命!哼!” 摊上了一个高门贵媳,儿子要是再有大出息,老二媳妇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 “不说他们了,玫儿,你收拾好了,就再去街上逛逛,权当散心玩耍了。”董大太太说道。 董永玫应了一声,便一身光鲜亮丽的走了。 望着女儿走远后,董大太太又眉笼忧愁的跪在佛前,儿子不成器,又没个可靠的贵人帮扶,她思来想去,唯有把女儿高嫁,才能助儿子一臂之力,只有儿子出人头地了,她后半辈子才有指望。 所以,求佛主保佑,让她的玫儿嫁入高门,让她的儿子高中举人,顺便,一定要叫二房的董永琦落榜。 舒舒服服吃睡了几天,董永琦终于重新容光焕发,精神勃勃。 “阿屏,你人美心善,就叫我摸一摸……”自从考试归家,董永琦每天都要老生常谈几回。 拿了个枕头捂在肚子上,以免董永琦这厮搞偷袭,林银屏这才义正言辞拒绝道:“不,我人丑心恶,冷血无情,就是不给你摸!” “就让我摸一摸吧,我好歹也是孩子爹呐。”董永琦搓着手,笑得一脸讨好。 林银屏冷哼一声,不为所动:“你想摸孩子,有本事就自己生去呀!” 董永琦:“……”没见过这么会为难人的媳妇,虽说他趁林银屏熟睡时,偷偷摸过好些回了,但是,能正大光明摸一回媳妇,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伸指头勾住林银屏的裙带,董永琦一面轻轻扯着,一面弯眉笑求,“阿屏,求求你啦,就让我摸一下吧,就一小下。” 晕,好看的男人认真撒起娇,还真没女人什么事了。 “撒娇也没用!”林银屏憋住笑,努力不破功,“秋试的成绩就快下来了,你有和我耍赖胡闹的功夫,还不如去魁星庙多拜拜,你可别忘了,要是考不进举人榜前十名,你就接着睡你的小榻吧。” 董永琦轻嗤一声,不以为意道:“要是求神拜佛真有用,那人人都能心想事成了,叫我说呀,求神不如靠己。”话题楼只歪了一小会儿,就被董永琦赶紧扯了回来,“阿屏,到底怎么样,才能叫我摸一下孩子啊。” “叫我摸一下吧,我昨天晚上做梦,梦到你给我生了一个大胖……” 董永琦的话还没说完,外头忽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哭声:“琦哥儿媳妇,救命啊。” 这道声音很熟悉,来自董大太太,正胡乱掰扯的夫妻两个闻言,顿时面面相觑,惊疑不定:这是出了什么泼天大事,竟叫董大太太毫不顾忌侯夫人的体面,如此凄厉的哭叫不已。 “琦哥儿媳妇,求你救救玫儿吧。”董大太太满脸泪痕的跑了进来。 林银屏还一脸懵逼中:“永玫怎么了?”印象中,董永玫在成婚之前,并没有遇到过什么很大的麻烦啊。 “荣国公府的二爷要纳玫儿为妾,叫咱家明天就把人送进那府,不然,就叫咱们董家好看!”董大太太满脸都是慌乱之色,望着林银屏的目光,就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荣国公府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是太子的外家,你大伯身上空有一个侯爵,哪里敢得罪那家啊,琦哥儿媳妇,只有你能救玫儿了。” 林银屏听了半天,终于捋顺了里头的关系。 《兰馨传》中,董永玫嫁的应该是那五爷,怎么这会儿又蹦出来一个那二爷? 董永玫现在的情况算什么,嫁给前夫他哥当小老婆? ☆、卧槽+1 抛开有点无厘头的感想,林银屏犀利直问:“无缘无故的, 那家二爷怎会点名要纳永玫为妾?都这个时候了, 大伯母说话,就别露一半, 藏一半了。” 不搞清楚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林银屏才不会瞎掺和大房的事。 说不准又要吃不着羊肉,还凭白惹了一身羊骚。 董大太太拎着帕子,在眼睛上一通乱擦, 哭道:“今儿个早上, 玫儿去翠宝斋买首饰, 恰好被那家二爷瞧见了, 他见色起意, 当场就想把玫儿抢回府,还是玫儿报出了身份, 这才幸免于难,但是,那家二爷不甘心,又对玫儿说, 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是该以礼相待, 叫玫儿回家等着,他很快就会迎玫儿进门。” “那家刚刚已经来了人,丢下两千两银子,并十八匹绸缎, 就说明天会派花轿来接玫儿!”董大太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林银屏想了一想,印象中,那家二爷好像确实是头一号的跋扈霸道。 “大伯母既然不乐意,直接拒绝就行了呗。”耳听毕竟为虚,是以,林银屏并未完全相信董大太太的话,只道,“至于那家送来的银子和绸缎,大伯母再原模原样送回去不就得了,有什么好哭的。” 董大太太抬起头,红着眼眶,重重强调:“那可是皇后的娘家,我若直愣愣拒绝,岂不是得罪了皇后和太子?!” 林银屏轻轻‘哦’了一声,面无表情道:“那大伯母好好给永玫收拾收拾,准备送她上那家的花轿吧。” 董大太太闻言,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玫儿好歹也是侯府嫡出的姑娘,就算董家再落魄,也不至于去给人做妾,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缓过来劲儿的董大太太,怒道。 林银屏挑了挑眉,悠悠道:“大伯母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你还怕什么?你若执意不送永玫去那府,那家老二还敢上门强抢不成?他要真有那个胆子,京城的顺天府、御史台又不是吃闲饭的,你就不会去击鼓告状么?” “这怎么行?”一听林银屏的话,董大太太顿时连连摆手,拒绝道,“如此一来,不只彻底得罪了荣国公府,连玫儿的名声也要毁完了!” 林银屏:“……” 这董大太太简直是个窝里横啊,只会欺负好脾气的老实人,一旦碰到稍微厉害点的人物,顿时怂的一批。 林银屏不打算再和董大太太废话,干脆道:“大伯母刚才说什么,说只有我能救永玫?依照我的脾气,直接叫人把东西送回那家,再清清楚楚告诉她们,董家的女儿绝不为妾,完了。” “那就劳烦你走一趟董家,把话说清楚吧。”一听这话,董大太太立刻顺杆往上爬。 伊珂丝珂悠日咪? 林银屏掏了掏耳朵,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大伯母,你刚刚说什么?” 董大太太不安的动了动身子,一脸讪讪道:“伯母的意思是说,你出身长公主府,身份贵重,哪怕是荣国公府,也要给你几分面子,若是有你出面调和,既能不与那家结仇,又能保住玫儿的名声,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林银屏简直要被气笑了。 你是两全其美了,坏人全叫她当了!这小算盘打的,完全是把她当智障哄呢是吧。 “我可去你的吧!”林银屏当即勃然大怒,大声呵斥道,“董永玫又不是我闺女,她摊上了麻烦,你这个当娘的不出头,反叫我一个刚怀孕、不能随便动弹的孕妇,跑去别人家里当冤大头!我要是有什么闪失,你赔得起么!滚滚滚,夏荷、秋菊,给我把这个黑了心肝的蛇蝎毒妇撵走!” 见林银屏激动的几乎快要跳起来,董永琦立刻摁住老婆,皱眉劝道:“阿屏,淡定,淡定点。” 被骂‘黑心肝’外加‘蛇蝎毒妇’的董大太太,脸上相当挂不住,嘴里却依旧振振有词:“都是一家子骨肉,血脉相连的,玫儿遇上了麻烦事,你们也不能完全袖手旁观吧,再说,御医不是说了,你的胎相好的很,就是烦你去那家调和一下,又不是和人动手打架,怎么会出现闪失呢。” 林银屏闻言,又想破口大骂,却被董永琦一把捂住了嘴,只发出不爽的呜呜呜声。 “大伯母,阿屏需要静养,有事咱们去福安堂,找老太太商量。”董永琦声音虽温和,目光却极冷淡。 董大太太脸色变幻片刻,才转身走了。 “哎呀,你捂着我做什么?是想憋死我么?”林银屏一把掰开董永琦的手,颇没好气道。 董永琦抚着林银屏的后背,替她顺气:“你和她置什么气,到头来,伤的还不是自己的身子?” “你听听,丫说的是人话么!她闺女刚摊上事,她男人和儿子又不是全死翘翘了,不去找他们想办法拿主意,反倒第一个就来找我?怎么,我长了一张傻子的脸,看起来很好骗么?”林银屏大怒道。 她原想着,董永玫若是真遭了无妄之灾,前头的事由董大太太自己处理,荣国公府要是当真不干不休,她再出来插一手也不迟,没想到啊没想到,董大太太这个老娘儿们的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打算自己躲在后头装乌龟,忽悠她从头到尾去冲锋陷阵! “你哪里好骗啦,你要是真的好哄,我也不至于连你的床都爬不上去,好啦,别气了,我去一趟福安堂,一会儿就回来。”董永琦哄了林银屏几句,便出了门。 林银屏一连做了十个深呼吸,才勉强压住心里的火。 不多大一会儿功夫,董永琦果然气定神闲的回来了,见状,林银屏忙凑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你先叫我摸一摸孩子。”董永琦卖了个关子。 林银屏别过身子,哼哼道:“爱说不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老太太带着那家送来的东西,和大伯母、咱娘一起去了那家,大伯母还想叫我一块去,我推说你刚刚被她气到了,有一点不舒服,老太太就让我回来照顾你了。”董永琦笑着掰过来林银屏,温声道,“叫我说,这件事里头的猫腻,只怕大了去了,我们且看老太太回来以后怎么说吧。” 事情果如董永琦所料,里头的猫腻果然不小。 到了荣国公府,董老太太刚说明来意,那家女眷的反应,一个比一个懵圈,纷纷一头雾水的表示‘哪有这样的事,我们压根不知道呀’,那家老二当时正好回来,把人叫过来一问,事情就全部清楚明白了。 原来,那老二今日在翠玉斋闲逛时,碰到了一个频频偷看他、并朝他暗送秋波的小美人,那老二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色心一起,便想把这个小美人拐去乐呵乐呵,谁知,小美人竟然出身西昌侯府,不是普通门户的小家碧玉,直接抢回家不大合适,但那老二无法无天、嚣张霸道惯了,哪肯就此放过,于是便冲小美人放了狠话。 回头又一合计,反正西昌侯府已经败落,给荣国公府连提鞋都不配,压根没什么好怵的,当然,为了避免麻烦,他决定先把小美人养成外室,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再把她挪进那府也不迟。 董老太太回府后,厉声质问董永玫事情真相,董永玫自然哭着辩称‘她没有故意勾引那老二’,董老太太半信半疑之际,又命人审问服侍董永玫的丫鬟,这一审,可不得了了…… “不会吧?”林银屏瞬间瞪圆了眼睛,瞠目结舌道。 董永琦叹了一口气,苦笑两声:“大伯母操心永玫的亲事,一时之间,又没寻到好门户,便想着,我在街上随便走一走,就能被你瞧中,永玫说不准也有这样的好运气。” 林银屏不由咂了咂嘴。 原来董永玫这阵子总往外头跑,是为了钓金龟婿啊。 京城的金龟婿是不少,但纨绔浪荡子同样也不少啊,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还有,那家老二也是够胆,打着荣国公府的旗号,连侯府小姐都敢强行纳成小妾,董大太太那个胆小鬼,一下子就被唬住了,要不是董永琦催促董老太太下决心去了一趟那府,这件事情的后续……大概会非常精彩。 “你说说你,我好歹是你强抢到手的良家民男,成婚第一晚,你就冷落我……”简单说完董永玫的尬人尬事,董永琦又专注于自己的追妻大业,“你好歹珍惜我两年,再冷落不迟呀,阿屏,你给我些笑脸好不好?” 林银屏:“……” 那老二欲纳董永玫为妾的盘算,虽被那家长辈拦下否决了,但事情到此还不算完,不过短短三四天,京城里便尽是董永玫的风言风语,传她不知检点,大庭广众之下,就勾引男人,说的相当有鼻子有眼儿,消息传回董家,董永玫气得呜呜直哭,羞愧欲死,董大太太崩溃的一个劲儿摔碗砸碟。 此事一出,不只董永玫一个人丢人现眼,董家上下全部跟着脸上无光。 与此同时,三年一度的秋试终于放榜了。 董永琦倒是淡定,没有在放榜之日,眼巴巴的亲自去蹲守,他还有闲情逸致,给林银屏细细描了一幅小像,刚画完最后一笔,院子外边便远远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二爷中了!中了第一名!!第一名!!!” 林银屏闻声,立刻去看董永琦,一脸震惊道:“……外面说你中了第几名?” 董永琦轻轻吹了吹手里的小像,眉目舒展的笑道:“阿屏,今天晚上总该叫我睡床了吧。” ☆、初级目标get 直到亲眼看见中举的喜报单,林银屏才确信, 董永琦这厮…… 居然真的考了第一名! “本想着, 能考个第十名就行了,没想到……哎, 今年的运气真是不错。”董永琦第一回下场,就取得了头名的好成绩,董家上下几乎欢喜疯了,偏偏当事人淡定平静的很, 还用一副很欠揍的语气, 说了些谦虚感慨的话, 末了, 他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林银屏, 尔后目光下移,又瞅了瞅她的肚子。 那一瞬间, 林银屏立刻福至心灵,羞恼不已。 混蛋! 这王八羔子不仅得意第一回考试就中了举人榜魁首,还得意……只用仅有的一次机会,便让她揣上了他的娃娃。 真论道起来, 董永琦还真是幸运他妈给幸运开门,幸运到家了! 夫妻两个心有灵犀的交流, 别人都没看懂,福安堂内的所有人,都在眉花眼笑,因董永玫带来的乌云盖顶, 也一股脑儿全被驱散了,董老太太一面抹着欢喜的眼泪,一面叠声吩咐:“快,快去买爆竹!再叫人准备宴席,找个戏班子来,大家晚上好好热闹一回!” 董永玫丢了大脸,名声尽毁,董大太太也羞于见人,这几天一直称病不出,是以,董二太太便暂时掌管着中馈,一听婆婆的吩咐,立刻欢欢喜喜应了:“嗳!我这就去安排!” 将董永琦拉坐在身旁,董老太太目光慈爱道:“好孩子,你前阵子才要当爹,如今又中了举人,真是好事成双,双喜临门,明年就是春闱,等热闹过了,你还是要好好读书,争取明年也一次挣个进士的功名,给咱们董家光宗耀祖。” 董永琦不骄不躁的回道:“孙儿会尽力的。” 瞅着出息懂事的二孙子,董老太太不免又想到糟心的大孙子。 那才是董家未来的顶梁柱呢,却…… 董大太太的院子。 咣当一声,又一个茶碗砸在了地上。 董大太太坐在床上,披散着长发,面目狰狞扭曲的骂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凭什么,凭什么她女儿倒霉透顶,她儿子名落孙山,二房的董永琦却一个劲儿的春风得意,她恨恨的捶着床柱,歇斯底里道,“老天不公,老天待我不公平啊,我的命真是好苦啊……” “太太。”董大太太的心腹刘妈妈赶紧上前,拦住主子用力捶打床柱的自残行为,“你要保重身子啊。” 噼里啪啦的喜庆爆竹声,远远飘进了房中。 董大太太听着外头的爆竹声声响,不用出去亲眼看一看,也知道老二媳妇肯定乐成了一朵喇叭花:“刘顺家的,你听听,全府都在热热闹闹恭喜二房,咱们这一房却……琏哥儿和玫儿呢?去,把他们兄妹两个叫来!” 刘妈妈应了一声,便立刻派人去叫。 须臾,刘妈妈面露为难的回道:“太太,姑娘哭着说没脸见人了,坚决不肯踏出房门半步,大爷又去了薛姨娘屋里,说是等会儿……再过来。” 董大太太一听这话,顿时咬牙切齿骂了一句:“这两个孽障!” 儿子不成器,一心扑在吃喝玩乐身上,原想靠女儿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谁知,闺女也是个睁眼瞎,没勾着家世优越的贵公子,反倒惹上了名满京城的浪荡子。 怒气一股一股涌上心头,董大太太抿着嘴角,皱眉怒斥:“到底是谁在故意败坏玫儿的名声!” “刘顺家的,你说,是不是老二媳妇?!”董大太太一把攥住刘妈妈的袖子,喘着粗气道,“她一向和我不对付,如今抓到了玫儿的把柄,会不会是她在借机报复!” 闻言,刘妈妈轻轻摇了摇头,回道:“不像,二太太可是董家的媳妇,咱们姑娘丢脸,她脸上同样也没光彩,而且,二太太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短短几天就能搞得满城风雨,依照奴婢的蠢念头,这件事有可能是那家做的。” “那家?”其实,董大太太心里也有这个猜测,但她拒绝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刘妈妈低声道:“太太,那家二爷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凡是叫他看中的姑娘,就没有哪个躲的掉,他故意败坏咱们姑娘的声誉,恐怕就是打着让姑娘无人可嫁、只能嫁给他的念头。” “他休想!”董大太太气得嘴唇都哆嗦了。 又不是去荣国公府当正房奶奶,她疯了,才会把闺女送去那府做妾。 “那太太预备怎么办呢,岁数不饶人,姑娘已经及笄了,也不能一直这么耽误下去啊。”刘妈妈道。 董大太太低声咒骂道:“林银屏那个小贱人,公中花了那么多银两娶她过门,却不叫咱们占她一点好处,实在是可恶!若她肯带着玫儿出去应酬往来,我何必出此下策,反叫玫儿阴沟里翻了船!” 刘妈妈沉默,主子叽里咕噜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底要怎么办。 董大太太哪里知道要怎么办,她一心巴望着女儿高嫁,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正烦得像一只无头的苍蝇。 当夜,西昌侯府又是摆宴,又是唱戏,热闹的不行,大房一家子……没有人出席。 董老太太见了,不免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散了晚宴,董永琦和林银屏一块回了院里,一进屋子,董永琦便扑到卧房的床上,眉飞色舞的滚了又滚,见状,林银屏大怒,抄起一个枕头便往他身上砸:“你给我下去!” 董永琦挥手打飞枕头,笑得特别花枝招展:“阿屏,我赌赢了!从此以后,这张床也有一半是我的地盘了!愿赌服输,你没有理由再赶我下去了!” 林银屏一屁股坐下,干脆拿拳头去捶董永琦,恼道:“喝那么多酒,熏死人了!不洗漱干净,不许上我的床!” 一听这话,董永琦便弹簧般蹦起来,直接钻进了净房。 林银屏:“……”《兰馨传》的世界架构到底怎么了,薛兰馨是个重生者,她是个穿书者,这个董永琦重生的概率不大,约摸也是个穿的吧,就是不知道他打哪里来。 洗漱归来的董永琦,一个劲儿的往林银屏跟前凑:“阿屏,你闻闻,我还熏人么?” “行了,少闹幺蛾子,老实睡觉吧你!”林银屏懒得理睬董永琦,抱着自己的被子,径直躺了下去。 就算此董永琦非彼董永琦,也不代表,她就要死心塌地的和他一起过日子。 男女之间那点事,讲究个合则聚,不合则散。 有句话说的好,用在盲婚哑嫁的古代更合适不过,女人嫁的男人,到底是人还是狗,生一个孩子就知道了。 林银屏打算看一下,等董永琦当爹的兴奋劲儿过了,他还能不能继续当个人! 是个人的话,她就凑活着先过过日子,若是变成了狗,不好意思,她的和离大计,还得再提上日程。 林银屏正暗自盘算,忽觉一只咸猪手搭上了她的腰,她一巴掌打开,转头恶声道:“董永琦,我和你的赌约,你只完成了一半,我愿赌服输,已经答应你以后都能睡床,但是,你考中二甲进士了么?哪来的脸对我动手动脚?堂堂一个读书人,不喜欢当君子,非要当小人是吧!” 董永琦闻言,目露委屈道:“……我只是想摸一摸孩子。” “阿屏,你只要求我考进前十名,我好歹考了个第一名,你就不能给我一点点额外的奖励么?”董永琦竖起一根手指,可怜兮兮道,“给我摸一下孩子,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吧。” 林银屏黑脸半晌,才十分不爽道:“我数十个数,我一数完,你必须立刻撤手。” “十个数也太短了。”董永琦讨价还价道,“怎么着也得一百个数吧。” 林银屏瞪圆眼睛,摆出一副完全没得商量的架势:“机会给你了,你不愿意就拉倒。” “行行行,都听你的!”好歹能正大光明摸一回了,这个机会,董永琦怎会乐意错过,他抬起手,一脸郑重的搁到了林银屏的肚子,还没来得及转圈揉摸几下,林银屏已经一阵风似,完全没有停顿的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字的话音刚落,林银屏已拍飞董永琦的爪子,“叫你摸完了,可以睡觉了吧!” 董永琦:“……”感觉自己被耍了。 望着一脸得意嗨皮的林银屏,董永琦默默叹了口气。 ——春闱可以明天就开考么? 在夫妻两个井水不犯河水歇下以后,董老太太所居的福安堂内,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深夜被传唤过来的董大太太,打扮十分清减,头上只插了一根素银发簪,仿佛真是生病了的模样,她走到婆婆跟前,弱不胜衣的行了个礼,语气讪讪道:“老太太。” “永玫已经大了,正是说亲的时候,偏偏这时候坏了名声,京城的大户门第,只怕是不好说了。”见大儿媳乱出馊主意,害了自己的亲孙女,董老太太心里别提多不舒服了,“为今之计,要么,在京城寻个普通人家嫁了就是,要么,就只能嫁到京外了,你是她亲娘,出了这样的事,一味装病躲着不见人,像什么话。” 董老太太越说,面色越难看:“你自己说,给她选哪条路,我好着手替她打听。” “老太太。”一听董老太太的话,董大太太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都是儿媳一时糊涂,才害了玫儿,求老太太别随意将她许人,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 》 60-70 ☆、我去 “你还有脸哭!” 见董大太太这会知道认错了,董老太太再憋不住心头怒火, 顿时指着她气骂道:“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满天下打听打听,哪有亲娘撺掇亲闺女, 自己到大街上找女婿的!董家几辈子的老脸,都叫你们母女丢尽了!” 董大太太跪在地上,捂着脸颊,嘶声哭道:“眼瞧着玫儿一天天大了, 亲事却一直没定下, 我这心里头着急啊, 本想着京城太平, 叫她多出去转转, 应当不妨事,谁知道, 她会遇上那家的浪荡儿啊。” “老太太……” 伸手扯住董老太太的衣摆,董大太太仰起头,目露哀求道:“求老太太怜惜玫儿,给她找个好人家吧。” “你还做高门嫁女的美梦呢?!” 董老太太瞪着满脸泪痕的大儿媳妇, 从牙齿里挤出一声冷笑:“原本靠着长公主府这门姻亲,玫儿还有几分高嫁的机会, 如今她的名声已坏,能囫囵嫁个家世相当的门第,你都该给佛祖烧高香了!” 董大太太咬了咬唇,一脸不甘心道:“不, 老太太,玫儿这样的好品貌,怎么能随意许配给普通人家?” 抹了抹眼泪,董大太太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玫儿的年纪还不算大,在府里再当一两年姑娘,也不碍事,等这阵子的风头过了,咱们再给她仔细议亲也不迟,求老太太答应。” 董老太太闻言,沉默了良久,才问:“万一到时还寻不到好人家呢?” 董大太太赶忙使劲摇头:“不可能的,老太太,这个时候给玫儿议亲,是最最不利的时候,不管以后如何,好歹等过了今年,再说玫儿的事好不好?” 董老太太想了一想,最后道:“好吧。” 顿了一顿,董老太太又道:“再过一个来月,彩莲就该进门了,咱们先把琏哥儿的事办好,玫儿的事,押后再议吧,还有,薛兰馨当咱家儿媳妇时,你处处给她脸色瞧,不劝着琏哥儿和她好好过日子,反倒一个劲儿的挑唆使绊子,这些事情,我以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和你认真计较过。” “等彩莲过门以后,不许你再闹幺蛾子,否则,我饶不了你,听到没有!”董老太太板着老脸,语气严厉道。 董大太太低着头,连连应是。 至于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自然是天知地知自己知。 自打怀了身孕,林银屏便很嗜睡困觉,第一次和董永琦正儿八经睡一张床,也没有不习惯到失眠,眼睛一闭,没过多久,就呼呼大睡,见周公去了。 董永琦却还兴奋的厉害。 老婆不许他动手动脚,他只能就着昏暗的光线,用眼睛来回扫描着老婆的后背和腰身,正暗暗幻想未来的美好生活时,却听到一阵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阿屏?”董永琦半撑起身子,朝里头探了探脑袋。 没有任何回应。 “这就睡着了?也太快了吧。”董永琦轻轻嘀咕了一声。 确认林银屏是真的熟睡以后,董永琦美滋滋的咧嘴一笑,朝她的腹部伸出了蠢蠢欲动的爪子。 夜尽天明。 历史仿佛重演了一遍,林银屏又是被顶醒的。 “王八蛋!”刚刚睁开眼睛时,林银屏犹自睡意朦胧,不过,当她看到董永琦放大的脸,搭搂在腰上的手,以及某种异样的亲密接触后,脑子里的瞌睡虫瞬间跑光光,用力一推,又把董永琦往床下撵。 有过一次宝贵经验的董永琦,这回没掉出床外半幅身子,只摔出去了一只脚。 “阿屏……”只低头瞅了一眼,董永琦就知道林银屏为啥又发飙了,他脸色讪讪的解释道,“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孟浪,实在是这事儿有点不受控制,男人们都这样的……” 林银屏黑着脸,咬牙切齿:“我管不着你们男人是这样还是那样,我只问你,不是说好各睡各的,你……你怎么又搂着我睡了!” “阿屏,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董永琦苦笑一声,再道:“你睡在里头,我睡在外侧,最开始的时候,你是背对我而睡,明明是你自己晚上翻身,翻到我怀里来的,我一直睡在自己的地盘,根本没有越过雷池一步,不信,你自己看嘛,看你坐的位置,是不是我的地方?阿屏,你自己睡觉不老实,就不要倒打一耙,让我背黑锅了吧。” 林银屏:“……” 见林银屏的脸色红一阵青一阵,董永琦识趣的先去灭火了。 被董永琦一搅和,林银屏也没了赖床的兴致和心情,洗漱完用过早饭,董永琦说道:“三天后,我又该回书院了,阿屏,你一人留在府里养胎,我不放心,我一会儿就去和娘打招呼,说你还要和我住在外头。” 老婆这会儿正金贵,他恨不得一天喂她喝十八回灵泉水,若叫她独自在家,他还怎么时时投喂她。 必须走哪儿,就把老婆带到哪儿。 “你娘会答应你才怪。”林银屏翻了翻白眼,吐槽道,“我之前随你住在外头,是打着照顾你起居的名义,现在算什么,到底是我照顾你,还是你照顾我啊。” 董永琦好脾气笑道:“她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 “否则什么?”林银屏瞥着董永琦,随口问道。 董永琦挑着眉毛,再道:“我会和她说,要是一天见不着你,我就没心情认真读书,读不好书,明年的春闱肯定会榜上无名。” 林银屏听了,简直无语。 把考功名前程和看老婆挂上钩,不得不说,董永琦真是个人才,只不过,林银屏咂了咂嘴,说起风凉话:“你娘肯定要骂你,儿子都是白眼狼,娶了媳妇忘了娘。” 闻言,董永琦不由哈哈一笑。 他虽然接手了董永琦的人生,不代表就要一直按他的人生轨迹走下去。 他成为董永琦的同时,依旧还是慕容悯。 作为董永琦,他会好好读书考试,给董二老爷夫妇增光添彩,为他们养老送终,作为慕容悯,他的心愿依旧是,身体健康、岁月静好的活着,如今,健康的身体已经有了,只要林银屏不总想着闹和离,岁月也勉强称得上静好了吧。 “我也不算撒谎呀。”开怀笑罢,董永琦又道,“只有每天看见你,我才能时时牢记我们有个赌约,有赌约充当鞭策的动力,我能不好好念书嘛。” 林银屏:“……” 也不知董永琦到底和董二太太怎么说的,反正,林银屏随董永琦离开侯府时,董二太太好歹没拉着脸,还殷殷叮嘱了林银屏一些养胎事宜。 前往别院的马车上。 “阿屏,既然出门了,你要不要顺便去一趟公主府?”稳稳行驶的马车里,董永琦闲闲的翻着一页书纸。 林银屏歪在松软的靠枕上,一面往嘴里塞糕点,一面含糊回道:“不回!我之前住了一个月公主府,起初还好,后来,我娘一天三遍的赶我走,就差亲自拿大扫帚撵我出门了,我才不回去找骂呢!” “哎,别光吃玫瑰糕,小心噎着,来喝点水。”董永琦搁下书,殷勤的倒了一杯加过料的水。 林银屏也不客气,接过杯盏,就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你一直住在娘家,长公主肯定以为,你又在和我闹别扭,这才把你往外头撵。”董永琦接回见底的杯盏,先问了一句‘还要么’,待林银屏摇头否定后,这才放下杯子,接着再道,“如今我们好的很,你又一个月没回去了,长公主见了,只怕高兴都高兴不过来,怎么会骂你呢?” 林银屏睨着一脸闲适的董永琦,嘟了嘟嘴:“我们哪里好的很了!” “天天同床共枕,这还不算好的很?要知道,我们以前可是一直分床睡的。”董永琦眨了眨眼睛,笑得一派春光明媚。 闻言,林银屏轻哼一声:“你少得意!别以为我怀了你的娃娃,就能让我彻底打消和离的念头!” “……”无语的咂咂嘴,董永琦蔫蔫的坐了回去,“你真不回公主府?” 林银屏斩钉截铁道:“不回!” 林银霞刚和离一个月,只怕还没从不幸婚姻的阴影里走出来,这个时候,她就不要去刺激她了吧。 秋闱过后,董永琦又过上了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白天在书院读书,晚上回家陪老婆,逢五逢十回董家见一见爹妈,这日,林银屏正躺在屋里睡大觉,忽然被夏荷急急摇醒:“二奶奶醒醒,太太来看你了!” 谁? 董二太太? 林银屏刚披上衣裳,还没来得及梳头发,董二太太就进门了,一见面,董二太太先问林银屏好不好,又问孩子乖不乖,接着又把董永琦的功课和吃喝拉撒睡统统问候了一遍,这才一脸神秘的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不,永玫的终身大事,已经定下来了!” 好吧,瞧董二太太这副兴冲冲的架势,明显是来和她分享八卦的。 林银屏真心好奇之余,自然要捧婆婆的场:“真的?说的是哪家呀?” “你听我慢慢和你说。”董二太太先喝了几口茶,才正式开讲,“昨天,宫里忽然来了人,说是皇后娘娘召见大太太。” 林银屏一听这话,不由蹙起了眉头:“皇后?” “别说你不信,起初我们也都以为听岔了,这些年,除了逢年过节的例行请安,宫里何时单独召见过老太太和大太太……”董二太太分享八卦的姿势很业余,稍微被林银屏一问,就开始东拉西扯了,阐述了半天心理活动、以及西昌侯府这些年的冷遇,她才接着道,“大太太将信将疑进了宫,我和老太太也琢磨不透,皇后突然见大太太要做什么?” 林银屏揪着眉头:“这么说,永玫的亲事,是皇后保的媒了?” 闻言,董二太太面色古怪道:“认真说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正经亲事,皇后要把永玫指给……燕王当妾!” 啥玩意儿? 叫董永玫给燕王慕容恒当小妾? “皇后说,燕王府中空旷,连个像样的女眷都没有,他虽然正在闭门思过,也不能没有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她已经禀报过陛下,陛下同意她挑一个官家小姐,送进燕王府里暂时打理家务,皇后说,她挑中了咱家的永玫。”董二太太卖完关子,便一口气爆出了重磅猛料。 “大太太就这么答应了?”林银屏一脸的难以置信。 《兰馨传》已经快崩到亲妈都不认识了吧。 董二太太撇了撇嘴:“除了答应,大太太还能怎么办,一回来就哭个不停,永玫就算混不上正妃,能当个王爷侧妃也行啊,好歹是上了皇家玉牒的,偏偏皇后故意作践人,只许了永玫一个夫人,说是等永玫生下儿子,再给她封侧妃。” 林银屏:“……” ☆、万余阳 和儿媳妇分享了八卦,又和儿子一起用了顿午饭, 董二太太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想什么呢你?”董永琦送走董二太太, 一进门,就见林银屏手托香腮, 一脸的若有所思。 林银屏扁扁嘴:“想皇后干嘛把永玫塞到燕王府。” “打着关怀的名义,对燕王落井下石呗。”董永琦随口说了一句,便劝道,“好了, 别多想了, 大房鸡飞狗跳的事情, 咱们一律不掺和, 你好好养胎, 给我生个大胖儿子,我也好好读书, 让你早点当上官太太。” 林银屏轻哼一声,坚决和董永琦唱反调:“谁要生儿子,我偏要生个闺女!” “闺女也行,就是, 万一她以后淘气,我恐怕下不了狠手管教!若是皮糙肉厚的儿子, 我非抽他个屁股开花,叫他知道什么叫做严父!”董永琦玩笑着说了一句,便又可怜兮兮的申请道,“阿屏, 我近来瞧着,你的肚子仿佛大了些,那啥,让我摸一百个数好不好?” 林银屏闻言,十分冷酷的起身:“想的美!” 见林银屏转身就想走,董永琦恶向胆边生,直接从后头扑抱了上去,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好阿屏,你人又美,心又善,就可怜一下我吧,再怎么说,我也是孩子亲爹呀。” “最多十个数!”董永琦漫天开价,林银屏自然要坐地还价。 董永琦搂着林银屏的腰身,笑着再商量:“十个数也太短了,你嘴巴一秃噜,很快就完了,最少也要九十个数吧。” “不行,最多二十个数!” “八十吧。” “三十!” “七十吧。” “四十!” “六十吧。” “五十!” “成交!” …… 和未出世的孩子温馨了五十个数,董永琦就又去学堂发奋用功了。 林银屏坐稳前三个月的胎后,就收到了颐华长公主的邀请,前来传话的邢嬷嬷笑容可掬道:“公主一直算着日子,知道姑娘已过了头三月,胎相也好,便想叫姑娘回去,亲眼瞧一瞧。” 一直窝在房里静养,林银屏深觉自己快能孵出小鸡了,是以,她一口应下:“行,咱们这就走。” 到了长公主府,林银屏发现公主娘笑意盈眉,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娘,家里有什么喜事么?” “是有一件喜事。”颐华长公主捏着茶盖,轻轻撇着杯中茶叶,故意卖起了关子,“你不妨先猜一猜?” 林银屏一听这话,张嘴便道:“我爹要升官了?” “刑部尚书还要几年才能致仕,且轮不到你爹升官呢,你再猜猜?”颐华长公主抿了一口香茶,表情高深莫测。 林银屏想了一想,又道:“嫂子肚里的娃娃,又被御医断定是个男胎?” “御医这回不敢打包票,想来应该是个小囡囡,再猜猜?”颐华长公主搁下茶盏,笑着再问。 林银屏咂了咂嘴,干脆道:“总不会是您老蚌生珠,要给我添个弟弟妹妹吧。” 颐华长公主:“……” 不敢叫闺女再猜下去了,闺女的想象力已明显开始放飞,再叫她猜下去,还不知会说出什么惊悚的话来。 “是你姐姐的喜事。”调整好一瞬间凌乱的心情,颐华长公主云淡风轻的丢出一颗暴雷,“我又给她说了门亲事,她很快就要再成亲了。”!!!!!! “新姐夫是谁?这回靠谱不?”林银屏飞快问道。 她费尽心思把林银霞拉出火坑,可不是为了叫她再跳进另一个火坑。 “此人你也认识,就是万余阳。”颐华长公主张嘴吐出新女婿的名字。 闻言,林银屏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原来是他呀。” 说起来,万余阳的身世还是蛮凄惨的,刚出生不久,就被遗弃在路边的小树林里,若非颐华长公主正好出游路过,恐怕他早就没命了,捡回一条小命后,颐华长公主原想交给下人抚养,谁知,刚满两岁的林银霞特别稀罕这个小婴儿,颐华长公主见闺女喜欢,便暂时养在了身边。 小婴儿无名无姓,名字是林驸马起的,姓氏是林银霞从百家姓里抓的。 说来也巧,收养万余阳没多久,颐华长公主就怀上了林银诺,后来,万余阳和林银霞姐弟一起长大,也勉强算是公主府的半个主子,十五岁那年,他参军去了边关,从此一去不归。 《兰馨传》里,也有提过此人,那皇后的嫡次女慕容悦,出嫁不过三年,驸马就得急症死了,那皇后想给女儿找的二婚对象,就是这个忠勇伯万余阳。 万余阳在边关扎根十载,累积了不少军功,又有颐华长公主的关系在,是以,年纪轻轻就被赐封为忠勇伯。 叫那皇后气怒无比的是,老光棍万余阳直接拒了婚,在公主府守寡的慕容悦,更是恨得摔东西骂人,好像是骂什么‘快三十岁了,还没娶到老婆,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他不愿意娶本公主,本公主还不乐意嫁他呢’,此事无疾而终,至于万余阳是不是真有隐疾,原著作者并没有提起。 林银屏比万余阳小六岁,又经常住在宫里,对万余阳其实没啥印象。 唯一的一回纠葛,还是林银屏刚及笄时,颐华长公主提了句‘把阿屏嫁给余阳也不错’,林银屏还没发表反对意见,一向寡言少语的林银诺却冷冷说道‘娘,别让阿屏祸害余阳’,听听这话,是亲哥应该说的么,是以,林银屏对万余阳直接路人转黑,更别提什么见面相亲的后续了。 “娘,我怎么好像记得,你之前有意给他和阿恬做媒啊。”林银屏忽然想起一事。 万余阳在公主府长了十五年,几乎算是颐华长公主的半个儿子,半个儿子老大不小了,总是留在边关吹沙吃土,不肯回京成家立室,颐华长公主哪有不操心的,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就想撮合一下他和关系比较亲近的六公主慕容恬。 “咳咳,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阿恬再亲,也亲不过你姐姐呀。”颐华长公主理直气壮的胳膊肘往里拐。 林银屏摸着下巴,比较关心:“我姐姐和万余阳都同意了?” “余阳那小子,一直心悦你姐姐,别扭到现在不肯成亲,也是心里还放不下你姐,如今能正大光明娶你姐姐,他早就乐开花了,至于你姐姐,你能天天念叨,让她下定决心和离,我就不能天天叨叨,让她鼓起勇气,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也给余阳一次机会么?”颐华长公主挑了挑眉,冷哼道,“我要让刘嫔母子瞧瞧,我慕容欢的女儿,有的是人爱慕喜欢!” 万余阳一直心悦暗恋林银霞? 还有这样的事儿? “今天叫你回来,一是娘想看看你,二也是告诉你这件事,余阳枯守了这么多年,你姐背着和离的名声,难免叫人一直拿出来说嘴,早点儿把他们的事情办了,对谁都好,我已瞧好了日子,婚事就定在十月底。”颐华长公主道。?????? “这么快?”林银屏被公主娘的雷厉风行震住了,她顿时瞪圆了眼睛,一连发出灵魂三问,“新姐夫不是一直待在边关么?他回来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么?时间会不会太赶了啊?” 颐华长公主抚了抚衣袖,轻飘飘道:“你回董家养胎的第五天,余阳就正式调回了京城,入职兵部已经一个多月了。” “……”林银屏惊讶之余,不免郁闷,“敢情你早就安排好了啊,那为什么现在才对我说!” 颐华长公主闲闲道:“我总要等说通了你姐,才能告诉你吧。” “哎,对了,新姐夫一直暗恋我姐,瞒了这么多年,都没往外露过痕迹,你是怎么突然知道的?”林银屏又想起一事。 颐华长公主叹了口气:“事发当夜,你兄长和我说的,他们两个一起读书、一起习武,余阳瞒得过所有人,唯独瞒不过你兄长,他自知配不上你姐姐,所以从来不敢表白心迹,一直小心翼翼的隐瞒着,在你姐姐嫁给燕王之后,他心里难过,便远走他乡,去了边关,要不是你姐姐的婚事横遭生变,你兄长原也要瞒我们一辈子的,你不知道,余阳回来之后的头一句话,便是不在乎你姐姐能不能生孩子,只求能照顾陪伴她后半辈子。” 说着说着,颐华长公主便笑出了眼泪,显然被感动的不轻:“这个傻孩子!” 林银屏:“……” 呜呜呜,好吧,她又相信真爱了。 ☆、闪婚 林银霞即将再婚的事情,京城很快传出了风声。 由于董永琏大喜的日子已近, 林银屏只得暂时又搬回了西昌侯府。 面对两层婆婆的好奇求证, 林银屏大大方方道:“这事儿是真的,新郎官是忠勇伯万余阳, 这个月底就成婚,我娘要张罗我姐姐的婚事,所以,怕是不得功夫, 亲自来参加大哥的婚礼了。” 借着董永琏成婚的喜事, 董家终于能往颐华长公主府送去一张邀请帖。 然而, 林银屏压根没打算叫公主娘给董家大房作脸, 是以, 干脆借林银霞的事情一口推拒了,对此, 董老太太没有表露什么不满的态度,董二太太也什么都没说。 至于董大太太—— 她正在房里,一下一下捶着胸口,哭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 “太太, 快别哭了,当心身子。”刘妈妈扶着董大太太的肩膀, 轻声劝道,眼瞅着就是大爷的婚期了,太太却躲在屋里痛哭流涕,要是叫老太太和姑太太知道了, 只怕又是一场是非。 董大太太擦了擦眼泪,哭声难止:“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俗话说的好,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到了我这里,儿女的婚事,全叫别人给摆布了呀。”泪水狂涌,董大太太眼前只有一片水雾濛濛,“若是他们摆布的好,我也不说什么,可你瞧瞧,他们给琏哥儿定的两房妻室,都是什么货色,一个闷头葫芦,一个刁蛮无礼,这不是故意耽误我儿么?” 哭完董永琏,董大太太也不忘哭董永玫:“还有,我的玫儿,好端端的侯府嫡女,却沦落到去做妾……” “皇后也太会作践人了,燕王明摆着已经失宠,她还叫我的玫儿去伺候燕王,若是给玫儿一个正妃的名分,我也勉强认了,可她呢,连个侧妃位份都不许,我的玫儿哪年才能熬出头噢……”董大太太越哭越伤心,越想当下处境,越觉得前途渺茫,一片昏暗。 木已成舟,刘妈妈除了好言劝慰,也没别的招:“太太,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咱们以后好好筹谋,大爷定能前程锦绣,四姑娘也能富贵荣华的。” 董大太太又自怨自艾了一番,才问:“我叫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都打听好了,二奶奶的姐姐,的确又要成亲了。”刘妈妈一股脑儿说出打听回来的消息,“新郎官是忠勇伯万余阳,自小长在公主府,和二奶奶的姐姐,也算是青梅竹马,听说,这个月底就要办婚事了。” 董大太太一听这话,脸上又羡又嫉,口气酸溜溜道:“我听说,忠勇伯是个弃婴,连爹妈祖宗是谁都不知道,长公主也是,这种身世不明的女婿,她也要?” 刘妈妈:“……” 忠勇伯再身世不明,也架不住人家现在身份显贵、前途无量呀。 “还有,派去燕王府的人回来了么?”董永玫已入燕王府小半个月了,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回,董大太太担心之余,便遣了人去打探消息。 一听这个问题,刘妈妈不由吞吞吐吐起来:“回……回来了。” 董大太太心情不好,见刘妈妈支支吾吾,便有些不高兴:“那你还不快说!”刚斥责完刘妈妈,董大太太猛然福至心灵,顿时瞪大了眼睛,赶紧询问道,“是不是玫儿在王府受委屈了?” 刘妈妈这才痛心疾首道:“燕王受陛下斥责,正在闭门思过,难免心情抑郁,脾气糟糕,咱们姑娘,又是皇后指去王府的,便受到了王爷的……迁怒,素日对姑娘根本爱答不理,姑娘稍微多说几句,便惹得王爷大怒,挨了不少的叱骂,近来,原燕王妃要再嫁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燕王昨天知道了,惊怒之余,把咱们姑娘给打了!” “你说什么?”听完刘妈妈的回话,董大太太如遭雷劈。 她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竟在王府里挨打受骂,简直……岂有此理! “天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董大太太捂着脸,又长吁短叹的哭了起来。 董永琏要结的是二婚,且与前妻和离的时间隔的又短,是以,这回的婚事办的十分低调,一点都不张扬,姑太太董蓉蓉虽心有不满,也不好多抱怨什么,正式定亲之前,亲娘已明确和她说过,一切从简。 郭彩莲进门第二天,林银屏就拍拍屁股,又走人了。 又在别院过了一阵吃喝玩乐的悠闲生活,林银霞的大喜之日也快到了。 同样是二婚,董永琏办得相对低调,以免叫人翻出他和薛兰馨的旧账,又变成别人嘴里的笑料,颐华长公主却是个硬角色,再度送长女出阁的架势,依旧赫赫扬扬,声势浩大。 外甥女刚和儿子和离三个月,就又要出阁嫁人,宣平帝嘴角抽抽之余,还是命人送去了好大一封厚礼。 皇帝陛下一表态,宫里宫外纷纷跟着捧场,除了刘嫔和燕王府。 作为林银霞的前婆婆和前夫,刘嫔和慕容恒都快要尴尬懊恼呕死了,哪里好意思往长公主府送什么贺礼,两边已经彻底撕破脸,就算真送过去了,估计也要叫人丢出来。 林银霞大婚当日,除了闭门思过的燕王慕容恒、以及离京办差未归的越王慕容恪,别的成年皇子都来了。 作为颐华长公主府的姻亲,西昌侯府自在受邀之列,不过,前去送喜帖的人明确表示,希望董老太太和董二老爷夫妇能够届时光临,至于董家大房,送帖人压根提都没提,消息一传出来,董大太太顿时气了个半死,董大老爷只敢偷偷腹诽几句,至于郭彩莲,则跑回娘家哭了一场,董蓉蓉又跟着跑回娘家闹了一场。 当然,再闹腾也是没用的。 到颐华长公主府赴了一回宴,董二太太终于切实感受到高门贵媳的好处了,满屋子的豪门贵妇,论资历地位,她连根葱都算不上,但是,就因为她是公主府二姑娘的亲婆婆,她愣是被安排到了主桌,好不风光得意。 回府后,与董二老爷一碰头,董二太太便喜滋滋的说了起来:“……哎哟,那些王妃公主,一个个见了我,也都是斯文客气……” 董二老爷闻言,默默抽了抽嘴。 就儿媳妇的彪悍架势,谁敢当众叫她婆婆没脸,无异于在打她的脸,她连皇子都敢打,何况什么王妃公主。 董二老爷见婆娘高兴成了一朵花,也不忘顺便敲打道:“她们待你客气,那是看在儿媳妇和公主府的面子,你切不可因此得意忘形,反而招了麻烦上身,还有,琦哥儿的势头正好,又和儿媳妇夫妻和睦,你可别闲着没事,掺和他们小夫妻的事情,记住我和你说的话,安安生生当婆婆,高高兴兴等着抱孙子就成了。” “……”闻言,董二太太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我晓得啦。” 为免来回奔波,林银屏去参加林银霞婚礼后,压根就没离开公主府,待到林银霞三朝回门那日,林银屏挺着快四个月的肚子,眼巴巴的等着姐姐和新姐夫回来。 新姐夫和林银诺不愧是至交好友,一样的寡言少语,惜字如金,不过,他每次看向林银霞的目光,都充满了温柔的爱恋,欢喜的仿佛能滴出水来,看得林银屏是一阵肉麻,鸡皮乱舞。 至于二婚中的林银霞,则是满脸娇羞,灿若云霞。 好吧,一看这俩人的状态,基本能猜到两人的夫妻生活,大概非常和谐。 林银霞重新开启新生活后,林银屏也被董永琦接回了别院,继续她吃吃喝喝睡睡的养胎生涯。 鉴于董永琦表现的还算不错,林银屏同意他和孩子接触的时间,已渐渐由五十个数的功夫,增长到一百个数、两百个数、乃至现在的一炷香时间。 董永琦看出林银屏待他的态度,已经大大的开始松动,在勤奋读书备考之余,自然也加倍努力的‘伺候关心’她,以求她忘却和离之念,与他一道踏踏实实过日子。 待到十一月中旬,林银屏感觉到了明显的胎动,把消息分享给董永琦以后,董永琦不顾打赌之约,直接兴奋的啃了林银屏一口,见状,林银屏大怒,直接踹了他一记无情脚。 林银屏感觉到胎动的第三天,又一个重磅消息席卷京城。 越王慕容恪回京了,与他同时回来的,还有一个女人。 越王风流,常有猎艳之事,这回会闹得如此轰动,皆因他这回猎到的女人,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而是一个和离过的女人。 ☆、女主光环 林银屏简直卧槽了。 自打她穿进了《兰馨传》,搞崩了多少原剧情啊。 不打算给董永玫做媒以后, 董永玫直接从那五爷的正房妻室, 把自己作成了燕王的无名妾室。 掺和了林银霞和慕容恒的悲剧婚姻后,慕容恒还在自己的王府里闭门思过、自怨自艾、借酒浇愁时, 林银霞已经择婿再嫁,开启了美好的新生活。 连林银屏成婚十年都未能受孕的身子,也在滚一回床单后揣上了小包子。 怎么偏偏薛兰馨,就躲不开原世界里既定的命运呢。 她明明已经替她打点的非常妥当了! “叫人去打听, 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乍闻薛兰馨还是走上了原世界的老路, 林银屏激动的差点原地蹦跶起来。 董永琦正好在家, 见状, 赶紧扶住又想活蹦乱跳的林银屏, 眉心抽抽道:“小祖宗,你可长点记性吧, 都这么大肚子了,还想动不动就一蹦三尺高啊。” 林银屏白董永琦一眼,不甚在意的撇了撇嘴:“我心里有数。” 话虽如此,她还是老老实实又坐了回去, 随便抚摸几下肚皮,以示安慰。 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回来了。 原来, 两人的相遇,依旧还是老套的‘英雄救美’,区别不过是换了个地点罢了,原世界中, 是在薛兰馨偷偷离京、被恶毒后妈派人截杀的路上,这一世,变成了薛兰馨在外家安顿好之后,第一回去庙里上香,就不幸遇到了劫财劫色的匪徒,兜兜转转之后,命运还是把薛兰馨和慕容恪绑在了一起。 好吧,大概是薛兰馨的女主光环太强大,她一个原世界里的炮灰女配,根本刨不动她的命运轨迹吧。 薛兰馨成为越王妾室之事,受到最大冲击的三拨人,分别是董家大房、薛家、越王妃。 “那个小贱人,她怎么还有脸活着!”才过去短短三个多月的功夫,薛兰馨就从和离弃妇,一跃成为了王爷妾室,董大太太几乎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她怎么不拿绳子一脖子勒死自己!” 薛兰馨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对于董大太太来讲,无异于是双重侮辱。 被儿子厌恶抛弃、连娘家都不肯接纳的可怜虫,她怎么不老老实实找个地方,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她怎么还有脸重新再嫁,想再找一个男人托付终身,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就不能低调一点么,叫一个王爷捡了她儿子穿过的破鞋,怕不是在故意给儿子拉仇恨! 还有,她冰清玉洁的闺女,只能给一个失宠的王爷当妾室,薛兰馨这个失去贞洁的女人,却能叫一个还算得宠的王爷,拼着名声不要,也要把她光明正大带回王府。 老天何其不公! 董大太太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骂得越厉害,最后自己把自己活活气病了。 婆婆病倒在床,身为儿媳妇的郭彩莲,原该在榻前伺候尽孝,但是,因为薛兰馨之事,郭彩莲也遭受了不少指指点点,她一气之下,就哭回娘家告状了,董蓉蓉见女儿受了无妄之灾,又跑回娘家替闺女撑腰,大闹了一场。 董家大房闹得不可开交,薛家也没太平到哪里去。 薛太太又惊又怒之余,也不忘在薛老爷跟前上眼药:“老爷,你瞧瞧,要是兰馨肯待在京城,哪还有这样的事情啊,皇家里头是非多,倘若兰馨在王府里有什么举措不当,说不准还要牵累到老爷头上。” 这一回,薛老爷却没附和老婆的话,反而道:“要是兰馨能在王府里熬出头,我们一家也能跟着沾点光。” 薛太太暗咬银牙,勉强笑了一下。 她怕的就是薛兰馨熬出头。 同样是妾室,薛兰馨一旦熬出头,就是能上玉牒的侧妃娘娘,逢年过节连宫里也是去得的,反观她的亲女儿薛玉湖,若是熬不到西昌侯夫人的位置,这一辈子便是叫人欺负作践的命,身为董永琏的爱妾,自打郭彩莲进了门,薛玉湖可没少叫正房奶奶收拾。 薛太太忧愁片刻,忽然又几不可察的抿唇笑了。 薛兰馨在董家多年,也没生下一儿半女,固然有董永琏不常睬她的缘故,还有一重原因,便是薛兰馨早被麝香坏了身子,哼,成了王爷的女人又如何,只要她生不出子嗣,一辈子也别想当上薛侧妃。 薛太太不知道的是,为免薛玉湖怀上董永琏的孩子,董大太太早给薛玉湖吃下了绝育药。 作为越王府的主母,越王妃的心情,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启禀王妃娘娘,颐华长公主府送来帖子,说是府里的大少奶奶,今儿早上刚刚生下一位姑娘,请娘娘去参加洗三礼。”大丫鬟捏着一张烫金的大红帖子,恭敬禀告道。 闻言,越王妃神情疲惫道:“知道了。” 儿媳妇难当,皇家的儿媳妇更难当,她的这些妯娌,没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唯一一个与她相处还算不错的燕王妃,又偏偏和离再嫁了,唉,不用想也知道,待到洗三礼那一天,她又该被妯娌们打趣‘嘲笑’了。 王爷也是,哪怕他带回来一个民女呢,顶多再被人说几句风流,偏偏看上一个……和离弃妇,连陛下都斥责他荒唐,累的她跟着一起颜面扫地。 “嫂子已经生啦?我现在就要去看看。”窝在屋里快长毛的林银屏,一听又有出门的好借口了,连忙吩咐人备车。 等董永琦下学一回家,发现大肚子老婆……又跑出去玩了。 哎,他辛辛苦苦瞅机摸空灌灵泉,不是为了叫林银屏大着肚子、到处凑热闹玩的好么。 心里叹着气,董永琦还是命人赶紧牵马,追着老婆偷偷灌灵泉去了。 “刚出生的小孩子,可真是丑,脸皮红巴巴的……”林银屏朝跟屁虫似的董永琦吐槽道。 董永琦闻言,抽了抽嘴角:“当着岳母和嫂子的面,你不会也这么说了吧。” “那倒没有,我睁眼说瞎话,说这孩子长得可真俊。”林银屏喝完董永琦递来的金丝红枣茶,又眉笼忧愁道,“我肚子里这个生出来,要是也这么丑,那可怎么办呀。” 董永琦:“……”他和林银屏都是好相貌,他的孩子要多倒霉,才会专挑两人的缺点长啊。 洗三礼那日,一堆豪门贵妇围着小女婴猛夸,作为小女婴的亲姑姑,林银霞自然不好缺席。 望着林银霞羡慕至极的目光,林银屏不自觉暗暗盘算,等她卸完肚里这个小崽子,要是林银霞还没怀上身孕,她就找薛兰馨搞点灵泉回来? ☆、闪孕 临近年关时,林银屏才和放寒假的董永琦, 一起回到了西昌侯府。 彼时, 林银屏的肚子,已经六个多月大了。 董老太太瞧着林银屏隆起的肚腹, 直乐得眉花眼笑,这一胎的意义十分重大,如果是个男孩儿,这就是她的第一个重孙子, 见林银屏挺着这么大的肚子, 依然身形灵活, 气色红润, 便放下心来。 再过三个来月就能当上祖母了, 董二太太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唯有董大太太耷拉着一张脸,与厅中的氛围格格不入。 儿子秋试落了第, 新娶回来的媳妇,又是个骄狂蛮横货,女儿在王府处处不如意,更兼前儿媳又跑回京城添乱, 董大太太能有好心情才算怪了。 爆竹声声响,林银屏迎来了古代的第一个新年。 初二回娘家, 林银屏自觉身形矫健,出去遛个弯没啥问题,董永琦阻拦不住,只能小心看护着一起去了颐华长公主府, 到了娘家,林银屏很惊讶的表示:“姐夫,我姐姐呢?” 万余阳对林银屏的一声‘姐夫’很受用,他矜持含蓄的回道:“你姐姐身子不便,今日不好回来。” 林银屏黑人问号脸:“……”直接说人话不行么? 坐在上首的颐华长公主未语先笑,双眉愉悦的飞扬而起:“你姐姐呀,有喜了!真是老天开眼,佛祖保佑!”谁说她闺女不能生,这不,才成婚两个月,就咻咻咻的怀上了么! “真的?”林银屏闻言,立时朝万余阳拱拱手,“恭喜你呀姐夫!” 董永琦也妇唱夫随道:“恭喜姐夫!” 万余阳十分冷静的拱手回礼:“同喜,同喜。” 众人又叙话片刻,万余阳便起身告辞,要回府陪伴林银霞,颐华长公主见状,大手一挥,十分爽快的答允放行,接着,万余阳团团行了个礼,也不叫人送,直接踩上凌波微步,刷刷刷消失不见了。 林银屏:“……” 颐华长公主替长女高兴之余,也不忘板脸训斥幼女:“阿屏,你的肚子都多大月份了,怎么还到处乱跑?万一出个什么闪失,你后悔都来不及!今儿个回去以后,直到生产之前,都不许再随便出门了!听到没有?还有你,永琦,阿屏任性,你不说劝着她,反倒助着她?哪有你这样娇惯媳妇的?” 林银屏扁了扁,没吭声,董永琦却恭敬道:“岳母教训的是,下一回,我一定劝住阿屏。” “看吧,你坚持要回来,害我挨了一圈的骂。”回西昌侯府的马车上,董永琦声音苦涩,眼睛里却闪着绿油油的光彩,“愿赌服输,今天之内,我想怎么摸孩子,就怎么摸孩子,你一律不得阻拦。” 林银屏轻哼一声,板着脸提醒:“只能摸肚子,不许越界!” “好说。”董永琦笑着应了一声。 到了晚上,暖烘烘的卧房内,董永琦眉花眼笑道:“阿屏,我想和孩子再近距离接触一下。” 林银屏靠在软枕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什么意思啊。” “以前摸孩子,都只能隔着衣裳,今天晚上,我想掠过衣裳,直接把手贴到你的肚皮上。”董永琦坐在床畔,一脸贼笑的搓着双手,“你白天答应的好好的,可不许翻脸耍赖皮噢,我可以保证,只摸肚子,不碰其它地方。” 林银屏:“……” 怪道今天早上,董永琦非要和她打赌,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见林银屏没发飙反驳,董永琦便视为默认,顿时伸出右手,心情美滋滋的钻进了她的衣下,董永琦一面轻抚一皮之隔的血脉骨肉,一面也缓缓靠到了软枕上,夜色寂静,烛光昏暗,董永琦凑近林银屏,低声唤了一句:“阿屏。” 林银屏转过脸,嘟嘴问道:“又做什么?” “我能亲你一下么?”董永琦轻声问道。 林银屏脱口拒绝道:“想的美!” “真的不行?你要叫我亲一下,摸你肚子的事情,就可以即刻终止。”董永琦循循善诱道,“不妨告诉你,我一会儿还打算亲你的肚子,你要是不同意,我只能……” 闻言,林银屏不由眯起眼睛,低声威胁道:“董永琦,你不要得寸进尺!” 董永琦轻笑一声,在林银屏嘴上飞快亲了一下,同时,也将衣裳下的手抽了出来:“时辰不早了,睡吧。” “睡什么睡!”林银屏摁住董永琦的大腿,狰狞着面孔,用力一掐,“想当初圆房,就是老娘主动睡的你,就算要亲亲,也该是老娘主动亲你,什么时候轮到你犯上作乱了!王八蛋,我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 董永琦被掐的热泪盈眶,龇牙咧嘴:“……我等不及想亲亲了嘛。” 面对又使出撒娇神功的董永琦,林银屏的心神不由一荡,手下掐肉的动作干脆一松,直接气急败坏道:“亲亲亲亲,我今天要是不亲死你,我就不叫林银屏!” 柔软的触感贴在唇上时,董永琦有一瞬间的懵逼。 须臾,他展眉笑了,搂着水桶腰身的老婆,亲的不知今昔岁月是何年。 “阿屏,我还好端端的喘着气呢,不知你以后打算改叫什么名字啊。”次日清早,董永琦手撑额头,侧身而躺,笑得格外花枝招展,风流荡漾。 哎,要不是老婆大着肚子,就昨晚那亲亲的架势,必须干柴烈火到天明啊。 林银屏没精打采的回道:“傻大姐!” “扑哧——”董永琦喷笑一声后,径直在林银屏脸上啃了又啃,“阿屏,不要气馁,昨天晚上没有亲死我,你今天晚上可以再试,今晚还不行的话,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总有一天,你一定能成功的!” 林银屏:“……” 林银霞一坐稳胎,颐华长公主便迫不及待的对外宣布——我闺女有孕了噢! 彼时,慕容恒的禁足令刚刚解除,当他听说前妻怀上孩子的消息后,仿佛被雷劈傻了一般,呆坐着一动不动,身为燕王唯一的妾室,董永玫每天都尽职尽责的来送羹汤,以求多得燕王几次宠幸,可以早点母凭子贵升为侧妃,然而,慕容恒正在气头上,不仅打翻了托盘羹汤,又迁怒的打了董永玫一顿。 林银霞跟了他八年,都没有怀过身孕,和万余阳成婚还不足半年,便怀孕足足三个多月了。 如此红果果的鲜明对比,岂不是在说,他堂堂的天家贵子,连万余阳那个身世不明的弃婴都不如! 真是好大的一记耳光。 入了二月,眼瞅着就是三年一度的春闱,各地举子纷纷赶赴京中,准备在会试中一展身手。 “你有把握考中进士么?”林银屏的肚子愈发大了,低下头都瞅不到脚在哪里,近来倒春寒的厉害,林银屏不便去外头散步,便手撑后腰,在屋子里胡乱打转,董永琦正好读书累了,便扶着大肚婆娘一块散步,听见她的问话,董永琦无奈笑道,“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别的,我没办法保证。” 董永琦扶着林银屏,温声道:“你呀,就别操心我了,你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我又好几天不能在家,你一定要乖乖的,不许胡闹。” 闻言,林银屏拍拍自己的大肚子,一脸忧愁道:“要是不好生怎么办?都怪你!” “好好好,都怪我!”都这个时候了,董永琦也不和林银屏抬杠,她说的话,不管是对的错的,有理还是无理,他一律无条件服从附和,“阿屏,你生孩子的时候,我会陪着你的,你别害怕。” 林银屏抿抿唇,心情还是不好:“你说的容易!又不是你生!” 董永琦:“……”他就算想生,也没那个功能啊。 开考前一天,别的考生都在严阵以待,只有董永琦,还在为怎么开解大肚老婆抓耳挠腮中。 毕竟,叫一个男人代替女人生孩子,可比考中进士的要求……难太多了啊。 ☆、真长脸 董永琦一离开,林银屏的乐子, 就只剩各种家庭狗血剧了。 近来天冷, 林银屏起床晚,早饭自也吃的迟, 她正慢慢搅动一碗香菇鸡丝粥,秋菊忽然急匆匆进来,禀报道:“奶奶,大房又打起来了!” 林银屏一脸淡定的问:“这回又是谁打谁呀?” 自从年前搬回西昌侯府, 林银屏便没有再搬出去, 这一个多月来, 董家大房隔三差五就有打架斗殴事件发生, 有时候是夫妻对打, 有时候是正室打骂妾室,有时候是嫡母欺打庶女, 总之,就没有一刻安宁清静的。 “是大老爷在打大爷!”秋菊兴致勃勃道。 林银屏尝了一口肉粥,觉着味道不如往日鲜美,便夹了块尚温热的枣泥糕吃:“为的什么缘故呀。” “奴婢远远听着大老爷的怒骂声, 似乎是在斥责大爷只知道吃喝玩乐,不知道读书上进, 光宗耀祖!”秋菊撇了撇嘴,面露不屑道,“依奴婢瞧,大老爷是见咱家二爷去赴考会试, 他心里泛酸水不舒服,拿大爷撒气呢!哦,对了,大太太一听说大爷挨打了,已经急急赶了过去!” 林银屏轻轻叹了口气:“接下来又该夫妻对打了吧。” “可不是嘛,大老爷要教训儿子,大太太偏要维护儿子,两人意见不一致,要是没人主动服软,最后肯定也要打起来的。”秋菊十分无语道,“唉,老太太又要出面收拾烂摊子了。” 等林银屏用完早饭,心情本来还算不错的董老太太,已经被气了个半死。 今天是董永琦赴考的第一日,董老太太一吃过早饭,就跪在佛前祈祷祝福,希望次孙能在今科的会试中大放异彩,谁知,才诚心诚意念了半个时辰的佛经,老大一家子就又闹了个鸡飞狗跳。 将一家三口骂了个狗血淋头后,董老太太一拍桌子,怒道:“来人,把薛姨娘送回去!告诉她爹娘,薛姨娘在董家后宅不安分,整日里挑三唆四,惹是生非,即日起发还薛家,叫她自行婚配去罢!” 此言一出,郭彩莲瞬间喜上眉梢,董永琏却是大惊失色:“老太太?” 继妻虽然容貌娇美,奈何脾气略大,稍微不顺她的心意,就要发脾气、使性子、甩脸色,是以,董永琏过了最初新鲜的劲儿,还是觉着温柔美丽、善解人意的薛玉湖最好,他正和薛玉湖爱的死去活来,哪里能愿意薛玉湖离开董家、另嫁他人。 “要么,薛姨娘即刻离开董家,要么,我现在就叫人打断你两条腿!”董老太太这回是真的发了狠,“你自己选吧。” 与薛玉湖相比,当然是自己的腿……比较重要啊。 所以,董永琏怂怂的低下头,气势弱弱道:“谨遵祖母吩咐。” 薛玉湖一辈子的雄心壮志还没实现,哪肯乖乖离开董家,董老太太二话不说,直接命人将薛玉湖绑了,又堵了她哭闹不休的嘴,往严严实实的马车里一塞,就给运出去了。 没过多久,薛太太哭哭啼啼上门了。 对此,董老太太早有应对之策,她连门都没让薛太太进,直接命府里几个嘴巴最毒的仆妇,往大门口叉腰一站,硬生生把薛太太给骂走了。 送走薛玉湖后,董老太太就严肃命令董永琏,一年之内不许出门,必须在府中好好读书,但凡哪天偷闲躲懒,便由董大老爷亲自责打一顿,而且,在郭彩莲怀上身孕之前,董永琏也不许再碰任何一个妾室。 据说,董永琏一听完董老太太的话,就心情激动的‘晕’过去了。 今天的家庭狗血剧播完后,林银屏不禁陷入了沉思。 原著里好像没有薛玉湖被遣走的剧情呢。 仔细想了半天,林银屏认为,促使董老太太做出如此决定的缘由,大概是两房之间出现了鲜明的落差对比。 原著里,董家大房一直不太平,二房又有原林银屏这只幺蛾子,两房的‘热闹’情况,几乎是半斤对八两,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然而,如今的情况不同了,董永琦一直以积极向上的心态攀登科举高峰,林银屏不仅婚后比较安分、还早早怀上了董家的下一代,婆媳关系维持的也还算不错,和原地踏步的董家大房一比,二房简直都能入选和谐美满之家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越来越大的鲜明对比,令董老太太对大房越来越失望。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血脉,董老太太不愿放弃侯府的顶梁柱,就只能狠下心肠叫董永琏改邪归正。 但是,董永琏能不能迷途知返,呃,大概只有老天爷知道。 董老太太发了一回大飙之后,大房终于有了一点平平淡淡的种田风氛围,当然,要先排除掉婆媳关系依旧僵硬的董大太太和郭彩莲、每天都要来董家闹两回的薛太太母女。 过了三天,董永玫带着一身伤痕,哭回了娘家,说什么都不肯再伺候燕王了。 董大太太心疼的搂着女儿,忙问缘故。 原来,自打林银霞传出有孕的消息后,予前夫慕容恒而言,不啻于被滚滚天雷劈了一千八百回,颐华长公主府,他招惹不起,忠勇伯府,他又拉不下脸去闹,是以,他只能在燕王府里发泄崩溃的情绪。 于是,身为燕王唯一妾室的董永玫就……惨了。 董老太太还是心疼孙女的,在董大太太跪着哀哭了许久之后,还是寻到了林银屏,想求她帮忙说句话,林银屏沉吟片刻,只道:“我遣人和我娘说一说,她会不会出手,我也没把握。” 虽说董永玫不讨人喜欢,但是,对于慕容恒的家暴行为,她感觉更恶心,哎,算了,这件好事,她还是可以做一做的。 颐华长公主一出手,宫中很快传出皇后懿旨,言道,既然燕王不喜董夫人,便叫她归家另行婚配吧。 董永玫刚从燕王府这个火坑里跳出来,董大太太就又闹腾了起来。 “老太太,玫儿在燕王府里伺候过,以后还有谁家敢要她啊。”董大太太再次跪在婆婆腿边,哭的眼泪滚滚,好不声情并茂,“求老太太发发慈悲,再去和琦哥儿媳妇说说,叫她好事做到底,再帮玫儿寻一个合适的人家吧。” 董老太太:“……”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都去找颐华长公主帮忙,怕是嫌长公主还不够讨厌董家大房! 董老太太拒绝了大儿媳的无理要求,董大太太干脆直接来找林银屏,林银屏听罢,只目光幽幽的回了一句:“大伯母,可以请你圆润的消失在我面前么?” 不等董大太太反应过来,林银屏已冷脸吩咐:“送客!” 嘛玩意儿,要不是出手帮助董永玫,能顺便叫慕容恒再次丢脸到满京城,否则,颐华长公主岂会多此一举,好嘛,董大太太倒是给点阳光就想灿烂呀。 会试结束前一天,宣平帝忽然下旨,给慕容恒赐了一桩婚事,新任燕王妃不是别人,乃是刘嫔的一个娘家侄女。 正为女儿未来发愁的董大太太闻讯,顿时懊恼之极:“早知长公主上回会帮忙,就该想办法把玫儿扶成正妃,也好过现在没好人家肯要她。” 风言风语传到林银屏耳中,她除了无语,还能怎么办。 董永琦考试回来后的模样,又宛如去了牢房九日游,待他缓过精神后,林银屏才随口问了一句:“考得怎么样?” “我已经尽力而为,无论是否能中,我都无愧于心。”董永琦抱着大肚子老婆,一脸的神采奕奕,“阿屏,今天有没有想改名字的打算?如果有的话,我会努力配合被你亲死的。” 林银屏:“……” 不得不说,董永琦的另类情话,真的娱乐到了林银屏,所以,她一胳膊勾住董永琦的脖子,想往自己脸上压,但是,林银屏嘟起嘴巴,不高兴道:“肚子太大,够不到你。” 董永琦一听这话,顿时哈哈一笑,自己抱住老婆亲了个够。 哎,老婆不再闹腾后的小日子,真是过得美滋滋。 董永琦在贡院考试时,董二太太整天都在烧香拜佛,董永琦考完归家后,她依旧坚持不懈的跪地诵经,在董家上下眼巴巴的期盼中,三年一度的春闱终于揭了榜。 放榜当日,董永琦依旧待在府里,懒得亲自去蹲榜,董二老爷夫妇耐不住焦急的心情,倒是亲自出马跑去看成绩。 然后,董永琦十分长脸的考了……会试第一名。 据说,董二太太当场就欢喜到昏过去了,消息传回董家,董大太太也双眼一翻,昏了过去,嗯,生生被气晕过去的。 ☆、淘宝女郎 嘛玩意儿? 董永琦考了会试第一名? 乡试考了第一名,会试又考了第一名, 董永琦这厮是想要上天么? 望着董二太太抱着董永琦又哭又笑的情景, 林银屏默默抹了一把脸,董永琦还真是不鸣则已, 一鸣惊人啊,倘若他在殿试中能被钦点为状元,可就获得‘大|三元’的无上荣耀了哟。 二房这边,董二老爷抖着胡子笑个不停, 董二太太欢喜成了一朵喇叭花, 董永琦下头的两个弟弟一脸崇拜, 林银屏捧着肚子, 多吃了半碗饭, 董永琦依旧老神淡定的在董老太太跟前谦虚着,而大房那边, 幽幽转醒的董大太太,一口气撕烂了三条帕子,宛如吃了一颗柠檬树的董大老爷,又把董永琏狠狠打了一顿。 三月初, 殿试再考。 榜单一揭开,董永琦果真中了一甲头名状元郎, 董二太太再次欢喜到昏倒。 董永琦顿时火遍了全天下。 本届春闱的最终成绩公布后,按照历来的习俗,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郎,纷纷身系大红绸花, 骑着高头大马,在锣鼓喧天中公开游街,历届科考的探花郎,一般都是三鼎甲中的颜值担当,然而这一届的探花郎,在年轻俊美的状元郎跟前,只有黯然失色的份儿。 “林银屏这丫头还挺有眼光。”后宫中,俞贵妃挑眉说道,“古往今来,三元及第的考生,本就稀罕少见,更别提如此年轻有为的了。” 明露公主慕容惜闻言,冷冷的哼了一声:“她哪有什么眼光,分明是见董二郎长得俊俏,为色所迷罢了。”慕容惜亲眼见过董永琦,自然知道他生得如何相貌出众,风采翩翩,“真是明珠暗投,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她之前会被禁足寝宫半年,林银屏正是罪魁祸首,慕容惜对林银屏能有好评价才怪。 “听你王兄说,你父皇对这个董二郎,似乎格外另眼相看。”春光明媚,俞贵妃掐了一朵灼灼艳艳的桃花在手,秀眉微蹙道,“才中状元几天呐,就能留在御书房陪你父皇下棋,你王兄都没有几回这样的恩宠。” 明露公主扁扁嘴,随口道:“大概是看在颐华姑母的面子上罢。” “好了,不说别人的事了,你已经长大了,也到挑驸马的时候了,你与林银屏不一样,她可以由着性子,嫁到破落户里,阿惜,你不行。”俞贵妃神色一敛,语气严肃道,“你将来的婚事,必得对你王兄夺位有利,英国公掌管京畿,深得陛下信任,若能替你王兄拉拢过来,自然再好不过。” 随手扔了指间的桃花,俞贵妃沉吟道:“英国公膝下共有四子,前三个已经成婚,第四个之前一直在边关,年前刚刚调回京城,母妃已派人打听过,他的人品相貌都没得说,如果没什么意外,就是他了……” 俞贵妃盘算的很美,殊不知,中宫那皇后也打上了英国公第四子的主意。 然而,俞贵妃和那皇后的念想都落了空,英国公第四子的确要尚主了,但既不是那皇后生的五公主慕容悦,也不是俞贵妃生的四公主慕容惜,而是秦德妃生的六公主慕容恬。 之前提过,颐华长公主本想撮合六公主和忠勇伯万余阳,谁知,林银霞一朝婚变,万余阳直接变成了自己的亲女婿,为了不对秦德妃食言,颐华长公主又扒拉扒拉手里的青年俊才,好吧,就是夫家的侄子林四郎了。 “表姐,外头都说你眼光好,一下子就淘到了宝,如此年轻有为的‘大|三元’,堪称凤毛麟角,百年难得一见呢。”六公主慕容恬笑眯眯的说道。 林银屏闻言,不由扯了扯嘴角。 这样的话,她近来不知听了多少遍,好吧,她感觉自己都可以获封‘淘宝女郎’了。 “听说,你要嫁给我四哥哥,当我的嫂子了?”林银屏睨着笑容甜美的慕容恬,故意问道。 林四郎是英国公夫人的嫡幼子,难免溺爱娇惯了些,后来,英国公见他淘气的实在不像话,一狠心,便把他发配到了边关,交由万余阳随便改造,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万余阳的刻意折磨,林四郎虽然耽误了几年婚事,却犹如脱胎换骨,改头换面了一般,如今也是个人人夸赞的英俊青年了。 “哪有的事,你别乱说。”慕容恬避开林银屏似笑非笑的目光,双颊绯红道。 见状,林银屏哈哈一笑。 原著里,慕容恬也是嫁了林四郎的,天造地设,美满幸福。 早在董永琦当上状元郎之前,他就哄得林银屏允许他随便亲亲抱抱了,更别提他中了一甲状元郎之后,尺度限制自然变得更大,林银屏怀着身孕,并且已快到了临盆期,根本不能再同房,没关系,他可以只在外头蹭蹭蹭,压根不往里头进,如此这般,两人的夜生活也称得上丰富多彩。 董永琦有了功名,老婆又不闹腾了,他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舒心生活。 与他一比,董永琏就仿佛活在地狱里。 每天都被关在书房里,与书为伴,唯有的放松时间,又只能和郭彩莲亲亲我我,但凡他躲在书房里睡大觉,抑或偷偷去私会别的小妾,老爹就会毫不留情的打他一顿,再哭着喊娘都没用。 董永琏被看得死紧,连一点踏出董家大门的机会都没有,被送回薛家的薛玉湖……顿时抓瞎了。 就在薛家母女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捧着五百两银子、并八匹绸缎登了门,来人趾高气扬的表示——他家爷看上薛姑娘了! 看上薛玉湖的不是旁人,正是曾经瞧上董永玫的……那二爷。 那二爷遣来的人,态度十分不客气,直接撂话道,薛姑娘以前跟过旁人,已非清白的完璧女子,进不了荣国公府,所以,只能留在府外,给我家二爷当个外室,话已带到,今天晚上之前,要把薛姑娘送到甜水巷十八号,否则,哼哼…… 不提薛家母女又惊又怒,薛老爷也十分有骨气的拍桌骂道:“欺人太甚!” 薛玉湖没按时被送去甜水巷,那二爷自然大怒,于是,第二天清晨,早起上班的薛老爷离家不久,就被一群蒙面人打断了一条腿,薛老太太见独子挨了打,当即哭嚷着要报官,却被战战兢兢的薛太太拦下了,薛老爷挨打,肯定与那家脱不开干系,但是,薛家手里没有明确的证据,若是告状不成,反被判了个诬告,和荣国公府可就结下大梁子了。 于是,薛太太咬了咬牙,劝薛玉湖干脆去当那二爷的外室。 眼瞅着西昌侯府是没指望了,还不如另辟蹊径,叫闺女从那二爷那里抠点钱财回来,先解了府里的燃眉之急再说,薛太太为什么一直眼红薛兰馨的嫁妆,因为她和娘家人一起做生意,几乎赔光了薛家的积蓄,她不敢和婆婆丈夫坦白实说,只能想各种办法拼命填窟窿,没了董永琏这个财神爷,她只能再找新的小金库。 薛玉湖的这番遭遇,董家人原本不知道,然而,董永琏实在受不了家里的折磨和约束,便在某个晚上偷偷爬墙跑了,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便奔去薛家找薛玉湖,谁知,一敲开董家的大门,竟然得知…… “啥玩意儿?”林银屏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难以置信道,“薛玉湖去伺候那二爷了?” 夏荷一脸崩溃的点点头:“今天早上,大爷是哭着回来的,哭得老惨老伤心了。” 林银屏:“……” 这剧情崩的,她就算生个猪八戒出来,好像也不足为奇了呢。 ☆、神仙剧情 董永琏遭遇了爱情背叛,又因私自离家的缘故, 被董大老爷狠狠抽了一顿, 然后,董永琏十分不幸的高热病倒了。 董大太太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哭得仿佛又死了一次亲娘。 就在这个档口,董永玫忽然恶心干呕、还连连吐酸水,叫大夫一把脉,好吧, 她竟然怀孕了, 孩子的父亲毋庸置疑, 正是燕王慕容恒, 然而, 就在三天前,燕王慕容恒才匆匆忙忙又完了婚。 此事一出, 董老太太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董大太太却暗暗……盘算起来。 董永玫带着满身伤痕哭回家的时候,董大太太的心都快疼碎了,为免唯一的亲闺女死在燕王府, 这才苦苦哀求董老太太出面,叫她劝林银屏帮忙解救女儿, 女儿真的得到了解救,她又隐隐有了后悔之意。 女儿虽没了性命之忧,却要一辈子砸手里嫁不出去了,董大太太焉能不愁。 董永玫这个时候被诊出身孕, 对于董大太太来讲,就好比从天而降了一颗后悔药。 “老太太,玫儿腹中的孩子,可是皇家血脉。”董大太太紧紧捏着手里的绣花帕子,眸光闪烁不定道,“这件事隐瞒不得呀,依儿媳之见,还是要早早禀告给宫里知道。” 董老太太沉着脸点头:“宫里肯定要禀告,关键是——” “禀告之后呢,贵人们到底会如何处置此事,谁也猜不到呀。”董老太太发愁的地方,就在于此,“玫儿是离了王府,才被诊出身孕的,若是宫里不稀罕这个皇孙,一碗药落了玫儿的胎,也是很有可能的。” 董大太太目光一闪,定定道:“老太太,玫儿这胎一定要保住!这可是带有皇室血脉的孩子,身份尊贵的很。” “玫儿腹内的孩子,是你想保就能保的?”董老太太狠狠瞪一眼大儿媳妇,深觉自己迟早要被老大一家子的糟心事给烦死,“罢了,我先去找琦哥儿媳妇说说。” 董大太太赶忙道:“我也去!” “你可拉倒吧,你上次去了一回,气得她直喊肚子疼,你就少添点乱吧。”董老太太颇没好气道。 董大太太闻言,立即喊起了冤枉:“老太太,琦哥儿媳妇分明就是装的!” “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总之,她现在根本不想理睬你,你去了反而坏事,就留在福安堂等消息吧。”董老太太说完,就亲自出门去了林银屏所住的院子,次孙媳妇眼瞅着就要临盆了,她要是敢命令次孙媳妇过来福安堂见她,不提颐华长公主会一口吃了她,就是林银屏这位小祖宗,估计也要叉腰骂人了。 到地方之后,略和林银屏寒暄几句,董老太太便很快说明来意。 嘛玩意儿? 想叫怀了孩子的董永玫重回燕王府? 林银屏闻言,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她深吸一口气,才道:“老太太,这个孩子是去是留,永玫能否重回燕王府,此事要由陛下、皇后、燕王商量决定,我娘虽是姓慕容的,也不好总掺和宫里的事,我娘上一次肯帮忙,那是看在亲戚的情分上,这一回再去找她,她肯定要恼的,所以,老太太还是和大太太换上诰命品服,直接去宫里讨主意吧。” “好孩子。”董老太太软和着声音,语气慈爱道,“我知道,玫儿的事儿,让你为难了,好歹看在琦哥儿的面子上,再帮她一回吧。” 林银屏虎起脸,怒了:“董永琦还没那么大的脸!我直说了吧,董永玫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以后别再找我!” 董老太太到底是府里的老祖宗,也拉不下脸一直好声好气哄孙媳妇,是以,她只能黑着脸走了。 有没有搞错! 董永玫在燕王府过得苦不堪言,便想救她脱离苦海,刚脱离苦海不多久,就因为肚子里多了一块肉,又想把她送回燕王府,接着呢,是不是还想叫她公主娘帮忙把董永玫扶正,叫董永玫的儿子成为王府嫡子呢。 我可去你们的吧! 回到福安堂的董老太太气到不行,但她并没有放弃,董永琦刚踏进府门,就被董老太太的人请了过去,董永琦听完来龙去脉,除了想笑以外,没有别的任何感想。 “永玫也愿意重回燕王府?”董永琦目光古怪道。 董大太太迫不及待的接口:“我已和玫儿商量过,她愿意回王府的。” 董永琦坐在椅中,目光清明,嘴角微勾道:“她不害怕燕王打她了?” “玫儿正怀着燕王的骨肉呢。”董大太太黑着脸,语气僵硬道,“燕王养在外头的两个孩子,陛下不许他们认祖归宗,玫儿腹内的孩子,就是燕王的第一个孩子,他疼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打玫儿?” 董永琦扯了扯嘴角,又问:“燕王刚娶新王妃进门的事情,你们也知道吧。” “那又如何?”董大太太撇撇嘴,“刘家不过是个破落户,只要燕王同意,刘氏还敢阻拦玫儿回王府不成?” 董永琦已经不想再和董大太太鸡同鸭讲,只轻飘飘的站起身,说道:“如果大伯母想叫永玫多活几年的话,就不要白日做大梦了,宫里若说不要这个孩子,就让永玫痛痛快快流掉,就算宫里说要,永玫也不能再回王府,否则,等着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皇帝的儿子,哪怕是落了魄失了势的,也容不得臣子践踏欺辱。 董永玫当燕王府是什么地方,想离开就离开,想回来就回来,真当燕王是泥捏的性子?颐华长公主敢明目张胆羞辱慕容恒,那是她有那个资格实力,董永玫有什么?就凭肚子里那块肉? 别搞笑了好么。 说完自己的好言忠告,董永琦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至于董老太太说的事情,董永琦才懒得搭理,为了一个董永玫,去惹亲亲老婆生气,他才没那么秀逗呢。 “烦人,走开!”董永琦刚挨到林银屏的胳膊,就被她一巴掌拍开了。 董永琦苦笑一声:“好吧,都是我的错,别生气啦阿屏,我知道,你在侯府里过得不舒心,等你生下孩子,孩子稍微大一些,我就谋个外任,咱们自过咱们的逍遥日子去。”慢慢把林银屏的肩膀掰转过来,董永琦目光柔和道,“你说,好不好?” 关于未来,董永琦其实早有打算,既然摆脱不掉极品亲戚,那干脆分隔两地、耗死一个算一个。 “这还差不多!”董永琦的这个建议,深得林银屏的欢心。 勾起食指,董永琦刮了刮大肚老婆的鼻子,笑道:“其实,我也挺讨厌她们,跟苍蝇似的,着实令人心烦。”说完,他又去摸林银屏的肚子,声音温柔道,“我可不想咱们的孩子,被她们传染成小苍蝇。” 林银屏:“……”好毒的嘴巴哦。 作者有话要说:  闻到快完结的气息了么? ☆、卸货 林银屏不肯再插手出面,董老太太和董大太太无奈, 只能自己到宫里讨示下。 不管董永玫腹内的孩子能否保住, 这件事一点隐瞒不得,否则, 一旦被皇家得知,一个藐视皇族的罪名,是决计少不了的。 董老太太和董大太太在宫中经历了什么,林银屏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 婆媳两个进宫不多久, 就有皇后身边的嬷嬷领着御医过来, 在婆媳两个回府以后, 董永玫就被打包送回了燕王府。 “有这么一对爹娘,实在是可悲。”董永琦低声感慨道。 他已经明确告诉过她们, 董永玫若回燕王府,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然而,董大老爷只顾自己逍遥快活, 董大太太为了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又怀着侥幸心里, 把亲女儿重新送回了火坑,至于董永玫,也是一个傻字当头,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亲娘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林银屏闻言,只轻轻撇了撇嘴,人嘛,当然都是自私的啦。 “先别鄙视旁人了,你自己能当个好父亲么?”林银屏挑了挑眉,问道。 董永玫未来的日子是好是坏,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林银屏不想干预,也懒得干预,相较于董永玫,她更关心自己肚里的娃娃,能不能有一位真正疼爱它的好父亲。 董永琦低下头,摸着老婆的大肚子,温柔一笑:“当然。” 董永玫重回燕王府的第三天早上,林银屏就生下了肚子里的娃娃。 是个哭声嘹亮的大胖小子。 升级为曾祖母的董老太太,看在重孙子的面子上,勉强原谅了林银屏对董永玫之事的袖手旁观,董大太太和郭彩莲努力端出微笑脸来相贺,只有董二太太乐成了一朵灿烂烂的笑菊花,抱着大胖孙子爱不释手。 “阿屏,你还好吧。”老婆母子均安,董永琦终于能松下一口气。 林银屏懒懒托腮:“好得很。” 别人都说生孩子,会疼得死去活来,林银屏已做好了疼到惨烈的思想准备,谁知,真到生的时候了,她稍微咬牙使了会劲,还没感觉怎么疼,儿子就呱呱落地了,简直是不可思议的顺利。 到了洗三日,颐华长公主瞅着气色好到不像话的小闺女,不由深深怀疑:小闺女真的刚刚生完孩子? 小男婴长开后,变得又白又胖,董永琦喜滋滋的给儿子起了个小名,叫‘汤圆’。 汤圆小胖仔很受亲祖母欢迎,据不完全统计,董二太太平均每天要跑过来瞧孙子五回,至于董老太太,亲热程度就差了一点,她心里正有烦恼事,次孙媳妇已经顺顺利利生了儿子,可长孙媳妇,也就是自己的亲外孙女郭彩莲,肚子还没有半点动静,董老太太只是心里烦恼,董大太太嘴上却已有了怨言。 郭彩莲不堪忍受婆婆的冷言冷语,一生气,又一头哭回娘家去了。 “他可真能吃。”董永琦伸一根指头,戳了戳汤圆小胖仔的娇嫩脸蛋。 正给儿子喂奶的林银屏见状,立刻横了一眼董永琦,目露杀气。 董永琦讪讪的收回手:“好好好,我不捣乱。” 汤圆小胖仔吃完奶,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东转转,西瞅瞅,夫妻两个正稀罕的起劲时,一阵尖利的吵嚷声忽隐隐约约传来,听到外头的动静,林银屏不由皱眉抬头:“那房又怎么了?” 董永琦眼皮抬也不抬,只柔光似水的盯着儿子瞧:“左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随她们闹去吧。”顿了一顿,他忽又抬起头,眉尖轻蹙道,“是不是吵到你了?”说着,就抬手去捂林银屏的双耳。 林银屏一巴掌呼开董永琦,翻着白眼道:“你捂我耳朵做什么?我又不是被吓大的。” 董永琦:“……”老婆真是太不解风情了。 坐月子很无聊,待汤圆小胖仔睡下,夏荷便悄悄进来,给林银屏分享董家的狗血连续剧:“是姑太太又回来闹了,听话里的意思,仿佛是大太太嫌大奶奶肚子不争气,叫大奶奶吃了不少冷眼委屈,姑太太替大奶奶不平,便和大太太吵了起来……” 林银屏皱了皱眉。 郭彩莲和董永琏的子嗣情况,呃,时间隔得太久,她已经记不清《兰馨传》上面是怎么说的了。 事实上,她现在能想起的剧情,已经很少很少了。 汤圆小胖仔约摸半个月大的时候,林银霞挺着五个多月的孕肚,在万余阳亲自保航护驾下,来到西昌侯府探望妹妹和大外甥:“早就该来探望你了,偏你姐夫事多,一忽儿担心洗三礼人多,怕被别人莽撞冒失冲撞到,一忽儿又担心我独自前来,下人们照顾不好我,偏他最近公务多,一直挪不出闲功夫,直到今日,他总算有空陪我出来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曾经萦绕在林银霞眉心的清愁,已经尽数消失不见,如今挂在她眉梢眼角的,只有慈母般的温柔辉芒。 “大外甥长得真好,白白胖胖,眉眼俊俏,等以后长大了,肯定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林银霞抚着小胖仔的恬静睡颜,笑着称赞道。 林银屏咧嘴笑了笑:“听姐姐话里的意思,想是小汤圆办满月酒,姐姐也无法过来了,哎,姐夫对姐姐可真是好啊。” “难道妹夫对你不好?”林银霞挑眉反问。 林银屏闻言,拖长着声调:“他啊——反正他对小汤圆,比对我好多了。” “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你可真行。”林银霞略微无语道。 也不知道林银霞走的时候,和董永琦说了些什么,总之,等送走贵客,董永琦便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瞧着林银屏,瞧的林银屏头皮直发毛:“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闻言,董永琦龇了龇一口大白牙:“听大姨姐说,你抱怨我对儿子比对你好,嗯,我仔细想了一想,近来,我看儿子的时间,确实是长了一点,所以,我现在正在改正错误啊。” 林银屏默了默,才道:“你一直盯着我看,怪渗人的,算我求求你,你还是看看别处吧。” “不看别处,我就想一直看着你。”董永琦欺近林银屏,在她耳边轻声缓缓道,“阿屏,孩子已经生完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和你再度良宵?” 林银屏:“……”原来董永琦这厮是馋她的身子了。 “早着呢,我才生完孩子,身体亏损的厉害,怎么着也要调养个一年半载。”林银屏歪在靠枕上,一本正经道。 董永琦嘿嘿笑了笑:“我已经问过御医,生完孩子两个月,差不多就能同房了。”从怀孕初期到现在,他一直都有给林银屏喂服灵泉,效果明显十分良好,不管是刚出生的儿子,还是还没出月子的老婆,一个个都精神饱满,吃嘛嘛香,小汤圆摊在旁边呼呼大睡,董永琦干脆搂住林银屏,低声再道,“阿屏,你别欺负老实人呀。” “你老实?”林银屏冷笑一声,明显认为董永琦不适合这个标签词。 董永琦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道:“我还不老实么?自打和你成亲,我都没正眼看过别的女人,我信守承诺,只当你一个人的丈夫,你好歹也给我条活路吧,我又不打算出家做和尚。”竖起三根手指,董永琦笑道,“三个月,行不行?” 林银屏沉吟片刻,才眯着眼睛道:“三个月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董永琦竖起耳朵,聆听林银屏即将抛出来的难题。 林银屏定定道:“我要你保证,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再叫我怀孕!”上一次的意外怀孕,险些没把她搞崩溃,生儿育女这种事,必须搞好规划,她才不想老大还是个吃奶娃娃,肚子里就又揣上新的小包子了,她又不是母猪。 “……”董永琦挠挠头皮,目露为难道,“这种事情,我怎么能保证啊。” 林银屏撇撇嘴:“我知道,女人喝避子汤药,倒是可以避免怀孕,但是,我是不会喝的,所以,你自己找太医想办法去吧。” 董永琦:“……”这是叫他吃药避孕的意思? 又过半个月,便是小汤圆的满月礼,住在宫里的宣平帝,命人送来一份厚礼,大大的给林银屏做了脸,满月酒过后,林银屏便带着胖儿子,回娘家小住。 护送老婆儿子回公主府的董永琦,趁机找岳母说了会儿悄悄话。 听完小女婿要麻烦自己的事情,颐华长公主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两个月后,董永琦揣着一瓶药丸回了家:“御医说了,在同房前一个时辰服下,可以杜绝让女子受孕的可能性,但是,和女子服用的避子汤一样,并不是完全没有出意外的可能。” 林银屏捏着药瓶,略皱眉道:“经常服用这个药,会影响你的身体么?” “影响肯定是有的,是药三分毒嘛,不过,御医用方中正平和,不会坏了身子的根基。”董永琦轻声回道,他想和林银屏有鱼水之欢,林银屏又不愿意再意外怀孕,他除了吃药以外,还能有别的选择么。 林银屏想了一想,道:“我还在给孩子喂奶,不宜乱吃什么汤丸药,等孩子断了奶,你吃一天药,下一回换我吃,有亏一起吃吧。” 一听这话,董永琦心底的一点点纠结,瞬间消散不见。 “阿屏,我现在能不能吃一颗药?”董永琦低声问道。 真是别出心裁的求欢方式,林银屏轻咳一声,粗声粗气道:“随便你!” 一夜过后,林银屏给董永琦起了个绰号,夜七郎。 ☆、乱乱乱 颜好温柔多金气大活好,是典型的男主角标配, 除开多金这一项, 董永琦也勉强够得上大半个男主的标准了。 睁开眼睛,林银屏只觉浑身酸软, 一丝力气也没了。 扭眼一瞧,罪魁祸首董永琦,正抱着小汤圆坐在床边,笑得一脸春风得意。 “是不是人啊你!”林银屏瞪着董永琦, 怒目圆睁的骂道, “禽兽!”昨夜的光景, 简直一言难尽, 成婚一年多, 只和董永琦正经同房了一回,她理解他憋的够呛, 也尽量容忍他放纵一回,但是,董永琦这厮简直闹个没完没了。 董永琦轻咳一声,低声哄道:“好啦, 别臭着脸了。” “我只是想着,既然服了能避孕的药, 总不好太浪费了,索性一次乐个够。”董永琦一边说,一边把怀里的小汤圆放到林银屏身边,“小汤圆该饿了。” 林银屏掀开衣襟, 揽住儿子,神色依旧不悦。 “阿屏,别恼了。”董永琦俯低身子,在林银屏脑门亲了一口,“以后你来管药,什么时候看我顺眼了,就赏我一颗药吃。” 林银屏神色微缓,嘴里却轻哼一声:“你不怕我一直看你不顺眼?” “不怕。”董永琦低笑一声,眉心生花道,“你人美心善,不会狠心叫我一直当和尚的。” 冲着‘人美心善’四个字,五天后,林银屏板着脸,塞给董永琦一粒药丸,董永琦第一次觉着,吃药的滋味不算太坏,他美滋滋的吃了药,是夜,再度化身夜七郎,与林银屏共登极乐。 时光如水,很快便入了八月。 小汤圆已经四个月大了,整天咧着没牙的小嘴天真傻笑,董永琦见胖儿子没病没灾的茁壮成长,又和林银屏相处的愈发和谐脉脉,只觉幸福美满的生活不外如是。 这日,林银屏正抱着儿子,在花园里散步,一道尖利的呼喊声,忽然打破了秋日午后的平静安谧。 “大房又怎么了?”林银屏用一种习以为常的无奈语气,问道。 跟在一旁的秋菊忙道:“奶奶稍等,奴婢这就去打听。” 林银屏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然后抱着五官精致、皮肤娇嫩的胖儿子往回走,回到院子不多久,秋菊便脚步匆匆归来,一脸的大惊失色:“不好了,奶奶,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林银屏惊讶道。 秋菊咽了咽口水,面孔雪白道:“大爷满身是血的叫人抬了回来,听说,大爷不仅被打断了两条腿,连……连命根子都叫人割了去!如今正昏迷不醒,大房那边都乱了套了!”?????? 林银屏不由黑人问号脸:这又是哪一出啊。 血腥味浓重的屋子里,老大夫正忙碌的救治董永琏,另一旁,董大太太早已哭的摇摇欲坠,死去活来,整个人仿佛老了二十岁,良久,老大夫才一脸疲惫的站起身,说道:“血已经止住了,只要安心静养,性命应无大碍,只是……” 被刘妈妈扶住的董大太太,急急上前,粗着嗓子道:“只是什么?” “大爷的腿伤太严重,以后只怕是无法行走了。”老大夫摇头叹气道,至于另一处伤势,则根本无需再赘言,下头已经少了一截,别提缺的那截已经不翼而飞,就算真的还在,他也没办法再接回去。 言而总之,这位董大爷以后不仅是个残废、还是个……太监。 一直强撑精神的董大太太,终于双腿一软,晕了过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福安堂内,睁眼醒来的董老太太,颤巍巍的吩咐道,“快,快去问清楚!”乍闻董永琏的噩耗,董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便背了过去,被人七手八脚唤醒以后,她不由哭得老泪纵横,“我的琏儿啊……” 烛光冉冉,林银屏抱着已经熟睡的儿子,问咕嘟咕嘟直喝水的董永琦:“到底怎么回事啊。” 董永琦搁下茶杯,一屁股坐在林银屏身旁。 “别提了。”董永琦轻轻摸着胖儿子,一脸晦气道,“老太太就不该解了董永琏的禁足!” 话说,董老太太原本是下了狠心要改造董永琏,谁知,董永琏遭遇薛玉湖的爱情背叛后,便一病不起,一直缠绵床榻,再加上董大太太心疼儿子,一直苦苦哀求董老太太,董老太太心一软,便解了董永琏的禁足,也不再一味强迫他读书。 董永琏能够自由出入董家后的某一日,忽然接到了薛玉湖的一封信。 薛玉湖做外室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那二爷的脾气性情,既不如董永琏温柔,出手也不如董永琏爽快,最重要的是,她只是一个外室,那二爷高兴了,便来她院里逛逛,若是不高兴,或者被别的美人勾住了,十天半月不过来也是常事,如此这般,薛玉湖便又和董永琏勾搭上了。 俗话说的好,纸包不住火,薛玉湖已当了那二爷的外室,又和董永琏藕断丝连,暗通曲款,这不,翻船了。 那二爷不是什么好性子的善男信女,得知薛玉湖背着他,又和前夫勾搭上之后,顿时气疯了,将二人捉奸在床后,那二爷命人生生打断了董永琏的两条腿,又一刀下去断了他的根,这才勉强出了一口心头恶气。 对于那二爷来讲,只要不是闹出大的人命案子,就没有荣国公府摆不平的事。 当然,就算真的出了人命,他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严惩。 “原来和薛玉湖有关。”林银屏听得暗暗咂舌,“大太太快被气死了吧。” 董永琦扯了扯嘴角:“岂止是要气死了,她刚刚气冲冲的出了府,应该是去寻薛家的晦气了吧。” 不用董大太太上门寻晦气,事实上,薛家已经很晦气了。 那二爷狠狠整治了董永琏,薛玉湖又岂能躲得掉,她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被那二爷一刀一刀划花了脸不算,还被灌下了一大包烈性春耀,然后将她一捆,直接丢到了薛家的大门口。 董大太太怒冲冲上门的时候,薛家也是一片鸡飞狗跳。 对于现在的薛玉湖来讲,脸上的一道道刀伤,根本算不了什么,中了烈性春耀的她,现在只想找男人,排解一番好似被烈火焚烧的身子,然而,薛老太太怎会答应如此荒谬的请求,于是,让人将薛玉湖死死捆住,又命人堵了她的嘴,薛太太在旁边急的团团转,却也没有半点法子,家里出了这等丑事,哪好请大夫来瞧,一碗碗败火的汤药硬给薛玉湖灌了,却丝毫不起作用。 董大太太一进薛家的门,便见人就骂,见东西就摔,直接闯到了薛太太的院子。 “好你个薛邹氏,我要和你拼了!”董大太太一脚踹开屋门,气势凌人的快步入内。 焦头烂额的薛太太刚迎上前,嘴里才说出一个‘董’字,董大太太的巴掌便狠狠呼在了脸上。 “都是你养的好闺女,害得我儿人不人,鬼不鬼……”董大太太目眦欲裂,双眼猩红,隐有疯狂毁灭之意,“臭不要脸的小蹄子,已经跟了别的男人,却还不安分……”董大太太一边怒骂,一边痛殴薛太太,没过一会儿功夫,薛太太便衣衫凌乱、簪落发散、脸上也被抓了好几条血印子。 两人推攘扭打之间,便到了里头的卧房,里头,薛玉湖正被牢牢捆在椅子上,她的嘴里塞着布团,整个人仿佛已经神志不清,只知道疯狂用力挣扎,脸上刀痕遍布,纵横交错,鲜红的血迹还在不停往外渗,她的脸本就恐怖的紧,偏偏烈火焚身,又涌出一层一层的汗珠,血迹被汗水冲刷,一片狼藉残乱。 董大太太正在气头,倒不觉此景可怖,辨认出此人是薛玉湖后,便一脸狰狞的扑了过去。 跟随董大太太而来的刘妈妈,却是瑟瑟发抖,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清晨,林银屏是被一阵鬼哭狼嚎声吵醒的。 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小汤圆,林银屏才探头到床外:“夏荷!” 进屋来的不是夏荷,而是依旧晦气脸的董永琦:“阿屏,你醒了?家里这一阵子怕是难太平,你先带小汤圆回公主府住几日吧。”坐到床畔,董永琦扶住林银屏的肩膀,面露倦意道,“等府里消停了,我再接你们娘儿俩回来。” 林银屏点点头,没有拒绝:“好。” “外头又怎么了?”想起刚才的哭嚷声,林银屏不由问道。 董永琦面无表情道:“是姑太太。” 林银屏哦了一声,不再问了,若是董永琏真的变成了残疾加太监,身为他老岳母的姑太太董蓉蓉,不哭不闹才奇怪了。 洗漱过又简单吃完早饭,再和董二太太打了个招呼,林银屏便带着儿子回了颐华长公主府。 那二爷搞残董永琏,毁容薛玉湖的事情,虽说不是大张旗鼓,但也没刻意遮掩,是以,消息灵通的人家,已隐隐约约听到了风声,因为事关西昌侯府,颐华长公主难免关注了一些。 “哎,别提了。”林银屏也是一脸晦气,“从昨天下午起,府里就没有一刻消停过。” 半死不活的董永琏刚被抬回家,董大太太和郭彩莲就哭了个稀里哗啦,去薛家找茬回来后,董大太太又伤心的嚎了半夜,天还未亮,重伤醒来的董永琏,难以接受变成太监的事实,又闹了好一阵子,她好不容易又睡下,又轮到董蓉蓉鬼哭狼嚎了。 “永琦叫我带孩子回来住几天,免得吓到小汤圆。”一夜都没睡好的林银屏,掩着嘴唇,呵欠连连。 颐华长公主抱着俊俏的大外孙子,倒是一脸淡定:“瞧你的倦样儿,先去歇会儿吧。” 荣国公府和皇后太子的关系,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一直瞅机摸空抓兄弟们的小辫子,同理,俞贵妃和景王慕容怀也是这么做的,是以,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那二爷、薛玉湖、以及董永琏之间的狗血事件,很快传得沸沸扬扬,极大的丰富了京城群众的八卦生活。 事不关己的人,自然拿这些事当笑话听,新任燕王妃刘氏,听说这件事后,先是自己笑了个前俯后仰,然后,又十分‘好心’的分享给了董永玫知道。 重回燕王府以后,董永玫本就过得十分不如意,加上骤然得知董永琏的噩耗,受惊之下,竟然腹痛不止,早产了,彼时,董永玫腹内的孩子才六个多月,远不到临盆之前,结局可想而知,董永玫费尽力气生下的男胎,只活了一小会儿功夫就断了气,因有燕王的明确授意,董永玫又出现了产后血崩。 董永玫一尸两命的消息传回了董家,双重打击之下,董大太太几欲癫狂。 作为话题的三个中心人物,那二爷已被长辈严肃勒令,不许再出门招摇撞市,董永琏还躺在病床上,身心颓废的养伤中,至于薛玉湖—— “老太太,不能再绑着玉湖了,她会死的!”面颊有伤的薛太太,目露哀求的看着薛老太太。 薛老太太黑着脸,沉声道:“把玉湖放开的后果,你又不是不知道?!”也不知道孙女究竟被灌了什么春耀,药效也太霸道强烈了,这都整整三天了,她还情潮汹涌,只要把她嘴里的布团拿开,她就会大声狼叫,更别提把她松绑,简直是逮谁亲谁,活似一只发了情的野狗,压根没有半点理智可言。 又过了一天,薛玉湖终于亢奋过度……而死。 死状惨烈。 薛玉湖身死当夜,越王府的一座僻静小院里,薛兰馨缓缓喝着一盏掺了灵泉的花茶,气质恬淡优雅,容颜娇嫩如花,在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个身穿锦衣的俊美男子,正是越王慕容恪。 “今晚还不许本王留宿?”慕容恪沉声问道。 薛兰馨坐在窗下,面无表情道:“王爷何必明知故问。” 慕容恪见状,轻轻叹了口气,随即起身离开:“你早些休息吧,本王隔几天再来看你。” 同一个晚上,林银屏一脸惊讶的望着董永琦:“都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想你和小汤圆了。”董永琦抱住一大一小,轻轻唏嘘了一声,“你们娘儿俩不在,我睡不着。” 闻言,林银屏不由弯眉一笑,难得贤惠温柔了一把:“要不,我明天就搬回去住?” “不行,事儿还没完,董永玫死了,董永琏残了,大房本来就够乱了,偏郭彩莲这时候又生事,她正一个劲儿的嚷嚷,要和董永琏和离,不再同他一块过日子了,不提大太太险些被气死,就是老太太,也气得够呛。”董永琦十分无语道。 林银屏:“……”还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 终章 ☆、终章 “娘,莲姐儿她心里苦啊——” 福安堂里, 姑太太董蓉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琏哥儿若是遇到了意外, 才致伤致残,变成了废人, 便是叫莲姐儿守一辈子活寡,我也自认倒霉了,可事情分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呀,薛玉湖那个小贱人已经被撵出了董家, 琏哥儿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这才惹翻了那家老二, 被人家打得腿残人废……” “是他自己作的孽, 凭什么叫我的莲姐儿跟着受一辈子委屈!”董蓉蓉气恼万分的嚷叫道, “娘,莲姐儿是您的亲外孙女, 您可不能不疼她啊1” 董家正值多事之秋,亲闺女和亲外孙女又联手作乱,真真是雪上加霜,倒霉透顶了, 董老太太被气得心口直发疼,眼含热泪道:“莲姐儿是我的亲孙外女, 我如何会不疼她,但是——” “琏哥儿这才刚出事,她就闹着要和离,这也太叫人寒心了!”董老太太捂着胸口, 心底难受极了。 董家主动提出叫郭彩莲和离再嫁,与郭彩莲主动闹着想和离,这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娘,你还寒心?我才该寒心好不好?”董蓉蓉一抹脸上的眼泪水迹,满腹委屈再道,“我把莲姐儿嫁回董家,是想叫她过舒心日子的,结果呢,大嫂整天和我的莲姐儿过不去,琏哥儿也是个窝囊废,一心偏向他老娘,半点都不知道心疼婆娘,最可恶的是,琏哥儿放着正房娘子不理,一直和小妾们胡闹……” 董蓉蓉越说越不忿,不由捂着脸哭道:“早知莲姐儿会过得这么辛苦,我才不把她嫁过来呢!” 一听这话,董老太太险些又厥过去。 当初,她好话歹话说尽,依然坚持要把郭彩莲嫁给董永琏的人,到底是谁呀。 “滚!滚!你给我滚!”几乎被气死的董老太太,手指颤巍巍的戳着亲闺女,骂道,“从今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闺女了。”身体里流着董家的血,却在董家最乱糟糟的时候,率先闹窝里反,真是伤透了她的心。 董蓉蓉抹了抹脸,撅着嘴道:“我要把莲姐儿一并带走!”董永琏是为了薛玉湖,才伤到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她才不乐意亲闺女伺候那个死残废呢。 “滚,都滚!你们娘儿俩,以后都不许再进董家的门!”董老太太劈手砸了一个茶碗,歇斯底里的骂道。 得了董老太太的允许,董蓉蓉便带着郭彩莲,大摇大摆的离去,气得董大太太险些拎着刀、追出去活活砍了那母女俩。 “老太太,琏哥儿不能白白这么伤了!我们去告状吧,去给琏哥儿讨一个公道!”短短数日之内,亲闺女早产死了,连生下的小皇孙也没保住,亲儿子更是残了双腿,废了传宗接代的希望,董大太太没了儿女顾忌,便也敢往外豁出去了,“荣国公府势大,又有皇后太子当靠山不假,咱们家不也和长公主府是姻亲么,更何况,有人悄悄递话给我,只要我们去告荣国公府,自有人会暗地帮我们……” 董老太太揉着眉心,语气疲惫:“是贵妃和景王一派的人么?” “正是。”董大太太只迟疑一瞬,便如实回道,“老太太,我知道,贵妃是想把咱家当棋子使,但是,琏哥儿的仇不能不报啊……”儿子与薛玉湖苟且通奸,此事固然是他有错在先,但那家老二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故意把儿子搞成废人,“老太太,琏哥儿的命真是太苦了,不给他报仇雪恨,我枉为人母!” 董老太太撑着额头,叹气道:“此事,容我再想一想。” 如果皇后太子以后注定被废,现在得罪一下那家也没什么,但是,如果老皇帝驾崩以后,是太子继任新君呢,到时候,董家估计就要倒大霉了,她必须思量考虑清楚,才能做出决定。 董大太太却一刻钟都等不下去了,望着儿子凄凄惨惨的可怜模样,董大太太心一横,就奔京兆府去了。 在董大太太和荣国公府打官司的时候,带着女儿扬长离去的董蓉蓉,又十分狼狈的哭回了娘家。 原因无它,姑老爷郭子安又把他那对外室母子接回了郭家,意欲叫妙娘有个正经名分,外室子辉哥儿也能认祖归宗,董蓉蓉扛不住郭老太太和郭子安的一意孤行,只能跑回娘家再搬救兵。 谁知,迎接她的,只有亲娘的一张愤怒脸。 “滚,我没有生过你这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女儿!自己家里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去吧!”董蓉蓉之前绝情绝义的举动,严重伤害到了董老太太,眼下董老太太正烦得要死,哪有闲工夫再管女儿家的鸡飞狗跳。 董蓉蓉抱着亲娘的大腿,哭得震天响:“娘,母女哪有隔夜仇啊,你怎么这么狠心!” “我要是真狠心,你以为今儿个还能进董家的大门!”董老太太打了一下女儿的后背,恨恨道。 董蓉蓉嚎啕大哭道:“娘,求你再帮我一回吧。” “府里正一团乱,我实在没那个闲工夫,找你二哥二嫂去吧。”因为董家大房的事情,董老太太早已心神俱疲,实在没精力多管女儿的事。 董蓉蓉擦了擦眼泪,很快去找了董二太太。 董二太太象征性的安慰了小姑子几句,然后话锋一转:“姑老爷上回闹事,全靠琦哥儿媳妇才弹压住,嫂子实在人微言轻,便是去了郭家,想来也是难改现状,依我之见,这一回,恐怕还得琦哥儿媳妇出面才行,只不过,她正在公主府小住,现下不在府里……” “那嫂子快叫琦哥儿媳妇回来呀。”董蓉蓉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董二太太暗暗翻了个白眼,嘴里却道:“我这就派人去叫。”董蓉蓉和郭彩莲的绝情举动,不只让董大太太愤怒,董老太太心寒,也让董二太太……膈应的厉害,董永琏的确不是个好东西,但这母女俩也不是啥好鸟,要不是老太太吩咐下来,她才懒得掺和郭家的家事,“苗坤家的,你去一趟公主府,叫二奶奶回来一下。” 苗妈妈行了个礼,便应声出去了。 “太太,姑太太。”跑了一趟公主府的苗妈妈,满脸为难的回话道,“二奶奶不肯回来。” 董二太太还没说话,姑太太董蓉蓉却一下火了,她唬的站起身子,怒道:“长辈叫她回来,她敢不理,简直反了天了!” “二奶奶说了,姑太太家里的事,她上一回肯出面,那是正好赶上她心情好,最近,她的心情十分不好,不想搭理任何事。”在姑太太好似喷火的目光注视下,苗妈妈低下头,接着再道,“二奶奶还说,不要再去公主府烦她,否则,她就和二爷和离,和董家一刀两断!” 董二太太一个机灵,也唬的站了起来:“什么?!” 兜了一个圈子,董蓉蓉最后又哭到了董老太太跟前:“娘啊,你要为我做主啊,不然,我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啊——” 董老太太:“……” 想现在就去死,真的。 在董家一片兵荒马乱的时候,薛家也不太平,薛玉湖在世时,勉强算是个摇钱树,能陆陆续续往薛家送钱,填补薛家经济上的烂窟窿,然而,薛玉湖一死,薛太太搞败薛家积蓄的事情,也很快东窗事发,当得知家里已变成一个空架子的时候,薛老太太直接晕了过去,出于对侄女的信任,她才把管家财政大权全部下放,然后呢,家中的银钱不只全被败完了,外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薛老爷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薛老太爷过世时,薛家的资产虽比不上世家大族,但也是丰厚有盈的,怎么十几年过去,他反倒变成了一个欠外债的穷光蛋:“贱妇,你到底是怎么替我管家的?!” “老爷!”薛太太跪在地上,披头散发,脸颊红肿,她抱着薛老爷的小腿,嘶声哭道,“我怕你和老太太生气,才一直隐瞒不说,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债主都逼上门了,薛太太避无可避,只能一条龙的认错、求饶、外带想法子,“老爷,不是还有兰馨么,我们去找她,叫她帮帮家里!” 薛老爷沉默片刻,才拉着脸道:“你明日去一趟王府吧。” 在明面上,越王妃一直是个宽容大度的贤惠人,薛太太想见薛兰馨,越王妃没做什么为难,便点头应允了。 当得知继母的来意后,薛兰馨轻轻笑了:“我没钱。” “你怎么可能没钱?”薛太太目露恨意道,她的女儿薛玉湖,已被硬生生折磨死,变成了黄泉路上的鬼,薛兰馨呢,却还活得好好的,衣饰光鲜,养尊处优,没有半分憔悴和邋遢。 薛兰馨扯了扯嘴角,语气冷淡道:“我一个靠月例过活的人,哪有多余的银子去替薛家还债?” “身为薛家的女儿,你怎么能对娘家袖手旁观?你离开董家的时候,陪嫁不是都带出来了么?”薛太太瞪着容颜如花的薛兰馨,咬牙切齿道,“我今个来王府,是受了你父亲的嘱咐,怎么,你连亲爹的话都不听了么?你这是忤逆不孝!” 薛兰馨坐在椅中,气定神闲的再次强调:“我真的没钱了。” “从董家带出来的金银细软,已被我全部捐给灾民了,剩下的桌椅柜屏等大物件,还寄存在董家二奶奶的别院里,父亲若是想要,就叫人抬走变卖还债吧,别的,我真的无能为力。” 薛太太闻言,心口顿时一抽:“你说什么?你把金银珠宝全捐出去了?!!我不相信!” “我随舅母南下的时候,正好路过刚遭了水灾的陈州,见许多贫民食不果腹,无家可归,便把身上的所有银钱,买了米面粮食,母亲若是不信,大可以去信问我舅母。”薛兰馨半真半假道。 陈州今年的确遭了水灾,她也的确捐了银子买粮食。 “你这个败家玩意儿,不管自己亲爹是死活,反去救济和你无亲无缘的穷老百姓!”薛太太简直要被气死了。 薛兰馨目露讽刺道:“母亲此言差矣,我把银钱捐给灾民的时候,并不知道薛家欠了一屁股债啊。”不,她知道,她明知继母早就败光了薛家家产,也没有和祖母父亲透漏一字半句,她恨薛家所有的人! 不管薛太太如何威胁,薛兰馨只咬定了一件事——我没钱,薛太太不敢在越王府撒泼,只好悻悻离开,无功而返,回府之后,便添油加醋告了薛兰馨一状。 薛老爷气怒之余,还是硬着头皮找了越王慕容恪。 越王不顾名声,执意让身为和离弃妇的长女进王府,想来应该是很喜欢她的吧。 最后,慕容恪答应帮忙,但是,他提了一个条件,薛老爷必须辞官归故,终生不能再回京城,与其说这是慕容恪的条件,倒不如说,这是薛兰馨开的条件。 面对天天登门要债的债主、同僚们的指指点点、以及周围邻里的耻笑嘲讽,薛老爷终于抵受不住残酷的现实,向长官递上了辞呈,辞呈批复下来之后,慕容恪才把还债的银两送过来。 薛老爷不敢对当朝王爷食言,还完所有的欠债之后,又迅速变卖了京城的房舍,然后便拖家带口离开了京城。 至此,薛兰馨和慕容恪的关系,终于有了一点点实质性的进展。 “呱——”一道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在产房里头响起。 须臾,一个产婆满脸笑容的跑出来,一面行礼一面报喜:“恭喜长公主,夫人生了一位小公子,又俊又胖,十分健康!” 一直高悬在嗓子眼的小心脏,终于稳稳落了回去,颐华长公主轻舒一口气,笑道:“赏!都重重有赏!” 林银屏扶着颐华长公主的胳膊,语气雀跃道:“娘,走,咱们快去瞧瞧!” 同一日,不少皇亲国戚都收到林银霞顺利产子,受邀做客洗三礼的帖子。 燕王府没收到请帖,却也获悉了这个消息,慕容恒沉默良久,然后一拳头砸在了桌面——如果没有和离,林银霞所生的这个儿子,也许就是他的嫡子,为什么,为什么林银霞不能早点替他生个儿子,如果他们早早就有了儿子,他又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林银霞再婚不到一年,就生下一个大胖儿子,终于洗刷了‘母鸡不会下蛋’的耻辱。 颐华长公主心里高兴,不管是洗三礼、还是满月酒,都替大闺女操持的热闹漂亮,望着女儿幸福到发光的笑脸,颐华长公主深觉,让女儿和慕容恒和离,是相当正确的一个决定,不是燕王妃了又咋的,她闺女变得打心眼里喜笑颜开,而不是再强撑出虚弱的忧郁笑脸了啊,不管别人咋评价,她认为很值。 又过了好几天,董永琦终于决定把林银屏和小汤圆接回董家。 “家里的事都了结了?”秋末冬初,林银屏已换上了薄棉袄,颜色鲜嫩,衬得她别有一番韵味,一头浓密乌丽的秀发,只盘成一个简单的发髻,髻上的首饰也简单,只插了一根金珠步摇,并一对赤金镶珠簪。 董永琦叹气:“哪可能真的都了结。” 董大太太状告荣国公府的那老二故意伤人,此案已经正式判了决,那家老二除了被当堂杖责二十,此外,还需亲自登门致歉,并赔付银子五千两,然后,嗯,没了。 至于姑太太董蓉蓉的烦心事,嗯,如今,妙娘已经正式成了郭子安的妾室,辉哥儿也已经上了郭家的族谱,与一般的庶子无异了。 “大太太再心有不甘,也只能认命,哦,对了,董永琏不能再传宗接代,她打算过继个孙子,现在正忙碌这件事呢,老太太这回是真的恼了姑太太,不管她怎么哭求,老太太都不想再管她的……哎,阿屏,你头上的簪子?”董永琦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董家事,话锋突然一转,“这对镶珠簪好像有一点眼熟。” 林银屏摸了摸发髻,笑而不语。 董永琦细想片刻,忽然抚掌一笑:“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我送你的那对簪子么?你不是说,把它们丢进臭水沟了么?怎么还在?你到底藏哪儿了,我当初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你管我藏哪儿了。”林银屏轻哼一声,偏不说。 董永琦凑近林银屏,低声笑着表示:“好,我不问你藏哪儿了,只是,今儿个晚上,能不能喂我吃一颗药啊,好久没吃了,十分想念。” 林银屏:“……” 儿媳妇在娘家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董二太太虽心有不满,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抱怨,至多私下里偷偷嘀咕几句,她怕儿媳妇跟郭彩莲一样,也闹着要和离,这阵子,不管是她,还是董老太太,但凡派人去公主府叫林银屏,林银屏统统只有一个回复——别拿糟心事烦她,否则,她也要和离,和董家一刀两断。 董大太太自己过得凄惨,便看不得二房顺顺当当。 她知道,林银屏会在娘家一住不归,就是被董家的糟心事给气的,自己的儿媳妇们,一个两个的,都与自己的儿子劳燕分飞了,董永琦凭什么能和他媳妇安安生生过日子,她也要闹到林银屏非和董永琦和离不可。 董大太太一天要来哭闹三回,可把林银屏给气坏了。 “老太太!”第二天一早,不等董大太太踩着饭点来捣乱,林银屏先寻到了董老太太的福安堂,“大伯母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家老二没有受到严惩,全怪我没有出力咯?!你到底管不管她!你若是不管,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不妨告诉您老人家,她等会儿要是还来我的院子撒泼哭闹,我就让人打断她的双腿,和她的宝贝儿子凑成一对难母难子!哼!” 林银屏说完,就气势汹汹的走了。 当天,董大太太怂怂的没有再来。 当天晚上,董二老爷和董永琦一块去福安堂,提出了分家的请求。 “老太太答应了么?”董永琦从福安堂回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林银屏打了个呵欠,没精打采的伏到董永琦怀里,“这一年里,董家的桩桩丑事,哪一件不是出自大房,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粥,我不要在侯府再住下去了,我都快被她们烦死了!” 董永琦叹了口气:“我爹是个孝子,老太太一哭,他就心软了。” “公爹心软了,那你呢?”林银屏斜眼看着董永琦,语气不善的问道。 董永琦扯了扯嘴角,笑得自嘲而讽刺:“我是个铁石心肠的,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和爹说过了,汤圆还小,禁不得大太太没事就来哭闹吵嚷,我和他说了准备离京外任的打算,他没有反对。” 林银屏挠了挠董永琦的下巴:“这还差不多。” “还剩两个多月就过年了,等过完年,我们就离开京城。”董永琦揽着林银屏,说着具体的打算,“不能离京城太远,不然来回不方便,地方也不能太穷,我能委屈点,但不能委屈了你和小汤圆,还有……”说完对未来的打算,董永琦话锋一转,又道,“在我们离开京城之前,只怕还要委屈你几个月。” 林银屏摆了摆手,口气嚣张道:“哼,谁敢来打扰我的清静,我就打断谁的腿!真当我变成贤妻良母以后,连以前的脾气也一块改掉了么?” “贤妻良母?就你?”董永琦脸色古怪道。 林银屏挺了挺腰板,眯起一双娇媚的大眼睛:“怎么?我配不上贤妻良母这四个字么?” 董永琦默了默,良久,才低声说道:“阿屏,我现在去吃药,还来得及么?” “禽兽!”林银屏啐了董永琦一口,然后滚进床里,找呼呼大睡的汤圆小胖仔去了。 林银屏放出‘谁敢来找茬,就打断谁的腿’的风声后,别提董大太太一见她,就好比老鼠见了猫,就是董老太太,也不敢对林银屏摆脸色了,董家和那家打官司时,因为林银屏不肯出面出力,董老太太对此表示十分不满,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能不帮自家人呢,她也不想想,倘若董永琏真是受了无妄之灾,林银屏会袖手旁观么,董永琏明明是自作自受,作茧自缚,林银屏又不是闲的没事做了,干嘛为了董永琏到处得罪人。 在颐华长公主的给力帮助下,董永琦离京外任的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 爆竹声声响,又是新的一年。 汤圆小胖仔已经九个月大了,正是喜欢爬来爬去的时候,暖融融的屋子里,林银屏坐在床边陪儿子玩,董永琦坐在窗下,闲闲的翻着一册书,在小胖仔咯咯的欢笑声中,董永琦忽然抬起头,笑着问道:“阿屏,以后还闹和离不?” “都这样了,还和离个鬼,先凑活着过吧。”林银屏先是微愣,随即望着满床乱爬的白胖儿子,大翻白眼。 董永琦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正要低头再看书,却听林银屏话锋一转,又慢悠悠道:“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现在愿意和你凑活过日子,不代表我会一直和你凑活着过下去,我可告诉你,但凡叫我发现,你敢偷偷摸摸找别的女人,哼哼,我会先阉了你,然后再休了你!” 董永琦:“……” 见董永琦的脸色隐隐有点发青,林银屏龇了龇牙,又凶巴巴道:“你现在后悔还得来得及,我最后问你一遍,愿不愿意同我和离?” 搁下书册,董永琦坐到床边,箍住林银屏的腰,也是一脸凶巴巴:“想和离?哼,你做梦!” 一听这话,林银屏顿时笑了,色若丽花。 见林银屏展眉而笑,董永琦也嘴角一勾,轻轻笑出声来。 汤圆小胖仔见爹娘相视而笑,摸了摸自己的大脑门,也咯咯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完结,下章是番外~~~《 》 【番外合集】 ☆、番外合集 番外一 妹妹在哪里 “娘,我想要个妹妹。”五岁大的董天漾, 扯着林银屏的袖子, 撅着嘴巴央求道,“舅舅家, 姨母家,都有漂亮可爱的小妹妹,我也想要一个。” 时光荏苒,当年白胖滚圆的汤圆小胖仔, 已经长成了一个眉目俊俏的小小少年, 取名董天漾。 林银屏闻言, 捏一把儿子嫩嫩的小脸蛋, 故作烦恼道:“娘养你已经很辛苦了, 实在没精力再多照顾一个,这可怎么办呢?” “我照顾, 我可以照顾妹妹!”董天漾睁着一双乌黑剔透的大眼睛,急忙表态道。 林银屏勾唇一笑:“既然如此,那就给娘立一份保证书吧。” 当天下午,董永琦下衙归家后, 林银屏便把董天漾签押过的保证书递了过去:“呶,看看吧。” 董永琦伸手接过, 浏览过目后,不由展眉轻笑:“这么说,我们以后不用再吃药啦。” 林银屏白董永琦一眼:“废话!” 两个月后,被确诊怀孕的林银屏, 深深的卧槽了。 这中标速度也太踏马快了吧。 别告诉她董永琦是‘小李飞刀,例无虚发’的体质哦。 林银屏有孕的消息传回京城后,闲来无事的林银霞,在万余阳的保驾护航下,带着两儿一女亲自过来探望,成婚五载,林银霞以小宇宙爆发的速度,一连生下两个儿子和一个闺女,可把颐华长公主高兴坏了,哦,还有,林银霞每生一个孩子,燕王慕容恒就要跟着上一次京城热搜。 林银霞改变了原著中的悲惨命运,林银屏也为她高兴。 至于慕容恒是啥心情,她才懒得管。 在董天漾眼巴巴的期盼中,林银屏的肚子如吹气球般,很快一天天膨胀变大,待到瓜熟蒂落之日,呃,竟然是个男娃娃。 董天漾:“……” 他想要的是小妹妹,为什么来的是个小弟弟! 董天漾并没有放弃,他一边学着给小弟弟换尿布,一边又朝亲爹亲娘眼巴巴哀求:“爹,娘,再生一个好么,我想要小妹妹。” 见状,董永琦轻咳一声,去瞅林银屏。 林银屏咬了咬牙:“行,过两年,我就再生一个!”反正生娃娃貌似挺容易的,为了宝贝儿子的小小愿望,她也只好再努力一下啦。 三年后,林银屏生的……又是个男娃娃。 董永琦:“……”为什么又不是闺女? 林银屏:“……”为什么还不是女儿? 董天漾:“……”呜呜,他的小妹妹! 怀第三胎之时,林银屏已经明确表示,这辈子最多只生三个孩子,第三胎又是个男孩,董天漾想要妹妹的愿望,眼看就要抱憾终生,但是,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么,于是,林银屏大手一挥:“天漾,丧什么气,咱们去收养一个小妹妹不就得了!” 三个月后,董天漾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女婴,终于如愿以偿的咧嘴笑了。 —————————————————————————— 番外二 再见薛兰馨 “京城来信,老太太病危,让我们尽快回去。”董永琦捏着一封书信,说道。 林银屏轻轻‘哦’了一声。 掰指头一算,距离她穿书那一年,已经过去了十五个四季轮回,她的皇帝舅舅宣平帝,已在六年前驾崩,与原著里的宫斗轨迹基本一致,燕王慕容恒提前出了局,皇后一党和贵妃一派,还是拼了个同归于尽,最终,皇五子越王慕容恪继承了皇位,之后大封后宫,越王妃赵氏被册封为中宫皇后,侧妃薛氏被册封为宁妃。 一年之前,痛失唯一嫡子的赵皇后,因为设计谋害正有孕的薛贵妃,被废黜名号,打入了冷宫。 三个月之前,慕容恪已正式册封薛兰馨为皇后。 昔日懦弱柔善的薛兰馨,一步一步成了地位尊崇的一国之母,想必董老太太以及董家大房这些年的心情,一直都特别酸爽难尽。 董永琦和林银屏领着膝下的三儿一女,刚风尘仆仆的抵达董家大门,府里便敲起了云板。 作为孙辈的董永琦,自然要为董老太太丁忧一年。 董老太太的丧礼一过,董二老爷便十分迅速的搬离了西昌侯府,哪怕他和董大老爷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也受不了他那房十年如一日的鸡飞狗跳了,这日,林银屏闲来无事,正和董永琦一块下棋,宫里忽然来了宣旨太监。 “董夫人,皇后娘娘请你入宫一叙。”宣旨太监态度客气道。 林银屏愣一下,随即应道:“容我收拾一下再进宫。” 十五年未见,薛兰馨和林银屏都已年过三十,两人早就不是妙龄少女,然而,她们的容貌依旧鲜艳明媚,仿佛被时光岁月格外厚爱一般,任谁见了,都会以为她们顶多二十来岁。 望着肌肤白皙体态窈窕的林银屏,薛兰馨有一点点惊讶。 她会衰老的格外缓慢,是因为她常年服食灵泉,那林银屏呢,她是如何一直保持住美丽容貌的呢。 “阿屏,多年未见,你一点都没变。”薛兰馨语气温和道。 林银屏摸了摸脸颊,其实也很纳闷,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又一连生了三个娃,竟然没怎么变老,也是忒神奇的一件事,她可不像薛兰馨一样,手握能驻容养颜的灵泉水。 管它是啥原因呢,只要能一直当个漂漂亮亮的小仙女,她才懒得多想呢。 毕竟,想的多,也老的快啊。 “娘娘才是容颜不改,风华依旧呢。”如今的薛兰馨,可不是以前的小可怜了,林银屏拿不准她现在的脾气,不过,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多说点好听话,总是不出错的。 闻言,薛兰馨掩唇一笑,头上戴的九尾金凤钗,顿时琳琅闪动。 “真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连你都会说这些好听的客套话了。”薛兰馨从皇后宝座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林银屏跟前,笑道,“我还记得,你以前常挂在嘴边的话是,闲着没事做,天天都很无聊,现在呢?还天天无聊么?” 林银屏闻言,笑得特别斯文:“自打养了几个小崽子,我就没功夫再无聊了。” 薛兰馨一听这话,顿时又笑了,似乎感同身受。 “当年,是你助我一臂之力,我才顺利离开董家,又很快随舅母下了江南,昔日,我无力报答你,如今,你可有什么心愿,但凡我能做到,一定助你达成。”风风雨雨十几载,薛兰馨始终没有忘记当年之事。 闻言,林银屏眨了眨眼睛:“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薛兰馨肯定道。 林银屏这才道:“我能和你交个朋友么?” “阿屏,我以为,我们早已是朋友。”薛兰馨舒展眉峰,笑靥如花道,“今天,不过是多年不见的旧友,重逢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到此完结,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下本开《修真界明珠》,请大家继续支持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