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抢戏
薛兰馨的一跪一言,叫乱糟糟的厅堂, 立刻安静一片。
薛太太和薛玉湖母女两个, 瞬间双双喜出望外。
一个脸上迸射出悚人的狂喜之色,另一个也顾不得哀哀哭泣了, 只死死盯着董老太太,希望从她嘴里听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对她们而言,薛兰馨此时的表态,无疑是峰回路转, 柳暗花明。
薛老太太和薛老爷母子两个, 却是惊色多过喜色, 明显被震傻了的模样。
家里的姑娘尚未成婚, 就与男子有了首尾, 男人的正妻愿意自请下堂,给自家姑娘腾出正室的位置, 固然是喜事一桩,然而,当这个正妻也是自家姑娘时,两人的心情别提多纠结崩溃了。
至于董大太太, 心情则是喜怒参半,喜的是, 薛兰馨愿意自己离开董家,怒的是,她竟想让位给薛玉湖。
董大老爷和董三老爷还没归家。
董永琦早被林银屏撵走了,董二老爷被侄子气得头晕, 懒得理睬他的腌臜破事,薛家人还没过来,就已绷着脸拂袖而去。
董永琏已是一脸呆滞,董老太太似乎也没反应过来,表情同样怔怔的,林银屏在嗑瓜子看戏,唯有被唬了一大跳的董二太太,迅速给了反应:“你这孩子,说什么疯话呢?!哪有妇道人家自请和离的?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薛太太恨恨瞪一眼多嘴的董二太太,然后盯着薛兰馨笔直的背影,语气急切道:“兰馨,你此话当真?”
“胡闹!”董老太太终于回过神了,她板着脸,怒道,“你是我家明媒正娶进来的媳妇,哪有让出正室之位的道理?”尤其,还要让给薛玉湖这种厚颜无耻的女人,她才不可能答应!
董大太太抿了抿唇,暂不表态。
“老太太。”薛兰馨跪在地上,清丽的面孔上满是哀婉幽绝,“我是个没用的,嫁入董家六载,一直惹大爷不开心,也未给他生下一儿半女,每每想到老太太待我的慈爱,我就觉着惭愧极了,老太太,大爷与玉湖妹妹想来是两情相悦,才会情不自禁逾了礼数,她已经成了大爷的人,我与她姐妹一场,也不忍心看她为妾……”
泪水缓缓流淌下来,薛兰馨轻声再道:“求老太太成全我的和离之请吧。”
“不行!”董老太太语气坚决道,“你和琏哥儿的婚事,是老侯爷在世时订下的,绝对不能半路毁了!”
董大太太忍不住插嘴道:“母亲,兰馨既有意求去,不如就成全了她吧。”
“说的这叫什么话,我瞧你是昏了头了!”董老太太一拍桌子,冲董大太太破口大骂道,“这么贤良的好媳妇不要,你莫非真想薛玉湖给你当儿媳妇?”
董大太太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薛玉湖不知廉耻,怎么配得上琏哥儿?”她是想撵走薛兰馨,再娶一个顺眼的高门贵女回来,至于薛玉湖,叫她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此话一出,薛玉湖立刻惨白了脸,薛太太的表情也是难看不已。
董老太太吼了董大太太一嗓子:“那就闭上你的嘴!”
大儿媳妇的心思她明白,但她不能答应这么做,老头子在地底下会不安心的。
董大太太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却朝董永琏猛使眼色,叫他出声表个态。
“祖母,孙儿要与薛兰馨和离!”董永琏说这番话时,语气毫不犹豫,“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若非祖父独断专行,我根本不会娶她为妻,我与她再过十年,二十年,依旧还是一对怨偶,如今她既有心和离,我又无意与她,祖母何不高抬贵手,叫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呢。”
闻言,董老太太无比恼火道:“琏哥儿,你胡说八道什么!”
“孙儿没有胡说,求祖母成全!”董永琏一脸执拗道。
薛太太眼神闪了闪,忽然扭头冲薛老太太和薛老爷哭道:“母亲,老爷,你们倒是说句话啊,老侯爷当初会与咱家结亲,也是为了报答公爹的救命之恩,姑爷与兰馨婚后一直不睦,现在彼此都有和离之意,玉湖也是薛家的骨肉,又已失身给了姑爷,我们两家再结一回亲,也并无不可呀。”
她一边哭诉,一边悄悄掐了下女儿。
薛玉湖得了母亲的提醒,便也朝董永琏哭起来:“姐夫,你不是说喜欢我么,要不然,我怎么会同你……倘若你不要我,我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啊,求求你,你给我一条活路吧。”
孙女和孙女也是有差别的,薛兰馨是前儿媳生的闺女,薛玉湖却是亲侄女所生,薛老太太心里的天平,自然更偏心薛玉湖一些。
“儿呀,你看这事闹的。”薛老太太痛心道,“玉湖年幼,这才犯了糊涂,兰馨懂事,知道心疼妹妹,要不……”
薛老爷十分纠结。
两个都是他的亲女儿,不管舍弃哪个,他心里都堵得慌。
不等薛老爷纠结出所以然,林银屏已又嗑着瓜子,跳出来抢戏了:“就这么一件小事,我的瓜子都快嗑完了,你们还没商量出个最终结果,这速度也太慢了。”
林银屏一张嘴,董老太太就头皮发麻,直觉没好事发生。
果不其然,下一秒,董老太太的预感就成真了,只听林银屏笑眯眯接着再道:“不如我给你们断一断官司啊。”
薛太太顿时目露警惕道:“你?”这位董家的二少奶奶,刚才可是一直站帮薛兰馨的。
林银屏没睬薛太太,目光一转,先看向了董永琏,他正因薛玉湖的一番哀戚之语动容中:“大哥,我且问你,你确定要与大嫂和离?”
“当然!”董永琏强忍对林银屏的厌恶,答了她两个字。
要不是林银屏大嚷大闹,把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他也不用被亲娘和祖母骂得狗血淋头。
问罢董永琏,林银屏又转视薛兰馨,单刀直入再问:“大嫂,你确定要与大哥和离?”
薛兰馨回答的十分体贴良善:“大爷既与玉湖妹妹两情相悦,我自愿退位让贤,成全他们这一对有情人。”
闻言,林银屏抚掌而笑,朗声道:“好,我宣布,你们可以和离了!”
董老太太目瞪口呆之余,终是没忍住呵斥了林银屏一句:“琦哥儿媳妇,不可胡说!”
因林银屏总算说了句人话,董大太太决定少讨厌她一点点。
“老太太,我哪里胡说了?”林银屏靠在椅背里,依旧悠哉悠哉的嗑着瓜子,“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大哥既不喜欢大嫂,你把他们强行绑在一块,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叫他们痛痛快快和离了,重新再各自婚配,大哥娶个可心的婆姨回来,不就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了,老太太,家和,万事才兴啊。”
董老太太绷着脸,面色不虞道:“可这婚事是老侯爷订下的!”
“老侯爷订下婚事的本心,也是希望看到孙子孙媳妇和和美美过日子的吧,但是,大哥夫妇的日子不是过不下去了嘛,老太太,你要是真心疼大哥,就该遂了他的心愿,同意他与大嫂和离。”
董老太太沉着一张老脸,依旧不松口:“不行不行,兰馨并无大错,如何能叫她背负上不好的名声。”
林银屏勾了勾唇,嘴角微讽。
“老太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嫂好歹是恩人的亲孙女,既嫁了过来,咱家就该好好对待人家,可是呢,大伯母整天欺负压迫她,大哥对她一直不冷不热,你也不说出面管一管,就叫她这么一直苦苦熬着,如今人家不顾名声,自愿求去,大伯母和大哥都无二话,你反倒站出来做好人了,老太太,你吃斋念佛,以慈悲为怀,怎么偏对大嫂这么狠心呢。”
林银屏这一番讥讽指责,叫董老太太立刻涨红了老脸,宛如猪肝。
“真不知你家是在报恩,还是在报仇。”林银屏咬开一粒胖瓜子,面露鄙夷之色,“她嫁到你们家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这些话说的实在有些重了,董二太太赶忙出声阻止了一句:“银屏,不可乱说。”
薛兰馨面上无异,心里却悲戚动容不已。
听从父母之命嫁到董家,她可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嘛。
这么多年了,总算有一个人替她说了句公道话。
“我哪里乱说了?怎么,既然敢做,还怕人说啊,打量旁人都是瞎子聋子啊。”有原林银屏的金手指在,林银屏毫无压力的仗义执言,“老太太顾念老侯爷的心意,不愿断了和薛家的姻亲,呶,那不是还有一个哭着喊着想嫁进来的薛姑娘么,姐姐求去,妹妹进门,既不断了两家的姻亲,又能叫大哥心满意足,如此两全其美,老太太何乐而不为呢。”
董老太太被林银屏的一番抢白,说的羞恼不堪极了:“大房的事与你没关系,你少掺和。”
“怎么与我没关系?”林银屏脸色一肃,与董老太太针锋相对道,“我也是嫁进董家门的孙媳妇,你能对大嫂的死活置之不理,难保董永琦以后欺负我了,你也叫我忍气吞声,和他一块苦哈哈的熬日子,今儿这事,我还就管定了!”
一旁的董二太太在心里恼道:就你这霸道无礼的性子,我儿子哪敢欺负你!
林银屏不知道董二太太忧郁的小心思,她只目光一厉,朝董老太太字正腔圆道:“要么,你答应大嫂与大哥和离,要么,你叫大哥立下一个保证书,从此以后和大嫂好好过日子,若违誓言,就叫他永绝仕途,断子绝孙!”
撂完这些狠话的林银屏,深觉自己像一个大反派。
☆、人心
董老太太倒抽了一口冷气。
永绝仕途,断子绝孙?
这誓言未免也太恶毒了。
对男人们来讲, 功成名就光宗耀祖, 繁衍子嗣传宗接代,是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件大事, 这两件事要是统统都黄了,他们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董老太太气急,龇牙斥道:“胡闹,这种保证岂能浑立!”
林银屏难掩失望之色, 轻飘飘的感慨起来:“既不答应大哥大嫂和离, 又不肯出面勒令他们好好过日子, 看来, 老太太这是嘴里念着佛, 心里住着魔啊,我算是瞧明白了, 原来最不愿大哥好好过日子的人,竟是您老人家呀。”
“你……你浑说什么……”董老太太被林银屏的胡说八道,气得浑身打颤。
林银屏眉梢一扬,驳斥道:“我哪里浑说了, 大哥都一再表示,他不想和大嫂过日子了, 大嫂也知情识趣,自愿离开董家,你偏偏一直拦着不许,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你要是真心疼大哥, 那就同意人家小两口和离呀。”
今天的林银屏,着实叫董大太太又喜又恨。
喜的是,她竟然支持薛兰馨和离,恨的是,她今天骂完儿子又骂自己,一点都不知道给人留面子!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董大太太心中念头一转,也假装同意道:“琦哥儿媳妇说的有道理。”把薛兰馨撵出董家门,才是重中之重,至于薛玉湖那个丫头片子,想进门却是纯属做梦,“母亲,你就应了吧,两个孩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你就疼疼琏哥儿吧。”
“求祖母成全!”董永琏噗通一声,朝董老太太直直跪下了。
薛兰馨也随后刷了一下存在感:“求老太太成全!”
见状,薛太太也赶忙高声附和:“二奶奶说的对极了!正是这个理呢。”
林银屏无语的翻了个大白眼。
这个薛太太,薛玉湖莫不是她从臭水沟里捡回来的?董家大房这么大一火坑,别人跑还来不及,她却巴巴儿的推闺女往里头跳,这分明是个后妈吧。
“你……你们……”董老太太感觉很受伤,她明明是一番好意啊。
薛董两家都有人下场参战了,林银屏便暂时收声,在一边冷眼旁观。
原著里也是这样,针对薛兰馨提出的和离之请,董大太太母子和薛太太母女均是喜出望外,唯有董老太太是个坚定的反对者,但是,她的意志再坚定,也经不住董大太太的一再哭求,以及董永琏的软磨硬泡,所以,薛兰馨最终也拿到了和离书,只不过中间多耗费了好几日的功夫。
林银屏会下场搅局,不过是想快刀斩乱麻,叫薛兰馨早点拿到和离书。
早点和董永琏解除夫妻关系,她才能早点离开这个噩梦之地。
等两家人争执了一会儿,林银屏便继续下场参战:“老太太,您瞧,大伯母、大哥、大嫂,以及大嫂的娘家人,都对和离之事无异议,你一个人继续拧巴别扭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啊。”
董老太太轮番遭受劝说攻击,已有些心神俱疲,此时不免松了些口风:“此事容我再考虑一下。”
“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林银屏抓住机会,趁势追击,“大哥若愿意和大嫂好好过日子,还用使性子到今天?叫我说,老太太,您还是现在就给个准话吧,要么同意和离,要么叫大哥立下保证书,如若不然,呵呵,我是个心直口快的,要是在外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还望老太太不要和我见怪。”
董永琏和薛玉湖私通的事情一旦公开,薛玉湖固然会被议论没有廉耻,董永琏同样落不下什么好名声。
两府为了各家的名声,肯定不会去外头肆意嚷嚷。
但林银屏无所谓呀,荒唐胡闹的事情,原身做的多了去了,也不多这一件半件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董老太太又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这个孙媳妇,到底是什么奇葩品种,还真是逮谁欺负谁呀。
林银屏笑眯眯道:“老太太,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嘛,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威胁不威胁的话,听了多叫人心寒,我也是为了大哥以后能过上好日子,这才催您快点做出决断呀。”
董老太太被挤兑的险些吐了血。
你早上还骂他是猪、是窝囊废呢,怎么转眼的功夫,又变成为他考虑的好弟妹了!
“老太太,求您答应了吧。”董大太太继续再接再厉。
董永琏也跟着发狠表态:“祖母,反正我与薛兰馨是过不下去了的,那劳什子的保证书,我绝对不会立的,您就死了这条心吧!”
“到底夫妻一场,大爷虽对我无情,我也盼着他能找个可心人,以后高高兴兴过日子,老太太,我不怕名声有碍,您不用为了我,闹得阖家不愉,骨肉生隙,那我可真成罪人了,老太太,求您应了吧。”薛兰馨神色哀哀的望着董老太太,泪盈于睫道。
孤军奋战无人支援的董老太太,终于撑不下去了。
“罢了,罢了,随你们便吧。”董老太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沧桑。
见状,林银屏抚掌再笑:“我就说嘛,没什么官司是我断不了的,如今官司已经明了,我们便结个案吧,冬雪,派人去京兆府,就说府里有和离事务要办,寻两个书吏过来一趟。”
“今天百官休沐,衙门封印,应该不办理公务,况且,天色已晚,就算有轮值官员,只怕也早下衙回府了……”薛太太目光一闪,忽然说道。
林银屏把玩着甲色明媚的纤细手指,声音冷淡,言辞却嚣张:“我说能办,京兆府就必须能办,你家也别闲愣着,叫人去把当年的婚书取过来吧。”
薛太太并未干脆应下,反而语气柔柔的问道:“二奶奶,兰馨与姑爷和离的事算定了,那玉湖再和董家联姻的事儿……”
闻言,董大太太双眼一瞪,就想骂薛太太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少痴心妄想了。
“薛太太,你急什么?”赶在董大太太发飙之前,林银屏抢先接过话茬,“事情要一件一件挨着办,这儿还没和离呢,你就急吼吼的想嫁亲闺女,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大嫂的感受?唉,也难怪,到底不是亲娘,叫你对她关怀备至,确实有点太难为你了。”
薛太太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红一阵,讪讪的不吭声了。
董大太太也默默咽回到嘴边的话,嘴角忽然勾出一抹恶劣戏谑的细微笑容。
“还不派人回薛府拿婚书?”林银屏睨着眼珠子乱转的薛太太,气定神闲道,“刚才嚷的那么欢,别是事到临头,又想反悔了吧。”
古代和离,也讲究双方你情我愿,协商一致,林银屏已利用特权,替薛兰馨搞了一把上门|服务式的和离,要是薛太太忽然不配合,难不成还要她再仗势压人一回?
哎,不要总逼她当暴躁小公举嘛。
让薛兰馨离开董家,此事势在必行,不然,怎么给闺女腾出正室的位置,但是,薛太太还是想得到一个明确的保证,万一薛兰馨真的和离了,董家又拒绝娶闺女进门,薛家岂不是鸡飞蛋打,要与董家彻底断姻了么?
“二奶奶说笑了,我们既同意了,自不会反悔,只是……”薛太太故意做出欲言又止的姿态。
林银屏却不接招,只道:“既然没想反悔,那就遣人去取婚书呀,别磨磨蹭蹭的。”
薛太太无奈,只能明着说道:“二奶奶,你刚才也瞧到了,贵府的老太太和大太太,并未应允让玉湖随后进门,万一兰馨和离了,玉湖又进不了董家门,我们薛家岂不是要吃哑巴亏?”
林银屏继续嗑起瓜子,眉毛一挑:“所以,你这是在和我讨价还价?”
“薛太太,麻烦你搞清楚,我就是个吃瓜子凑热闹的,会站出来替你们断官司,也是受不了你们撕扯半天,也没商讨出一个正经结果,咋地,你还准备赖上我了?我劝你可别打错了主意,我能因为心情好,叫你们大部分人称心如意,也能因为心情变差,叫你们心中所想全部落空!”
林银屏冷冷一笑:“若是衙门的书吏到了,我还没见到你们两家的婚书,这桩婚事,你们就甭想再离了!哼!”
见林银屏说翻脸就翻脸,薛太太顿时心头一凛。
“老太太,什么时候摆晚饭啊,我饿了。”警告威胁完薛太太,林银屏将头一转,冲坐在上首的董老太太笑眯眯道。
望着没事人一般的林银屏,刚才差点被怼到心肌梗塞的董老太太:“……”
晚饭很快摆了上来。
别人都食不知味,唯有林银屏一人大快朵颐,她一边吃还一边评价,郁闷的董老太太险些驾鹤归去,用过晚饭,又喝过清茶,不多时,京兆衙门便来了两个书吏。
经过一番思量商议,薛家人到底取了婚书过来。
薛老太太和薛太太想的是,薛兰馨若不和离,薛玉湖最多只能当个妾,若是正室之位悬空,还勉强有机会搏上一搏。
薛太太心里更多了一层算计,就算亲闺女当不上正妻,能叫薛兰馨落个和离弃妇的下场,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薛老爷思虑的则是,董家江河日下,大房愈发不成气候,二房虽和长公主府联了姻,观那董二奶奶的气势态度,丝毫没有把薛家放在眼里,想来以后也难依附上。
罢罢罢,与其叫长女留在董家受辱,还不如救她脱离苦海,向前岳家卖个好。
听说,前大舅兄在地方上政绩卓然,颇受陛下夸赞器重,近来,又隐隐传出有调他回京的风声。
唉,正经亲家是靠不住了,他也要为自己多打算一条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从26章开始倒V,已经看过的小可爱不要误买噢~~~~~~
☆、一视同仁
衙门书吏到的时候,福安堂内一派和睦融融, 没有半点剑拔弩张的氛围。
要不是提前知道来干什么, 两个年轻的书吏险些以为,董薛两家这是在缔结姻亲呢。
“我们这儿已议妥了, 你们写两份和离书来。”林银屏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了起来,把两家和平友好协商、聘礼嫁妆分割等事宜,一一交代完毕后, 便又道, “好了, 你们可以用墨下笔了。”
纸笔早已备下, 其中一个姓孔的书吏, 立刻当众书写起来,另一个则翻出了两枚印章。
屋内无人说话, 十分安静,只有孔书吏写字的轻轻动静声。
孔书吏的业务技能相当熟练,很快就写好了两份和离书,他先吹干上头有些湿润的字迹, 又接过同伴递来的印章,分别盖了两个戳, 自己签字画押完,这才道:“可以了,谁先来签押?”
董永琏从椅中起身,一马当先道:“我先来。”说罢, 便刷刷刷签下大名,又沾了红泥,摁下了自己的拇指手印。
薛兰馨随后也上前签了名字,摁了手印。
和离书既然生效了,婚书自该作废一下。
作废印章在婚书上咣咣盖了两下后,董永琏和薛兰馨的夫妻关系,从此正式解除。
和离事宜已基本办妥,只差更改户籍那一项了,林银屏便随口提了一句,孔书吏当即表示,此事连夜就能办好,林银屏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冬雪,叫人好生护送两位大人出府。”
冬雪应了一声,便领着两个衙门书吏告辞离开。
三人一离开,薛玉湖便身姿袅袅的走了出来,刚才的场合,她不方便在场,便一直待在隔壁的屋里。
“既然都如愿了,就不要再打扰老婆子的清静了。”这一天的董老太太,当真是又气又累,见长孙夫妇和离的事情,已经彻底尘埃落定,她便耷拉着一张老脸,神色不快的下起了逐客令。
林银屏率先起身,一脸笑盈盈道:“祖母好生歇着,我先告辞了。”
董老太太一点都不想搭理次孙媳妇。
要不是她在里头搅和,事情何至于闹到这一步田地。
薛玉湖一现身,便拿一对儿水汪汪的大眼睛,朝董永琏暗送秋波,董永琏神色一动,就想朝她走过去,见状,董大太太立刻大怒,她冷着脸拽住儿子,正要低斥他几句,外头忽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声。
“放肆!琏哥儿和他媳妇和离,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人告诉我一声!当老子是死人不成!”
闻声,林银屏不由嘴角一抽。
原来是遍寻不到踪迹的董大老爷回来了。
吼声落下不多久,一个身材发福的高大人影,便摇摇晃晃闯了进来,他甫一入门,便带来一股浓重刺鼻的酒气。
林银屏嫌恶的皱了皱眉,拿帕子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也不知道老爷今儿哪闲逛作乐了,派人寻了一大圈,也没找到您的影子。”董大太太早已和丈夫两相生厌,见他满身酒气、醉眼朦胧的回来了,便吊起一把嗓子,熟练无比的冷嘲热讽道。
董大老爷在屋中站定,恼怒道:“就算没找到我,也该等老子回来再做决议!”
“便是你回来又如何?老太太都点头同意了的。”董大太太不慌不忙道。
董大老爷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便冲董老太太抱怨起来:“娘,我可是一家之主,儿子不在家,你就同意他们和离,这叫儿子的脸面往哪儿搁。”
闻言,董老太太的呼吸一滞,愈发心累了。
“现在想起来自己是一家之主了?那一家之主的责任,你可尽到了半分?”满腹的怒气朝胸口涌去,董老太太不由恨恨的骂起来,“琏哥儿会吵着闹和离,还不都是你做的孽!上梁不正下梁歪,好好儿的孩子,都跟着你学坏了……”
屋里都是知情人,董老太太也不藏着掖着,便把长孙干的丑事,全部抖给了长子知道。
抖落丑事之前,董老太太忍不住又骂了几句长子。
“你是个荤素不忌的,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你儿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堂堂的侯府世子啊,他竟然和小姨子滚在了一起,还叫他媳妇和琏哥儿媳妇逮了个正着,你说说……”一提起这件恶心事,董老太太就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混账孙子,“你们爷儿俩,真是把董家的脸丢尽了!”
当着一堆人的面,董大老爷被亲娘骂的狗血淋头,脸上自然不好看。
他不好冲老娘发火,便借着酒劲儿,教训起儿子来。
用力甩出去一巴掌,直把董永琏打了个趔趄不稳。
董大太太惊呼一声,赶忙扶住儿子,怒声斥道:“你又发什么酒疯?!”
董大老爷指着董永琏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个混账东西,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事,便是多养几个小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小姨子是你能碰的人么,如此没有纲理伦常,简直畜生不如!”
林银屏被董大老爷的话逗乐了。
教训儿子的同时,还不忘替自己辩解开脱,真是够臭不要脸。
骂完儿子,董大老爷又骂自己的黄脸老婆,态度相当理直气壮:“还有你!到底是怎么管家的!琏哥儿那么大一活人,偷偷摸进了小姨子的院子,你竟一点也不知道,要是你警醒些,拦下了他,还会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么!娶妻娶贤,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个不贤婆娘!”
董大太太被厚颜无耻的丈夫气疯了,当即叉腰回嘴道:“董海阳,你竟敢说我不贤?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进你董家门二十多年,替你孝顺公婆,为你生儿育女,你是怎么待我的,芝麻大的小官,你都保不住,整日花天酒地,没完没了的讨小老婆……”
“都给我住口!”
额筋狂蹦的董老太太,突然大吼了一声:“想吵架,回自己院里吵去,还嫌今天没丢够人么!滚滚滚,全部都给我滚出去!”
董老太太一发飙,董大老爷夫妇立刻止住了吵嘴声,但两人脸上的神色,依旧盛怒难平,无声的互相怒视中。
“你们都先出去吧。”董二太太扶着董老太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老太太该歇着了。”
除董二太太以外,所有人都退出了福安堂。
一出门,董大太太便扯着儿子,气鼓鼓的扬长而去,董大老爷似乎还没教训够妻儿,顾不上搭理薛家的人,也骂骂咧咧的追着走了。
月色如水,凉风习习,两只大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
望着董永琏被强行拉走的背影,薛玉湖轻轻跺了跺脚,眸中满是羞恼幽怨。
薛太太也眉心一厉,脸色难看。
林银屏淡淡瞥一眼薛太太母女,便下了逐客令:“时辰不早了,几位也该家去了,恕不远送。”
薛老爷想表达对长女的慈父心肠,便温声问了一句:“馨儿,你预备哪一日回府?为父派人过来接你回家。”长女虽然已经不是董家妇,但一应的陪嫁之物,还需要留下收拾整理,是以,要耽搁几日才能正式归家。
大红灯笼映着薛兰馨的脸庞,有些明暗游离不定,她欠了欠身,安静道:“多谢父亲关心,女儿暂时不想家去,打算先到庄子里住一阵。”
那个她被活活勒死的薛家,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足一步!
听了薛兰馨的话,薛老爷并没有不悦生气,他只微一沉吟,便叹气道:“也好,你就在庄子里,先散散心,等风头过了,爹再接你回家。”
薛兰馨嘴角微讽的扯了扯,面上却依旧恭顺尊敬:“谢谢父亲。”
“兰馨,你要去庄子里独住散心,我们不好拦着,但你的嫁妆,总不能也一并抬去庄子吧。”见薛兰馨暂时不打算回娘家,薛太太不由目光一闪,假装斯文和气的说道,“来来回回折腾,还不够费事的。”
能顺利摆脱董家,已是幸事一桩。
金银细软银票之类的东西,她早已清点收拾妥当,至于旁的东西,暂时也顾不得计较了。
薛兰馨正要说‘嫁妆自然会先运返薛家’,却听一道脆丽的嗓音插了进来。
“我大嫂的嫁妆,抬去哪里存放,跟你有什么关系!”林银屏上上下下打量着薛太太,神色鄙夷的嗤笑一声,“薛太太,你只是个后娘,又不是亲娘,我大嫂的嫁妆就是一把火烧了,也和你没有半文钱关系,你瞎嚷嚷个什么劲儿!可闭上你的臭嘴吧。”
原著里,薛太太不仅想要薛兰馨的正室之位,还眼红贪图她的丰厚嫁妆。
“二奶奶,你说话怎的如此难听。”薛太太被骂的眼圈一红,委屈极了,“我虽是后娘,却也一手抚养兰馨长大,拿她当亲闺女待的,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如今她长大了,她的事情,我竟连问都不能问上一句了么?”
林银屏毫不客气的‘呸’了一声,啐骂道:“你要是真拿我大嫂当亲闺女,怎么还不快打死薛玉湖?”
“你说什么?”薛太太被吼的目瞪口呆。
林银屏冷笑一声:“背着亲姐姐,和姐夫逾礼偷欢,教出这么没脸没皮的闺女,要是别的人,恐怕早就臊死了,可薛太太你呢,却巴不得我大嫂早点和离,好叫自己亲闺女上位!少再摆你的慈母款了,没得叫人看了恶心想吐!”
这话骂的实在难听,薛太太只觉被扇了一巴掌般,面皮火辣辣的生疼。
“二奶奶,你怎能如此冤枉我,兰馨和离,是她自己提的,让位给玉湖,也是她自己说的,又不是我逼她的呀!”薛太太哭着喊起了冤枉。
林银屏又大大的啐了一口,继续噼里啪啦的骂人:“要不是薛玉湖和董永琏勾搭成奸,叫她伤透了心,她会自暴自弃、不顾名声、主动提出要和离么?归根结底,你亲闺女就是祸害源头,就是打死也不为过!她还想嫁进董家,当我林银屏的大嫂,我呸,她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她配么她!”
一面骂,林银屏一面拿眼看薛玉湖,劈头质问道:“薛玉湖,你自己说,你配么?你配么?你配么?!”
重要的事情,必须说三遍。
继薛太太被骂哭后,薛玉湖也掉起了金豆子。
妻女接连被羞辱,薛老爷脸上也有点挂不住,更别提满脸褶子的薛老太太了。
薛老爷正想说‘咱们先回家’,林银屏的毒舌已喷到了他身上。
“还有你,薛大人,你也算个当爹的?亲闺女在婆家受尽了欺辱,你可有替她说过一句话,出过一回头?但凡你护着些,我大嫂能一天天熬油似度日么?”
今晚的月色不错,一个也是骂,两个也是骂,别人都骂了,单独落下薛老太太也不好。
林银屏是个一视同仁的性子,所以,她怼完薛老爷,又朝薛老太太攻击开了炮:“听说我大嫂和薛玉湖,都是自小养在你屋里的,我大嫂被你‘养’的温柔贤淑,怎么轮到了薛玉湖,就变成了这副德行?你老人家和这个孙女有仇么,怎么专门把她往歪路上养啊……”
薛太太和薛玉湖心术不正,满肚子都是毒水。
倘若薛老太太和薛老爷稍微对薛兰馨上心些,她也不会在被陷害之后,就被薛太太母女迅速下手弄死。
重来一世,薛兰馨先下手为强,除了早已叛主的绿丝,又主动设下陷阱,引薛玉湖和董永琏跳进来,这才暂时解了隐藏危机,薛老太太和薛老爷会爽快同意薛兰馨和离,肚子里也是各有盘算,才不是真的想救她脱离苦海。
要是真有那个长辈慈心,还用等到今时今日?
说到底,薛兰馨这些血脉至亲,还不如完全没有呢。
“都给我赶紧走,别脏了我家老太太的地方!”林银屏把薛家人挨个骂了一遍,便继续接着撵人,“都是薛玉湖不知检点,才气得我家老太太浑身不舒坦,我告诉你们,我家老太太要是被气出个什么好歹,我和你们薛家可没完!还不给我立刻消失,怎么,还等着我扫榻相迎,把你们奉为贵宾么!”
林银屏嚷骂的声音非常高,便是屋里的董老太太有些耳聋,也听的一清二楚。
“你也没少气我!”林银屏不在跟前,董老太太顿时一拍大腿,气冲冲的嘟囔了一句。
对儿媳妇大有意见的董二太太,立刻附和了一声,同仇敌忾道:“当初,我就说,这门亲事不能做,她跋扈厉害的名声,在勋贵圈里是出了格的,偏老爷不听劝,执意给琦哥儿定了她。”
“糊涂!你也给我闭嘴!”
二媳妇附和的一番话,叫董老太太不喜反怒:“长公主府的联姻,是咱家想拒就能拒的么?万一长公主记恨,在官场给你男人穿小鞋了怎么办?老二可是咱家唯一的顶梁柱,他要是也倒了,我们董家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被婆婆斥责一通的董二太太,扁着嘴不吭声了。
董老太太想了一想,又道:“她脾气厉害是不假,但只要她向着咱家,向着琦哥儿,便是性子泼辣些,我也认了。”
董二太太忍不住再辩驳:“今儿这遭事,您老不允琏哥儿夫妇和离,她张嘴讽刺,闭嘴要挟,可半点没向着咱家。”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董老太太狠狠瞪了二媳妇一眼。
话一出口,董二太太就自感失言.
被晚辈蹬鼻子上脸,便是脾气再好的人,也是要恼的,她刚刚的话,无异于往伤口撒盐,婆婆不生气才怪,是以,望着董老太太凶巴巴的眼神,董二太太又讪讪的闭了嘴。
“唉,琏哥儿两口子的日子,眼瞅着是过不下去了,一个月里头,琏哥儿能往正房住两回,已经是阿弥陀佛烧高香了,再这么僵下去,别提已经圆房三年,就是再等三年,兰馨也不一定能生个嫡子出来,罢罢罢,他们和离了也好。”烛光摇曳,董老太太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想通了一般。
董二太太忍了又忍,还是憋不住张嘴:“那薛玉湖怎么办?毕竟是琏哥儿的人了,到底是叫她进门,还是……”
“她是亲戚家的姑娘时,我不好把她怎么样,她要真愿意进门当妾,呵呵……”董老太太冷笑一声,神色难得一见的厉害狠辣。
福安堂外。
撵走了薛氏一家四口,林银屏看着薛兰馨,说道:“外头挺凉快,我们略散一散?”
薛兰馨点点头:“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10000,先更5000,晚点还有5000~~
☆、对原著搞破坏
夜风舒爽,月光皎洁。
林银屏和薛兰馨肩并肩, 悠哉悠哉的离开了福安堂。
两人身后, 丫鬟们不远不近跟着。
“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两人走至一处湖边时, 薛兰馨忽然张嘴,打破了一片沉寂。
银色月光倒映在水里,夜风一吹,湖面上便轻漾起粼粼水波, 景致如画, 林银屏瞧的心情松阔, 便驻下脚步, 笑着摆了摆手:“我不过是闲着无聊, 喜欢凑热闹罢了。”
“你有心也好,无意也罢, 总之,你的确帮了我一个大忙。”薛兰馨也停了步子,目光落在夜幕下的湖水,神色悲戚道。
重生归来, 董家和薛家就是她的两场噩梦。
董老太太做寿当日,她被人设计陷害, 与小厮偷情有染,任凭她如何解释,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继母提议带她回府避风头, 当时的她,把薛家当成遮风挡雨的港湾,谁知,一回到薛家,继母便翻了脸,撺掇祖母父亲把她关进柴房,又趁夜深人静之际,先拿麻绳生生勒死她,再伪造出她投缳自尽的假象。
幸亏老天开眼,让她重回尚未被陷害的时光。
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哪怕手段下作,名声尽毁,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先不说这个了。”
薛兰馨顺利从董家脱身,只是暂时摆脱了危机,薛太太不是善罢甘休之人,后头还有阴招等着薛兰馨。
对薛太太来说,简简单单毁了薛兰馨的名声,还远远不够。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彻底拔了继女这颗眼中钉,还有莫氏留给薛兰馨的丰厚嫁妆。
“依我瞧,你那继母不是个好的,恐怕不会让你有安生日子过,离开董家以后,你有什么打算?若是有为难之处,尽管找我开口。”林银屏背着手,俏生生的立在月色之下,清湖之畔,“天天闲着没事做,我都快无聊死了。”
薛兰馨:“……”
所以林银屏是闲着太无聊,才故意各种找茬搞乐子嘛。
真是同人不同命。
林银屏虽帮了她不小的忙,薛兰馨谨慎起见,并不敢将计划和盘托出,便只简单答了几句:“我能有什么打算,左不过是到庄子里避着,玉湖想进董家的门,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我继母要为她的事头疼,哪还有闲功夫折腾我。”
与董永琏和离,脱身离开董家,是她计划的第一步。
接下来,她要秘密前往江南,去投奔外祖母莫老太太。
她故意说要去庄子里散散心,一是真的不想再回薛家那个肮脏之地,二也是为了方便江南之行,上一辈子,她的名声明明已经被搞臭,被董家休弃是迟早的事,饶是如此,继母还是不肯放过她,没道理这一世就会大发善心,不再对她下黑手。
总之,她势单力薄,京城不是妥善的安居之所,她必须赶紧离开。
闻言,林银屏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她才接着道:“我听说,你有个舅舅,好像在南方外任,你祖母是个偏心眼儿,你爹是个糊涂蛋,你后娘又是个蜂尾针,全都是些靠不住的,你舅舅要是个好的,你不如写封信过去,把你的遭遇说一说,他若惜你怜你,定会庇护于你。”
听了林银屏的建议,薛兰馨心下立时一跳,不由动了动嘴唇:“我……”
“怎么?难道你舅舅也是个冷血无情之人?”林银屏故作惊讶的感慨一声,“你不会这么倒霉吧。”
作为一个看过原著的人,林银屏怎会不知,薛兰馨早就筹划好了一切。
她不愿吐露心中打算,也并非很难理解,林银屏留给薛兰馨的印象,恐怕还是那个刁钻跋扈、无理取闹、酷爱找茬的娇蛮大小姐,如今壳子下的人,虽然换了一个,咳咳,她好像也没干过啥好事,见谁怼谁,活脱脱还是一个女霸王模样,这样子的她,确实难以获得薛兰馨的全副信任。
若是薛兰馨下江南之旅顺畅,她自不会多管闲事。
但是,这明显不可能。
薛太太的心肠没有最毒,只有更毒。
原著中提过,薛玉湖跳进薛兰馨挖的坑里后,董大太太也是不肯答应她进门,薛太太一面为亲闺女的事情焦头烂额,一面还不忘派人盯着薛兰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所以,薛兰馨遮人耳目的举动,并没有完全奏效,早就暴露了的。
得知薛兰馨的打算后,薛太太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等她启程离京后,唆使自己的娘家兄弟,买通了一伙儿强盗,在途中对她杀人夺财。
作为女主角,薛兰馨自然死不了,千钧一发之际,她被英雄救美了。
救她的人是书中的男主角,也就是五皇子越王慕容恪。
越王慕容恪有野心有抱负,奈何上头的兄弟太多,为了韬光养晦,他便给自己立了个风流形象,每次被皇帝派去办差,把差事干的漂亮利落之余,总不忘顺便猎个美色,给自己的功绩上再抹点瑕疵,免得太子把他当成最大的肉中刺。
如此这般,慕容恪的王府后院,当真是姹紫嫣红,四季如春。
薛兰馨初进王府的时候,只是一个上不了皇家玉牒的夫人。
在生下儿子之后,才混上了一个侧妃,虽然她最后当上了一国之母,但一路历尽坎坷、遍生波折,直到故事的结尾,她才真正过上安静舒心的日子。
原著中提过,如果不是无路可选,薛兰馨根本不愿意给慕容恪为妾,所以,两人最开始的时候,关系十分不好,薛兰馨总是冷着慕容恪,直到在各种催化事件的作用下,两人才渐渐交了心,缓和了关系。
林银屏不是想阻拦薛兰馨下江南投奔莫家。
她只是希望她能顺利南下,不要遇到强盗的截杀,也不要再遇到慕容恪。
喜欢薛兰馨的那个莫家表哥,还对她念念不忘,别着性子不肯成亲,如果可以,她希望薛兰馨的下一段姻缘,能落在莫家表哥身上。
“怎会?我外祖母、大舅父、大舅母都是很好的人。”薛兰馨温柔和气的声音,拉回了林银屏有点跑飞的思绪。
闻言,林银屏立刻道:“那就速速给你舅舅写信,狠狠告上一状,在你舅舅接你去江南之前,我护着你,看谁还敢找你的麻烦!”
林银屏思来想去,觉着这个法子最为妥当。
“你为什么这么帮我?还是因为无聊么?”薛兰馨望着林银屏,忽然轻声问道。
林银屏重重的点了点头:“对呀,就是无聊,我实在是太无聊了。”
薛兰馨自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京城,若非情势所逼,她也不会千里迢迢下江南,如今有人提供了一条更稳妥的路子,薛兰馨思之再三,最终决定接受林银屏的好意:“如此,多谢了。”
闻言,林银屏弯眉一笑:“你今晚把信写好,明日一早,我就帮你送出去,保证很快送达,你舅舅的回信,也会顺路帮你带回来。”
见林银屏如此热心肠,薛兰馨又晕晕的道了一回谢。
难不成她上辈子的记忆出了差错?
林银屏此人明明活泼开朗,善良热情,和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薛玉湖的事情,你也甭操心,有我在,她就算想在董家混个姑娘当当,也要看我答不答应。”林银屏继续拍胸脯,哄薛兰馨美人儿开心。
薛兰馨能说什么,只能说:“麻烦你了。”
“还有你的嫁妆,若是不想运回薛家,我也可以代为保管,你别误会啊,我可不是贪图你的东西,只是想气一气你那个后娘。”林银屏想和薛兰馨说的话,宛若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薛兰馨抿了抿唇,忽然有点想发笑:“……你若代劳,我求之不得。”
“还有啊,你舅舅遣人来接之前,去什么郊外的庄子,你可以住在我名下的宅子,若闲着无聊,我陪你玩啊。”林银屏噼里啪啦再道,“反正,我很闲的,吃喝玩乐,看戏听书,我都能随时奉陪!”
薛兰馨:“……”
那个,林银屏小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个丈夫啊。
两人在湖边聊了许久,才各自回了住处。
一进门,林银屏便嚷着让人快上茶,自下午捉了董永琏和薛玉湖的奸情,她一共嗑了三碟瓜子,另激情吵架了无数个字,又和薛兰馨在湖边聊了老半天,此刻当真是口干舌燥,嗓子眼儿冒烟。
春雨笑着去端茶,夏荷颠颠地捧来书信一封:“二奶奶,二爷留给你的信。”
“信?”林银屏接过书信,心底有点纳闷。
这个董永琦,又在搞什么鬼?
话说,得知堂兄睡了小姨子的事情后,董永琦也跑来福安堂凑热闹,他心里不知怎么替薛兰馨难过,面上却还要装出和她说说笑笑的样子,也实在是太为难他了,所以,林银屏大发善意,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借口,把他撵离了福安堂。
林银屏本以为董永琦会留在府里听消息。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跑去上学了。
拆开书信,上头只有寥寥数语,董永琦叮嘱林银屏,每天要好好吃饭、乖乖睡觉、按时吃药,若是闲得没事做,可以选择……去找他。
一看完书信,林银屏的脸立刻变成了囧字。
素手一扬,林银屏随手把纸张往烛火上一凑,烛火猛然一亮,迅速卷噬了信纸上圆润劲秀的字迹。
真是有够无聊!
咕嘟咕嘟喝够了茶水,又洗漱沐浴过,林银屏便躺在床上睡下了,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林银屏在睡梦中,又和人吵了个稀里哗啦,翻天覆地,早上一睡醒,又抱着茶壶咕嘟咕嘟了一回。
“二奶奶,大爷在祠堂跪了一整夜,这会儿还没叫起呢。”秋菊禀告着府里的动静,“是大老爷罚的!”
林银屏抱着茶壶,打了个舒服的响嗝:“还有呢?”
活该他!
“一大清早,大太太就去找老太太,哭着给大爷求情,老太太不仅没答应,反而发了好大一通怒火,骂大太太慈母多败儿。”秋菊接着再道。
林银屏放下茶壶,又伸了一回懒腰:“还有么?”
大姐也好意思说二姐,明明都是一路货色。
“大奶奶,噢,不,是原大奶奶今天一大早,就开始清点核对自己的嫁妆了,大爷收在屋里的妾室、姑娘还有通房,都凑在原大奶奶院里瞧热闹呢。”秋菊又道。
林银屏扬了扬眉,轻哼道:“遣人去大奶奶院里递个话,就说我一会儿要过去,要是有闲杂人等污了我的眼,我就立刻叫谁好看!”
秋菊应了一声,便挥手招来一个小丫头,让她赶紧去递话。
吃了早饭,又捏着鼻子勉强喝下调理身子的苦药,林银屏便一撸袖子出门了。
有了林银屏的震慑,薛兰馨的院子明显清静多了,只有众多仆婢忙忙碌碌的身影,一见面,林银屏便开门见山:“信写好了么?”
“好了。”薛兰馨递过来一个信封。
林银屏先接过,再递给冬雪:“按我刚才交代的做。”
冬雪双手接走信封,便福身离去。
第二天中午,薛兰馨便带着自己的嫁妆,住进了林银屏名下的一座宅子,薛太太多留了个心眼儿,闺女出事的当晚,便交代两个心腹男仆,守在西昌侯府外头盯梢,监视薛兰馨的一举一动。
得知薛兰馨连人带嫁妆,统统搬进了林银屏的大宅院,薛太太气得险些呕血。
“娘,我可怎么办啊……”薛玉湖坐在一个如意圆桌旁,伏在上头哭的梨花带雨,圆桌下头,已碎了一地的瓷片,她又是哭泣,又是跺脚,“你快帮我想想法子啊。”
薛太太被女儿哭的头疼,不免心烦骂道:“哭,哭,你就会哭!为娘是怎么交代你的,要不是你犯了糊涂,错了主意,我们至于变得这么被动么?”
“不是娘和我说,能让我堂堂正正取代薛兰馨嘛,我以为此事已经板上钉钉,姐夫他又缠的厉害,我才把身子给了他,谁知道,谁知道会……”薛玉湖抬起红肿的眼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想起所有的筹谋,都付之东流,薛太太顿时更加郁闷了。
为着姑父的救命之恩,西昌老侯爷便处处提携照顾薛家,就在她羡慕薛家变富贵的时候,表嫂莫氏忽然得病死了,于是,她便起了嫁给表兄当继室的念头。
借着去探望姑母的机会,她不小心失足落了水,被恰好经过的表兄跳水一救,两人的亲事便成了。
姑母当婆婆,表兄脾气又好,婚后的日子着实不赖。
唯一叫她不爽的,只有薛兰馨,莫氏留下的那个孤女。
尤其当她生下亲女儿薛玉湖的时候,对继女薛兰馨的不喜之情,更是达到了极点,彼时,莫家人尚在京城,薛兰馨又被莫氏留下的心腹精心照顾,她根本没法偷做手脚,只能静待时机。
这一等,就到了薛兰馨十二岁。
未来西昌侯夫人的位置,她早就替亲闺女盘算上了,还没寻到下手除掉薛兰馨的机会,西昌老侯爷忽然闹了个病危,要求薛兰馨提前嫁过去,她心里虽然恼恨的厉害,却也无法阻拦,便是有阴私手段可以使,也用不到尚未及笄的薛兰馨身上,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薛兰馨嫁进了西昌侯府。
她依旧没有放弃。
事在人为。
想当年,要不是她先下手为强,给表兄当继室的人选,只怕就要是莫家推上来的姑娘了。
薛兰馨嫁进西昌侯府以后,没过多久,莫家老爷便外任离京了,薛太太当即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想除掉薛兰馨,必得有人里应外合,所以,她寻摸了许久,终于捏到一个丫鬟的把柄,半是要挟半是蛊惑的让她替自己做事,彼时董永琏已经年长,薛兰馨却还未及笄,更别提比薛兰馨还小三岁的薛玉湖了。
她在心里一盘算,要是直接弄死了薛兰馨,女儿的年纪尚幼,只怕董永琏的正妻之位,也轮不到她头上。
所以,薛兰馨还需要活着,替自己闺女先占着正妻之位。
为防薛兰馨给董永琏生下子嗣,她便让人偷偷下了麝香,她等了又等,终于等到女儿及笄了,见董永琏对女儿也有意思,她更是心头大喜。
她已经打算好,会在薛老太太大寿当日动手。
让内应给薛兰馨喝下一杯加了料的酒水,这是第一步,接下来,薛兰馨会因为身体不适,被内应丫鬟扶回院子,同时,内应丫鬟会代薛兰馨传话,说有事情找一个小厮,等那个小厮进了内宅,内应丫鬟便会哄他喝下迷魂酒,等他昏睡过去,便将两人剥净衣裳,赤条条的搂在一起,最后,就是唆使董大太太去捉奸了。
为了闺女的名声,捉奸只能悄悄来,绝不能大张旗鼓,等薛兰馨名声尽毁,再安排她自尽,如此这般,薛兰馨的地位以及嫁妆,就都是她亲闺女的了。
她思虑再三,认为自己的计划很完美,完全能一击命中。
眼瞧着日子就快到了,谁知,安排在薛兰馨处的内应丫鬟,忽然被她拔掉了,更倒霉的是,闺女和董永琏暧昧时,又被人当场捉住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薛太太更不知道的是,除了她盯着董永琏的正妻位置,还有另一个人也在摩拳擦掌中。
这个人就是郭太太,即董大老爷的亲妹子——董蓉蓉。
董蓉蓉正为长女的亲事发愁,正好,亲亲大哥家的长子,忽然就恢复了单身,被娘家扶持了一回又一回的董蓉蓉,深深感受到了娘家的好处,所以,她决定要把闺女嫁回娘家。
作者有话要说: 血槽已空ε=(?ο`*)))
☆、反悔
作为董家的姑太太,董蓉蓉别的事情, 或许可能消息滞后, 但娘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她总是耳聪目明、消息灵通的。
六月十二, 薛兰馨前脚刚搬离董家,当天傍晚,董蓉蓉就兴冲冲的杀回了娘家。
一进福安堂,董蓉蓉便凑到董老太太身边, 亲亲热热叫了一声:“娘!”
董老太太心情正坏, 看到唯一的女儿, 也只勉强扯出一抹敷衍的淡笑:“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我听说, 琏哥儿和他媳妇和离了?”董蓉蓉眉飞色舞的问道。
闻言, 董老太太眉峰一皱,暗道,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她正为此事郁闷心烦,却见女儿脸上竟露出遮掩不住的喜色,当即怒气上涌, 眼睛一沉,怒声骂了起来:“蓉蓉, 有没有良心啊你,亲侄子姻缘不顺,你不说替他忧心烦恼,反倒在一旁幸灾乐祸, 天下间有你这样的亲姑母么!”
被亲娘劈头盖脸一顿骂,董蓉蓉也不恼。
“哎哟,娘,琏哥儿姻缘不顺,也怨不着我什么事啊,还不是他娶的那个媳妇,总也不讨他的欢心。”董蓉蓉抱着亲娘的胳膊,撒娇般摇了一摇,“叫我说,琏哥儿媳妇和离走了,对他正是幸事一桩呢。”
董老太太满脸晦气道:“你说的轻巧!”
挣开女儿娇缠上来的胳膊,董老太太耷拉着一张老脸,去端摆在桌几上的茶碗,烦恼不堪道:“兰馨品貌好,性子好,处处与人为善,素日便是吃一些委屈,也不会大吵大闹,这种脾性的贤惠媳妇,才能叫家里安安生生过日子,你大嫂心眼儿小,又爱斤斤计较,如今兰馨和离走了,我到哪儿再找一个……”
茶碗已送到嘴边,董老太太便停了话茬,预备先喝几口茶。
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董蓉蓉,又一把抱住亲娘,笑着提议:“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么?我家彩莲正当花期,又和琏哥儿是表亲,彼此知根知底……”
不等董蓉蓉自荐完毕,董老太太已‘噗’的一声,喷出了满嘴的茶水。
“咳咳,蓉蓉,你刚刚说什么?”董老太太顾不得擦嘴边的茶水,一双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女儿,失声惊叫道,“你想把莲姐儿嫁给琏哥儿?”
闺女的脑袋没有……坏掉吧!
董蓉蓉提起一块绣花绢帕,一面给亲娘擦嘴,一面笑着再道:“娘,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莲姐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她是不是个好孩子,别人不清楚,您老还能不知道么?琏哥儿娶了您老的外孙女当媳妇,难道还委屈了他不成?”
董老太太深深吸了一口气,久久无言。
“娘,你倒是说句话呀。”见亲娘始终没有表态,董蓉蓉不由推了一把董太太太,娇嗔起来。
董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问闺女:“你知道琏哥儿和兰馨和离了,那你知道,他们两个是为着什么事突然就和离么?”
董蓉蓉眼神闪了闪,言辞含糊道:“仿佛和薛家的另一个姑娘有关……”
“我实话与你说吧,琏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和薛家二姑娘有了私情,两人在云香阁私会苟且时,被兰馨抓了个正着。”一提起亲孙子做下的丑事,董老太太就仿佛吞了苍蝇一般恶心,“兰馨自知不讨琏哥儿喜欢,又不忍亲妹妹为妾,这才自请和离,要把正室之位让给薛玉湖。”
董蓉蓉眼神一厉,面露嫌恶道:“薛玉湖也配嫁进咱们董家?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董老太太:“……”
闺女到底有没有搞清楚重点啊,重点是薛玉湖配不配嫁进董家么?重点难道不是亲侄子竟和他小姨子搅和在一块,简直是有辱斯文、道德败坏、没有纲常么!
这要不是她的亲孙子,她能当成乐子笑破肚皮!
“琏哥儿不顾伦理纲常,与小姨子私相授受,他干出这种龌龊事,你竟还打算把莲姐儿嫁给他,你叫我说你什么好!”董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董蓉蓉抿了抿嘴,理直气壮的辩解道:“那是薛兰馨没有用,拢不住琏哥儿,但凡她能讨琏哥儿喜欢,爷们又怎会胡乱瞎搞?”
见闺女还是一根筋,脑子不转弯,董老太太险些被气吐血:“更何况,他与你大哥一样,也是个好美色的花花肠子,莲姐儿要是嫁给了他,一天还不知要吃几回酸醋,你真舍得?”
董蓉蓉脸色变了变,有一瞬间的动摇,片刻后,她又气鼓鼓道:“爷们就算纳小,那也上要长辈同意,下要正房夫人点头,大哥素来疼爱莲姐儿,只要他不松口,琏哥儿以后还纳哪门子的小妾!”
董老太太:“……”
见亲娘面色不虞,始终不肯答应自己的请求,董蓉蓉顿时将脸一捂,伤心的哭了起来。
“娘,你当我为何如此,女儿实在是心里苦啊,自打那个妙娘和辉哥儿离了郭家,郭子安那个杀千刀的,就没给过我一回好脸,莲姐儿岁数到了,该谈婚论嫁了,我去与他商量,他竟理也不理,只叫我自己做主,娘啊,莲姐儿尚未出阁,就遭她父亲如此嫌弃,假使寻了别的门户,莲姐儿倘若受了欺负,我能指望她父亲去出头么?”
见闺女哭的泪水涟涟,董老太太感觉心更累了。
“琏哥儿再不好,总是莲姐儿的亲表哥,也是一起玩玩闹闹长大的,董家又是她的亲外家,以后日子再怎么过,总不会受女儿现在的窝囊气,娘,你要是真心疼莲姐儿,就答应了吧。”
董老太太细细想过女儿的话,忽然觉着,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那我与你大哥大嫂商量一下。”她毕竟只是祖母,孙子的婚姻大事,她不好一直越俎代庖,总要长子夫妇都答应才算。
此时,董大老爷夫妇都在家,在董老太太的召唤下,两人很快来了福安堂。
面对和郭家结亲的提议,夫妇两个的意见截然相反。
董大太太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想要的儿媳妇,是出身高贵、品貌双全、孝顺长辈、又能给儿子带来强劲助力的名门贵女,郭彩莲算个什么玩意儿,除了一张好皮囊,她有什么能拿出手的,更何况,她早与小姑子闹翻了,谁乐意同她再做亲家!
董大老爷则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儿子和离那么大的事情,竟然完全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这可把董大老爷气坏了,所以,他已经发了狠心,儿子再婚的事情,他必须全权参与其中,也好振一振自己才是一家之主的威风。
因夫妇两个意见不合,谁也不肯相让退步,于是,两人又狠狠吵了一架,闹了个阖府皆知。
林银屏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原著里,也用寥寥几笔提过此事,薛兰馨和离走人下江南以后,董蓉蓉也是跳了出来,与薛玉湖争抢世子夫人的位置,而且,她还抢赢了,薛玉湖最终也进了门,不过,是以妾室之礼。
董蓉蓉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
否则,当年她也不会在父母都强烈反对的情况下,还是嫁给了郭子安。
托穿书的福利,林银屏有幸目睹了董蓉蓉争抢成功的全过程。
女儿的婚事没顺利谈妥,董蓉蓉便不急着回夫家,干脆在娘家住了下来。
亲娘那里已算通关成功,自家大哥处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唯有大嫂是一根难啃的硬骨头。
这根硬骨头既然啃不动,董蓉蓉索性不去费那个事儿。
她先找大侄子谈了谈心,期间各种捧,各种夸,吹的董永琏颇有些飘飘然,心情一美丽,又兼表妹郭彩莲的确是个小美人,他便爽快的答应愿娶表妹为妻。
搞定了正主,董蓉蓉又整治了一桌酒菜,邀董大老爷一块喝几杯,期间,她各种贬损董大太太不柔顺、不贤惠,又卖力劝说亲大哥,他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叫自己的婆娘欺压住,婆娘不听话,该骂就骂,该打就打,若她还是不听话服软,便一封休书打发了去,男人就该强势一点,自己说一,婆娘就不许说二。
被董蓉蓉一撺掇,董大老爷第二天就去找董大太太硬杠了。
等董永琦从学堂回来,他发现家里已是几度风云变幻。
“大伯父大伯母这是怎么了?”董永琦一回府,便先去福安堂见董老太太,谁知,董大老爷夫妇俱在,一个脸上多了几道血抓痕,另一个双颊红肿,眼角发青,正双双挨着董老太太的训斥。
林银屏躺在摇椅里,神情悠哉悠哉,正一粒一粒吃着新鲜的水葡萄。
“你不是去过你娘那里了?干嘛不问她,反倒回来问我?”林银屏懒洋洋的答了一句。
董永琦捞了一把小凳子,坐到林银屏的摇椅旁,和颜悦色道:“我问了,娘不告诉我,只叫我来寻你,你行行好,与我略讲一讲,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林银屏定定地看了会儿董永琦,然后,在摇椅上翻了个身,只丢给他一个后脑勺,以及曲线玲珑的背影。
董永琦:“……”他又说错什么了?
是夜,房里多了一个人,林银屏感觉十分不爽快,就她一个人睡的时候,她想打滚就打滚,想翻跟头就翻跟头,哪像现在这般,她都不便肆意活跃了,心情一不爽,她便想找个茬发泄一下。
“你不是要科考么?这么早就睡,也不多熬夜苦读一会儿,能考上举人么你!”一室寂静中,林银屏忽然阴阳怪气道。
董永琦枕着手臂,正幽幽望着房顶。
陡闻林银屏和他说话,不由坐起身,温声回道:“我考不考得上举人,你在乎么?”
林银屏坐在床畔,无聊的踢蹬着两条腿儿:“我这几天想了想,发现五年的时间,有点太久了。”
闻言,董永琦轻轻一怔:“你想说什么?”
“不等五年以后了,我想尽快与你和离。”林银屏停住乱晃的腿,表情严肃道。
董永琦:“……”
从软榻上起身,董永琦顺手端了一个绣墩,摆到林银屏的床前坐好,神色也十分庄肃:“我不答应。”略顿一顿,他才接着再道,“答应你的五年之约,已是我最大的让步,你为何突然反悔?”
林银屏抿了抿嘴:“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法子。”
见董永琦张嘴欲言,林银屏抢先保证道:“放心,依旧是我背锅负责任,你最多会被人议论一句倒霉罢了。”
“……能和我说说,是什么好法子么?”董永琦沉默片刻,尔后轻声问道。
☆、熊心豹子胆
林银屏打算和董永琦好聚好散,便也不作隐瞒, 将自己新的想法说了出来。
也算是叫他有个心理准备。
“我嫁你尚不足一月, 便历经你郭姑父背着妻子,在外头私置外室, 你隔房堂兄背着妻子,与妻妹勾搭成奸,你伯父伯母又大打出手,反目成仇, 重重刺激之下, 我忽然对你们男人失去了信心, 便起了厌恶俗世的念头。”
当然, 这点力度还不太够。
等慕容恒的事情爆出来, 她正好借这一把东风,顺势闹一闹。
她有过不少荒唐前科, 会因这等莫名其妙的理由,便与新婚夫婿闹和离,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也不算多稀罕古怪, 如此这般,错责骂名依旧是由她背负, 作为倒霉蛋的董永琦,大概率会收获不少同情怜悯。
“为了与我和离,你竟想绞了头发当姑子?”董永琦很无语。
不得不说,林银屏真的十分有想法。
林银屏白一眼董永琦, 发现这厮的关注点有些歪:“我可以代发修行,或者当道姑啊,谁说我要当光头尼姑了!”双手撑在身侧,林银屏又轻轻晃起了双腿,冲对面的董永琦挑了挑眉,“怎么样,我这个法子,很为你的面子名声着想了罢。”
夏夜闷燥,林银屏自赤足而眠。
白生生的小脚丫在眼前摇来晃去,董永琦的小心脏也跟着晃来摇去。
“你这个法子,不怎么样。”垂头半晌的董永琦,终于抬起了眼睛。
闻言,林银屏不由双眉一竖,压低嗓门恼道:“董永琦,我好心好意替你着想,你别太不识趣!”她没有在新婚之夜就闹腾,一是为自己和长公主府考虑,二也是为董永琦考虑,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林银屏板起脸,眯眼威胁道,“一旦时机成熟,你若敢不配合我,我就叫你好看!”
“阿屏,如果我说……”
董永琦凝着林银屏凶巴巴的脸蛋,语气郑重道:“如果我说,这辈子,我只愿意守着你一个人过,什么私置外室、勾搭妻妹、纳妾收小,我统统都不会碰,你愿意和我踏踏实实过一生么?”
“不愿意。”林银屏想也不想的回道。
董永琦眉峰一紧,眸光微暗道:“你不信我说的话?”
“那倒不是。”林银屏摇了摇头。
董永琦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他的性子堪称懦弱,父母之命,他不敢违抗,只能听从,妻子之威,他也不敢反抗,只能忍让,但与此同时,他又是一个很深情的人,至始至终,他都爱着薛兰馨,哪怕与林银屏夫妻不睦,他也没说偷偷开辟什么第二春、第三春。
男人一往情深是好事,可惜对象不是她。
林银屏睨着董永琦,目光淡漠,声音平静道:“你心里藏有人,我不会和你这样的男人共度一生。”
她不是没想过破罐子破摔,和董永琦凑活着一起过,反正她娘家给力,董家谁也不敢欺负到她头上。
但是,她不甘心。
她若真那么做了,薛兰馨的存在,便如一根利刺哽在喉头,就算董永琦真的一辈子守着她一人,她依旧无法接受。
“我说过,我心里没人!”董永琦问心无愧的再次强调。
林银屏斩钉截铁的怒瞪回敬:“还撒谎!”
“你说我心里藏了人,那好,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故意败坏我的声誉!你叫她出来,我与她面对面对峙!”董永琦俊眉一拧,豁然站起身来,“你若找不来人,便是故意诬陷我!”
董永琦不可告人的秘密,从未泄露给任何一人知道,而且他捡到薛兰馨的手帕时,也没有什么人看见。
更别提,自他附了董永琦的身子,已把唯一的证据烧成了灰烬。
所以,林银屏的指责,纯属无凭无据,臆想乱猜,便是说破了天,也不会有人相信她。
“反正,我就是知道,你再否认狡辩,也没有用!”拿不出证据的林银屏,只能在嘴上耍无赖。
她会知道董永琦暗恋薛兰馨,这剧情是从原著里看来的,她上哪儿找能对峙的人去,能证明此事属实的证据倒是有,可惜,她在董家细细翻了好几遍,也没把那条绣着兰花图案、落款为馨字的手帕找到!
要不然,她早拿出证物,摔到董永琦脸上了!
董永琦沉默片刻,才又道:“这么说,你意已决,完全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了?”
林银屏重重点头:“不错。”
“好,我明白了。”董永琦说完这几个字,便转身离开,回软榻上睡去了。
只留一只铺着芙蓉锦的绣墩,孤零零横亘在床前。
林银屏以为董永琦答应了,便心满意足的一夜安睡,次日一早,当她睁眼起床时,董永琦早就不见了踪影,她洗脸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冬雪有点意外的回禀道:“二爷一早就出门会友了,奶奶不知道?”
作为一对相处和谐的夫妻,林银屏怎能不知道丈夫的行踪。
“哦,瞧我这记性,竟然给忘了。”林银屏随口糊弄了一个借口。
冬雪信以为真,意外之色尽数消除。
早饭过后,林银屏正躺在廊下悠闲望天,颐华长公主身边的邢嬷嬷,忽然急匆匆亲自登门,找林银屏回公主府一趟:“公主病了,想见一见姑奶奶。”
林银屏不疑有他,赶忙随她登车而去。
一路进到颐华长公主所居的正院,林银屏刚踏进房门,跟在身后的邢嬷嬷,便从外头把门关上了,林银屏大吃一惊,正要质问她在搞什么,一道声音忽然在脑后沉沉响了起来:“阿屏。”
林银屏一脸纳闷的转回头,只见颐华长公主好端端立在落地罩旁边。
“娘,邢嬷嬷不是说你病了么?”林银屏口气疑惑道。
颐华长公主板着一张冰块脸,冷冷不悦道:“你随我过来。”
林银屏揣着一肚子不解,抬脚跟了上去。
一进内室,颐华长公主冷冷的怒喝声,便劈头盖脸砸了下来:“阿屏,你给我跪下!”
哈?
林银屏呆了呆,有些傻眼:“娘,我究竟做错什么了,要你故意装病诓我回家,又不问青红皂白,就罚我下跪?!”不管是原来的林银屏,还是现在的林银屏,都不是被人吓唬长大的,所以,想叫她下跪受罚,必须给个理由先!
“你究竟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没有数么?”颐华长公主疾言厉色道。
林银屏梗着脖子,倔头倔脑道:“还请娘先明言直说!”
“好,我就与你明言直说,今天一大早,董永琦来见我了!”
颐华长公主的一番话,仿若一个响雷在头顶轰然炸开。
林银屏心底忽然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董永琦明明对丫鬟说他出门会友了,谁知,他竟是跑来了公主府,林银屏压住心虚和紧张,强装镇定道:“然后呢?他和娘说什么了?”
“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真想叫我把你干的荒唐事,一件一件全抖落出来么?”颐华长公主怒目圆睁,恨恨的瞪着一脸无惧的闺女,“新婚当夜,你就不肯和姑爷圆房,还是他割破手指,污了白绫喜帕,这才瞒过了董家众人。”
林银屏镇定的表情,顿时裂了个彻底。
董永琦这厮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居然敢背着她偷偷来告状!
见闺女终于拉了脸,不再嘚瑟了,颐华长公主顿时冷笑一声,恼火道:“你还要我一件一件再说下去么?”
“董永琦这个王八蛋!他竟敢出卖我!”
林银屏深吸一口气,一撸袖子,一攥拳头,大怒道:“他人呢!叫他给我滚出来!”
见闺女不思己过,反想去找董永琦撒泼,颐华长公主一掌击在桌案,心头的雷霆之火愈发旺盛:“你还不给我跪下!”
林银屏扁了扁嘴,这回老老实实跪下了。
她一面在心里,把董永琦骂了个狗血淋头,一面又悄悄松了一口气,好吧,董永琦把两人假扮夫妻的事情捅出来,也并非全是坏处,至少叫颐华长公主知道了,她并不满意现在的婚姻生活。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就看谁更技高一筹了。
当然,在此之前,她肯定要先接受一番暴风骤雨的洗礼,叫公主娘先泄泄火。
“我还以为你是成亲了,长大了,这才变懂事了,敢情全是唬我、演给我看的呀!”
颐华长公主素来举止优雅,姿态端丽,唯有在碰到小闺女的事情时,才会情不自禁变身成暴躁的老母亲,她虎着脸,叉着腰,在耷拉着脑袋的闺女面前,一面来回不停的踱着步子,一面噼里啪啦的怒声训斥。
“你还真是长本事了!以前只会横冲直撞,现在还学会耍心眼了你!”
林银屏抬起眼睛,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了一句:“娘,你以前总嫌我没心眼,恼我被慕容惜哄的团团转,如今我好容易长了点心眼,你怎么还不高兴呀!”
正满心怒火的颐华长公主:“……”
略缓了一口气,颐华长公主才冷着脸继续训话:“我是希望你长点心眼!但你长的算个什么心眼,全是歪门邪道!我问你,当初你瞧中了董永琦,哭着喊着非要嫁给他,我与你爹好话说尽,你愣是一点都不听劝,一心一意认死了他,我当时是怎么和你说的!”
“……我忘了。”林银屏低下脑袋,伪装选择性失忆患者。
颐华长公主:“……”
深深呼吸一口气,免得还没驯服闺女,自己反倒先被气晕过去,颐华长公主揪住闺女一只耳朵,在她耳边大声说道:“你忘了不打紧,我可替你记得一清二楚!”
☆、狼人
被扯耳朵的林银屏,哎哟哎哟叫了起来:“娘, 你轻点儿, 疼疼疼疼疼疼……”
“知道疼就好!知道疼才能长记性!”颐华长公主弯着腰,两枝插在精致发髻间的金步摇, 在林银屏眼角摇来荡去,发出悦耳泠泠之音,“我和你说过,婚姻大事, 容不得儿戏, 问你是不是真的考虑清楚了, 你是怎么答我的?”
林银屏继续装失忆:“我忘了……”
“还敢说你忘了!”见闺女还给自己装赖皮脸, 颐华长公主心头一恼, 捏闺女耳朵的力气,立刻又大了两分, “不过,没关系,我还替你记得一清二楚!你答我,你已经考虑清楚了, 这辈子非他不嫁,永不后悔!这些话, 是不是你说的,我可有添油加醋,说错半个字!”
林银屏感觉很冤枉:“……”
当时的林银屏,又不是她。
“还有, 婚事订下以后,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颐华长公主的怒气还没发泄完,见闺女的耳朵已经被拧红了,便冷哼一声松开她,继续叉着腰虎着脸边走边骂,“我和你说,到了夫家,要和姑爷好好过日子,不要再乱使性子、乱发脾气、瞎乱胡闹,你是不是都赌咒发誓,心甘情愿答应我了!”
林银屏耷拉着脑袋,愈发垂头丧气。
“谁曾想,新婚当夜,你就反悔了你!要不是董永琦人机灵,又肯忍让你,我和你爹的脸,早就丢遍满京城了!”
颐华长公主越说越气,便停下步子,改为一手叉腰,一手怒指闺女的姿势:“董永琦受此奇耻大辱,却一个字都没往外说,这既是维护董家的面子,也是为了公主府的声誉着想,他本想着你是娇娇女出身,一时耍些小孩子脾气,也是有可能的,便假装敷衍着陪你胡闹,只等你哪一天回心转意了,便同你踏踏实实过日子。”
“哪知,你却更加无法无天,异想天开,竟想借着他家里鸡毛蒜皮的龌龊事,光明正大与他闹和离,他实在劝不住你了,又明白兹事体大,这才谁都没惊动,悄悄告诉了我知道!”
颐华长公主说的唾沫横飞,气急之时,纤细的手指尖更是连连戳在闺女的额头。
“幸好他告诉了我实情,否则,还不叫你把天捅出个窟窿!”
被公主娘骂了好半天,林银屏终于瞅到空隙,插嘴说了一句:“我实在不想同他过了,又怕惹娘生气,这才绞尽脑汁出此下策,娘,你就答应我和董永琦和离吧,我保证,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再也不惹您生气。”
“糊涂!执迷不悟!”
颐华长公主又一指戳在闺女额头,痛心疾首道:“娘早和你说过,婚姻大事绝非儿戏,这是一辈子的事儿,叫你一定考虑清楚,如今,全京城都知道你嫁给了董永琦,怎能随便再悔婚,我和你爹也丢不起这个脸,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林银屏定定看着颐华长公主,又问:“真的不行么?”
见闺女花容失色,神情惨淡,颐华长公主心头一痛,一面扶跪地许久的闺女起身,一面又缓和了语气:“阿屏,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娘如何不盼着你家庭美满,一生幸福,可是,阿屏,你要明白,不是所有的路,都能再原路折回去的,你和董永琦的婚事,已经木已成舟,板上钉钉,无法再回头了。”
林银屏闷着脑袋没吭声。
拉着女儿一道坐下,颐华长公主轻轻拍着女儿的手,接着再道:“董家上下一团糟糕,我和你爹最终答应如你所愿,也是看在董永琦脾气好、知上进,勉强算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如若不然,便是你再哭闹作怪,我和你爹也万万不会松口同意。”
“前几天,你爹特意约国子监祭酒一叙,过问董永琦近来的功课,梁祭酒说,董永琦这几个月进步很大,不管是写的字、还是做出来的文章,都比之前锦绣通透许多,这科的秋试榜,他定能占据一席之地。”
林银屏扁了扁嘴,小声吐槽一句:“听他瞎吹牛皮。”
董永琦能不能秋闱中榜,还有谁比她更有发言权么。
“你这丫头,少说晦气话!”颐华长公主轻拍一下闺女的爪子,又有点想暴走,“夫荣妻贵,他要是能一举中了秋闱,你脸上也有光不是。”
林银屏闭成蚌壳嘴,拒绝回答这个假设性问题。
颐华长公主却还在卖力夸赞女婿,希望闺女多看到他一点好处:“而且,别院的下人都来回过我了,董永琦每天晨起,按时锻炼上学,晚上一回去,又一刻不停的秉烛夜读,不知多勤奋刻苦。”
“他勤不勤奋,和我有什么关系。”林银屏低声哼哼道。
颐华长公主气得再拍闺女的爪子:“又说孩子话!”
“我告诉你,不许再胡闹了,否则,我绝不轻饶了你去!”苦口婆心说了半天,颐华长公主又开始疾言厉色。
林银屏耷拉着脑袋,不肯答应。
“听到我说的话了么!我可不是在与你开玩笑,事关门楣声誉,我决不允许你乱来!”见闺女还不服软,颐华长公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林银屏终于张了嘴,问的却是:“他在哪儿?”
颐华长公主目露警惕道:“你要找董永琦闹腾去?”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既不会找他打架,也不会乱摔东西,顶多和他吵几句嘴,娘尽管放心!”林银屏嘴角一撇,瓮声瓮气道。
颐华长公主:“……”
董永琦并没有离开公主府,而是待在林银屏未出阁前住的院子,他正坐在一张如意圆桌旁喝茶,陡闻外头响起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便猜到应该是林银屏来寻他算账了。
一阵疾风吹过,俏脸紧绷的林银屏坐在了对面。
“好你个董永琦,你竟敢偷偷跑来告状!”一坐下,林银屏便以掌击桌,大怒道。
董永琦拎起茶壶,动作优雅的倒了一盏温茶,再递放到林银屏跟前:“喝杯茶,消消火。”
林银屏将脸一扭,鼻孔朝天,冷冷的哼了一声。
“阿屏,你若真想重回自由身,不妨认真听我一言。”
董永琦转着一只三月春柳的小茶盅,随意的坐姿,转杯的神态,流露出几分悠闲清雅的写意,温声款款道:“你之前说的那些和离借口,都是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策,我有一个真正的好主意,你要不要听?”
林银屏转过脸,好奇道:“什么好主意?”
“你若不介意当一回寡妇,我可以为你诈死,从此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林银屏呆住了,久久无法回神:“你……你说什么?诈死?”
“不错,只有我‘死’了,你才能顺顺当当离开董家,便是御旨给我们赐婚的陛下,也没法说半个不字,否则,不管我们以什么方式和离,不仅公主府和侯府的名声会受损,陛下同样颜面无存,百害而无一利。”
林银屏以一种全新的眼光,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了董永琦好几遍:“你讲真的,还是在和我开玩笑呀?”
“只要你同意,我明天就可以‘死’给你看。”董永琦搁下手中的小茶盅,眉宇之间一派严肃认真。
林银屏:“……”
真没看出来,董永琦不狠则已,一狠就干脆变狼人了啊。
“那你爹娘呢?你也不管不顾了?你可是他们的长子!”林银屏忍不住问道。
董永琦微微一笑,语气平静:“作为交换条件,我希望他们能得到公主府的庇护和提携,当然,也不是要一直照顾他们,时限……十七年,以后是好是歹,就看他们自身的造化了,如何?你可愿意答应?”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么不可理喻的法子,亏你也想的出来!”林银屏只觉惊怒不已。
她要多丧尽天良,才会答应这么残忍的条件!
闻言,董永琦缓缓垂下眼睫,语气温柔而哀伤:“不然怎么办?你和离的信念,坚如磐石,只怕我磨破嘴皮子,也无法打消你的念头,身为董家子孙,不能光宗耀祖便罢了,若是还给门楣抹黑,岂不妄为董家子孙,阿屏,我别无选择,要么‘诈’死还你自由身,要么……”
董永琦的未尽之语很明显,要么——他必须和林银屏好好过日子。
“阿屏,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到做到。”望着林银屏纠结无比的表情,董永琦缓缓站起身,“你考虑清楚了,便给我一个答复,我先回去了。”
董永琦走后,呆坐许久的林银屏,忽然拎起茶壶,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凉茶。
这个董永琦,可真会给她出难题!
既回了娘家,午饭自是要在公主府吃的,贺氏正有身孕,不便照顾林宝泓,小伙子便暂时养在颐华长公主屋里,午饭桌上,林驸马表情严肃,目露不悦,显然也知道林银屏又干了什么好事,林宝泓则偎在颐华长公主怀里,拿乌溜溜的大眼睛,悄悄打量闷不吭声的小姑姑,仿佛在疑惑些什么。
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
午后,日头很大,不宜出行,林银屏便又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边挠自己的脑袋瓜,一边唉声叹气。
半下午时,董永琦忽然去而复返。
“怎么又回来了?”林银屏趴在桌子上,整个人十分没精打采。
董永琦抿了抿唇,神色无奈道:“家里听说长公主病了,叫我来看一看。”
林银屏轻轻‘哦’了一声,便没话说了。
“你呢?考虑的怎么样了?若是同意,我们正好商量一下详细计划。”董永琦坐到罗汉床另一侧,温言和语道。
林银屏白一眼董永琦,颇没好气道:“这还用问嘛!为了我的一己之私,叫你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叫你有家不能归,我还算是个人么!这个法子根本不现实!以后别再提了!”
董永琦心下暗喜,面上却故作为难:“那我也没什么好法子了。”
“先暂时维持原状,别的押后再提。”林银屏依旧贼心不死,轻轻嘀咕道,“我还不信这个邪了,想和个离会这么难!”
听到嘟囔声的董永琦:“……”
折腾了半天,两人还要继续在原地打转啊。
当天,林银屏和董永琦都留在公主府夜宿,是颐华长公主强烈要求的。
既然知道了女儿女婿还没圆房,她自然要在后头推一把。
是以,晚饭过后,颐华长公主特意拉了小闺女单独叮嘱:“阿屏,不许再胡闹了,今晚赶紧把洞房补上,成亲快一个月了,连房都还没圆,成何体统!”
☆、圆就圆
面对公主娘的要求,林银屏撅着嘴巴, 不肯答应。
拜堂成了亲, 却不乐意圆房,闺女干出这种缺德事, 颐华长公主都快替她臊死了。
苦口婆心劝了那么久,闺女竟然还是我行我素,不肯低头认错,见状, 颐华长公主顿时出离愤怒了, 她寒着脸骂道:“成亲圆房, 天经地义, 你又犯什么倔脾气!”
林银屏也不和颐华长公主对嘴, 依旧撅着嘴巴,安静如鸡。
“阿屏, 你别以为抿着嘴巴不吱声,我就拿你没辙了!”唱了半天独角戏的颐华长公主,一拍座椅扶手,冷喝一声, “再不听话,我可要请家法了!”
听到家法二字, 林银屏有点不淡定了。
“娘,我才是你亲女儿,你却为了董永琦对我动家法,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你。”林银屏小声嘀咕起来。
颐华长公主恨铁不成钢道:“出尔反尔的人是你, 任性胡闹的人也是你,你叫娘怎么是非不辨的包庇你!但凡董永琦有一点慢待你的地方,娘会如此么?阿屏啊,这件事是咱家理亏,娘总要给董永琦一个交代,况且,你们已是正经夫妻,同处一室,却分床而眠,你自己说说,这像话么?”
闻言,林银屏挠了挠头皮,也有点烦躁。
这都是她意外穿书,引出来的蝴蝶效应,又不是她故意非要这么干的。
颐华长公主的训斥还在继续:“……你是个姑娘家,又已经出了门子,你父亲不想叫你太没脸,这才一直由娘出面劝你,你要是再不听劝认错,彻底惹怒了你父亲,他的脾气,你也清楚,一旦真请出了家法,便是娘也拦不住的。”
林银屏绿了绿脸:“……”
‘她’的确被林驸马上过两回家法,一回被打成了红烧猪蹄,一回被打成了竹笋炒坐板肉。
一想到吃晚饭时,林驸马板出来的阎王面孔,以及时不时扫过来的飕飕冷眼,林银屏不由双股一颤,菊花一紧。
这个杀千刀的董永琦,可真是害惨她了!
“该说的道理,娘已经说尽了,倘若你还是执迷不悟,娘就叫你爹过来了。”知道小闺女最是畏惧丈夫,颐华长公主冷着脸,对她下了最后的通牒。
眼见强烈抗拒无用,林银屏心中念头一转,便使出了‘拖’字诀。
“娘,我还没有准备好,等准备好了,我同他圆房便是。”林银屏扭着手指,不甘不愿的应了一声。
状似认错服了软。
闻言,颐华长公主再怒拍扶手,又是一顿噼里啪啦的训斥:“少拿托词糊弄我,从小到大,你前脚答应后脚就反悔的事情,干的多了去了,你以为娘还会上当!”
林银屏面无表情脸:“……”
原来‘她’的信用值,早就欠费停机,不管用了么。
“你既没生病,又不值行经期,还需要做什么准备!成亲洞房这种事,早在你上花轿的那一刻,你就该做好准备了,况且……”颐华长公主话锋一转,语气缓沉道,“你和姑爷已经大婚快一个月了,就算当时没做好准备,现在总该准备好了吧,别再给我打马虎眼!”
一计不成,林银屏迅速再生一计。
她能弄虚作假第一回,难道还不能再搞出来第二回?
“好啦,圆房就圆房,我答应,现在总成了吧。”林银屏耷拉着脸,摆出一副彻底认命的臭脸。
小闺女近来颇长了一些歪心眼,颐华长公主已被她糊弄过一回,自然对她有了警惕之心,女儿女婿圆房这种私密事,她又不好亲自坐镇监督,为免她再偷偷捣鬼,颐华长公主遂冷着脸再道:“你答应就好,今晚,邢嬷嬷会在你院里值夜,你回院里的时候,便领她一道走吧。”
一听这番话,林银屏顿时脸色大变:“什么?!”
“怎么,我贴身的人派给你使唤,还委屈你了不成?”颐华长公主睨着小闺女,轻哼一声。
林银屏脸色难看的拒绝道:“我不要她伺候。”
有邢嬷嬷在,她还造哪门子假,肯定直接全露馅儿。
“哼,我就知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又在跟我耍心眼儿,表面答应我,背地里做的,只怕又是另一套。”颐华长公主摆出一副‘你是我生的,我还能不了解你’的姿态,“阿屏,你再跟我绕花花肠子,我可真叫人请你父亲来了。”
见事情已毫无转圜的余地,林银屏恨恨的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你干什么去!”颐华长公主端坐如山,在林银屏身后呵斥了一句。
林银屏语气恼火:“还能干什么,现在就去找董永琦圆房!”
颐华长公主蹦了蹦额筋,轻轻叹气。
林银屏离开颐华长公主的住处时,果然有一个身材高挑、面貌清瘦的老嬷嬷,默不作声的跟在了她身后,邢嬷嬷也是奉命行事,林银屏自然不好迁怒她,但她又实在心烦意乱,便使性子去了花园,找了架秋千坐下。
正逢十五月圆夜,一轮明亮的银月,悬挂在夜幕之上。
见林银屏晃着秋千,瞅着月亮,也不知在想什么,邢嬷嬷倒也不上前催促,只在不远处安静的候着。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林银屏忽然自秋千上起身,大步流星的回了院子。
屋里,董永琦身穿一袭石青色的细绸夏袍,正坐在灯下,一脸认真的写些什么,林银屏绷着脸一进门,便直奔董永琦而去,随手夺过他手里的笔,一把拍在桌案:“别写了!去沐浴!把自己洗干净!”
被抢走笔的董永琦,有一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林银屏咬牙切齿道:“洗干净了好圆房啊!”
董永琦继续茫然中:“啊?圆房?这又从何说起?”
林银屏黑着一张俏脸的脸庞,懒得和他解释,只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去啊!”
“我……我正写文章呢……”董永琦刚说了半句,就被林银屏劈头打断,“写文章有和我圆房重要么?只是写文章,又不是在科考,事有轻重缓急的道理,你不懂么?等圆了房,哪怕你熬夜写一晚上呢,我也不管你!”
董永琦从椅中起身,面露无奈道:“你到底怎么了?”
“还不都怨你!你找我娘偷偷告了状,她知道我们还没圆房,逼我给你一个交代。”提起董永琦偷偷告密的事,林银屏就来气。
闻言,董永琦耐心解释道:“我找长公主告状,不是为了逼你和我圆房,只是想阻止你闹和离,只要你不把事情闹大,我们同不同房并不打紧。”
“你现在说这些顶什么用!”林银屏冷着脸,气鼓鼓道,“我娘说了,我要是不和你圆房,就要对我动家法!”
董永琦呆了一下,立刻道:“我这就去与长公主说。”
“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去找我娘说,我娘只会又骂我任性胡闹,到头来,只怕还要挨一通教训!别再啰嗦废话了,赶紧去沐浴圆房,早完事早交差!”林银屏说完这些话,便气哼哼的走了。
董永琦在后头叫了一句:“哎,阿屏……”
林银屏却不理睬董永琦的呼唤,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林银屏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董永琦不由蹙起眉头,林银屏明显不是心甘情愿,而是带了赌气成分的,他要真在这个节骨眼上同她圆房了,只会叫她气上加气。
沉吟片刻,董永琦便大步追了上去。
林银屏正在卧房摘头上的簪环,董永琦挪步过去,温声开口:“阿屏,你既非心甘情愿,又何必勉强自己,我们的新婚之夜都能糊弄过去,最多今晚再……”
“我娘把邢嬷嬷派了过来!”林银屏只用这一句话,便叫董永琦把未说完的话吞了回去。
屋中沉寂了片刻,过了会儿,董永琦又轻声开口:“那也无妨。”
“阿屏,我说过,我是真心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你一时不情愿没什么,等时间长了,你总会看清楚,我究竟是不是真心。”董永琦抬起手,轻轻扶住林银屏的肩膀,“我明儿会与长公主好好说,必不叫你再受责骂。”
林银屏转过身子,望着弯腰俯头的董永琦,闷声道:“不用麻烦了,你我一日不圆房,我娘只怕一日心不安静,与其叫她逮着我见儿天的又催又训,还不如直接遂了她的愿,也免得一直麻烦。”
在花园足足坐了半个时辰,林银屏已经想明白了。
若是未同房之事,只有天知地知她知董永琦知便罢了,但现在的情形变了,林驸马和颐华长公主都知道了,她若是一味拧巴对着干,就算有董永琦真心替她说好话,他们只怕也不会放松对她的催训,后患简直无穷无尽。
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真的做给他们看。
反正原林银屏和董永琦成婚多年,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便是真的睡了一觉,也不会产生什么麻烦。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没必要为了什么可笑的贞洁问题,一直和颐华长公主夫妇对着干。
既得不偿失,也没什么意思。
摘完发饰和耳环,林银屏拿一根长簪,随意挽住头发,便准备起身去沐浴,看一眼神色复杂的董永琦,林银屏语气平静道:“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今天晚上,你不必再睡软榻了。”
洗完澡,林银屏穿着一身红缎寝衣,坐在床边等磨磨唧唧的董永琦,过了好一会儿,董永琦也同样穿着锦缎寝衣回来了。
房内燃了一对大红喜烛,床褥上头铺着一块白绫喜帕,连为两人准备的寝衣,都是新婚夜应穿的红色。
嗯,很好,洞房花烛夜基本重现了呢。
邢嬷嬷不愧是颐华长公主贴身的人,真不是一般的能干。
☆、欧凯了
红烛高燃。
“一个大男人,洗澡竟然比我还磨叽!”林银屏瞪一眼姗姗来迟的董永琦, 一抬双腿, 径直爬进了床榻里侧。
董永琦心情微妙的坐到床边,口气小心翼翼:“阿屏, 你真的做好决定了?确定不用再深思熟虑一下?”
“少啰嗦!”林银屏一拍床板,清喝一声,“快点给我上来!”
董永琦哪敢往床上爬,屁股依旧牢牢黏在床沿儿, 面露犹豫道:“要不, 我还是去睡软榻罢。”别的新婚夫妻圆房, 都是含羞带怯, 缠绵悱恻, 他和林银屏呢,哪里像是要圆房, 分明是快打架的征兆,“你现在只是意气用事,依我之见,还是等你冷静下来了, 再决定要不要真的圆房。”
“董永琦,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林银屏直接解开上衣, 随手一脱,便甩丢到了床角,下巴高抬道:“谁意气用事了?我现在十分冷静!你到底上不上来?是不是还要我亲自请你?”
鸳鸯戏水的大红肚兜,纤细修长的玉白手臂, 毫无遮掩的冲入眼帘,董永琦忍不住直了直眼睛。
“新婚之夜时,你不是很理直气壮么,现在怂什么怂,你给我过来!”见董永琦屁股上仿佛长了钉子,一直坐在床沿一动不动,林银屏一急,索性往外一扑,胡乱扯住他一条胳膊,便用力往床里拖。
见状,董永琦顺势一倾身,与使劲拖他的林银屏,一块倒在了床上。
四目相对间,董永琦的嗓子眼微微发干,林银屏也陡然安静了下来。
董永琦定了定神,认真再道:“阿屏,我今日说的诈死之计,真的不是同你开玩笑,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否则,过了今晚,我再也不会答应你。”
“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答应你的荒谬之计!”安静只是一瞬,林银屏又迅速变得忿忿不平。
董永琦眼睫微眨,缓缓低声道:“阿屏,你是个好姑娘,此生,我定不负你。”
林银屏一撇嘴,正要反驳‘谁稀罕’,董永琦的脸忽然凑过来,嘴巴正好贴在她的嘴唇上,林银屏先是一呆,下一刻,立刻用力推开他,一面拿手背抹嘴,一面怒声威胁道:“不许亲嘴!”
“为什么不许?”董永琦很不解,都要真圆房了,亲个嘴不应该么。
林银屏恶声恶气道:“我说不许就不许。”
董永琦想了想,只好先一口咬在她圆润的小肩膀,嗯,嘴巴可以晚一点儿再亲。
……
夜深人静,林银屏臭着一张俏脸坐了起来,董永琦随后跟着坐起,身上光裸,呼吸微喘,他一把揽住林银屏的腰,在她耳边吐字低沉:“还恼我呢?”
都说了不许亲嘴不许亲嘴,还敢瞅机摸空的亲,简直狗胆包天!
林银屏心头恼火,直接一手肘向后撞去:“松开!已经圆房完了,还黏着做什么,写你的文章去罢!”
“写文章,哪有陪你重要?”林银屏的那点子力气,对董永琦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虽然被捣了一下,董永琦仍然搂着林银屏没撒手,“阿屏,我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你给我生两个娃娃,我给你挣凤冠霞帔。”
林银屏一面接着挣扎,一面直接撂话:“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一旦寻到机会,我还是会与你和离的!”
董永琦有点头疼:“……”
都把清白之身给他了,怎么还念念不忘要与他和离啊。
董永琦头疼苦恼之余,不免放松了力气,叫林银屏挣脱开去,眼见她下床穿鞋,刚站起身,就哎哟一声又坐了回去,便赶紧扑凑上前,语气关怀道:“疼的很厉害么?”
提起这茬,林银屏就又来气:“你还好意思问?”技术那么烂,偏偏硬件设施很彪悍,她不疼的双腿打颤才奇怪了。
董永琦抿了抿嘴唇,耳根微红:“以后会好的。”正式圆房之前,他已经足够体贴安慰,但是,对于床笫之欢,他只有一肚子的理论知识,亲自实践还是头一遭,俗话说的好,熟能生巧,他以后肯定会提升水平的。
“既然疼的紧,还是我抱你去沐浴吧。”正值夏季,圆完房的两个人,身上都是黏腻糊糊。
林银屏拨开董永琦又想探过来的爪子,板脸不悦道:“用不着。”说完,就披上一件宽大的外袍,咬着牙一摇一晃走了。
董永琦叹了口气,也披上外袍,跟到了她后头。
到了净房,董永琦并不急着去沐浴,而是一路尾随林银屏,到了她的浴桶旁边,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往温水里掺进了几滴灵泉:“阿屏,多泡一会儿,你会感觉舒服许多。”
拿后脑勺对着董永琦的林银屏,颇没好气的张嘴撵人:“洗你的澡去罢,废话那么多。”
董永琦这才转身离开,去了屏风另一侧。
同样在洗澡水里掺了几滴灵泉,待泡的差不多了,董永琦便起身出水,往隔壁一探脑袋,只见林银屏已靠在浴桶里睡着了,见状,董永琦无语的失笑了一阵,怪道一直没动静呢,原来是困到去见周公了。
一路把林银屏抱回床上,董永琦小心的没有惊醒她。
挨在她身旁躺下,董永琦睁着眼睛,尚无困意。
母妃在世时,曾经对他说过,以后要是娶了妻子,要好好待人家,别叫她伤心,可惜,他一直身体病弱,直到十七岁病逝,都没娶上一个媳妇。
现在好容易娶了媳妇,媳妇却总想离他而去。
哎,难道真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身为皇子时,他是个病秧子,别提拎刀舞剑了,就是笔杆子,也难得多捏一会儿,宫中纵有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也只有眼馋馋的份儿,他脆弱的脾胃,根本经不起折腾,而且,母妃早逝,父皇虽说待他不薄,总归不是他最喜欢的儿子。
而当他变成了董永琦,健康的身体有了,双亲的关爱有了,但是,大伯一家子全是极品,每天鸡飞狗跳闹得他心烦,还要为了功名富贵发奋苦读,连给媳妇买个贵重首饰的私房钱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娶回来的媳妇还总想与他和离。
两种人生各有不如意,但是,若搁在一起相比较,他还是更喜欢……现在的人生。
董永琦脑子里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又偷偷去亲媳妇的嘴,顽心大起的轻声嘀咕吐槽:“你说不许亲,我就真不亲了?你是我媳妇,我想亲就亲!”
被偷偷亲了好几下的林银屏,一无所感的呼呼大睡。
次日清晨,等林银屏睡醒睁眼的时候,董永琦已经穿衣梳洗妥当,正在外间独用早饭,听说林银屏醒了,他便搁下筷箸,起身回了卧房。
“阿屏,感觉好些了么?”董永琦坐到床畔,望着正拿手揉眼睛的林银屏。
林银屏想了一想,皱眉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我抱你回来的呀。”董永琦笑答。
闻言,林银屏的眉毛顿时皱的更紧了,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那我身上的衣服……”
“也是我帮你穿的呀。”董永琦笑着再答。
林银屏黑脸半晌,见董永琦还赖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顿时一拍床板,冷喝一声:“你今日不是要去上学么?还不赶紧走!”
“这么生龙活虎,看来是身上都好了。”董永琦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我该走了,阿屏,你今儿还是来别院住吧,想要长公主和驸马彻底放心,你总要多表现几日,他们才会真的放松警惕。”
林银屏抓了抓散乱的头发,再度催促:“赶紧给我走!”
董永琦这回没再啰嗦废话,十分干脆利落的走了。
或许是休整一夜的缘故,昨日的腰酸腿软下面疼,这一系列不适的症状统统都没了,林银屏满血复活、活蹦乱跳下了床,正想叫人送水进来,却见屋内的如意圆桌上摆了一封信。
信封上写了四个字‘阿屏亲启’,林银屏一瞧见字迹,不由将脸一沉,董永琦这厮又弄什么鬼。
拆了信,里头没有字,只有一幅画。
林银屏定睛一瞧,纸上画的竟是她的小像,而且还是叉腰撅嘴的不优雅模样,林银屏瞬间生出想把董永琦追起来、狠狠暴打他一顿的冲动,什么人啊这是,她本想随手撕了,正要动手,却又停下。
刚吃过早饭,颐华长公主的召见命令就又来了。
林银屏不情不愿的去了。
“阿屏,既圆了房,你和永琦就是真夫妻了。”颐华长公主拉着小闺女的手,和颜悦色的温声叮嘱,“听娘一句劝,别再瞎胡闹了,以后和永琦好好过日子,董家大房一团污秽邋遢,你少理会他们的事儿,等董老太太百年之后,你们二房虽没了侯府依靠,娘和你父亲也不会坐视不理。”
“秋闱在即,你别再闹腾永琦,叫他多分心,等他秋闱中举、春闱中第,娘也好向你皇舅舅保荐他。”
“阿屏,你是娘拿命生下来的亲骨肉,娘不会害你的。”
“过会儿,你也回别院吧,好好和永琦相处,千万不可再乱使性子了。”
离开公主府的时候,林银屏的心情有一些沉甸甸。
颐华长公主的母爱,并不掺假,她是真的很疼林银屏这个女儿,既然占了林银屏的身子,她自该做一点为人子女该做的事情。
但是,她真要为了这个缘故,从此认下既定命运、和心有所属的董永琦过一辈子么?
☆、生疑
午间。
“什么意思?!”林银屏把小像摔到董永琦身上,怒声质问道, “你是故意作此画嘲笑我么?”
当下的女子, 最讲究仪态端庄,似林银屏画中的姿态, 叫人瞧见了,难免要说一句举止轻狂粗鲁。
董永琦刚下学回家,就被才圆房的媳妇,凶巴巴的怒目而视, 他拿起小像, 好脾气的温和笑回:“我们夫妻一体, 我嘲笑你, 岂不是自己羞辱自己?我作此画给你, 是觉着你这幅样子最好看。”
“你……”闻听此言,林银屏有一瞬间的词穷, 很快,她又狠狠瞪圆眼睛,呵斥道,“你没毛病吧你。”
董永琦眼角轻弯, 面不改色道:“所以,娘子千万不要太温柔, 你对我越凶,我就越喜欢你。”
林银屏这一回是彻底词穷了:“……”
继续凶董永琦也不是,不凶他更不是。
仿佛为了验证话里的真实性,当着林银屏丰富多彩的表情, 董永琦特意一面手执小像,一面侃侃而谈:“阿屏,你自己说说,我作的这副小像,是不是特别栩栩如生,瞧瞧这叉腰的手,还有这撅起的嘴,要不是对你凶巴巴的样子铭刻在心,我怎能画得如此传神入骨,倘若叫我画你温柔浅笑的样子,我就算想画,估计也画不出来……”
此话一出,林银屏顿时脸黑如锅底。
“你还说不是在嘲笑我!”林银屏大怒,一攥拳头,就要捶董永琦。
董永琦微扬眉梢,顺势将扑过来的林银屏箍抱到怀里,低眉浅笑道:“都和你说了,你越凶,我越喜欢你,越喜欢你,我就越想亲近你,阿屏,我可以把你想打我的意图,理解为在朝我投怀送抱么?”
被紧紧箍住腰身的林银屏,心底忽然升起一种诡异的感觉。
董永琦的人设,是不是崩的有点太厉害了?
异样的念头刚刚升起,唇上忽然又是一沉,竟是董永琦将脸压了下来,林银屏随即大怒,一面用力推他,一面努力躲开,嘴巴躲开了,脸颊却又遭了殃,这一瞬间,林银屏仿佛又回到了昨夜时光。
床榻上的董永琦,一点都不软弱怯懦,他不仅霸道强势,还十分热情如火。
脑子略走神的功夫,董永琦又寻上了她的嘴,津津有味的品尝起来,林银屏的力气不如他,压根挣不脱束缚,急中一生智,狠狠跺了他一脚,他立刻吃痛的哎哟一声,把她给松开了。
“董永琦,你这个王八蛋!”林银屏指着董永琦,怒气冲天。
被跺了一脚的董永琦,顺势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他一面脱掉鞋子,抱脚轻揉,一面龇牙咧嘴,冲林银屏嬉皮笑脸:“阿屏,你对我投怀送抱,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辜负你的一番盛情?”
“你……你少胡说八道!”林银屏险些被油嘴滑舌的董永琦气死,恨不得一鸡毛掸子抽死他。
放下并无大碍的左脚,董永琦靠在椅背,笑得既得意又欠揍:“亲你一嘴,又挨你一脚,说起来,还是我赚了哦。”他张开双臂,冲林银屏挑眉再笑,“阿屏,你还想再打我么?快来,快来,我正求之不得呢。”
林银屏抓狂的跺了跺脚,有点想疯。
《兰馨传》中的董永琦,真的是眼前这厮么?说好的性子软弱好欺负呢?她怕不是读了一本假书!
她必须静一静,好好理一理思绪。
望着林银屏气冲冲离开的背影,董永琦手背掩唇,轻轻笑了起来。
据他这阵子的观察,林银屏并不是一般女子,通常情况下,但凡丈夫对妻子温柔体贴,妻子就算不是死心塌地相随,也是夫唱妇和的共有默契,可他娶的这个媳妇呢,他对她越温和有礼,她越对他爱答不理,倒是惹她动怒生气时,反倒会和他多说几句话,为了尽快和谐夫妻关系,他只能暂时反其道而行之。
于是,董永琦午后去上学前,又给林银屏留了一封信。
由于心情不好,林银屏连午饭都没和董永琦一起吃,而是各吃各的,陡见丫鬟又递过来一封‘阿屏亲启’的信,林银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道:“给我烧了去!”
捧来信件的春雨欲言又止:“……奶奶,姑爷留给您的信,您真的不看看么?”
林银屏皱眉片刻,才黑着脸接了过去。
她倒要看看,董永琦这厮,究竟又写了一封什么鬼东西。
信上无字,依旧还是一幅画,这回画的不是人像,而是一只线条斑斓的大老虎,威风凛凛,凶猛无比,只不过,该老虎的脑门顶,还点缀了一朵柔美的六瓣小花,见状,林银屏立刻将画撕成了碎片。
董永琦这个王八蛋,竟敢暗喻她是母老虎!
当天傍晚,林银屏还没去找董永琦的茬,董永琦反而先来撩林银屏的老虎须:“阿屏,新送你的画,你看了么?”
彼时,林银屏正在给花浇水,见董永琦自己来找骂,当即一抖手中水壶,朝董永琦身上泼去:“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么?敢骂我是母老虎,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母老虎!”
被泼了一身凉水的董永琦,不怒反笑,并朝林银屏竖了竖大拇指,点赞道:“看来,我送的新画,颇得娘子欢心,迫不及待就演绎了一把,什么叫真正的母老虎!不错,还是这么凶,我喜欢!”
拎着空水壶的林银屏:“……”感觉一拳捣进了棉花里。
当天的晚饭,两人又是分桌而食,各吃各的,饭毕,林银屏便到院里纳凉,顺便再细想董永琦的问题。
《兰馨传》中,董永琦正面出场的次数并不多,对他的样貌描述,是清俊如玉,对他的性子描述,是温和谦谦,除此之外,他最大的亮点,是一直深爱薛兰馨,矢志不渝,也是因此缘故,原林银屏才会恼羞成怒,嫉妒成魔,不断给薛兰馨的打脸升级路,充当百折不挠的炮灰女配。
但是,她所看到的这个董永琦,怎么有一点点不对劲儿呢。
就算她穿书过来,取代原来的林银屏,产生了一些蝴蝶效应,那也是剧情进展有所变动,不该连人物脾气秉性都一起改变吧。
她对董永琦的认知,仅限《兰馨传》里的介绍描述,以及原林银屏留下的几回逢面事宜,真论道起来,她其实并不十分了解此人,难道当书中世界,变成现实世界,里面的人物性格,也会有所变化么?
暂时想不通,林银屏索性不再深想,见天色已晚,她便拍拍屁股,滚回屋里睡觉了。
至于还在灯下苦读的董永琦,林银屏还是懒得理睬他。
那厮就是个王八蛋!
屋中各处早细细熏好了香,没有一只蚊蝇作祟捣乱,林银屏遂安稳的倒在床上,闭上眼睛酝酿睡意,迷迷糊糊之际,身边恍惚多出了一个人。
林银屏刚朦胧的睁开眼,已有滚烫的呼吸热气,喷拂在脸上。
“你干什么!”林银屏陡然惊醒。
董永琦拦腰箍住林银屏,低声含笑:“你泼我一身水的帐,咱们是不是该算算了?”
“那是你活该!”林银屏恨恨的骂了一句,随即又怒声呵斥,“睡你的软榻去!今晚不许上我的床!”昨天是情况特殊,今儿又不用再敷衍颐华长公主,还滚在一张榻上睡个毛。
董永琦既不滚下床去睡软榻,甚至连箍林银屏的手都没松开,只道:“如果我坚持和你同榻而眠呢?”
“你做梦!”林银屏瞬间瞪圆了眼睛,同时拿脚去踹董永琦。
董永琦翻了个身,将林银屏的四肢稳稳压住,沉声再道:“阿屏,你到底在怕什么?是怕和我同床共枕久了,对我日久生情,再也狠不下心肠与我和离么?”
“才不是!”被迫与董永琦四目相瞪的林银屏,矢口否认道。
董永琦微微俯头,凑林银屏的脸更近了一些,趁机激将道:“既然不怕,你为啥不敢叫我一起睡在床上,你分明就是怕!要是不怕,你就别撵我下床啊。”
林银屏差点被一堆的怕不怕绕晕:“这是两码事好不好,不能混为一谈!”
“在我看来,就是一码事。”董永琦将头再次垂低,低声蛊惑道,“阿屏,你凶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你能不能再像昨晚一样,气势凛凛的威逼我一回?我觉着咱俩的新婚之夜,昨晚还没过完。”
林银屏:“……”董永琦这是在主动求欢?老天祖宗,他的人物形象,这是快崩成碎渣渣了吧。
“好不好呀。”董永琦低声央求起来。
林银屏皱眉道:“你先给我下去!”压得她四肢不能动,这是求人的模样么?
“你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董永琦一动不动,低声追问。
林银屏瞪眼道:“答应你个头!”
“阿屏,你昨天还说我婆婆妈妈,说我怂,怎么到了今儿个,你自己却怂成这样?反正都已经圆房了,多同房一回,少同房一回,又有什么差别?除非……”董永琦顿了一顿,才贴在林银屏耳边轻语了几句话。
轻语吹入耳中,饶是林银屏脸皮极厚,也忍不住面如火烧,红如云霞。
当夜,董永琦到底没有得逞,林银屏也未成功将他撵下床,次日一早,林银屏又在床头发现一封信,黑着脸拆开一看,只见上头又画的是她,这回不再是叉腰撅嘴的不雅形象,而是手握团扇、含羞带笑的斯文模样。
自从前夜圆了房,董永琦仿佛就像变了一个人。
接二连三遭受心灵摧残,林银屏顿时在别院待不下去了,所以她直接跑路了。
离开之前,林银屏也给董永琦留了封信,上头画着……一头圆胖嘟嘟的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