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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作者:北小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臭不要脸


    不提董永琦中午回府之后,发现媳妇留书落跑的感想, 只说林银屏, 她离开别院之后,就奔薛兰馨那里去了。


    到的时候, 大门口并不太平,竟有吵嚷声传来。


    “何人在此喧哗!”林银屏的一个随行护卫,执刀上前,冷喝一声。


    和门房正起争执的小厮脸色一变, 立刻作了个揖, 赔笑着回道:“小的是……”


    林银屏探头出轿, 直接打断那小厮的自我介绍, 语气傲慢道:“少废话!叫你家主人出来说话,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 竟敢纵容底下人,在我的院子门口颐指气使,大吵大嚷!”


    “董二奶奶误会了。”


    见林银屏忽然乘车出现,本就满心不悦的薛太太, 心中暗骂一声,赶紧自车轿中下来, 语气柔柔的解释道:“并非是我等执意在此吵闹,实在是事出有因,还请董二奶奶原谅则个。”


    “原来是薛太太啊。”林银屏一面不加掩饰的目露鄙夷,一面踩着脚凳下到地上。


    薛太太打扮整齐, 面含微笑的提步上前,客套寒暄道:“几日不见,董二奶奶愈发光彩照人了。”


    “少和我套近乎!”林银屏懒得理会蛇蝎毒妇,径直冷脸以对:“我管你有甚缘由,总之,在我的门口放肆,就是不把我瞧在眼里,来人,给我大棒子轰走!”


    闻言,薛太太脸色微变,却还是强露微笑,保持仪态:“我大老远跑来这里,二奶奶就算不欢迎我入内,起码也叫我说几句话吧。”


    林银屏理也不理,抬脚直入大门:“没兴趣听!”


    “我家老太太病了,想见一见兰馨!原以为她住在城外的庄子里,谁知,竟没找到人,几番寻觅打听,才得知她住在二奶奶的宅子里。”被林银屏带来的仆婢隔拦着,薛太太靠近林银屏不得,只能冲她的背影喊道,“长辈卧病在床,兰馨身为小辈,怎么也该前去服侍孝顺几日吧,我请贵府的门房往里头传几句话,贵府的门房却置之不理。”


    林银屏收回刚跨过门槛的左脚,转过身来,挑眉问道:“你家老太太病了?”


    “正是呢。”见林银屏肯给自己正眼了,薛太太赶忙答道,“病的不轻,却还惦记着兰馨。”


    林银屏不但没表示同情之意,反而幸灾乐祸的抚掌而笑:“哈哈哈哈,她是被你的好闺女干的好事,才气病的吧,老太太都气病了,你这个当亲娘的,气色倒好得很,看来,是对你闺女干的好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呐。”


    薛太太心计再深,也受不住林银屏如此的侮辱嘲笑。


    “谁气病的老太太,你找谁伺候孝顺去啊,找兰馨干什么!真是臭不要脸!”林银屏转身,再次吩咐,“关门,薛太太再不走,就给我放狗咬!真当我的地盘儿,是谁想来就来的!”


    薛太太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只能铩羽而归。


    “她前两天就使人来过一回,我没理会,谁曾想,今日竟亲自登门了……”干净清凉的屋子内,薛兰馨衣饰简单,却别有一番清丽雅致的感觉,“幸好你提前吩咐过门房,今儿个又凑巧过来,要不然,只怕有的闹呢。”继母亲自登门,继女却避而不见,不管叫谁评判,她总是理亏的一方。


    林银屏端着茶盏,不明意味的哼哼了几声。


    她早知薛太太不会轻易放过薛兰馨,但凡有点机会,她就会跳出来闹个幺蛾子,便是没有机会,她自己也会创造机会:“依我瞧,你家老太太肯定是装病,长辈们这点最讨厌,动不动就拿装病要挟人。”


    她公主娘也讨厌,竟拿装病诓她回娘家,亏她还以为……是真的呢。


    薛兰馨眯了眯眼,轻声附和道:“是呢。”


    继母此举,别无目的,只是想诓她回薛家罢了,一旦回了薛家,自己就又被她捏在了手心。


    “一听说你和董永琏和离了,嫁到郭家的姑太太,便火急火燎的回了娘家,想把她亲闺女嫁给董永琏当继室呢,老太太和大老爷都同意,大太太也快被‘说’服了,亏你后娘还有闲心作闹你。”林银屏状似无意的提起董家现状。


    薛兰馨一愣,随即轻勾唇角,些许感慨:“郭姑娘……是个美人呢。”


    她和郭彩莲打交道的次数不少,这是个性子娇、脾气大的娇娇女,和董家的四姑娘董永玫,天生就是一对冤家,她要是真进了董家门,董家大房只怕会热闹的更厉害。


    如此也好,就算董永琏有心娶薛玉湖为正妻,有姑太太这么一搅和,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一想起薛玉湖的名字,薛兰馨就牙根暗咬,恨不得也一根绳子活活勒死她。


    两人正叙话闲聊,秋菊忽入内禀告:“奶奶,南边的回信到了。”


    闻言,薛兰馨顿时面露喜色,林银屏也是兴致勃勃:“快拿来。”


    信是寄给薛兰馨的,林银屏自不好抢着看,在薛兰馨读信的时候,她只好先在一旁吃葡萄,过了会儿,薛兰馨将信捂在心口,眼中有泪光闪动,显然极为激动:“老太太说,叫我好好待在京城,舅母不日即会北上来京,接我去江南久住,老太太还说,感谢你对我的照顾,若有机会,一定亲自登门致谢。”


    “不是和你说了,我纯属无聊,没事瞎折腾,有什么好谢的,小事一桩啦。”林银屏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


    莫老太太这辈子只有一女,女儿红颜薄命,又只留了薛兰馨一滴骨血,自是真心疼爱这个命苦的外孙女。


    直接遣莫舅母来接人,打着‘莫老太太想念外孙女’的旗号,便是薛家人再不情愿,也没法不松口放人,如此这般,薛兰馨离京南下,便是得允了父母之命,变得合情且合理,总比原著里不报长辈、私自南下来的好听,而且,薛太太就算还想再下毒手,只怕也要先掂量掂量事情轻重。


    “你就在这里好生住着,安心等你舅母上京来吧。”林银屏笑着说道。


    在薛兰馨处待到半下午,林银屏就被周嬷嬷催促返回别院。


    “不回别院,我要回侯府!”暂时不想见到董永琦的林银屏,使性子道。


    周嬷嬷简直快给自己的小主子跪了,为着小主子的假圆房事件,她受到了长公主殿下的严厉申斥,险些没被吓掉半条老命:“侯府最近不太平,一片乱糟糟的,还是别院清静宜居些。”


    “我就要回侯府!”林银屏执拗道。


    周嬷嬷噗通一声,直接就给林银屏跪下了:“姑娘,老奴已答应了长公主,一定会规劝您和姑爷好好过日子,您要是不回别院,老奴也是无颜再见长公主,还不如跪死在您面前!”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林银屏瞬间变成了黑锅脸。


    周嬷嬷双膝跪地,苦口婆心道:“老奴怎敢,姑娘,您已和二爷成了亲,又圆了房,总扭着性子怎么成,二爷品貌好,读书也刻苦勤奋,待二奶奶也是没的说,更没什么花花肠子,这是个能过日子的好男人,听老奴一句劝,您就和二爷好好相处吧……”


    “好好好,我回,我回。”被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嬷嬷,一边跪一边求,林银屏还能怎么办,只能同意她的请求啊。


    但是,她真的不太想回去啊。


    万一那个臭不要脸的,又冷不丁的偷偷爬床,还在她耳边嘀咕一些‘为什么拒绝和我同房,是怕爱上和我同房的感觉么,要是你不怕,为什么不敢和我同房’之类的鬼话,她该怎么办,打又打不过,推又推不动,便是狠狠骂他,他只会嬉皮笑脸的接一句‘骂的好,我喜欢’,要是恨极了咬他一口,他只会更兴奋的反咬回去,昨天夜里的董永琦,简直不要太鬼畜。


    这就是她昨晚没把董永琦撵下床的真相。


    而且,她昨天还做了一晚上的梦,也不知怎么搞的,梦里都是董永琦,仿佛把圆房之夜的情景,重复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实在有点太悚人了。


    耷拉着脑袋回了别院,一进门,便见董永琦正拿着干布巾子,擦自己湿漉漉的长发,陡然看到林银屏,董永琦先是一呆,随即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阿屏,你回来了?给我擦一下头发吧。”


    “你自己没有手么?”林银屏冷哼一声,径直越过他,朝里屋去了。


    董永琦摆摆手,示意跟在她身后的周嬷嬷和丫鬟都出去,自己却悄悄尾随了进去。


    “人呢?”林银屏进了卧房,才知后头的尾巴掉队了。


    董永琦散着长发,笑着出现:“我不是在这里么?二奶奶有何吩咐?”


    “我叫秋菊和夏荷呢,又没叫你,擦你的头发去吧。”林银屏翻了董永琦一个白眼,便大步一迈,又朝外头走去,刚迈开几步,腰上忽然一紧,竟是被董永琦捞到了怀里,一股子熟悉的林木清香气味冲入鼻端,林银屏耳根微红的低吼道,“我可没动手打你,你又发什么疯!”


    董永琦微微一笑,吐字如珠玉撞击般清朗悦耳:“我正奇怪呢,阿屏,你怎么突然不狠狠凶我了?求求你,你继续凶我吧,要是能动手打我一顿,那就更好了。”


    林银屏:“……”


    完了完了,白天的董永琦也变不正常了。


    “你真的是……董永琦么?”原著里的董永琦,分明是一个人人可欺的小绵羊,怎么她遇到的,竟是一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林银屏忍不住怀疑,董永琦这是脾气突变了么。


    ☆、蜘蛛精


    董永琦目光一闪,回道:“为什么这么问?”


    近来, 他的确没有再刻意维持原董永琦的形象, 虽然穿了董永琦的身子,但是, 他的内在骨子里,依旧还是慕容悯,身为天家贵子,他不可能一直软弱可欺, 他已经做好接受众人质疑的准备, 谁知, 最先对他起疑心的人, 竟然是林银屏。


    眸中暗藏几抹探究之意, 董永琦轻声再道:“阿屏,我不是董永琦, 还能是谁呢?”


    既然是董永琦,那就有点董永琦该有的样子啊。


    “给我放手!否则,我就叫你好看!”林银屏双眉一竖,厉声威胁道。


    闻言, 董永琦胳膊一收,却是将林银屏箍的更紧了:“你想叫我怎么好看?是打的我满脸开血花?还是抽的我皮开肉外绽?你先与我说一说, 要是能吓到我,我就松手,要是唬不住我……”略顿片刻,董永琦先咬一口林银屏的脸蛋, 才接着低语道,“我就一直不松开!”


    “你……”林银屏大怒,只好抬脚去踩他。


    谁知踩空了不说,还被董永琦拿腿反制住了。


    林银屏气得双颊涨红,使劲挣了又挣,却是徒劳无功。


    “吃一堑,长一智,还想踩我一脚?门儿都没有!”董永琦咧嘴笑起来,仿若阳光般绚丽灿烂,他微一扭身,便坐到了宽大的椅怀中,当然,林银屏也被他拐坐在了腿上,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呀,到底叫我怎么好看,是一口一口咬死我?还是一屁股直接坐死我?”


    林银屏再一次有点无话可说:“……”


    见林银屏久久不语,董永琦弯了弯眼睛,又温声笑道:“我就知道,你只是嘴上厉害,其实心里软的不得了,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好啦,别气啦,我还有事请教你呢。”说着,从旁边拿起一张纸,摊开在林银屏眼前,“阿屏,你画的这是什么东西,恕我眼拙,看了许久,都辨不出来这是什么。”


    林银屏觑一眼那画,龇牙道:“自己的本家,你都不认得?”


    “我的本家?”董永琦愕然道。


    林银屏再次龇了龇牙,不怀好意道:“真是个猪头,连头猪都不认识!”


    董永琦虽猜出这有头有尾有四肢的东西,应该是一种动物,但他万万没想到,原来这丑了吧唧的玩意儿,竟是……一头猪?猪真的长这样么?想到林银屏写出来的狗刨字形,董永琦十分怀疑,猪应该是被她……丑化了一百倍。


    林银屏睨着董永琦,等待他被气炸的反应。


    谁知,听了林银屏的介绍,董永琦不怒反笑,并且笑得浑身打颤,一副乐不可支的可乐模样,林银屏无语之余,只能高高撅起嘴:“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我已经说过啦,你越凶我,我就越喜欢你,骂我也是,昨儿骂我是王八蛋,今儿又骂我是猪,你明儿准备骂我什么呀?”董永琦笑容灿烂道。


    见状,林银屏彻底无语了:“……”这厮怕不是疯了吧,头一回坐在董永琦的膝腿上,哪怕已经有过床笫之欢,林银屏仍有些别扭不适应,她扭了扭身子,继续用力推他,“你快松开我!不然,我就……”


    “你就怎么样?”董永琦巴巴儿的追问道。


    这个狗男人,打又打不得,骂又不管用,林银屏一急,张嘴便道:“我就告诉我娘!”


    “哈哈哈……”董永琦直接笑喷了,他一嘴亲在林银屏嘴上,语气暧昧,“我猜,长公主只会乐见其成。”


    话一出口,林银屏就自之失言,又被董永琦一口啃在嘴上,当即恼的双脚乱踢:“我说了,不许亲嘴,不许亲嘴,你听不明白么!你再亲,我就咬死你!”


    “你的意思是说,除了嘴,别的地方,都任我随便亲喽?”董永琦坏笑一声,悠然再道。


    脸蛋爆红成猪肝的林银屏,顿时气得哇哇大叫:“董永琦!你个臭不要脸!我和你势不两立!”


    周嬷嬷领着两个大丫鬟,偷偷躲在墙根底下听壁脚,见里头一忽儿笑、一忽儿又嚷,夏荷忍不住悄声道:“嬷嬷,我们真的不进去劝劝么?”


    “男女过日子,本来就是有说有笑,有吵有闹的。”周嬷嬷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嗓音压得极低,“只要里头没摔杯砸盏,真的打起来,咱们就别进去碍眼多事。”


    夏荷哦了一声,闭嘴不吭了。


    屋里,董永琦任由林银屏嗷嗷叫了半天,才接着与她笑言:“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我以为,今儿个晚上,我要孤枕难眠了,哎,阿屏,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才又巴巴儿的跑了回来。”


    林银屏本不想再理董永琦,但是,听了他自恋无比的话,忍不住张嘴斥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那是为了什么呢?”一缕金灿灿的斜阳,映在红木窗棂上,董永琦抱着垂头丧气的林银屏,一直引她和自己说话,“是怕长公主知道后,又念叨训斥你么?”


    林银屏没好气道:“知道还问!”


    “长公主是希望你和我安生过日子,不是想看到你和我住在一起,却整天都在吵吵闹闹,你身边有的是长公主的耳报神,长公主迟早会知道这里的事,当初,你心里憋着气与我圆了房,不就是想叫长公主安心、也免去被她念叨的麻烦么,可你现在的一举一动,岂非又与初衷起了冲突?”董永琦慢条斯理的说道。


    一听这话,林银屏顿时更来气:“那还不都怨你!谁叫你……”


    “我怎么?”董永琦一脸笑吟吟的问道。


    林银屏黑着脸道:“谁叫你像个蜘蛛精一样,老往我身上黏,我气都气死了,谁还有心情同你心平气和相处?”


    “你是我娘子,我才想黏你啊,阿屏,以后一直叫我睡床吧。”董永琦央求道。


    林银屏冷冷拒绝道:“不可能!”


    董永琦叹息一声:“那我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努力留在你床上了,期间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别生气哈。”


    林银屏:“……”


    当晚,董永琦用功完,将书一合,把笔一搁,就往林银屏的床上爬,林银屏气得要去睡榻,却叫董永琦一把捞了回来,林银屏气得抓狂之际,忽然计上心头:“董永琦,我们来打个赌吧。”


    董永琦正想和媳妇在睡前玩闹一把,陡见她一本正经的要打赌,顿时饶有兴致道:“赌什么?”


    “你要是能在本次秋闱中,考进前十名,我就答应,以后一直让你睡床!”林银屏口齿清晰的说道。


    董永琦沉吟片刻:“睡床以后,能天天亲亲抱抱生娃娃么?”


    “不能!只是单纯的睡床!别的都不行!”林银屏耳根一红,低声吼斥,这到底是哪个版本的董永琦啊,脑子里怎么尽是黄色颜料,话说,《兰馨传》也算火遍了网文界,各种衍生版本也是层出不穷,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穿的根本不是《兰馨传》原世界,而是《兰馨传》的衍生世界?


    董永琦一拧眉头,再问:“那要如何,才能和你天天亲亲抱抱生娃娃?”


    林银屏咬了咬牙,又抛出一个大难题:“除非你能考中……二甲进士!”


    “你此言当真?”董永琦神色认真,再三确认,“我若真能考进举人榜前十名,再能中了二甲进士,你就答应与我好好过日子,以后再也不提和离之事?”


    林银屏握拳道:“日子可以先好好过,但是,要不要再提和离之事,要看具体情况!”


    董永琦低眉沉吟了一会儿,才神色果断道:“好,我答应,空口无凭,立字为据,你可敢签字画押?倘若我赢了,你不得反悔!”


    “要是你赌输了呢?”林银屏也不甘示弱道。


    董永琦毫不犹豫道:“除了答应同你和离,别的随你做主!”


    “打赌期间,你不得再像蜘蛛精一样,对我动手动脚!也不得不经我允许,随便往我的床上睡!”林银屏趁机提要求。


    董永琦也顺便提出:“我住在何处,你便要留在何处,还有,你不许老发脾气,也不能撇开我单独吃饭。”


    “成交!”林银屏一拍大腿,同意道。


    董永琦立刻抬脚下床:“走,现在就去立字据!你磨墨,我来写!”


    ……


    拿到打赌约定书的林银屏,终于睡了一个安生觉。


    两人太太平平过起了日子,周嬷嬷却依旧愁容满面,原因无它,林银屏和董永琦虽不吵不闹了,却也没有房中事发生,她隐晦提过几句,也被林银屏随口打发了,想了又想,周嬷嬷便将别院里的情况,如实汇报给了颐华长公主知道。


    于是,林银屏又受到了公主娘的传唤。


    “还给我使性子!打量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管不到你是不是?”颐华长公主一指头戳在闺女额上,气势凛凛道,“我问你,自打十五圆了房,这都过去几天了?新婚的小夫妻,哪对不是黏糊的蜜里调油?我问你,你是不是又不许姑爷亲近你了?”


    林银屏早有准备,便不慌不忙道:“哪有,我们每天睡在一张床上,没有再分开睡了啊。”


    “那负责上夜的丫头,怎么没听见你们叫过一回水?”颐华长公主再问,自打林银屏假圆房的事儿露馅后,丫鬟们就又开始晚晚值夜了。


    林银屏扁着嘴巴道:“董永琦想让我当上举人娘子,正专心备考秋闱呢,读书多累啊,可不能再辛苦他了,万一他本来能考中举人,却因为辛苦过了头,反而因此落榜了,那多可惜呀,娘,你不希望你女婿能一回中举么?”


    颐华长公主:“……”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呢。


    ☆、丢不起人


    打着叫董永琦专心备考的旗号,林银屏忽悠完公主娘, 又蹭了一顿午饭, 便拍拍屁股回了别院。


    这天,又是该返回侯府的日子, 董永琦一下学回家,两人便乘上车轿,轱辘滚滚的出发了。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的紧, 车厢内却一派安静, 林银屏一上车, 便寻了个角落闭目养神, 董永琦则拿出一本书, 捧在手里看了起来,两人相安无事良久, 正专心看书的董永琦,忽然一抬眼帘,瞅向了林银屏。


    “为何偷偷看我?”董永琦捧着书,挑眉笑问。


    被抓了包, 林银屏却无半分羞涩之意,她只撇了撇嘴, 轻哼一声:“什么叫偷偷看你,我是光明正大在看你!”


    董永琦合上书本,笑着再问:“好罢,请问二奶奶, 今儿怎么有兴致,竟起了正眼看我的念头?”


    林银屏朝车顶翻了个白眼,继续轻哼:“我想看就看,你管得着么?”


    “好罢,二奶奶向来恣意随心,我的确管不着。”既然聊了起来,董永琦索性搁下手里的书,专心和林银屏搞交流,“只是,用不用我离近些,好叫你看得更清楚一点儿?”


    林银屏立刻拒绝:“用不着,我现在看得就很清楚。”


    闻言,董永琦忽然拨开折扇,将自己的脸全部遮住,嘴里还轻轻嗔道:“阿屏,你这么巴巴儿的瞧着我,看得我好生害羞。”


    林银屏:“……”


    眼前的这个董永琦,怎么越来越不对劲啊,对她的态度热络殷勤不说,脾气更是和胆小怯懦不沾边,和原著里的形象简直天差地别,林银屏想了一想,忍不住皱眉问道:“我怎么觉着,你好像……变了不少。”


    一个人若要性情大变,除非人生遭遇了毁灭性剧变,抑或……他被穿了,还有,他重生了。


    将折扇拿低一截儿,露出半张青葱鲜嫩的俊美面孔,董永琦眸光一转,眼波轻漾道:“娶了你这么个能折腾的媳妇,我要是一味忍让,不自立自强些,只怕要被你活活给气死!”


    林银屏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想暴打董永琦一顿的冲动。


    “你之前数次强调,从来没有喜欢过哪个姑娘,此话当真?”怀疑的念头一起,林银屏便忍不住想探个究竟,“你可想清楚了再答!皇天菩萨在上,你若蓄意隐瞒撒谎,一辈子都科举不第,只能当个酸秀才!”


    董永琦一转手腕,轻轻摇起折扇,慢悠悠道:“不,我是骗你的。”


    一瞬间,林银屏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遗憾,她正要再开口,却听董永琦悠然再道:“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可惜呀,她不喜欢我,还总想与我和离,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呐。”


    林银屏:“……”


    无语过后,林银屏以手指鼻,难以置信道:“你是在说,你……你喜欢我么?”


    “对呀。”董永琦摇着折扇,一脸的理所当然。


    林银屏目光古怪的瞅着董永琦,仿佛在看一个大傻子:“你没毛病吧你,我对你那么凶……”


    “就是因为你总凶我,我才喜欢你啊。”董永琦截住话茬,笑吟吟再道。


    闻言,林银屏顿时大怒,压着嗓门低吼道:“好你个董永琦,你个臭不要脸,你敢耍我?!”


    “我没耍你!”董永琦板起脸,郑重强调,“你是我娘子,我不喜欢自己的娘子,还喜欢谁去!”悄悄挪了挪屁股,董永琦缓缓靠近林银屏身侧,温声低语道,“若不喜欢你,哪个会有闲心,整天陪你瞎胡闹?如花似玉的老婆天天当前,我想碰不敢碰,想摸不敢摸,还不是怕你不高兴?”


    林银屏怔怔的呆住了:这是什么神进展啊。


    “阿屏。”董永琦偷偷握住林银屏的手,低声央求道,“叫我握会儿手,行不行?”


    林银屏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将手抽走:“打赌期间,不得动手动脚!”她还没搞清楚,这个董永琦到底是本尊脾气突变了,还是另有别的什么缘故。


    见状,董永琦神色一黯,默默缩回了自己的角落:哎,早知有一天要讨老婆欢心,好哄她安安生生过日子,他就该和宫里的娘娘们,学一点争宠的招数。


    轱辘滚滚,没过多久,就到了西昌侯府。


    进了门,照例先去给董老太太问了安,又到董二太太那里打了卡,然后,两人才回自己的院子,沐浴换衣,洗去一路的燥热和风尘。


    晚饭毕,两人又去了福安堂。


    董大太太脸上的伤势,已基本消了淤青,去了红肿,再用脂粉细细一扑,已看不出什么痕迹,所以,她不必再躲在房里养伤,已能正大光明出来走动了,董大老爷还不见踪迹,想来是董大太太的爪功非同一般,伤口没那么快痊愈。


    大概是心情很糟糕,董大太太一直沉脸而坐,半天都没吱一声,更别提露个笑脸了。


    乱扯了一会儿闲话,董老太太忽对林银屏和董永琦说道:“你们大哥再娶的事情,已经商议妥了,定的是你姑姑家的采莲表妹,在下月里择个吉日,就正式上门提亲过礼,你们小夫妻一直不在家,怕是还不知道此事吧。”


    “老太太要是不提,我和阿屏还真不知道。”回答完董老太太,董永琦便冲董大太太拱了拱手,满面笑容道,“侄儿在此恭喜大伯母,贺你得一贤媳,大哥得一佳妇。”


    闻言,林银屏险些笑出声来。


    这个董永琦,可真是坏,哪有这么往人心口里捅刀子的。


    两人在院里吃晚饭的时候,已听留在董家的春雨禀告过,董大老爷以休妻为要挟,愣是逼董大太太松了口,同意董永琏娶郭彩莲为正妻,即将进门的第二个儿媳妇,依旧不是让她满意的类型,董大太太会高兴才怪。


    果不其然,一听董永琦的恭贺之语,董大太太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顿时更黑了。


    “琦哥儿近来,真是伶牙俐齿,愈发会说话了。”董大太太目光冰冷的瞪着董永琦,语出讥讽。


    董永琦脸皮极厚道:“大伯母谬赞了。”


    董大太太忍了忍心头怒火,将话题从这个糟心事上移开:“还有一事,这个月的二十八,是老太太的寿辰,虽不是整寿,我们也不可太怠慢,总要把亲朋好友都请过来,一起热闹热闹。”目光一转,董大太太望向林银屏,努力维持出一个温和的表情,“琦哥儿媳妇,你刚进门,有什么想请的客人,不妨列一个名单出来,我好安排人下帖子。”


    一听此话,林银屏眨巴眨巴眼睛,故意说道:“薛氏大嫂才和离而去,郭氏大嫂又还没进门,我们侯府没了世子夫人,这个时候举办寿宴,那得多尴尬呀。”


    关于董老太太做寿这件事,原著里有提过。


    因娶了一个豪门贵女进门,董家有意借风起势,重新打入上层贵族圈,是以,林银屏进门刚一个月,董家便借着董老太太做寿的由头,想趁机邀请一些皇亲国戚过来,一是为了结交权贵,二也是为了给府里的适龄姑娘爷们相亲。


    薛太太和薛玉湖从董永琏嘴里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这才有了在寿宴当日、设计陷害薛兰馨的阴谋。


    没想到薛兰馨重生以后、都设计和离走人了,董家竟然还打算办这个寿宴?


    “老太太?你也同意过大寿?”林银屏忍不住直接问董老太太。


    叫她说,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就得了,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做寿,真是不怕丢人到满京城啊。


    董老太太有些语塞。


    她何尝不明白,这个时候做寿,并不是什么好时机,薛兰馨刚离开董家,京中难免有议论猜度,正是应该最低调的时候。


    但是,长房有三个姑娘,都正值妙龄花期,该谈婚论嫁了,自己小儿子的媳妇也没着落,若是能趁此机会攀上几门好亲家,董家便可重新荣耀京城勋贵圈,她是董家的老祖宗,只有以她的名义办宴会,林银屏那边连着的贵亲,才有可能赏光过来,否则,叫大媳妇设个茶话会,或叫二媳妇办个赏花宴,人家会亲自过来才怪。


    若是错过今年,等到下年,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一半了。


    董大太太会支持董老太太过寿,皆因她所出的嫡女董永玫已到及笄之龄,却还没定下一门好亲事,见林银屏提出了质疑,赶忙道:“这有什么,若寿宴上真有人多嘴问起来,只说薛兰馨自知配不上琏哥儿,非要自请离去。”


    闻言,林银屏嘴角一勾,嗤笑道:“然后,到了下个月,董家和郭家又忽然联了姻,叫不明内情的外人知道了,恐怕只会以为,咱家是为了郭家表妹,才故意挤兑走了薛氏大嫂,毕竟,现在这个世道,但凡能在夫家过下去日子的,谁会不顾名声脱离夫家呢。”


    搁下手中茶盏,林银屏干脆表态道:“反正,我是丢不起这个人的,这个寿宴,我不支持大办,也没有什么要请的人。”


    一听这话,董大太太的脸立刻绿了:“……”


    她闺女能不能攀个好亲事,全看林银屏请来的贵客呢,她怎么可以……撂挑子?!


    “我也觉着,现在大肆操办寿宴不好。”董二太太难得附和儿媳妇的意见,婆婆和大嫂乐意丢人,她才不乐意呢。


    闻言,董大太太狠狠瞪一眼妯娌,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倘若你膝下有一个待嫁的闺女,看你急不急。


    见底下意见不一致,董老太太只好摆了摆手:“这件事,再说吧。”


    ☆、骚操作


    离这个月的二十八,已经没多久日子。


    给董老太太做寿这件事, 一旦陷入‘再说’阶段, 基本意味着彻底无望了,董大太太心里着急, 便冲坐在上首的董老太太道:“老太太,给您做寿这事儿,我们一早就商量过了,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


    董老太太瞪一眼董大太太, 语气不悦道:“这还不都赖琏哥儿!”


    要不是他和薛玉湖乱来, 薛兰馨也不会绝望心死, 宁愿背上一个和离弃妇的名声, 也不肯再留在董家。


    要不是董家的世子夫人突然没了, 她会不想风光热闹的过一回大寿嘛。


    闻言,董大太太紧紧抓着手绢儿, 在心里把薛氏姐妹骂了个半死,自打二房要和颐华长公主府联姻,她就盘算好了,她亲生的闺女, 可是堂堂侯府嫡女,必须要嫁入权贵显赫之家, 林银屏正是一架极好的桥梁,谁知,偏叫薛家姐妹坏了事,她望着神色不爽的婆婆, 目露哀求道:“老太太,那玫姐儿可怎么办?她已经十五岁了……”


    至于和亲闺女年岁相近的两个庶女,董大太太压根没功夫理会她们。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董老太太还是真心疼爱,愿意替董永玫着想的,所以,她目光一转,瞅向悠然闲坐的林银屏,说道:“琦哥儿媳妇,兰馨刚离开董家,咱家目前正尴尬,不宜办什么宴席茶话会,总要等风头过去了再说,但你几个妹妹的年纪又到了,也不能总耽误下去。”


    “老太太的意思是?”林银屏明知故问道。


    董老太太软着声音道:“几个丫头都是大房的姑娘,偏你大伯母近来不便外出,是以,老婆子的意思是,你若是接有外出做客的邀帖,不妨把你三个妹妹带上,也叫她们开开眼界,增增见识。”


    林银屏长长的‘哦’了一声:“这个月底,六公主要办及笄大礼,皇后说我要是有空,也可以去凑个热闹。”


    一听这话,董大太太立刻双眼放光,心头火热,能受邀进宫赴宴的妇人,必定是既尊且贵,若是闺女有幸被哪家贵妇瞧中,嫁入显赫之家又有何难。


    董老太太却想也不想的皱眉否决:“宫里的宴会,哪是她们几个小姑娘,可以奢想巴望的,这个就算了。”


    听了婆婆的话,董大太太火热的小心脏,立刻冷却了下来。


    是啊,就算林银屏愿意带闺女进宫,能不能真的进去,又是两说呢,皇宫又不是菜市场,哪是人人可去的,她和婆婆都是诰命夫人,也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循例到宫中问个安,公爹在世时还罢,现在,这几年的宫中宴会,她们婆媳从来不在受邀之列。


    “六公主与我家关系特殊,我才愿意进宫凑热闹,否则,就凭二爷正在备考的要紧关头,任谁邀我赴宴,我都不会去的。”


    六公主的生母是秦良妃,秦良妃是过世秦太后的娘家侄女,所以,林银屏和六公主是双重的表姐妹关系,她的成人礼,林银屏不能不去。


    林银屏掰着手指头,一脸认真的算起日子:“二爷八月要参加秋闱,七月这个月,我铁定是没功夫的,八月既要考试,又要等成绩,要是二爷有幸中了举人,只怕要等到明年三月,我才有闲情逸致往各家去转转了。”


    董老太太:“……”


    你还不如干脆说,你不想带董家的姑娘去交际得了!


    正如董老太太所想,林银屏就是这个意思。


    她是闲得没事做了么,干嘛给自己揽一个苦差事在身。


    原林银屏被董家当成了冤大头,但凡叫人恭维几句好听话,她就大包大揽,什么事都要管一管,董永玫倒是在她的帮助下,嫁进了那皇后的娘家荣国公府,但董永玫的婚后生活,过的十分憋屈,为此,董大太太没少在背后埋怨原林银屏,等皇后、太子连同那氏一族统统倒了台,董大太太简直恨死了原林银屏,怨她把自己闺女推进了火坑。


    可最初做成这门婚事的时候,董大太太明明欢天喜地,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懒得再和董家人浪费唇舌,林银屏直接叫董永琦一块走人:“二爷,你该回屋读书了。”


    “嗯,是歇息够了,该好好读书了。”林银屏一声令下,董永琦立刻乖乖起身,朝董老太太等人作揖告辞道,“我和阿屏就先回去了。”


    儿子知道读书上进,董二太太自然是欢喜的:“好好好,读书要紧,赶紧回去吧。”


    离开福安堂之前,林银屏也很坏心眼的往董大太太心口捅了一刀子:“哦,对了,大伯母,这一届的秋闱,大哥也是要参加的吧,我在此先讨个好彩头,祝他榜上有名,一朝扬眉。”


    闻言,董二太太赶紧拿帕子掩住唇角,才没扑哧笑出声来。


    她儿子的秀才功名,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考出来的,是实打实的真金子,董永琏的秀才之名,却是拿银子捐回来的,就算也有参加秋闱的资格,也不过是个镀了一层表皮的假金子,更别提,董永琏整天游手好闲,素日还不知摸没摸过书本纸笔,他要是都能考中举人,世间寒窗苦读多年的学子,估计都要羞愧而死了。


    繁星满天,夜凉如水。


    “你咋那么坏,大伯母的脸都被你气黑了。”董永琦轻摇折扇,与林银屏一路慢悠悠折回院子。


    林银屏眉毛一挑,轻哼道:“好像你就多清白似的。”


    她是借董永琏不爱读书的事情,故意讽刺了董大太太一回,但董永琦就是朵白莲花了么,他还不是讽刺董大太太,又得了一个不合心意的儿媳妇。


    “我的清白之身,已经给了你,早就没有清白可言了。”董永琦凑到林银屏耳边,迅速嘀咕了一串话。


    捏着团扇的手指倏然一紧,林银屏脸上莫名一热,这么风骚的董永琦,越来越和原著中的董永琦沾不上边了,手腕一转,林银屏一扇子敲在董永琦的手臂,板脸呵斥道:“还在外头瞎溜达什么,赶紧回屋里念书去!”


    “你不陪我一块么?”挨了一扇子,董永琦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林银屏昂首挺胸道:“我凉快够了再回去!”


    不提董永琦和林银屏这边的各怀心思,再说董大太太,她一回到屋里,便气得摔烂了一个茶杯。


    董大太太心腹的刘妈妈,摆手叫丫头们都下去,自己留在屋子里服侍,她一面拍着主子的后背,一面轻声劝道:“气大伤身,太太可要保重身子。”


    “我在侯府里熬了大半辈子,临到头了,一个个的,都敢和我蹬鼻子上脸了。”董大太太一掌拍在桌案,眼圈通红,目光却凶狠道。


    闻言,刘妈妈叹了口气,低声附和道:“可不是,自打二房娶了长公主的千金,从二太太到二少爷,都开始抖起来了,就连老太太,都偏帮那一房的多些。”


    “可恶!”董大太太低低的咒骂了一句,又忍不住羡慕嫉妒恨道,“也不知老二家的,上辈子到底积了什么德,儿子随便在街上逛逛,就叫长公主的女儿看入了眼,还闹死闹活非要嫁进来,怎么我儿就没这样的好运气!”


    听董大太太提起董永琏,刘妈妈忽然问道:“老太太和老爷强逼您同意郭家的婚事,太太真能咽下这口恶气?”


    “绝不可能!”董大太太咬牙切齿道。


    刘妈妈想了一想,进言道:“太太,老奴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董大太太撑着额头,继续为膝下的一对儿女犯愁。


    刘妈妈低声说道:“大爷和郭姑娘的婚事,毕竟还没有过明路,那便还不作数,只要想法子打消姑太太的念头,大爷正妻的位置,照样还能捏在太太手里。”


    “你有什么主意?”董大太太目光一亮,颇为意动。


    刘妈妈再道:“大爷会答应娶郭姑娘,不过是受了姑太太诓骗,又见郭姑娘年轻貌美,并不是非她不可,而且,奴婢还听说,大爷这几天总往外跑,仿佛是为了和薛家姑娘幽会,大爷还曾求过太太,想要纳她进门做妾……”


    “那个贱人,我恨不得一巴掌抽死她!”董大太太恨声道。


    刘妈妈轻声再道:“太太此言差矣,依奴婢的意思,太太不妨答应大爷,叫薛玉湖进门做妾。”


    “什么?!”董大太太顿时震惊不已。


    见董大太太又要动怒,刘妈妈忙道:“太太别急,先听奴婢把话说完,就算薛玉湖进门,顶天了是个贵妾,又碰不着正室的位置,况且,我瞧大爷颇有些喜欢她,她要是进了门,姑太太还能坐得住?”


    “继续说。”董大太太听出了一点味道,便催促了一句。


    刘妈妈便继续说了下去:“姑太太只要坐不住,势必要回娘家吵闹一番,咱们大爷又不是多专一的性子,要是知道姑太太连个美妾都不许他纳,大爷还会乐意娶郭姑娘么?”


    “只要大爷反了口,太太再顺势推波助澜,这一桩婚事能不能做得成,就是两说了。”


    董大太太越听眼睛越亮:“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借薛玉湖之力,把和郭家的婚事搞黄了。”


    “只要婚事黄了,太太不就能给大爷另择佳妇了么?至于那个薛玉湖,一个妾而已,还能翻得了天去?太太要是看她不顺眼,大可给她点苦头吃吃,真以为董家的门是那么好进的?”


    董大太太沉吟良久,一拍桌案:“好,就这么着!”


    ☆、恭喜恭喜恭喜


    等董永琦上完四天学,林银屏又和他回到侯府的时候, 两人赫然发现……


    董家风云再起!


    “娘, 大嫂她到底什么意思!”董蓉蓉盛怒回了娘家,气得一蹦三尺高, 吼得房顶险些都要塌了,“我家彩莲眼瞅着就要和永琏定亲了,她却巴巴儿地抬进来一个贵妾,上赶着给全家找不痛快, 叫我家彩莲没脸, 不行, 娘, 你必须要管一管, 叫那个薛玉湖立刻滚出董家!”


    董老太太被闺女尖锐的吼声,嚷得头皮霍霍直疼:“你小点声儿, 有话慢慢说。”


    “我怎么慢慢说嘛。”董蓉蓉简直快要气死了,“琏哥儿原有的那些莺莺燕燕,我已经忍着没说了。”她之所以没说,是怕董永琏反悔娶女儿, 是以,她的打算是, 等闺女过了门,再一股脑儿拔掉这些花花草草,“这会儿又弄进来一个薛玉湖,这是什么道理!我不依, 我不依!”


    董老太太叹气道:“薛玉湖是琏哥儿坚持要纳进来的。”


    “那您不会拦着不许呀。”董蓉蓉理直气壮道。


    董老太太又叹了口气:“到底有你父亲那层情分在,那丫头又已失身给琏哥儿,除了进咱家的门,她还有什么路可走,你也别闹了,不过就是个妾,等彩莲进了门,她要规矩听话,就赏她一碗饭吃,倘若作妖捣鬼,彩莲想怎么发落她,还不是全凭她心意。”


    道理她都明白,但是,董蓉蓉依旧忿忿不平:“这也太委屈我家彩莲了!”


    董老太太睨闺女一眼,脸色疲惫道:“蓉蓉,你若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自己的孙子自己了解,董永琏和他爹一样,都是不求上进、只好享乐的安逸性子,这样的男人,注定当不了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我早和你说过,彩莲若是嫁了琏哥儿,别的不提,只女色方面,彩莲少不了受委屈、喝干醋。”


    “娘,您是府里的老祖宗,是他的亲祖母,您就不能多管管他嘛。”董蓉蓉高声嚷嚷道。


    董老太太眼睛一翻,骂道:“你也不想想,我都多大岁数了,我能管他三年五年,我还能管他一辈子么!倘若哪一天,我两脚一蹬去了,府里就是你大嫂当家做主!你大嫂心眼儿一直小,又是被逼着同意彩莲进的门,心里焉能没有怨气,真到了那时候,她是婆婆,是长辈,彩莲恐怕要有苦头吃了!”


    “她敢像苛待薛兰馨一样,对待我的彩莲,我就和她拼命!”董蓉蓉眼神一厉,虎着脸道。


    董老太太失望道:“这么说,你是铁了心思,非要把彩莲嫁给琏哥儿了?”


    “娘要是能给我寻一门更好的亲事,我也不是非琏哥儿不可。”董蓉蓉扯着帕子,瓮声瓮气道。


    想起女儿以前提过的条件,要求男方门第高,家底厚,公婆妯娌都是和气人,女婿更要品貌好、知冷知热,前程锦绣,董老太太就有想晕过去的冲动:“罢了,随你吧,我的身子骨好歹还硬朗着,应该能撑到彩莲生儿育女,在董家彻底站稳脚跟……”


    母女俩勉强谈拢的档口,董大太太忽然领着薛玉湖来了。


    “大嫂,你带这个小贱人来干什么?!”一看到薛玉湖,刚安静没多久的董蓉蓉,又立刻炸了脾气。


    董大太太朝董老太太行了个礼,便慢吞吞的往椅子里坐,嘴里阴阳怪气道:“这叫什么话,薛氏既是琏哥儿的房里人,我难道还不能使唤使唤她?玉湖,怎么那么没规矩,见了姑太太,怎么也不好好行个礼问个安?”


    薛玉湖暗咬银牙,上前几步,朝董蓉蓉盈盈拜下:“姑太太好,请姑太太|安!”


    她想当的,一直都是董永琏的正室,未来的西昌侯夫人。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还没等她和娘亲对薛兰馨动手,她却先阴沟里翻了船,处境变得极为不利,就在这个档口,该死的郭家又跳出来截胡,简直……气死她了。


    好在,她总算进了董家的门,有志者,事竟成,虽然她现在是个妾,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当上正室!


    ‘啪’的一声,董蓉蓉一个大耳刮子,抽在了薛玉湖娇美的脸蛋上。


    董蓉蓉看着薛玉湖就来气,是以想也不想就是一巴掌,嘴里还厉声骂道:“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到我跟前请安!给我滚远一点,少来碍我的眼!”


    薛玉湖仿若无力浮萍般,一下子就被董蓉蓉打摔倒在地上。


    “呜呜……”薛玉湖半倒在地,捂着脸颊,瞬间哭的梨花带雨,“姑太太这是做什么?我只是向您请个安,问个好,又没做错什么,姑太太怎么伸手就打人啊……”


    董蓉蓉一手叉腰,一手怒指薛玉湖,再骂:“你不过是我家的一个奴才,还当自己是亲戚家的姑娘,想叫人客客气气招待你呢!”


    薛玉湖捂着脸,继续哀哀哭泣:“姑太太怎么说话如此难听,我虽是妾室,却也是出身官家的姑娘,又不是那等被卖进府里,签了卖身契的下等人,我怎么就成了一介奴才了……”


    福安堂骂声哭声一片时,董永琏很快闻讯而来。


    见爱妾狼狈的倒在地上,脸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巴掌印,又见姑母立在一旁,神情扭曲,活似一只凶狠的母老虎,董永琏的一颗心,顿时全偏向了薛玉湖:“姑母!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打玉湖呢?她是我的人,你当众打她,岂不是在往我脸上抽巴掌!”


    被董永琏扶起的薛玉湖,顺势靠在男人怀里,小声抽泣道:“我也不知做错了什么,姑太太不由分说,就打了我一耳光,求大爷做主啊。”


    董永琏闻言,面上的怜惜之色更盛,自然而然,对姑太太的态度就更加不满了:“敢问姑母,玉湖究竟怎么招惹你了,竟惹你如此动怒,要亲自动手打人!”


    被亲侄子如此不客气的质问,董蓉蓉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永琏,我可是你亲姑母,你怎么能和我这么说话!”


    “好啦,都说够了没有!统统给我闭上嘴!”董老太太一拍桌案,大喝一声。


    见状,董蓉蓉轻哼一声,坐回了椅子,董大太太唇角微勾,眸中划过几许得意之色,薛玉湖的哭泣声渐渐小了下来,董永琏则放开薛玉湖,冲董老太太作了个揖:“请祖母息怒!”


    “不是叫你好好读书,安心备考么!你跑来这里做什么?”董老太太沉着脸道。


    董永琏躬了躬身,回道:“孙儿听说姑母来了,是以过来拜见问好,谁知竟撞见姑母动手打玉湖……”


    董老太太瞥一眼端坐椅中的大儿媳妇,心头恼怒之余,不免语气不好:“为人妾室的,哪有不挨打受骂的,你姑母心情不好,这才迁怒了她几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好了,赶紧回去念书吧,八月的考试要紧!”


    就在这时,屋子外头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音:“哟,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呀,远远就听到老太太这里热闹的紧!”


    “今儿是咱俩回府的日子呗,许是老太太心里高兴,这才热闹了些。”一道清朗的男音随后说道。


    须臾,一对俊男丽女便进了福安堂,林银屏一进门,便瞅见了满脸泪痕的薛玉湖,她一挑眉毛,问道:“这不是薛姑娘么?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薛姨娘。”董老太太简单介绍了五个字。


    闻言,林银屏不由怪笑了一声:“薛姨娘?呵呵……”《兰馨传》中,只提薛玉湖最终当了董永琏的妾室,并未详述其中过程,现在,林银屏隐约有些明白了,大概是董大太太想借力打力吧,可惜的很,姑太太对董家这门亲事执着的很,根本搞不黄,林银屏眼角一弯,朝屋内众人依次道,“恭喜大伯母、恭喜姑母、恭喜大哥。”


    董永琦妇唱夫随,也挨个恭喜道:“恭喜大伯母、恭喜姑母、恭喜大哥。”


    董大太太:“……”


    她是被逼无奈,才同意薛玉湖进门做妾,她脸上有一点高兴的样子么,瞎恭喜个什么劲儿啊。


    董蓉蓉:“……”


    未来女婿在婚前公然纳了个贵妾,她都快气死了,你们没长眼睛么,还恭喜她?脑子被驴踢了吧。


    董永琏:“……”


    总感觉堂弟和堂弟妹嘴里说着恭喜,其实是在嘲笑他的意思呢。


    在福安堂点了个卯,林银屏便和董永琦告辞离开了。


    “连个戏台子都不用搭,这一出一出的,可真是精彩纷呈啊。”林银屏背着手,摇头晃脑道。


    听林银屏语出讥讽,董永琦也是无奈叹气,轻轻嘀咕了一句:“要是能现在分家就好了。”和这么一群极品亲戚住在一起,真的很影响心情哎。


    闻言,林银屏轻轻咂了咂嘴。


    董老太太的寿数长着呢,原林银屏挂掉的时候,她还好端端的活着,只不过,因为林银屏谋害后妃,罪孽深重,不免连累到了夫家,西昌侯府的爵位被收回了不说,董二老爷也被革了职,全家更是被流放到了西北,不久之后,董老太太就病死在了流放路上。


    “要是能现在与你和离就好了。”林银屏也跟着嘀咕了一句。


    就算此董永琦非彼董永琦了,但董家天天鸡飞狗跳,是非不断,生活氛围实在不怎样。


    董永琦:“……”这丫头,脑子里除了和离之事,就不能思考点别的事情么。


    同一天,自从接到薛兰馨书信的莫家人,日夜兼程之下,终于风尘仆仆抵达了京城。


    ☆、如愿


    莫家人进京当晚,便把薛兰馨接入了自家在京的府邸, 好一番叙旧详谈。


    次一日, 莫夫人便杀去了薛家。


    面对仿若从天而降的莫夫人,薛家上下全体都懵逼了, 莫夫人衣饰精致,气质清贵,冲薛老太太微微一笑道:“我不请自来,没有打扰到老太太的清静日子吧。”


    薛老太太眼角抽搐, 勉强笑应道:“怎么会?莫夫人快请坐。”


    莫夫人大大方方坐下, 一身气派。


    一面吩咐人快上茶点, 薛老太太一面客套询问道:“莫夫人这些年不是一直在南方么?怎么突然回了京城?说起来, 我和你家老太太已经多年未见了, 她身子骨可还硬朗?”


    莫夫人端身而坐,皮笑肉不笑道:“我家老太太身子骨还算硬朗, 就是最近呀,被一件极为可恼的事气到了,要不是路途遥远,回京不便, 被我家老爷好容易劝住了,今儿出现在薛家的人, 只怕就不是我一个了。”


    闻言,薛老太太不由心头一跳,侍候在她旁边的薛太太,也是面色一紧。


    “莫夫人这话是何意思?”薛老太太脸上的笑容, 已有点维持不住。


    莫夫人眉峰轻扬,眼神犀利道:“老太太就别和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兰馨虽是薛家的女儿,却也是我们莫家嫡亲的外孙女,她的婚姻大事,我们莫家自然关切在意,她与董永琏和离的事情,我们老太太已经知道了。”


    “是……兰馨告诉你们的?”薛太太暗咬银牙,心中怒意滔天。


    这个薛兰馨,还真是长本事了!


    距她和离至今,不过才十多天的功夫,莫家人便从千里之外的江南出现在京城,由此可见,恐怕薛兰馨刚一和离,就往南方去信了,而且,还是快马加鞭的速信,否则,莫家人绝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莫夫人瞥一眼脸色难看的薛太太,目光冷冷道:“娘家长辈不管她的死活,她除了和外家倾诉委屈,还能依靠谁呢?”


    “瞧夫人这话说的,兰馨是薛家的骨肉,我们怎么会不理她的死活?”薛老太太强忍心虚,轻声辩解了几句。


    一听这话,莫夫人顿时不客气的冷哼一声:“我们远在南方,对京城的事鞭长莫及,你们可是一直待在京城的,兰馨在夫家这些年,既受她婆婆欺辱,又受她男人冷落,你们身为她的娘家人,可有替她去说过一句好话?”


    “侯府门第太高,我们不过小门小户,哪敢到董家摆派头、耍威风?夫人也要体谅一下我们的苦衷呀。”薛太太捏着帕子,轻轻拭起眼泪,露出一副既委屈又无奈的表情。


    莫夫人嘴角一勾,淡淡道:“好吧,你们这份苦衷,我可以体谅,但是,薛玉湖呢?叫她给我出来!”


    薛玉湖已经进董家做妾的事情,薛兰馨还没得到消息,是以,莫夫人也暂且不知。


    “背着亲姐姐,和亲姐夫私相授受,还在姐姐家里公然乱淫,她要脸不要!”莫夫人瞧着薛太太的眼神,仿佛针尖一般尖细锐利,“我倒要问问老太太和薛太太了,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姑娘?”


    听莫夫人提起薛玉湖,薛老太太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是我们没有教好玉湖……”


    薛太太也有点讪讪,但还是轻声辩了一句:“玉湖年幼天真,也是被姑爷拿好话哄住了,这才做下糊涂事,她也不是有心的……”


    “我不想听你们解释,我只想当面问一问她!她人呢!”莫夫人怒气冲冲的坚持道,见薛家老太太还是不发话叫人,莫夫人顿时恼了,不由拔高声音道,“怎么?她是不敢出来见我?还是没脸出来见我?”


    薛玉湖进董家的事情,根本隐瞒不住的,是以,薛老太太一脸狼狈道:“玉湖不在府里了,她已经去……董家了。”


    “……去董家了?”莫夫人眼神古怪道。


    薛老太太避开莫夫人直视过来的目光,尴尬无比道:“玉湖已是董家大爷的人,她失了清白,已没法再许给别家,董家给了她姨娘的名分,已在前天把她接抬走了。”


    莫夫人默了一会儿,才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来董家兴师问罪,并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她真正的来意,是要接薛兰馨下江南久住。


    “自打离京,我们老太太就一直记挂着兰馨,听说她在董家的日子,过的殊为艰难,心疼的跟什么似的,以前她是董家妇,轻易离不得京城,我们老太太想见一面也难,如今,她已经离开董家,成了自由之身,我们老太太想接她到南方住一阵子,不知二位是否应允啊。”莫夫人问道。


    薛老太太认为此事是人之常情,并无不可,正要开口答应,薛太太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兰馨生于京城,长于京城,这么贸贸然去了南边,恐怕会水土不服,再说……”薛太太眼圈一红,又一脸伤感的拭起眼泪,“自从兰馨离了董家,我和她父亲都觉着对她不住,想要好好补偿一下她,她毕竟还年轻,一辈子长着呢,总要再寻一个归宿,才叫圆满,她要是去了南边,怕是要耽误了。”


    莫夫人没理会薛太太,只朝薛老太太问道:“老太太的意思呢?也觉着兰馨不应该离京去南边么?”


    薛老太太不知儿媳妇心里的小九九,是以,她笑着应了一句:“你家老太太就这一个外孙女,多年未见,她想见一见兰馨,我哪有拦着的道理,只是,杏娘的话也有道理,兰馨到底还年轻,以后总要再寻一个归宿。”


    “兰馨只是到南方住一阵子,又不是永远不回京了,便是贵府想为她再寻一门亲事,也耽误不到哪里去的。”莫夫人一扯嘴角,又皮笑肉不笑道。


    薛太太不甘心就此让薛兰馨离开,故而,她又追问道:“那兰馨几时回来呢?”


    “具体的归期,我也说不好,总要等我家老太太,解了这些年的相思之苦吧。”莫夫人敷衍着打了个哈哈。


    薛老太太都松了口,薛太太自知阻拦不了了,只能再道:“夫人既回了京,想必已见过兰馨了吧,她自离了董家,宁肯在别人的宅子住着,也不愿回自己家来,前几天,连老太太卧病在床了,都没有回来探望一眼,我亲自上门去找,她也没出来露个面,哎……这孩子,怕不是对我们心怀怨气了吧。”


    “这我倒是不清楚。”已得了薛老太太的亲口允许,莫夫人自懒得再待在薛家,遂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等离京之日,我会再来贵府辞行。”


    莫夫人一走,薛太太便冷了脸,咣当咣当又砸烂了几个茶杯。


    可恶!


    亲女儿没有当上董永琏的正室不说,连薛兰馨也是好端端的,如今,她还要随莫夫人离京南下,这叫她……怎么拔掉继女这颗眼中钉?


    恼火了好半天,薛太太才轻抚胸口,冷静下来。


    薛兰馨的事情,可以暂且先放一放,只要她是薛家的女儿,就逃不脱她的手掌心,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破坏董郭两家的联姻之事,好让自己的女儿玉湖趁机坐上正妻之位。


    西昌侯府里,林银屏收到了一封拜帖,以及一封书信。


    拜帖的主人是莫夫人,信的主人则是薛兰馨。


    薛兰馨在信上说,莫夫人已去了一趟薛家,薛家答应叫她离京南下,之后,又说莫夫人想亲自登门感谢,鉴于不便再临西昌侯府的缘故,她和舅母会去别院拜访。


    看完薛兰馨的信,林银屏将眼一闭,又悠哉悠哉的晃起了摇椅。


    薛兰馨的血缘至亲里,有恶毒的,自也有善良的,莫夫人也属于善良的那一挂,因为儿子心心念念惦记着,是以,哪怕薛兰馨已经嫁过一次人,莫夫人仍然愿意接纳她为儿媳妇,可惜,在《兰馨传》原著里,薛兰馨和莫表哥一直没有缘分。


    这一回,两人总该……有缘分了吧。


    次一日,莫夫人果然携着薛兰馨登门拜见。


    面对莫夫人的感谢,林银屏依旧表示‘她纯属无聊,只是随便找点事情做一做,不用太过在意’,知晓两人不日就要离京之后,林银屏十分上道的祝她们一路顺风。


    是夜。


    “大哥,你能好好回去睡觉么?”林银屏盘腿坐在床上,面无表情脸。


    林银屏和董永琦虽签订了一份打赌约定书,但是,董永琦此人特别会钻漏洞,林银屏不许他随便上床睡,每晚就寝之前,他就蹲在床边的脚踏上,眼巴巴地盯着林银屏看,不把林银屏气到攥拳锤他,他就不肯乖乖离开。


    “不能。”董永琦微微一笑,嗓音低沉。


    闻言,林银屏挥了挥拳头,凶巴巴道:“你是不是又找打?”


    “嗯,求之不得。”董永琦特别老实道。


    林银屏的拳头有一点挥不出去,这一版本的董永琦,不是束手等打的性子,她一拳捶下去,他会一掌接住,两人吵嚷几句嘴的功夫,身体也会跟着有亲密接触,她要是呵斥董永琦‘不许动手动脚’,董永琦只会无辜笑回‘是你先对我动手动脚的’,每天晚上不上演一回此等戏码,林银屏就甭想安心睡觉。


    这一晚,林银屏不想再演重复戏码,遂黑着脸道:“今天晚上,你不用再睡软榻了。”


    “阿屏,你的意思是?”董永琦目光一亮,试探着问道。


    林银屏微抬下巴,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这么折腾,是在打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想给我侍寝么?姐姐今天心情好,就叫你如愿一回吧。”


    董永琦:“……”


    什么鬼?他给林银屏侍寝?


    ☆、困


    见董永琦愣在原地,表情莫名, 林银屏不由嗤笑出声:“怎么, 你不愿意?”


    “那倒不是。”董永琦一面往床上爬,一面纠正林银屏的说法, “我只是想和你同房生娃娃,不是想给你侍寝。”侍寝什么的,搞得他像个争宠斗艳的后宫妃子。


    “我从小在宫里长大,见多了后宫娘娘怎么勾引我舅舅, 但凡谁勾住了一回, 谁就能到承乾宫侍寝一次。”


    林银屏龇了龇牙, 冲董永琦挑眉道:“你这么天天的, 白日里给我留字画, 晚上又和我故意找茬,说来说去, 你不就是想勾住我,好叫我同意你上床滚几下嘛,现在,你成功了, 我允许你侍寝一夜。”


    闻言,董永琦深深的沉默了:“……”


    目的达成了, 但他心里怎么那么不是个滋味呢。


    林银屏欺身上前,睨着骤然变沉默脸的董永琦,轻笑一声:“怎么?我把夫妻同房,说成你给我侍寝, 你不高兴啦?是不是我换个说法,说看在你这么煞费苦心的份上,我乐意伺候你一夜,你心里就能高兴点了?”


    董永琦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是呢。


    撤身靠回迎枕,林银屏环手抱胸,淡淡道:“董永琦,我现在对你毫无感情,没什么心情和你同房,你若真想要,我也不是不能答应,权当你在给我侍寝了。”


    “话,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你若不介意,现在就可以扯下帐子。”


    董永琦品了品林银屏话里的意思,朝她凑近身子,目不转睛道:“是不是等我们两情相悦了,一切就能水到渠成了?”


    “你明白就好,所以,你以后也不用再故意献殷勤,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有眼睛,能分辨的出来。”林银屏又语气淡淡道。


    董永琦沉默片刻,忽然探头亲了亲林银屏的脸颊,轻如点水般一触即分:“阿屏,早点睡吧。”


    说完,董永琦便抬脚下床,回软榻上睡去了。


    又隔一日,是董老太太的生日。


    董家虽不准备大张旗鼓办寿宴了,但也不意味什么表示都没有,到底是一府的老祖宗,阖家子孙总要凑在一块,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哄董老太太开心一天。


    这日,不止住在别院的林银屏和董永琦,在黄昏之际赶回了董家,就连外嫁的姑太太董蓉蓉,以及庶出的大姑奶奶董永环,也都拖家带口回了董家。


    贺寿自要准备寿礼,林银屏懒得花费心思,便随意拿了一柄玉如意充数。


    董永琦还是个啃老族,置办不起什么贵重的贺礼,所以,他干脆去庙里逛了一圈,求了一串在佛前开过光的檀香数珠。


    其余众人,身家富裕的,自然送些金玉古玩的值钱物件,若是囊中羞涩,不拘是亲手做的针线、还是旁的之类,总归是一片孝心,董老太太均笑呵呵的收下了。


    献过寿礼,便正式开了宴席。


    因是夏季,屋中闷热,是以,董大太太干脆把宴席设在了院子里,一排排的大红灯笼,照的院子十分明亮,为了增添喜庆热闹,还专门请了一个戏班子来唱堂会,众人一面吃喝闲聊、一面听听小曲儿,倒也其乐融融。


    林银屏摇着团扇,正有一搭没一搭看戏时,忽然,只听咣当一声,一个茶碗碎在了地上。


    紧接着,一道尖细的嗓音惊叫起来:“你长没长眼睛?竟敢把茶水浇到我身上?!”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一个身穿粉红衣裙的少女,一边拎抖着裙摆,一边破口大骂,这名粉衣少女,正是董永琏的下一任正妻,郭彩莲,而被她横眉竖眼怒声喝骂之人,却是……薛玉湖。


    见状,林银屏嘴角一弯,讽刺意味十足。


    被郭彩莲劈头盖脸一通数落,薛玉湖半句不敢反驳,只楚楚可怜的福身行礼:“表小姐恕罪,我不是有心的,只是一时失手……”不等薛玉湖赔礼道歉完,董蓉蓉已经拍案而起,大怒道,“你这个小贱人,哪里不好钻,偏凑到我闺女跟前,你是不是讨打?”


    闻言,薛玉湖未语泪先流,仿佛娇花一般柔弱:“姑太太这话可是冤枉人了,我也是奉太太之命,过来伺候表小姐的。”


    一听这话,董蓉蓉倏然转头,怒视董大太太:“大嫂,叫这个小贱人伺候我家彩莲,你什么意思啊你?”


    董大太太捏着帕子,轻轻拭了下嘴角,语气斯文道:“彩莲是琏哥儿未来的媳妇儿,玉湖又是琏哥儿的妾室,妾室伺候主母,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嘛,姑太太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放屁!”差点被气疯的董蓉蓉,直接爆了个粗口。


    董大太太冷笑一声,正要再开口,却叫董二太太抢了先:“老太太的大喜日子,可不兴争口角闹是非,薛姨娘笨手笨脚,坏了规矩,等老太太的寿宴过了,就狠狠罚她,叫她好好长一长记性,彩莲的衣裳污了,也别光顾着吵嚷闹腾,好歹记着今儿是什么日子,好了,快去换一件干净的衣裳来。”


    郭彩莲瞧了一眼董老太太的脸色,只能一跺脚,恨恨的去换衣裳了。


    至于薛玉湖,还不等人发话,董蓉蓉已怒喝一声:“来人,把这个小贱人关进柴房,饿她三天!”


    “大爷,救命啊,妾身不是有意怠慢表小姐的,实在是无心之失啊……”见董蓉蓉一声令下,就有膀圆腰粗的婆子上前抓她,薛玉湖立刻哭喊了起来。


    见薛玉湖还敢大吵大闹,董蓉蓉顿时更气了,颐指气使道:“来人,给我堵上她的嘴,老太太做寿的好日子,她敢叽里呱啦的乱嚎,简直是放肆,等过了今天,明儿给我狠狠打她一顿板子!”


    “慢着!”见董蓉蓉大摆威风,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看,董大太太脸色一肃,也猛然站起身来,“姑太太是出嫁女,薛姨娘却是董家的姨娘,该怎么罚她,恐怕还轮不到姑太太来做主吧!”


    董蓉蓉不甘示弱的一挺胸,针锋相对道:“你看我做不做得了主!”


    刚当完一把和事佬的董二太太:“……”


    她不管了!爱咋闹就咋闹吧。


    “都嚷嚷什么呢,我都听不清戏台子唱的是什么词了?”


    唱戏的业务水准真是不错,下头的观众都快吵翻天了,他们该怎么唱,还怎么唱,仿佛一点都没受到影响,林银屏一边暗暗感慨,一边语气不满道:“到底还叫不叫人看戏了?”


    一直面色不虞的董老太太,终于开口发话:“蓉蓉,你给我坐下!”目光一转,董老太太又瞪向董大太太,语气不善道,“老大媳妇,你也坐下!”


    董老太太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是以,董大太太和董蓉蓉都气呼呼的坐回了位置。


    瞥一眼哭天喊地、满脸泪水的薛玉湖,董老太太目露嫌恶的呵斥:“没用的东西,连个茶碗都拿不稳,这阵子,就别忙着伺候爷儿们了,先把端茶递水的规矩,从头到尾好好学一遍,我什么时候说过关,你的规矩才算学完了,听明白了没有?”


    薛玉湖心头大恨,却凄凄哀哀的低下头:“听明白了。”


    “自己先去柴房思过三天,思过完了,再开始学规矩。”董老太太又道。


    这话一出,董蓉蓉顿时得意洋洋起来,朝董大太太示威般抬了抬下巴。


    董大太太紧紧扯着手中绢帕,心中怒火滔天:这个可恶的老虔婆,不管什么事情,总是偏帮董蓉蓉!


    薛玉湖退场之后,宴席上的氛围,很快又变得一团和睦。


    林银屏又坚持了一会儿,便朝董老太太告辞道:“老太太,明儿一大早,我还要和二爷一块走,实在是熬不住了,想早点回去歇着,请您多见谅。”


    心情不爽的董大太太听到了,便阴阳怪气的插嘴道:“我说琦哥儿媳妇呀,你也太紧张小心了些,琦哥儿明天上完学,下午就要回来的,你一天不看着琦哥儿,他也不会在外头乱来的。”


    董大太太这番话,无疑是在暗示,林银屏步步不离董永琦,是为了看牢丈夫,防止他在外头偷腥。


    “谁和你说,我是为了监视二爷,明天才非要跟着出去的!”林银屏瞥一眼脸色扭曲的董大太太,毫不客气道,“我后天要进宫,去参加六公主的及笄大礼,二爷明儿下午回府,我可不随他一道回来!”


    自打林银屏拒绝带董永玫一起出去玩,董大太太便不再捧着她,反而有事没事,就想刺激她一下。


    “大伯母,你自己家里的事,还一团糟糕呢,你有闲心管我的闲事,我劝你,还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林银屏可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软弱性子,谁敢挑她的刺,她就敢当面怼回去。


    她会主动和董老太太请示一声,那是给她身为长辈的面子,否则,就算她一声不吭,直接甩袖子走人了,谁又敢把她怎么样。


    掩嘴打了个困倦的呵欠,林银屏也不管董老太太的反应了,胡乱行了个礼,便毫不客气的离开了。


    话说,她近来好容易犯困哦,一点都没有夜猫子的劲头了。


    ☆、大瓜


    给董老太太贺寿之人,都是自家的近亲, 常来常往的, 无需多大的避讳,是以, 男女两边的酒席,全都摆在院子里,连个屏风都没设,见林银屏领人离了席, 董永琦略坐了会儿, 也朝董老太太请辞道:“孙儿想回去读书了。”


    闻言, 董老太太满脸欣慰道:“好好好, 琦哥儿知道用功, 以后定能给咱们董家光宗耀祖。”


    一听这话,董大太太又不高兴了, 一撇嘴,便酸溜溜的挑刺道:“媳妇儿才走,琦哥儿也巴巴的要走,你们小两口的感情, 还真是好啊。”


    “老大媳妇,你可闭嘴吧你!”见董大太太跟个蚊子似, 逮谁都想叮一口,董老太太顿时怒不可恕,“夫妻和美,才是家中之福, 琏哥儿要是有琦哥儿一半懂事,他的日子,会过成现在的鬼模样么?!”


    儿子被找茬讥讽,董二太太也不甘示弱道:“大嫂呀,你总盯着我家琦哥儿做什么,你有这份闲心,不如去看看琏哥儿,这一转眼的功夫,也不知又钻哪儿厮混去了。”


    经董二太太一提醒,董大太太立刻转脸去瞧,果见宝贝儿子又没了踪影。


    “薛姨娘刚被婆子拖走,大哥就离席去追了。”董永琦面无表情道。


    事实上,在薛玉湖和郭彩莲起冲突的时候,董永琏就想往女席这面来,但是,被董二老爷厉声呵斥住了,后来,薛玉湖被婆子强行拖走了,董永琏便找了个尿遁的借口,也一溜烟的跟着窜了。


    “薛玉湖这个贱蹄子!”董大太太暗暗咒骂了一声,立刻气急败坏的起身,离席找儿子去了。


    董蓉蓉听见了这事,也是眉峰紧皱,怒目圆睁,想了想,也甩着帕子随后跟上。


    董永琦则眯了眯眼,轻飘飘的告辞离去。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林银屏已经沐浴好了,正坐在床边擦湿头发,一脸的没精打采,董永琦迈步上前,坐到一旁:“怎么不叫丫头给你擦?”


    “我又不是没长手。”林银屏嘀咕了一句。


    董永琦抬起手臂,摁住质地柔软的干布巾子,声音温和道:“我来帮你擦吧。”


    闻言,林银屏抬起眼皮,瞅了一下董永琦,扯起嘴角道:“丑话说在前头,你帮我擦头发,一没有好处,二没有工钱,纯属白费力气。”


    “我帮你擦头发,本来也没打算要回报,只是……突然想这么做罢了,你若不乐意,我不碍你的事便是。”董永琦脸色平静道。


    林银屏想了一想,便连脑袋带干布巾一块凑过去,呵欠连连道:“好吧,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怎么困成这样?你晌午没歇午觉么?”董永琦擦头发的动作,极为生疏僵硬,但他还是擦的一脸认真,专心致志。


    林银屏眼皮沉沉的回道:“睡了呀。”


    夜灯冉冉,照亮布置喜庆的卧房,董永琦轻揉乌亮的发丝,低声絮叨起来:“既睡了,怎么还没精神?别是哪里不舒服吧,要不明天找个太医瞧瞧?”


    “你少咒我!我吃嘛嘛香,好着呢。”林银屏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董永琦沉吟片刻,猜道:“是不是你吃的那些调理药,有让人犯困致睡的功效?”关于这点,他很有经验的。


    “那药太苦了,我只吃了三天,就再也喝不进去,早就停了。”林银屏迷糊着又哼哼了几句。


    闻言,董永琦忽想起一事:“阿屏,你擅自停了药,等你再行经了,肚子又痛了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么?”林银屏懒洋洋道,“姐姐我有的是银子,我开大价钱叫你帮忙,你干不干?”


    一听这话,董永琦顿时轻轻笑起来:“你不给银子,我也干!”


    “有银子不赚,你傻呀你。”林银屏嗤笑一声。


    董永琦无奈道:“你我是夫妻,我谁的银子不好赚,偏去赚你的?”见林银屏这回没理睬他,董永琦安静了一会儿,才又轻声说道,“阿屏,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已经看的明白,你想找个两情相悦的男人,一起白头到老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我的要求很过分么?”林银屏理直气壮道。


    董永琦扬了扬眉,温声笑回:“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烛光明媚,映在董永琦线条优美的侧颊,他轻声接着再道,“我只是想和你说,我这辈子的愿望,就是和妻子踏踏实实、平平静静过完今生。”


    “哪怕你的妻子不爱你,或者,你的妻子不是你中意的人?”林银屏抬起头,十分犀利的反问。


    董永琦定定看着林银屏,一字一字沉声道:“我相信,日久生情,等我们相处的日子久了,哪怕现在没有感情,以后也总会有的。”


    林银屏立刻辩驳道:“拉倒吧你,盲婚哑嫁的夫妻,有几对是日久生情了?你们男人,还不是风流成性,小老婆挨着个的往家里塞,女人稍微闹一闹,就要被指摘不贤惠大度,哼,董永琦,你先别把话说太满,免得以后自打嘴巴。”


    闻言,董永琦也只能苦笑道:“好吧,我不说了,唔,你摸摸头发,还用再擦么?”


    林银屏抬手,捻了捻发丝:“差不多了,我再去窗口吹吹风,略晾一晾,就成了。”话音刚落,她正要起身,却听夜色中遥遥传来一阵吵嚷声,“咦?这是又怎么了?”


    董永琦老神淡定道:“薛玉湖被拖走以后,董永琏也跟着一道溜了,大太太和姑太太知晓此事后,也都往柴房寻去了,想来是又在吵架吧。”走到桌前,随意拿起一册书本,“你早点睡吧,我再看会儿书。”


    林银屏一面听着外头的动静,一面拨理着半干的长发:“夜里看书伤眼睛,与其晚上用功,还不如白天多抓紧时间。”


    “我晓得。”重来一世,董永琦很珍惜身上的每一个部件,为了前程功名,却要搭进去健康,这个赔本买卖,他绝不会做的,修长的手指一动,董永琦姿态优雅的翻开书本,想起一事,便又扭脸问,“哦,对了,我们之前的打赌,还作数吧。”


    林银屏拨头发的动作一顿,片刻后回答:“作数。”


    “那我就放心了。”董永琦拍了拍身下的软塌,面露微笑道,“再过两个月,我就再也不用睡软榻了。”


    一听这话,林银屏不由刮目相看:“你倒是够自信,秋试前十名,你这么有把握?小心把牛皮吹破!”


    “为了不把牛皮吹破,我才这么用功读书啊,阿屏,我明儿中午想吃麻辣鸭掌,你记得叫厨房准备啊。”董永琦一面翻起书页子,一面还不忘提醒林银屏。


    林银屏翻了翻白眼,也提了个条件:“我明儿要吃五香蚕豆!”


    董永琦在吃食上,特别挑剔讲究,几乎每天都要专门点一道菜,林银屏也不是个吃亏的性子,他在家里点菜,她干脆叫他给自己捎一些零食小吃。


    “又想吃蚕豆啦,没问题,保证给你带!”董永琦十分爽快的答应道。


    林银屏撇了撇嘴,便坐到窗前,继续梳理头发,刚坐下没一会儿,又是一阵呵欠连连,见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林银屏便扑到床上,很快睡了个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次一日,董永琦叫她起床时,林银屏一点都不想离开枕头。


    “我还没睡够,起不来。”林银屏赖躺在床上,半睁着一双朦胧迷离的眼睛,嘴里嘟囔道,“你先走吧,别等我了,我今儿也不去别院了,我还是直接去公主府得了。”


    董永琦替林银屏掩了掩被角,有点无奈道:“好吧。”


    林银屏瞬间闭上眼睛,继续呼呼大睡。


    董永琦:“……”


    直到饱饱足足睡够了,林银屏才伸着懒腰起身,梳洗期间,又听了一耳朵大房的鸡毛蒜皮,什么薛玉湖被关进柴房以后,董永琏果然偷偷摸摸跟去了,两人正抱在一起互相慰藉时,董大太太和姑太太一人一脚,踹开了柴房的两扇门,犯了众怒的薛玉湖,当即被架上板凳打了二十板子,董永琏倒是怜香惜玉,又是哀求又是替打,闹了个不可开交。


    饶是如此,董蓉蓉依旧没提取消婚约的事情。


    关于大房的热闹,林银屏只是听听便罢,压根没有想掺和一脚的打算。


    吃过早饭,林银屏和董家的长辈辞了辞,便乘上车马回了颐华长公主府。


    一进门,林银屏便觉着家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邢嬷嬷,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么?怎么一个个的,都大气不敢出的样子。”林银屏有点奇怪的问道,若非家中有事,主人震怒,下头的人也不会如此谨慎拘束,一副生怕被迁怒当炮灰的低调态度。


    邢嬷嬷迟疑片刻,终是选择实话实说,反正二姑娘已回了娘家,想瞒也不瞒不住了。


    “王爷背着王妃,在外头偷偷养有女人,两人还生了个孩子,已经整整四岁大了,而且,那女人肚子里又怀了一个,约摸也有五个月了。”邢嬷嬷压低嗓门,语气愤慨道,“长公主已经派人,将那对外室母子悄悄绑了来,就等着王爷发现以后,上门来找了。”


    闻言,林银屏不由在心里冷笑一声,慕容恒的马脚露的还挺快啊。


    如此也好,早点挑破林银霞人生中的脓包,她也少受些煎熬。


    “我姐姐呢?她在公主府么?”林银屏别的没评价,只问了这一句话。


    邢嬷嬷低声回道:“王妃就在公主府,正伤心的厉害呢。”


    ☆、狗男人


    公主府的正院上房里。


    林银霞坐在罗汉床一侧,脸色惨白, 形容憔悴, 正无声的流着眼泪,另一侧坐的是颐华长公主, 她依旧妆容精致,衣饰妥帖,只不过,脸色阴沉如水, 仿佛下一刻就能变成狂风骤雨, 贺氏挺着肚子, 安静的站在一旁, 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二姑奶奶来了!”房外, 忽然响起一个丫头的通报声。


    闻声,林银霞如梦初醒, 赶忙拿帕子拭了拭眼泪,颐华长公主皱了皱眉头,贺氏却是一惊,赶忙往门外迎接。


    “二妹妹怎么突然回来了?”贺氏打起笑脸, 温声问了一句。


    面对原主瞧不顺眼的贺氏,林银屏客套回道:“本想着, 明日要进宫,今日索性回来住一天,到时和娘亲一块去。”看一眼贺氏的肚子,林银屏接着再道, “嫂子的肚子好似又大了些,宝宝乖么?”


    “还好,不算闹人。”小姑子态度和气,贺氏的态度只会更和气。


    两人略寒暄几句,便进了里间,一进去,林银屏便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娘,那个狗男人背着姐姐,在外头偷养女人,私生儿子的事情,你预备怎么处置?”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颐华长公主拧起眉头,神情不悦。


    林银屏一屁股坐到林银霞身旁,大大咧咧道:“我刚问了邢嬷嬷,她都告诉我了。”用力挽住林银霞的胳膊,林银屏冷喝一声,怒道,“姐姐,那个狗男人在外头逍遥快活,你光躲在这里哭顶什么用!”


    眼眶一热,林银霞刚止住的眼泪,立刻又淌了下来:“阿屏……”


    “阿屏,别闹你姐姐!”颐华长公主脸色一沉,狠狠瞪了小闺女一眼。


    林银屏的胆子特别肥,别人被颐华长公主瞪一眼吼一句,早就吓得两股战战、不敢吱声了,林银屏却一点不怕公主娘,她昂起脖子,大声道:“事情已经出了,姐姐只一个劲儿的伤心,一个劲儿的哭,就能把事情抹平了么?还不如打起精神,仔细想一想,这件事到底要怎么解决?”


    闻言,颐华长公主眉心一厉,又想呵斥小闺女。


    贺氏眼尖,赶忙抢过话茬,打起了圆场:“二妹妹,你别着急,大姐姐是母亲的亲女儿,她受了委屈伤害,母亲难道会不心疼?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总要谨慎对待。”


    林银屏扁起嘴,闷闷不乐道:“干嘛不把事情直接闹出来,还捂得这么严严实实?”


    据邢嬷嬷方才所言,侍卫探到慕容恒金屋藏娇的事情后,便立刻回禀给了颐华长公主知道。


    颐华长公主闻讯以后,自然是震怒无比。


    之后,她先以‘闷着无聊’为借口,将林银霞叫回了公主府,慕容恒没有起一点怀疑之心,还亲自护送林银霞回娘家,表现的体贴周到至极,接着,颐华长公主又命人到城外,悄悄把慕容恒的外室母子绑了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林银霞这才知道,丈夫在外头早就有人了,于是,一夜垂泪,伤心难眠。


    外室母子被绑走了一天一夜,慕容恒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察觉,皆因颐华长公主在城外庄子里留了人,暂时不许给慕容恒通风报信。


    “事关皇家的声誉和风评,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张扬出去。”贺氏轻声解释道。


    一听这话,林银屏顿时冷哼一声,直言不讳道:“所以,娘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豁然站起身来,林银屏气得在屋子里直打转:“娘,这事不能这么办!”


    “你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颐华长公主阴沉着面孔,勃然大怒,“把这件事吵嚷出来,你姐姐脸上就好看了么?”


    林银屏抽了抽嘴角,十分无奈的反问:“娘,就算您把这件事压下去,不叫外头的任何人知道,姐姐脸上是好看了,也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嘲笑了,但是,她的心里就不难受了么?”


    一听这话,颐华长公主不由神色一震,表情复杂。


    “还有,我听说那个外室女人,不仅已生了一个儿子,肚子里还又怀了一个。”


    林银屏盯着神色烦躁的颐华长公主,接着再道:“娘既然不打算张扬此事,那这娘仨儿,想必也得不到皇室的名分和认可了,不管娘想杀了她们,还是把她们远远送走,那个狗男人心里能没有芥蒂么?他以后还会好好对待姐姐么?姐姐就真能从此心安了么?娘,镜子一旦摔破了,再怎么仔细黏合,始终会留下缝隙隔阂的。”


    “那你说该怎么办?”颐华长公主被小闺女说得心烦意乱。


    林银屏斩钉截铁道:“休了那个狗男人!叫他滚蛋!离开了他,我姐又不是活不下去了!”


    此话一出,贺氏不由瞠目结舌,正轻轻低泣的林银霞也呆住了,颐华长公主却是不假思索的黑脸怒斥:“胡闹!”


    林银屏一脸的不服气,特别理直气壮的反驳道:“女人给男人带了绿帽子,轻则被休,重则沉塘,怎么一颠倒过来,反而成了胡闹了?那个狗男人背信弃义,休了他都是轻的,要是我碰到这样的事,我不仅要休了他,我还要阉了他!敢背着老娘在外头风流快活,就要承担背叛老娘的沉重代价!”


    “你……阿屏,休得胡言,这么乌七八糟的粗话,你都从哪儿学来的?”颐华长公主无语极了。


    林银屏一嘟嘴:“在董家学来的,我常听那家的女人吵架来着!”随便把黑锅扣给董家,林银屏又坐回林银霞身旁,一脸认真的望着她,“姐姐,还记得那天午后,你给我染指甲,我和你闲聊的话么?”


    说服颐华长公主只是次要,最重要的,是林银霞针对此事的态度。


    “……记得。”林银霞含泪点了点头。


    林银屏轻声缓缓道:“那天,我和你讲在董家的所见所闻,聊着聊着,就说到了男人私养外室的事情,当时,我就问过你,如果姐夫背着你养外室,还偷偷生儿育女了,你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恨得想拿刀阉了他?!”


    “你和我说,你相信他,他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事实呢,他骗了你。”


    “要不是我一时兴起,求娘考察考察他,他大概还会一直骗下去。”


    “娘已经许诺过他,若他年到而立,姐姐还没生子,就叫他收一个通房,以备传宗接代之事,可他呢,嘴里答应的好好的,其实,早就在外头养了女人,还生下了儿子,他若觉着对不住你,有心悔改,那个女人的肚子,就不会再大起来!”


    “姐姐,他辜负了你的信任。”


    林银霞整个人的心情,都是乱糟糟的:“阿屏,我……”


    “姐姐,你伤心归伤心,也要想想以后,破镜难圆,倘若你原谅他,决定和他继续生活下去,你真的甘心么?那娘仨儿,你真能当她们从来不存在么?你一直心地善良,连我踩死几只蚂蚁玩儿,你都要劝我脚下留情,我可不相信,你真能看着那娘仨儿生生丧命,倘若哪一日他心血来潮,想叫两个孩子认祖归宗呢,你还要再接着忍让退步么?”


    听到这番话时,颐华长公主的眉心皱的更深了。


    “阿屏,别逼你姐姐,叫她好好静一静。”见长女伤心欲绝,摇摇欲坠,颐华长公主赶紧说了一句。


    该说的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林银屏也不想过分紧逼林银霞,毕竟,她自小接受的婚姻观念,都是从一而终,除非年少守寡,或者别的特殊情况,否则,和活生生的丈夫分道扬镳,总是十分少见的稀罕事。


    “狗男人,敢辜负我林银屏的亲姐姐!”林银屏随手从瓶里扯过一根鸡毛掸子,磨牙狞笑道,“等他来了,我非打得他找不到北不可!”


    闻言,颐华长公主顿时目露警惕道:“阿屏,你可不许乱来!”


    鸡毛掸子一下一下敲在手心,林银屏笑得邪魅异常:“娘,除非你不认我这个闺女了,否则,我非替我姐出一口恶气不可!公主我都敢打,皇子我也照打不误!”


    “这件事无非两个结果,要么,我姐忍气吞声,嗓子眼里一直憋着个苍蝇,哪怕恶心难受死了,也要强撑着光鲜面孔过下去,要么,那个狗男人身败名裂,前程尽毁,娘,倘若你是我姐,你会怎么选择?”林银屏继续攻关颐华长公主。


    颐华长公主缓缓攥紧双拳,沉沉的吐出了一口气。


    半下午的时候,林银屏正在陪伴开解林银霞,春雨忽然急冲冲来报:“奶奶,王爷来了。”


    “狗男人,总算等到他来了!”林银屏操起手边的鸡毛掸子,便雄赳赳气昂昂的要起身出门,“姐,你若不想看见他,就留在这里,我先去打他一顿再说!”


    经过林银屏一波一波的思想工作,林银霞已不再只哀哀哭泣,六神无主,她的神情依旧柔弱良善,眉心却隐隐带了几分坚毅:“阿屏,我和你一起去。”


    妹妹说的对,慕容恒就是个狗男人!


    她一直为没有生育之事,日日苦恼,夜夜自责,不知偷偷哭了多少次,求了菩萨多少回,他呢,却在外头女人孩子热炕头,一回家,还假惺惺的宽慰她,叫她别内疚羞愧,他越如此,她便越觉着对不住他。


    倘若慕容恒真对她情深意重,他绝不会欺她骗她。


    夫妻之间,连一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她才是一片真心全喂给了狗!


    ☆、爱得深沉


    林银屏和林银霞到的时候,颐华长公主那里正热闹。


    一个容貌秀美、和慕容恒颇有几分相似的稚龄孩童, 正哇哇大哭, 嘴里一口一个爹的喊叫着,腹部隆起的美丽女子, 满脸泪水,目露惊惶,仿佛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母子俩都想靠近慕容恒身边, 寻求可以遮风挡雨的庇护, 奈何, 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嬷嬷拦着, 两人只能眼巴巴的望着男人, 希望他能快点过来拯救她们。


    正上首方向,颐华长公主沉脸端坐, 旁边还站着一个阎王脸的林银诺。


    母子两个的目光,都冷冷的胶着在同一个男人身上。


    燕王慕容恒。


    “狗男人!你还有脸过来!”林银屏拎着鸡毛掸子,冷着一张俏脸,活像个女霸王般, 一阵风似闯入厅堂,不只嗓门吼得震天响, 手里的鸡毛掸子,也挥得虎虎生风,“你敢把我们一家当猴子耍,我打死你个伪君子, 死骗子!”


    噼里啪啦几声响,林银屏已在慕容恒后背,狠狠抽了三下。


    慕容恒不躲不闪,老实受下。


    落后几步进门的林银霞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喊了一句:“阿屏,你别……”


    “姐,这个狗男人如此欺辱你,你还拦着我别打他?”


    不等林银霞说完,林银屏已倏然转身,冲林银霞大声道:“你刚才没听到么?那个男娃娃,一口一个爹的叫他,那个女人又大着肚子,怀的还是他的种!他都哄得你团团转了,我在替你出气,你反倒心疼他!你脑子真的坏掉了么?”


    “不,不是……”林银霞略有一点无语,她想说的,分明是‘阿屏,你别冲动’,谁知还没说完,就被暴脾气的妹妹打断了,林银霞本想解释清楚,话到嘴边又咽下,干脆改成了,“阿屏,你打的对,打的好!”


    见林银霞如此上道,林银屏眉毛一挑,立刻要求:“我既然打得对,你还不鼓个掌,夸夸我?”


    林银霞:“……”忽然有点想笑肿么破。


    “阿屏,先别胡闹!”颐华长公主狠狠瞪了小闺女一眼,这么严肃的场合,她还有心情耍宝卖萌,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不过,小闺女抽慕容恒那几下,倒是真有点解气。


    颐华长公主既开了口,林银屏便将鸡毛掸子一收,又扯住林银霞的胳膊,迅速把她拉到离慕容恒远一些的地方。


    啪——啪——啪——


    见小闺女不再捣乱,颐华长公主正要开口问话,却听身旁传来响亮的拍掌声,颐华长公主纳闷转头,皱眉问儿子:“阿诺,你干什么?!”


    “夸阿屏。”林银诺说话一向言简意赅。


    颐华长公主十分无语,林银屏却是相当受宠若惊,天可怜见,原主长这么大,从没听过亲哥哥夸她一个字。


    “先把她们两个押下去。”颐华长公主吩咐道。


    林银屏一出场,便是霸气侧漏的路见不平一声吼,直吼的那个男娃娃连哭都忘了,此时一听说要被人押走,他心里一害怕,又立刻眼泪汪汪的大哭起来,慕容恒许是心中不忍,终是出声安慰了一句:“福儿,别怕,先随你娘出去,爹爹一会儿就去找你。”


    叫福儿的小男孩,很快安静下来,与他亲娘一起被领了出去。


    “岳母,是我对不住银霞,但是,梅娘和福儿是无辜的,请您不要迁怒她们两个。”那对外室母子一离开,不等颐华长公主开口责问,慕容恒已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摆出负荆请罪的认错姿态,“您有什么不满和怒火,都冲着我来,我甘愿领罚。”


    颐华长公主冷笑一声:“倘若我执意迁怒那对母子,你又待如何?”


    “那敢问岳母,您打算如何处置?是要了她们两个人的性命么?”慕容恒紧紧攥起拳头,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昭示着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一样平静。


    颐华长公主继续冷笑连连:“是又如何?倘若你不答应,我便将事情捅给你父皇知道,想要骨肉血脉,还是想要圣心恩宠,你自己选吧。”


    闻言,慕容恒心中一沉,实难决断。


    若他执意为梅娘和福儿求情,就等同于和长公主府闹翻决裂,失去君父的隆恩宠爱,只怕就在顷刻之间,可是,林银霞一直没有生育,福儿,还有梅娘腹中正怀着的孩子,是他唯有的两滴骨血啊,他又怎么舍得狠心割弃。


    “岳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银霞,是我辜负了她,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求您放梅娘和福儿一条生路,我可以发誓,以后再不见她们母子。”只略沉吟片刻,慕容恒便选了个折中之法。


    颐华长公主冷冷拒绝道:“不可能!”


    “岳母,求您开恩,就饶过她们母子的性命吧。”慕容恒一脸痛苦的再次哀求道。


    颐华长公主眼神如冰道:“我说了,不可能!”


    就在慕容恒心生绝望时,一道柔和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娘,您不要再逼迫王爷了。”


    却是聆听半晌的林银霞,从座椅中站了起来。


    “银霞……”听见林银霞出声表态,慕容恒立刻转头去看,只见妻子形容憔悴,气色萎靡,一副伤心过度的哀戚模样,饶是如此,她还是挺身替他求情说话,见状,慕容恒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动,“银霞,是我对不起你。”


    林银霞缓步走向慕容恒,慢慢蹲低身子,与跪地的慕容恒目光平视。


    “王爷很喜欢福儿那个孩子吧。”林银霞眼圈红肿,轻声说道。


    慕容恒很想张嘴否认,可是,望着林银霞温柔美丽的脸庞,他喉头却跟堵住了似的,说不出半个字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涩声道:“银霞,对不起。”


    “王爷很想福儿认祖归宗,有个正经名分吧。”林银霞望着曾经深爱的丈夫,又轻声说了一句。


    颐华长公主闻言,立刻震惊的跳了起来:“霞儿?!”


    林银屏眯了眯眼,倒是没有公主娘那么激动,她给林银霞做了那么久的思想工作,应该不是……完全白费功夫吧。


    “银霞,你的意思是说……”慕容恒却是心中一动,目露惊喜之意。


    林银霞轻轻吐了一口气,缓声再道:“福儿是王爷的亲儿子,没名没分的流落在外,我瞧了也是不忍心。”在慕容恒越来越亮的眼神中,林银霞微微笑起来,“我嫁给王爷八载,一直没有生个一儿半女,是我对不住王爷,现在,王爷背着我,私设外宅,私生外室子,是王爷对不住我,我们扯平了。”


    缓缓站起身子,林银霞居高临下道:“慕容恒,我们和离吧。”


    “银霞,你说什么?不,我不答应!”慕容恒本来以为,心地善良的林银霞有意叫福儿认祖归宗,谁知,她话锋一转,竟是打算和他彻底恩断义绝,慕容恒猛然站起身,一把拽住林银霞,情绪激动道,“银霞,我们年少相识,青梅竹马,又夫妻八载,你真的忍心弃我而去?我不答应,我绝不答应!”


    林银霞用力摔开慕容恒,冷冷道:“慕容恒,你也知道我们年少相识、青梅竹马?那你还忍心一直欺骗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又一次汹涌磅礴,林银霞悲愤至极道,“慕容恒,你骗的我好苦啊。”


    言罢,林银霞便甩袖离去,再不回头。


    慕容恒想去追林银霞,一只鸡毛掸子却横空出世,拦在了慕容恒的身前。


    “狗男人,你没听清我姐姐的话么?她不打算和你再过下去了!滚去找你的梅娘和福儿吧!”林银屏攥着鸡毛掸子,不加掩饰的冷嘲热讽。


    面对胡搅蛮缠的林银屏,慕容恒目露嫌恶,冷冷呵斥:“林银屏,你给我让开!”


    “哥,这个狗男人欺负你姐,又凶瞪你妹,你还要当多久哑巴啊!”见慕容恒额筋暴起、神色不耐,特别识时务的林银屏,赶紧将头一转,冲站在颐华长公主身旁当木雕的林银诺喊了一声。


    林银屏话音刚落,眼前立刻就是一花。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慕容恒已经远远倒飞出去,不仅撞翻了一架屏风,还脸色惨白的呕出了一口血。


    “滚!”林银诺一脚踹飞皇子姐夫后,只惜字如金的说了一个字。


    望着口吐鲜血,爬都爬不起来的慕容恒,颐华长公主眉毛动都没动,只冷冷吩咐:“来人,把慕容恒给我拖出去,直接丢到大门口!”


    一开始,她的确存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她不想让长女陷入舆论漩涡,饱受嘲笑非议,所以,只要悄悄处理了这件事,谁的名声面子都无碍。


    但是,如此一来,就相当于让长女忍气吞声,咽下委屈。


    明明是慕容恒做错了事,到头来,他依旧名誉无损、光鲜亮丽的当着王爷,可她的女儿呢,却要饱受煎熬,痛苦后半生,就在她迟疑难决时,儿子忽然和她说了一番话,又提了一件秘事,故而,她便干脆改了主意,这个混账无德的破皇子女婿,她还不要了她!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说服长女,谁知,她倒是意料之外的干脆果断,竟然直接提了和离。


    不用想,肯定是小闺女卖力蛊惑的!


    这小丫头,前脚怒帮夫家大嫂和离,后脚撺掇自家姐姐和离,自己也是心心念念想和离,她对和离……还真是爱得深沉呐。


    此时,叫颐华长公主又爱又愁的林银屏,正拎着鸡毛掸子,跟在林银诺身旁,一路瞧新鲜热闹般,盯着慕容恒被拖到了公主府的大门口。


    待侍卫把慕容恒丢出去,林银屏一手叉腰,一手怒挥鸡毛掸子,朝台阶之下的慕容恒破口大骂道:“你个烂了心肠的狗男人,带着你的外室和外室子赶紧滚,少死乞白赖不肯走,弄脏了我家的地面儿!”


    颐华长公主府所在的位置,住着一色儿的皇亲国戚,林银屏叽里呱啦一声吼,瞬间吸引了路上所有行人的目光。


    慕容恒过来的急,身边只带了两个随从,随从见主子跟个死狗一样被扔了出来,立刻一左一右上前搀扶,又见公主府的二姑娘,嘴巴停都不停一下的跳脚大骂,跟风凑热闹的围观群众也越来越多,主仆三个都尴尬羞恼的紧,偏偏这时,挺着大肚子的梅娘和哇哇直哭的福儿,也被公主府的嬷嬷撵了出来,三人不好丢下她们母子直接离开,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亲自来给老婆送五香蚕豆的董永琦:“……”


    他来的貌似……不是个好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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