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
要不是新身板还算结实,董永琦险些直接滚摔到地上。
“林银屏, 你做什么?!”
起床气这种东西, 董永琦也有一点,他正睡得香喷美妙, 陡然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别提好梦变得支离破碎,就连自己的上半幅身子,都悬空在了床外, 若非他反应快, 差点就完全掉下去了。
董永琦一手撑着脚踏, 另一手拽着床柱, 表情恼怒的质问了一句。
总算他理智还在线, 没有大声吼出来,这才没有惊动院外已在等候主子起床的丫鬟。
林银屏已经翻身坐起, 见董永琦摔了个四仰八叉,模样姿态十分滑稽搞笑,她却半点都笑不出来:“你还好意思问我!”林银屏脸上的恼怒之色,胜过了董永琦千万倍, 她一手捂住眼睛,一手犀利的指着他, 咬牙切齿道,“你自己看!”
顺着林银屏手指的方向,董永琦放目一瞧。
然后,满心满肺的恼怒, 全部化作了尴尬窘迫。
董永琦狼狈之极的爬回床上,迅速捞过一条薄毯,将自己丢人的位置掩住了,这才满脸通红,嗓子眼发干的结结巴巴道:“这个……阿屏,我可以解释……”
“我不想听你解释!”林银屏劈口打断董永琦的语无伦次。
将捂眼睛的手拿开,林银屏瞪着面红耳赤的董永琦,语气恶狠狠的怒道:“屋子里没有软榻么?你干嘛睡在我的床上!”男人晨间的某些正常生理现象,她无法阻拦,也没想阻拦,叫她格外生气的是,董永琦这厮居然敢抱她睡了一夜,还英姿勃发的乱顶她,这就相当不能忍了,“我……我真想一脚踹死你!”
天知道,当她睁开眼睛,发现脖间拱着一颗大脑袋,腿上还被硬物戳顶时,心情是多么崩溃。
五雷轰顶,也就是这么个感觉了。
“我给你揉了大半夜肚子,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事情真相当然不是这样,但是,董永琦只能如此解释,不然咧,告诉她自己真正的小心机嘛。
他只是想和林银屏睡在一张床上,以便拉近拉近感情距离,从没想过真的轻薄她。
圆房这种事,自然要讲究你情我愿。
可他好像……搞砸了。
闻言,林银屏愤怒的表情滞了一下,昨夜,她腹中实在太难受,不得不依赖董永琦止疼,关于这一点,她十分感谢他的善心帮助,然而,这并不代表,她就要原谅董永琦的失礼行为。
两人还在假扮夫妻,自不好大吵大闹。
不过,林银屏又实在咽不下心头恶气,所以,她黑着脸道:“我昨儿许你的一百两银子,你甭想要了!”
一听林银屏提银子,董永琦脑瓜子一转,立刻想到了一个补救的点子:“要不,我赠你一百两银子,权当对你无礼的补偿?”说到无礼两个字时,董永琦忍不住愈发面颊发烫,呃,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丢脸过。
“不稀罕!”林银屏不假思索的拒绝了。
目光不经意一瞥,见董永琦虽然遮了一下,那里还是撑起了蘑菇顶的形状,眼皮霍霍一抖,林银屏忍不住又低吼道:“你还和我啰啰嗦嗦什么,还不快去灭了你那个东西!”
“噢……”董永琦愣愣的应了一下,然后脚底抹油似,迅速落荒逃走了。
林银屏长长吐出一口气,默默安慰自己。
不生气,不生气,她不生气。
然而,她的心里安慰,不仅没起作用,反倒气得她又开始肚子疼了。
把蘑菇顶摁缩回去的董永琦,又一次宛如白衣天使般,抢救了林银屏。
当颐华长公主和林驸马过来探望的时候,林银屏已经是一只生无可恋的咸鱼干了。
又被董永琦爬了床,她明明满心恼火郁闷,却愣是舍不得一脚踹开他,这是多么悲催倒霉的一件事啊。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林银屏身体不适,不便下床迎客,只有董永琦一个人出来相迎。
林驸马点了点头,神色还算温和:“阿屏可好些了?”
董永琦恭敬道:“晚上睡的还好,只是一大清早,又嚷着不舒服了。”
今天是九皇子的满月礼,颐华长公主和林驸马都要入宫赴宴,是以,两人都是穿戴一新,至于爱美的颐华长公主,更是盛装打扮,光彩亮人,她轻移莲步之间,头上的珠玉步摇,一片叮咚作响,煞是悦耳动听。
“唉,阿屏哪一回不折腾够三天,这一遭罪是过不去的。”颐华长公主一边缓步进入卧房,一边侧脸对小女婿道,“永琦,阿屏性子倔,你得了空,多劝劝她,叫她听御医的话,把调理身子的汤药都好好喝了。”
瘫在床上的林银屏听见了,不高兴的接话道:“那药简直能苦死人,谁喝的下去呀!”
“良药苦口!”绕过屏风,颐华长公主踩上脚踏,端端正正坐到了床畔,板起脸道,“再不然,你早点给娘生个大胖外孙,生过孩子以后,小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成婚还不足一月,就被公主娘催生,林银屏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娘,你说什么呢。”
站在林驸马身旁的董永琦,又觉着耳根子烧起来了,他瞥一眼同样羞红了脸的林银屏,心底忽然升起一种微妙诡异的欢喜感觉。
颐华长公主已经准备前往皇宫,临行之前,特意来瞅一眼不舒服的闺女,略说过几句话,她就和林驸马离开了,送走岳父岳母,董永琦折回卧房,一本正经的问林银屏:“阿屏,肚子又难受了没有?”
林银屏靠在迎枕上,耷拉着一张丧气脸,没吭声。
仿佛一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
董永琦神色严肃的凑上前,语气平静道:“看来是又疼了,恐怕又要冒犯你了,望娘子多多见谅。”
林银屏抽了抽嘴,莫名有点蛋疼。
董永琦坐到床畔,把绷着俏脸的媳妇,缓慢的揽到怀里,同时心里暗暗想道,与媳妇亲密接触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灵泉什么的,还是先叫它默默装不存在吧。
不提林银屏现在的心情有多纠结,再说入宫赴宴的颐华长公主。
一进宫,颐华长公主就被迎到了那皇后的凤仪宫。
颐华长公主是当今皇帝的同母胞妹,身份非同一般,她可以迟到晚来,别的皇族女眷却不敢,是以,凤仪宫里早已珠光宝气,佳丽云集,不管是皇帝后宫的高品级嫔妃,还是各府的王妃公主,已然来的差不多了。
礼毕,颐华长公主坐在了那皇后的左下首位置。
“阿欢,怎么不见阿屏过来?”颐华长公主唤作慕容欢,那皇后身为嫂子,便也随皇帝如此唤她,一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尊贵,二来也显得姑嫂亲近融洽。
俞贵妃再得圣宠,也不敢直呼颐华长公主的小名。
这就是正妻和贵妾的差别!
颐华长公主听了这话,只淡淡一笑:“劳皇嫂惦记,阿屏身上不舒服,出不了门。”
那皇后目光一闪,假意关怀了两句,然后又故作不在意的提起来:“说来可气,本宫原想着,阿屏刚刚成婚,正和夫婿好的蜜里调油,便不想拿九皇子的满月酒,去打扰她的好日子,反正,阿屏来宫里走动的机会还多着呢,也不差这一回半回的,谁知,四公主真真是好不识趣,偏巴巴儿的亲自去请,闹得宫里宫外都不愉快。”
她既然敢不邀林银屏赴宴,自是准备了合理说辞的。
就算陛下当面责问她,她也有话要说——她明明是一番好意,才不是故意给外甥女摆脸子瞧。
闻言,颐华长公主又淡淡应了一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以前还罢,如今,阿屏的夫婿只是个尚未出仕的小秀才,论规矩,她本不该再来宫里赴宴露面,等她什么时候夫荣妻贵了,皇嫂再给她下帖子也不迟。”
那皇后说的再好听,也掩盖不了她厌恶小闺女的事实。
不想打扰小闺女的好日子?
哼,糊弄傻子呢。
那皇后也听出了颐华长公主的讽刺之意,她心里虽恼,却还是笑道:“阿屏到底是太后抚养长大,是陛下和本宫嫡亲的外甥女,规矩是规矩,骨肉情分也要在乎考虑,正好,这个月底,六公主要办及笄大礼,阿屏若得空,叫她也来,和表姐妹们好生热闹一回。”
有颐华长公主在,宫中的各种宴饮场合,便不可能永远把林银屏拒之门外。
但是,她是真的不想看到这个小魔女啊。
和小魔女说一回话,她能被气得生生折寿三年!
那皇后的一番话,叫颐华长公主感到满意了,这才目光一转,口吻悠悠的问道:“怎么不见四公主?”
当今皇帝膝下,能够排上序齿的公主,一共有七个,其中,大公主和五公主,均是那皇后嫡出的女儿,二公主尚在闺阁,便不幸病逝,三公主婚后难产亡故,一尸两命,四公主是俞贵妃所出,六公主的生母是秦良妃,秦良妃与秦太后同出一门,论道起来,还与颐华长公主是表姐妹,七公主年纪尚幼,刚过七岁。
“四公主呀,她惹恼了陛下,被禁足寝宫半年,只怕有日子要见不到她了。”那皇后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慕容惜受罚禁足,俞贵妃受训挨骂,那皇后心里别提多爽快了,她激动的想放一场鞭炮,听听噼里啪啦的热闹响儿,奈何,理智阻止了她的荒唐想法,最后,她决定,趁着九皇子过满月,干脆叫人多放几挂响鞭,也勉强算是偷偷庆祝了。
闻言,颐华长公主目光轻闪,应道:“原来如此。”
慕容惜已过及笄之龄,正在挑选驸马的紧要关头,这个时候突然被禁足半年,惩罚也算不轻了。
“四公主一禁足,俞贵妃也跟着病了,一早就让人来告假,说是没法出席九皇子的满月礼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那皇后明明在叹气感慨,可眉梢眼角的欢喜之色,还是如春日里的蓬勃小草,难以掩饰的露出了苗头迹象。
颐华长公主面上淡淡道:“既病了,那就好好养着。”
比起喜怒形于色的那皇后,颐华长公主更讨厌装腔作势的俞贵妃,偏皇兄就好这一口,把她宠的没大没小,连带着她生的三皇子和四公主,也都表面谦和有礼、实则轻狂无礼至极,要不是太子实在不成器……
一想到皇兄唯一的嫡子,颐华长公主就替老哥头疼。
未来的一国之君,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没有半点容人肚量,这样的储君,不仅叫朝臣们惶恐担忧,连他皇帝亲爹也放心不下哎,也怨不得皇帝老哥近些年开始抬举三皇子。
在凤仪宫里略坐了坐,颐华长公主又去了御书房。
颐华长公主走进御书房的时候,景仁帝正坐在御案后头,端详着一幅画,神色似乎有些哀伤。
“皇兄在看什么画儿?看的这么入神?”颐华长公主行了礼,语气娇俏道,“可否叫臣妹也开开眼?”
闻言,景仁帝笑骂了一句:“都多大的人了,还和朕撒娇淘气!”说罢,一边将画轴轻轻卷了,一边吩咐贴身太监,“还不快给公主上茶点!”
颐华长公主眼尖,已看到那是一幅美人图,依稀瞧着像是……柔妃的画像。
柔妃早逝,她生的六皇子,几个月前也病殁了,颐华长公主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显,只笑盈盈的落了座:“皇嫂宫里,乌压压来了一堆人,臣妹觉着吵,想到皇兄这儿清静,索性来讨杯好茶喝喝。”
“好茶有的是,保管你喝个够。”景仁帝脸上的追忆哀伤,仿佛只是颐华长公主的眼花错觉,这会儿,他已又恢复成威严模样,见妹妹独身而来,便问道,“阿屏没跟你一道?”
☆、很难搞
被景仁帝问到的林银屏,刚换完月事带回来。
回到卧房, 林银屏重新瘫到床上, 依旧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见董永琦颠颠凑上前, 又想给她揉肚子,林银屏眉心一跳,伸胳膊拒绝道:“今儿是初五,你不用回侯府一趟么?”
“你这是在撵我走么?”闻言, 董永琦眉毛一挑, 一语道破林银屏的小心思。
林银屏抬起下巴, 用鼻孔看董永琦:“是又怎么样!”
董永琦端身坐在床畔, 口吻悠悠道:“你这会儿离得开我?”
林银屏一拍床铺, 振振有词道:“你少得意,我又不是头一回这样, 以前都能熬过来,离了你,我这回照样能熬过去!”一想到晨起时的情景,林银屏就控制不住头皮发麻, 脾气暴躁,“快点走, 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还恼我呢。”董永琦微微露出一抹苦笑,低声道,“我真不是有意的,你别再气了罢。”
林银屏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好吧, 那我先出去了。”董永琦深知不宜在气头上再拱火的道理,所以,他麻麻利利的退出了卧房。
屋子里安静了,林银屏搂着又隐隐作痛的肚子,躺在床上自个儿生闷气,昨天是她大意了,不该贪恋董永琦的妙手回春,也叫他一块留在床上,这才闹出了如今的尴尬之景,林银屏越想越懊恼,越懊恼肚子就越痛,痛到十分厉害时,她忍不住蜷起了身子,正疼的欲|仙欲死,一道声音忽然自耳畔传来:“又疼的厉害了?”
下一刻,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贴在了她的小腹。
很快,林银屏又活了过来。
只是脸色比锅底还要黑。
董永琦这厮的手,怎么跟罂粟花似的,一沾上就舒服的不行,这叫她……怎么舍得推开啊,林银屏顿时陷入了自我厌弃的情绪之中,董永琦则不然,他心里正暗暗感到好笑,这个小丫头,肚子刚舒服一点,就对他翻脸不认人,一旦疼的厉害了,就又乖静的不得了,简直就是小孩子脾气,哎。
这一天,就在林银屏翻来覆去的‘口嫌体正直’中度过。
次日一大清早,董永琦要赶回学院念书,临行前,他特意哄林银屏喝下一盏甜甜的金丝红枣茶,这才急急忙忙出了门。
“阿屏?”见到神清气爽的小闺女时,颐华长公主感到意外极了,“怎么不在床上躺着?你跑出来做什么?”
林银屏笑盈盈的落了座:“躺了两天,骨头都快软了,索性出来走走。”据她调看来的记忆,林银屏每次痛经,都要闹上三天左右,这一回,也不知怎么搞的,只狠狠疼了两天,第三天就没什么事了,真是可喜可贺。
“真没事了?”颐华长公主还有点不相信。
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的林银屏,笑如春风道:“真没事了。”
“哦,这就好。”颐华长公主顿时放下心来,“你午后也回府吧,成了亲的姑娘,不好总赖在娘家,还有,昨儿入宫,你皇舅舅送了我不少好茶叶,你走的时候,带上一些,也分给你婆家人尝尝。”
林银屏:“……”
早知会被公主娘撵,她还不如赖在床上继续挺尸呢。
心情忧郁的不行,林银屏倒没忘了真正来意,便顺着颐华长公主的话茬,索性说道:“给她们尝什么鲜?”抬起十根手指,根根水葱似的白皙,圆润小巧的指甲盖上,是鲜嫩的滟滟霞色,“前儿,我还和姐姐说呢,娘真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瞧出董家不太平,果不其然,我刚过门就……”
和林银霞一起回公主府那天,林银屏就打算说慕容恒有外室子这遭事儿。
没想到一觉睡醒,被痛经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才又往后推迟了两日。
“……娘,你给我两个人,要身手厉害的,我……”好一通东拉西扯,林银屏终于说到关键点,“万一姐夫养有外室,或生有外室子什么的,也省的姐姐一直被蒙在鼓里。”
听完小闺女‘闲着没事,想找点事干’的话,颐华长公主端着茶碗,眼睫微垂。
“娘?”见颐华长公主低着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林银屏故作没心没肺的又催促道,“你到底借不借我人呀,你要是不借,我就自己找人喽,倘若漏了陷,被姐夫发现,你可不许骂我。”
闻言,颐华长公主搁下茶碗,动作斯文的擦擦嘴角:“好好好,娘给你两个人,叫你去考察你姐夫。”
林银屏如了愿,顿时满意的笑了:“我就考察他半年,要是姐夫半年都没露马脚,那就说明,他对姐姐真的是情深意重,绝对不是郭子安那等卑鄙小人。”
以前的林银屏,只管自己的喜怒哀乐,根本不关心父母兄姐,林银屏故意提溜出郭子安,只不过想营造一个假象,她会起考察慕容恒的念头,不是单纯的关心姐姐,更像在验证慕容恒是不是也同郭子安一样,是个背着妻子暗养外室的渣男。
半年时间,只要那两个暗暗跟踪的侍卫尽责,怎么也能抓住慕容恒的狐狸尾巴了。
又坐了会儿,林银屏祭出要换月事带的借口,便甩手走人了。
时光一晃而过。
黄昏时分。
“咦,阿屏,你回来啦?”
放学回家的董永琦,一进家门,就瞧见已从娘家回来的小媳妇。
神采奕奕,眉目嫣然。
看来,她的肚子应该没有再闹什么不舒服。
林银屏坐在窗前,手里正摆弄着一丛新鲜的粉百合,她看也不看董永琦,只口气沧桑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刚吃过午饭,就被我娘撵回来了,呶,看见桌子上的东西了没,文房四宝,给你用的,君山银针,给你喝的,绫罗绸缎,给你穿的,金丝血燕,给你补身子的,剩下的你自己看,全是你岳母大人送你的。”
董永琦抬眼,望了望屋内的圆桌,只见上头摆满了东西。
随手放下书袋子,董永琦一脸好笑道:“瞧你的醋劲儿,岳母就没送你好东西?”
“如果药方子也算好东西的话,我倒也不算空手而归。”林银屏一边说,一边把粉百合插到瓶内。
董永琦没去看岳母送的大礼,只撩起衣摆坐到林银屏对面,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锦盒:“别醋了,呶,这是给你的。”
正拿小银剪修花枝的林银屏,抬了抬眼皮:“给我的?”
“别再恼我了,行么?”董永琦举着小锦盒,目光诚挚。
闻言,林银屏脸皮一抽,这厮是为了昨天早上的事情向她赔礼?一把将剪子拍到桌上,林银屏愤怒的起身,只凶巴巴丢给董永琦一句话:“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哼!”
说完,就拂袖离去。
独留董永琦拿着小锦盒,轻轻嘀咕叹气:“……第一次想送姑娘礼物,人家居然看都不看,哎,慕容悯,你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媳妇,真是不太好搞啊……”
想了一想,董永琦把小锦盒悄悄塞到了林银屏枕边。
这样也算送出去了吧。
嗯,应该算的。
董永琦在心里默默安慰辛酸的自己。
当天晚上,林银屏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就寝时,就发现枕边多了一个小锦盒,款式还挺眼熟,正是董永琦想给她的那个,目光沉了一沉,林银屏随手抓起小锦盒,哼哧哼哧下了床,又哼哧哼哧走到软榻边,居高临下道:“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再往我床上乱放,我就给你扔臭水沟里喂癞蛤|蟆!哼!”
望着又回到手里的小锦盒,董永琦更加玻璃心了:“……”
次日一早,瞅着又躺回枕边的小锦盒,林银屏深深的沉默了。
董永琦上学时辰早,林银屏还没睡醒起床,他就早早出门了,这会儿,想把东西直接摔他脸上,显然已不大可能,绷着脸生气半晌,林银屏慢慢打开了小锦盒。
盒子里头,不是多珍贵华丽的东西。
只是一对样式简单的赤金镶珠簪,簪头是一朵镂空的金丝花,花心镶着一颗圆溜溜的珊瑚珠子,做工还算精巧。
啪的一声,林银屏皱眉合上了盖子。
这个董永琦,到底在搞什么?!
中午,董永琦归家吃午饭,见林银屏既没再把礼物摔回来,也没冲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狂风骤雨,他心中奇怪,不由轻声问道:“阿屏,怎么不戴我送你的簪子?”
林银屏抬头,瞥一眼董永琦,轻飘飘道:“都扔臭水沟了,还怎么戴。”
董永琦:“……”
这个败家娘儿们,那一对赤金镶珠簪,花了他足足五十两银子呢,他现在可不是天家贵子,手头很紧的好不。
“你真扔了?”董永琦感觉自己的后槽牙有点痒。
林银屏语气冷淡道:“骗你作甚,爱信不信。”
董永琦不相信林银屏真扔了,所以一得空,他就在屋里翻啊找啊,足足寻了好几日,就差把地板抠出来了,也没找到他买的那对金簪。
日薄西山,回西昌侯府的马车里。
“现在相信我说过的话了?”林银屏睨着神色复杂的董永琦,语气冷冷道,“别再给我闹幺蛾子,好好读你的书罢。”
董永琦深深看一眼林银屏,低声道:“我明白了。”
看来,这个媳妇,不是一般的难搞。
两人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已彻底黯淡下来,两人一进家门,便先去福安堂,给董老太太请安问好,巧的很,薛兰馨正好也在,与她相互打招呼的时候,林银屏十分敏锐的发现,薛兰馨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莫非……她已经重生了?
☆、薛兰馨重生
回董家的时辰迟,晚饭自也跟着迟了。
灯烛辉煌的屋子里, 林银屏叼着筷子, 吃的一脸心不在焉。
薛兰馨重生的具体时日,原著里有提过, 但她已记不太清楚,她只知道,薛兰馨被陷害与小厮有染那一天,正是董老太太做寿之日, 董老太太的寿辰是六月二十八, 薛兰馨重生之后, 要赶在这一天之前, 既要设计抓董永琏和薛玉湖的奸情, 又要以此为借口早点和离脱身,算算日子, 怎么也要十来天才能搞定。
今天已经是六月初九……
“想什么呢你?一根凉拌青菜,就吃了老半天。”林银屏正想的入神,一道声音忽然灌入脑海,回神抬头, 见董永琦一脸好奇的看着她,不由将脸一板, 语气严肃道,“吃你的饭罢,哪来这么多废话。”
端着饭碗的董永琦:“……”
他好像真的弄巧成拙了。
自从假意答应和离之事,林银屏待他的态度, 原本已经有所好转,然而,自打那天冒犯了她,林银屏就跟又吃了枪药似,不管同她说什么话,她一律神色不耐的顶回来,半点都不给他好脸瞧了。
看来,同林银屏好好做夫妻这件事,还真是急不得。
得慢慢来。
晚饭毕,林银屏叫人搬了把大藤椅,摆在屋外的长廊下头,叶清花香,繁星满天,夏夜的景致格外昳丽,林银屏一边在廊下乘凉,一边叫来春雨和冬雪:“我不在的时候,府里都有什么新鲜事儿?说来我听听。”
林银屏一共有四个大丫鬟,分别为春雨、夏荷、秋菊、冬雪。
因林银屏不常住在董家,是以,两个随她贴身服侍,两个留下看守屋舍。
“奶奶不在的第一天,姑太太又来了一趟,好像是为了表姑娘的亲事……”
“奶奶不在的第二天,咱们太太的娘家嫂子也来了,和太太关起门,说了好久的话,具体说了些什么,奴婢就不清楚了……”
“奶奶不在的第三天,大太太亲自给一个丫头开了脸,叫去服侍大爷,大老爷知道后很不高兴,和大太太狠狠吵了一架呢……”
……
春雨和冬雪两个丫头,竹简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董家八卦,一股脑儿全说给了林银屏听。
“前儿,大奶奶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好像是叫绿丝的,胆子大的很,竟偷了大奶奶一对儿不常戴的金镯子,那天一早,大奶奶忽然想起来要戴,绿丝却找不出来,这才发现,她居然监守自盗,早就偷走了,人赃俱获之下,绿丝叫大奶奶打了一顿,撵到庄子里去了……”
听见这件事时,林银屏目光一闪。
这个绿丝,早就被薛兰馨的后娘买通,给薛兰馨偷下麝香,陷害薛兰馨和小厮有染,这些事情,她统统都经了手。
“昨儿,三姑娘和四姑娘又闹别扭了……”
“今儿,大奶奶的娘家母亲和妹妹来做客,薛姑娘下台阶时没当心,竟然跌了一跤,把脚脖子给崴了,大奶奶便留薛姑娘小住几日,说是养好伤再回去,为着这事儿,大太太挺不高兴,又狠狠奚落了一回大奶奶……”
慢悠悠晃着的藤椅一顿。
一直闭目养神的林银屏,忽然睁开眼睛:“……大奶奶的妹子在府里住下了?”
“正是呢。”春雨撇了撇嘴,低声吐槽道,“不过脚崴了一下,又不是多严重的伤,哪就娇气到这个份上,她一个外姓姑娘,已到了说亲的年纪,也不知道避个嫌,竟就这么大大咧咧住下了。”
闻言,林银屏扯了扯嘴角。
薛玉湖要是真走了,薛兰馨还怎么趁机捉奸呢。
摆摆手,叫冬雪和春雨各忙各的去。
如此说来,薛兰馨不仅已经重生,连和离脱身的计划,都开始着手执行了。
夜渐深,林银屏摇着一把白玉团扇,从藤椅上起身回房,屋里,烛光灿灿,董永琦还在秉烛苦读,林银屏本不想理睬他,走到卧房门口时,她忽又转过身,折步到董永琦跟前:“明儿下午,我就不和你去别院住了。”
“你要留在府里独住?”董永琦抬眼,眉头微皱道,“为什么?”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亲眼目睹薛兰馨的和离之路啊,随你一块住到外头了,她还怎么凑这份热闹。
林银屏轻哼一声,语气冷淡道:“看见你就烦。”说罢,又摇着团扇施施然走了。
董永琦:“……”他哪有很烦人。
次日,林银屏早早起床梳洗好。
董家有个规矩,但凡逢五逢十这两日,一家的老少爷们都在时,早饭要聚在福安堂一起吃,算是彰显一家和乐,上慈下孝。
林银屏别的没遗传到,唯独爱美的性子,随了颐华长公主,是以,她每次出屋子前,都要好生收拾打扮,不然,她绝不肯踏出房门半步,在穿衣镜前来回打量两遍,林银屏这才满意点头:“行了,走吧。”
董永琦早在院子里等着了。
因林银屏总也不出来,董永琦枯等无聊,便蹲在一棵海棠树下看蚂蚁,正瞧的满脸趣味,忽听一阵帘子响,是林银屏带着丫鬟出来了,他抬头望去,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艳光照人的映入眼帘。
呼吸莫名窒了窒,董永琦站起身,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收拾好啦?”
丫鬟们都在,林银屏不好乱发脾气,便回了他一声:“好啦。”想了一想,又问,“刚刚,你蹲在地上做什么?”
“看蚂蚁。”与林银屏并肩而行,一块先去拜见董二老爷夫妇,董永琦闲聊家常般,笑着道,“看它们爬来爬去,还挺有意思的。”
林银屏心底嗤笑一声,嘴上却道:“你喜欢看蚂蚁?那好,等会儿我叫人捉一罐,让你仔细瞧个够。”
闻言,董永琦头皮立刻麻了一下:“呵呵,不用了。”
看一两只小蚂蚁爬玩,那是乐趣,看一群蚂蚁钻来拱去,可就是……噩梦了。
这个林银屏,她故意的吧。
拜见过董二老爷夫妇,二房一家子又浩浩荡荡去了福安堂。
吃团圆早饭之前,自然要闲聊一番,唠唠家常。
“几日未见,琦哥儿媳妇的气色愈发好了,人也更俊了些,倒是琦哥儿仿佛瘦了,琦哥儿呀,听大伯母一句劝,读书考功名虽然要紧,也要多注意身子,别太累着自己了。”林银屏刚坐下不久,就听董大太太忽然笑着说道。
这句话乍听没什么问题。
前半句在夸林银屏变好看了,后半句又在关心侄子。
但仔细一品,里头的问题就大了去了。
林银屏和董永琦正是新婚,过来人都知道,新婚中的小夫妻难免情热,不懂节制是常有的事情,况且,林银屏又和董永琦住在府外,连个管束的长辈都没有,两人还不定怎么胡闹,如今叫董大太太这么一说,一个被滋润的更水嫩漂亮了,一个又累的瘦了些,心里本就不是滋味的董二太太,顿时更不痛快了。
眼睛一瞥,董二太太倏然看向林银屏,脸上露出不满之色。
儿子离家读书,是为了挣功名,儿媳妇非要巴巴的跟去,哪是单纯的照顾儿子,分明是娇缠狐媚去了。
儿媳妇来头大,她不敢随便训骂,只能回头去劝劝儿子,叫他别太娇惯媳妇。
“多谢大伯母关心。”董永琦仿佛没听出董大太太的言外之意,只语气平静的应了一句。
林银屏却没董永琦的好涵养。
这个房董氏,明为夸赞,实则讥笑,这是拿她当傻子忽悠呢是吧。
不抖一抖原林银屏留给她的金手指,她都对不起董大太太主动送上来的脸。
真以为她是面皮薄、好欺负的小媳妇呢!
一室寂静中,林银屏搁下手中茶盏,目光冷淡道:“大伯母说的极是,二爷日夜埋头苦读,想不累瘦都难,不像大哥,是个好命的富贵闲人,连身上的秀才功名,都是大伯母掏银子捐回来的,他这么清闲无事,难怪整天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几天不见,就发福了一大圈,都快赶上圈里养的猪了。”
“你……你说什么?!”一听林银屏的话,董大太太倏然变了脸色。
房里的其余人,也是神色大变,目瞪口呆。
估计谁也没想到,林银屏敢直接骂董永琏是头猪。
其中,尤以当事人董永琏的脸色最难看。
唯有董永琦以手掩嘴,偷偷笑了起来。
“说你儿子是个窝囊废,怎么了?!”林银屏靠在椅背上,体态闲闲的坐着,“你儿子文不成,武不就,除了一个侯府世子的名头,他有什么真本事,大伯母呀,听我一句劝,虽然你只有一个亲儿子,但也不能把他当成废物养啊,你有闲情关心我家二爷,倒不如花点心思,多管管你的废物儿子吧。”
林银屏噼里啪啦的一番话,怼的董大太太险些厥过去。
董永琏再也忍不住心头怒火,他招谁惹谁了,一忽儿被骂猪,一忽儿又被骂窝囊废:“二弟,你媳妇这么胡说八道,你也不说管管她?!”
“我们家里,媳妇最大,只有她管我的份儿,哪有我说她的道理,大哥多见谅哈。”
董永琦摊了摊手,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妻管严姿态,脾气超好的当起和事佬:“再说了,不就是被骂两句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好男不跟女斗,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
这说的还是人话嘛!
董永琏险些被隔房堂弟吐出一口血来。
一直冷眼旁观闹剧的薛兰馨,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重来一世,林银屏和董永琦的性子,似乎……改变了不少。
☆、杠
原想挑拨一下二房的婆媳关系,没想到, 自己反倒先被怼岔了气。
竟敢骂她儿子是窝囊废!
董大太太恨不得扑过去, 亲手撕烂林银屏的一张臭嘴。
但碍于颐华长公主的缘故,董大太太哪敢这么做, 所以,她干脆捂着隐隐发痛的胸口,哎呦哎呦叫个不停,她就不相信了, 堂堂长辈被气成如此模样, 董老太太和二房那两口子能一直当哑巴, 不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最先跳出来的‘公道人’, 既非董老太太, 也非董二老爷夫妇。
而是董大太太的亲闺女董永玫。
“二嫂好大的脾气!我娘好心好意关怀二哥,你不思感谢也就罢了, 反倒红口白牙的辱骂我大哥、又斥责教训我娘,这是哪家的规矩?!”董永玫豁然起身,冷着一张俏脸,朝怡然安坐的林银屏开炮。
林银屏抬起眼皮, 懒洋洋道:“我哪里辱骂你大哥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说我大哥是猪、是窝囊废、是废物!”董永玫粉面涨红,气鼓鼓的反问道, “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闻言,林银屏轻轻笑起来,也不否认:“是我说的不假。”不等董永玫再开口,林银屏又接着补充道, “但是,我说的是事实呀,你大哥可不就是一头猪、一块废物点心。”
“你……你简直欺人太甚!”董永玫大怒,她恨恨的跺了跺脚,朝坐在上首的董老太太望去,大声嚷道,“祖母,你瞧她,她也太过分了!”
林银屏也跟着目光一转,望向董老太太:“祖母,咱们家不兴讲实话么?”
董老太太很头疼,如果可以,她想直接晕过去。
若是当众教训二孙媳妇,她的脾气委实不算好,说不准又要摔茶碗骂人,连她老婆子的面子都不会给,可偏偏,自己的亲孙子被骂得狗血淋头,她若不说句公道话,亲孙子难道就被白骂了么?
左右为难之际,董老太太既恼次子讨了个夜叉媳妇回来,又恨大儿媳妇没事找事。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最后,董老太太还是选择了和稀泥,“摆早饭。”
一见董老太太这个态度,董永玫气得眼睛都红了,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嘴里却愈发愤愤不平:“祖母,我娘被二嫂气得胸口疼,她如此不敬长辈,你当真不管一管她……”
“哎哟,我的头好疼啊,疼死我了……”林银屏也捂着额头哎哟哎哟起来。
咋地,谁还不会装个病了!
“阿屏,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开始头疼了?”董大老爷不仅对胸口疼的董大太太置之不理,甚至还露出几分鄙夷厌恶的表情,董永琦却不一样,林银屏刚开始喊头疼,他立马就凑媳妇跟前关怀备至了。
林银屏捂着脑袋,装模作样的哼哼道:“被四姑娘气的,她如此不敬嫂子,到底有没有人管管她啊。”
董永琦抽了抽嘴角。
“永玫,怎么和你嫂子说话呢!瞧把你嫂子气得!”董永琦板着脸,特别昏君的训斥起董永玫。
见状,董永玫几乎呆住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尖叫道:“二哥,你……你怎么睁眼说瞎话啊,明明就是二嫂先顶撞我娘,辱骂我大哥!”
“你嫂子说了,那不是辱骂,只是实话实说。”董永琦绷着面孔,严肃强调。
滚你丫的实话实说!
董永琏这回是真的出离愤怒了,他表情扭曲的咆哮一声:“董永琦,你个王八蛋!你还算是个人么!”
接着,他便风一样冲过去,一拳捣向董永琦。
变故陡生,一直作壁上观的董二太太,忍不住惊叫出声:“琏哥儿,快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董永琦一抬手,便攥住董永琏挥来的拳头,略一使劲,又将他狠狠推出去,结结实实摔了一个大屁股墩儿。
望着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董永琏,董永琦语气冷淡道:“大哥,你打我可以,想打我媳妇,门儿都没有!”
说实话,自附身董永琦以后,他已经忍董家大房很久了,董大老爷还罢,他只管花天酒地,倒没怎么招惹过他,最讨厌的就是董大太太、以及她所生的一对儿女,董大太太不仅总和董二太太别苗头,每次见到他,也是常常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董永琏和董永玫兄妹两个,更是天天一副鼻孔朝天的傲慢模样,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原董永琦的脾气软弱,又不想闹出是非,便一一憋气忍了。
他附身的时间太短,不好那么快就崩人设,这才隐忍至今,如今有了林银屏当借口,他可就用不着那么客气了。
见儿子摔了个四脚朝天,爬都爬不起来了,董大太太也顾不得捂胸口装病了,她急忙扑到儿子身边,一口一个我的儿呀哭起来:“天呐,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百善孝为先,家里却来了个不把长辈当人看的活祖宗,当弟弟的,也敢对兄长大打出手了,这都是什么规矩道理啊……”
董永玫也扑到兄长身边,一边扶他起身,一边恨的眼珠子通红。
薛兰馨从椅中站了起来,却没有往丈夫跟前凑。
眼前的这一幕,上一辈子是没有的。
前世,林银屏刚过门那会儿,被婆婆恭维奉承的十分舒服,她只顾着和亲婆婆耍性斗气,直到自己被诬陷致死,她都没有和大房产生过实质性冲突,这一世,她好像……变了许多。
六月初十的家族聚会,注定不欢而散。
屋里的气氛,方才还一派和谐,其乐融融,陡然就变成了人仰马翻,鸡飞狗跳,董老太太一拍桌子,大怒道:“老婆子累了,想一个人歇歇,你们都各自回去吧!”竟是连早饭都不留了。
头皮霍霍发疼的董二老爷,看自己儿媳妇的表情,也有点一言难尽了。
虽然兄长家的嫡子,确实不如自己儿子成材,但当面骂他是个窝囊废,也有点太……缺心眼了吧。
哎,豪门贵女下嫁的弊端……
只知道维护自己喜欢的丈夫,别的人一概不给面子,这也太影响家族和谐了。
“真想和你今天就和离!”早饭桌上,林银屏叼着筷子,满脸不爽的嘀咕了一句。
董永琦端着饭碗,微露苦笑道:“为了你,我不仅睁眼说瞎话,还把我哥给打了,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的感动么?”这女人,除了和离的事情,就没有别的话想和他说么。
“有什么好感动的。”林银屏撇了撇嘴,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当她是瞎子么,董永琏的拳头,本来就是朝董永琦招呼的,那个欺软怕硬的大渣男,还不敢对她挥拳头,他要是有那个胆子,早在她骂他的时候,就该暴跳如雷了。
话又说回来,她骂董永琏的虽然难听,但是,忠言逆耳利于行呀。
她这一记当头棒喝,啧啧,看来好像没有一个人当回事哎。
难怪董家会败落如斯。
见林银屏完全无动于衷,董永琦轻轻叹了口气,又道:“都闹成这样了,你还要留在府中独住么?”
“为什么不?”林银屏轻哼一声,“我还就和她们杠上了!”在董家这几年,她还想过的舒服顺心一点,若是董大太太隔三差五跳出来恶心她,多影响心情啊。
为了展示和董大太太杠上的决心,一吃过早饭,林银屏就把董永琦撵去了前院书房,又命人去请薛兰馨过来说话。
董大太太早上才吃了一肚子窝囊气,除了骂自己不中用的丈夫,就只能靠折腾薛兰馨撒火了,如今林银屏命人来请薛兰馨,董大太太恨得呀,险些直接撕烂了手中的帕子。
薛兰馨过来后,林银屏也没和她多聊什么,两人只是一边喝茶,一边下棋。
到了中午,林银屏留了薛兰馨一道吃午饭,理所当然的,董永琦只能在前院一人独用。
午膳毕,林银屏依旧不放薛兰馨离开,又拉着她一道听夏荷抚琴。
琴音悠悠,林银屏撑着额头,正听的昏昏欲睡时,薛兰馨的一个丫头忽然进来,对她悄声附耳了一阵,薛兰馨听罢,先摆手叫丫头下去,然后便对林银屏笑道:“打扰弟妹许久了,我也该回去了。”
林银屏静静道:“你一出我的门,只怕就要被你婆婆叫去服侍,何不留下来多清闲一会儿呢?”
薛兰馨沉默片刻,才抿了抿嘴,又道:“不瞒弟妹,我娘家妹妹昨天来做客时,不小心崴了脚,如今正留在府里养伤,我今天还没去探望,也该去瞧一瞧她了。”
上一世,林银屏根本瞧她不上,每次见面都拿鼻孔看人,这一世的林银屏,简直像换了个人,不仅没瞧不起她,反倒像是在暗助她,一直把她扣在自己的院子,分明是在帮她躲避婆婆的魔掌。
目前看来,林银屏……算友非敌。
不管怎样,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些。
薛兰馨正暗暗思咐,耳边已又传来林银屏悦耳的嗓音:“正好,我闲着无聊,便随你一起去看看薛姑娘吧,冬雪,包一些母亲给我的普洱茶,权当是探望病人的一点子心意吧。”
吼吼,薛兰馨这是要去捉奸了吧。
她正好也去当个证人!
这个董永琏很可以嘛,早上被董永琦推了个大屁股墩儿,仿佛摔的不轻的样子,怎么才刚刚中午,就有心情跑去私会小姨子啦,真是个臭不要脸的狗男人!
见林银屏一脸的兴致勃勃,薛兰馨把本想拒绝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
丈夫和继妹早就暗通曲款,勾搭成奸,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她肯定能抓到不堪入目的一幕,如果有林银屏一起亲眼所见,那么……一念至此,薛兰馨便点头应道:“弟妹有心了,我代妹妹在此先谢过了。”
☆、逮个正着
前院门口,有董大太太的人在盯梢, 只等薛兰馨一出来, 就把她‘请’回去,重新伺候婆婆。
林银屏早知此事, 便不从正门出,以免打草惊蛇,反坏了薛兰馨的筹划。
两人自后门离开,领着不少服侍的丫鬟, 悄无声息就往薛玉湖正住着的小院子去了。
那院子名为云香阁, 也有前门和后门两个出口, 服侍薛玉湖的丫头只有三个, 一个大丫鬟, 两个小丫头,均是她从薛家带过来的, 薛玉湖要和董永琏私会,怕小丫头嘴碎乱说,便打发了她们下去歇着,只留贴身的心腹大丫鬟守在外头。
那丫鬟看得住前门, 却不防从后门溜进来了一群人。
其实,云香阁的后门原是插了门栓的, 只不过,薛兰馨既然预备抓奸,自提早做了准备。
此时正当盛夏,又是炎炎午后, 董永琏特意挑这个时候找薛玉湖,就是看中这个时间点,各院的主子都在歇午觉,府里的下人也少有出来走动的,便是当值的人,也大多在偷懒打盹,行踪不会随便暴露出去。
要不是薛兰馨早安排人暗中盯着,董永琏偷偷去见薛玉湖的事情,还真要人不知鬼不觉了。
一行人自后门入,沿着后墙根一路前行,绕过两处拐角,便上了房前廊下,刚走至窗下,便听到一阵动静传了出来,见状,薛兰馨悄悄住了脚步,林银屏也侧耳细听。
“冤家,你轻一些,别把人引来了……”一道柔媚婉转的声音,娇滴滴的轻呼道。
随后,一道男子嗓音响了起来,喘气激烈,吐字急促:“这个点儿都在睡呢,有谁会过来,外头又有紫燕守着,真有人来了,她也会吱声的,你怕什么……”
女子似乎还想再说,刚发出一个‘讨’字的音节,便哼哼唔唔被堵了嘴。
摇床的咯吱咯吱节奏,也随之愈发紧凑了。
林银屏几乎听的目瞪口呆——不是吧。
原著里写薛兰馨捉奸,明明只是将丈夫和继妹一起堵在了屋里,两人虽然抱在一起,衣衫也有些凌乱,但还没有真的逾礼,怎么这会儿的情形,反倒是真在一起滚床单了。
难道是因为她掺和了一脚,导致薛兰馨比原著中来的迟了一些,这才叫两人……
阿弥陀佛,她真不是有意的。
而且,听两人滚床单时的熟稔度,仿佛还不是第一次了,她的个娘哎,她好像吃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瓜!
“好一对奸夫淫|妇,光天化日的,竟然藏在一块儿偷情!真是好不要脸!”林银屏几步上前,一脚踹开房门,大大喇喇就往里头闯去,她一边进,还一边高声嚷,“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臭不要脸的王八蛋,在薛姑娘屋里……”林银屏嚷至一半时,忽然被卡住了嗓子般失声一瞬,下一刻,她顿时尖叫出声,“大哥,怎么是你啊!”
正偷欢到关键点的董永琏和薛玉湖,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
林银屏闯进屋子里时,董永琏正在匆匆忙忙穿裤子,薛玉湖本在慌慌张张穿小衣,见林银屏和薛兰馨带人闯了进来,登时脸色惨白的尖叫一声,迅速拿薄毯裹住了自己的身子。
“你们,你们两个……”薛兰馨指着董永琏和薛玉湖,露出一副深受打击的震惊模样,“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薛玉湖裹着薄毯,满脸泪水、嘴唇哆嗦的哭辩道:“姐姐,你听我解释……”
“听你解释个鬼!我和你姐姐好心来探望你,没想到,你竟和亲姐夫在床上厮混,我们都亲耳听见、亲眼看见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林银屏拉起薛兰馨,转身就走,“嫂子,走,我们找老太太去!”
一听林银屏要把事情捅出去,薛玉湖连滚带爬下了床,哭着哀求薛兰馨:“姐姐,求求你,不要告诉老太太……”
正手忙脚乱穿衣裳的董永琏,也脸色阴沉的朝薛兰馨低吼:“不许告诉老太太,否则,我饶不了你!”
这个时候,守在前门处的紫燕,满头冷汗的跑进了屋里。
一瞅到屋子里的情形,登时双腿一软,双眼一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竟是被生生吓晕了过去。
林银屏有心把事情闹大,便扯着嗓子嚷的更凶了:“怎么个情况?有胆子和小姨子厮混,没胆子叫人知道啊?我看哪个敢拦我,冬雪,去把我娘给的十个侍卫叫来,谁敢碰嫂子一根汗毛,就给我揭了他一身的皮!”
真当林银屏小魔女的名头,是自己吹出来的?
林银屏拉着薛兰馨一边往外走,一边破口大骂,仿佛气得不行:“我还纳闷呢,一个快谈婚论嫁的大姑娘,怎么崴了个脚,就赖在姐夫家里不走了,搞了半天,敢情是方便和姐夫幽会啊,真真是不知廉耻……”
从林银屏一脚踹开门、吊着嗓子大嚷那一刻起,听到动静的人就往这边跑了。
不一会儿功夫,云香阁外头已是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有林银屏强势开路,薛兰馨用不着再挨董永琏两巴掌,就顺顺利利到了董老太太跟前,由于林银屏实在太给力,薛兰馨除了伤心垂泪,便完全没有了发挥的余地。
“……老太太,您说,这叫什么事啊,嫂子惦记薛姑娘的伤势,不顾大热的日头天儿,亲临云香阁去看她,没想到竟撞见她和大哥在……哎,说了都嫌脏嘴,一忽儿等他们两个来了,您还是自己问吧。”进了福安堂,林银屏噼里啪啦说完董永琏和薛玉湖的偷情之事,便话锋一转,又道,“祖母,你屋里有瓜子么?”
闻言,正闹心崩溃的董老太太一呆:“什么?”
“就是嗑的瓜子啊,没有么?”林银屏也不等董老太太给回应,便扭头吩咐道,“秋菊,叫人回屋给我拿一碟瓜子,要五香味的,还有,冬雪啊,给薛姑娘的普洱茶是送不出去了,你叫人去煮些来,我想吃这个茶。”
董老太太动了动嘴唇,有心想说林银屏两句,又怕惹她翻脸发飙,只能硬生生忍住。
等董永琏和薛玉湖一块跪在福安堂的时候,林银屏已经抱着一碟五香瓜子,嗑的咔吧咔吧响了。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除了不在家的董大老爷和董三老爷、以及未成婚的姑娘少爷,其余的主子基本都到齐了,在前院歇午觉的董永琦,听到后宅的吵吵动静后,也一脸好奇的寻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董永琦凑在林银屏身边,悄声询问,“我听说,是你和大嫂一块捉住的?”
林银屏咬着一颗肥嘟嘟的胖瓜子,吐字含糊道:“正好碰到了,哪能假装视而不见?”
董永琦却不相信林银屏的话。
原董永琦心悦薛兰馨的事情,除了他自个儿,根本不可能有别人知道,古怪的是,林银屏偏偏就知道,而且态度斩钉截铁,一副把握十足的坚定姿态,还有,她上次在他的书房翻翻找找,明显是在寻什么东西,如果他没有猜错,她肯定是找薛兰馨的帕子,这一回的事情,估计也不是正好碰到……那么简单。
林银屏这个小丫头,极为爱惜容貌,外面的日头稍微毒一些,她都不肯晒着自己一点儿,更何况,要顶着毒辣辣的日头,陪薛兰馨去云香阁探望薛玉湖。
嗯,里头肯定有猫腻。
“给我一把瓜子吃呗。”董永琦心里转着念头,嘴上却笑着说道。
林银屏一头黑线:“……这么严肃的时候,你吃什么瓜子?!”
“你不也在吃么?”董永琦不答反问。
林银屏轻哼一声,鼻孔朝天道:“你能和我比么?”
董永琦叹气:“……”好像确实有点比不起。
两人正悄悄嘀咕,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声传来。
林银屏循声望去,只见董大太太再也按捺不住怒气,竟是冲到了薛玉湖身前,满脸愤慨的骂道:“你个下贱的小娼妇,打量有几分姿色,竟敢故意勾引我儿,败坏我儿的名声,我打死你这个下贱蹄子,不要脸的小贱人……”董大太太嘴里骂的难听,手上也没闲着,打完薛玉湖一耳光,便拽着她的头发扯来揪去,“你个小贱人,小贱人……”
薛兰馨坐在董老太太身旁,一直垂头拭泪,仿佛伤心不能自已。
林银屏抱着瓜子嗑嗑嗑,不打算掺和狗咬狗之争,然而,嘴角却明显带了几分讽意。
一个巴掌拍不响,薛玉湖会和董永琏偷情,哪是薛玉湖一人有意、就能成事的道理。
这个董大太太,不过是想把屎盆子全部扣给薛玉湖罢了。
被人当众捉奸在床,薛玉湖本已羞愤欲死,如今又被董大太太当众又打又骂,薛玉湖直疼的眼泪滚滚,她一边躲避董大太太的魔爪,一边哀哀哭着求救:“姐夫,救我,救我呀……”
俗话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女人的滋味大概十分刺激,董永琏此时还念着薛玉湖的好处,便忍不住开口求了一句:“娘,您别骂玉湖了,都是孩儿不好……”
“你给我闭嘴!”不等董永琏说完,董大太太已厉声打断儿子,她狠狠剜了儿子一眼,怒道,“你屋里没有人伺候么?怎么就猪油糊了心窍,被这个贱丫头哄住了!”
骂完儿子,董大太太又朝薛玉湖撒起火来。
董老太太被吵嚷的脑仁直疼,她一拍桌子,怒道:“行了,老大媳妇,真打死了薛家丫头,你不用偿命的么,已经派人去薛家叫她爹娘过来了,自家的儿女自己管,你有力气骂她,倒不如管管琏哥儿!摸女人摸到小姨子头上了,我都要替他臊死了!”
咔吧一声,林银屏又清脆的咬开了一个胖瓜子。
今天的瓜子,真香。
☆、瓜
听说薛玉湖在董家出了事,薛家的三个长辈很快赶了过来。
“娘!”一见亲娘的面, 薛玉湖仿佛看到了救星般, 大哭着扑到了薛太太怀中,“你总算来了!女儿快要被人作践死了!”
薛太太生得很是不错。
杏眼柳眉, 大胸细腰,看起来格外妩媚风韵。
她搂着哀哀啼哭、嗓音嘶哑的闺女,脸上的神情又惊又怒,只见女儿披头散发, 衣衫凌乱, 右脸还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记, 整个人显得狼狈极了。
“不知我闺女究竟做错了什么, 竟叫欺负成这个模样?!”
前去薛家请人的仆婢, 只说薛玉湖在董家出了事,具体内容却不肯透露, 是以,薛太太还不知前因后果,她扶着形容凄惨的女儿,竖眉怒道:“你们董家未免也太过分了吧。”见继女薛兰馨好端端的坐在一旁, 她心头暗恨,便冷喝一声, “兰馨,你不是答应为娘会好好照顾玉湖么?你就是这么照顾亲妹妹的!”
“薛太太。”林银屏嗑着瓜子,笑吟吟的开了口,“你为啥不先问问薛姑娘, 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呀。”
薛太太挂心女儿,一进董家的大门,便飞速奔来福安堂,薛老太太年纪大了,腿脚不太灵便,便由薛老爷在后头扶着紧追,母子俩刚进门,正好听见林银屏的这句话。
“玉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家闺女狼狈的像个疯婆子,薛老爷顿时脸色难看的发问道。
薛太太也扶着闺女,神色心疼焦急的追问道:“对,玉湖,你快说到底怎么了,别怕,有娘在,有什么委屈尽管说。”
闻言,林银屏发出一阵短促的冷笑声,然后继续咔吧咔吧嗑瓜子。
薛家三长辈都紧紧盯着薛玉湖,想从她嘴里得知来龙去脉,谁知,她却眼神躲躲闪闪,嘴里支支吾吾,好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见状,薛家三长辈心里顿时一个咯噔,暗道不妙。
这个时候,一直板着老脸的董老太太开口了:“还是老婆子我来说吧。”略顿了一顿,她脸色一沉,怒道,“琏哥儿呢?怎么还没回来?”
这个孽障,好端端的贤良媳妇不喜欢,反倒和小姨子厮混暧昧,真是家门不幸啊。
“许是还没方便完吧。”董大太太僵硬着一张脸,起身回道。
林银屏嗑巴着瓜子,笑嘻嘻的插了一句:“别是借机偷偷跑了吧。”薛家人快来之前,一直被罚跪在地的董永琏,忽然说想方便一下,人有三急,又不能叫董永琏当众解手,董老太太便暂时放了他出去,薛玉湖有样学样,也想出去解决个人问题,却叫董大太太冷冰冰的一句‘憋着’打发了。
“去催催,叫他快点滚回来!”董老太太怒气冲冲道。
董大太太应了一声,便起身往外头去了。
“薛姑娘做的事,令老婆子实在难以启齿,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出了,老婆子也只能照实说了。”府里隔三差五就有糟心事发生,董老太太简直心累的不行,她冷冷道,“今儿个午后,琏哥儿媳妇和琦哥儿媳妇去云香阁看薛姑娘,不想,却撞到她和琏哥儿滚在一张床上……”
董老太太只说了个开头,薛太太就放声尖叫起来:“这不可能!”
薛老太太和薛老爷也是神色剧变,目光寒针一般直刺薛玉湖。
薛玉湖受不住祖母和父亲的异样眼神,便将脑袋一垂,死死拱在亲娘的怀里,仿佛这般藏着,就能躲避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
“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是假的不成?”林银屏这个证人可不是白当的。
薛太太心情大乱,神色慌张的辩解道:“我闺女一直清清白白,品行端方,怎么可能自甘下贱,与人无媒苟且,这一定是栽赃陷害,对,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闺女!”
“栽赃陷害?哈,可别笑死人了,她薛玉湖算哪根葱呀,值得谁去栽赃陷害?”林银屏吐出两片瓜子皮,毫不掩饰的嗤笑一声。
薛太太环视屋内一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薛兰馨身上,状若疯妇般质问道:“薛兰馨,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故意陷害玉湖?我虽是后娘,却也待你不薄呀,你怎么这么狠心,她可是你亲妹妹啊……”
“薛太太,说话可要讲证据。”
林银屏又摸了一粒胖瓜子,悠哉悠哉的往嘴里塞:“薛姑娘是我嫂子诓骗来董家的么?薛姑娘崴了脚,留在董家养伤,是不是你也同意了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嫂子真想陷害薛姑娘,她干嘛不随便找一个小厮,去污了薛姑娘的清白,反倒叫自己的丈夫亲自上阵?再说了,她一个柔弱女子,支使的了董永琏一个大男人么?”
再次吐出两片瓜子皮,林银屏大翻白眼道:“薛太太,你就别自欺欺人了,你有诬陷旁人的功夫,怎么不亲自问一问服侍薛姑娘的丫头,也好搞清楚,薛姑娘到底是被逼的,还是自愿的呀。”
“都好哥哥、小心肝儿的叫上了,叫我说,两人肯定是自愿的。”林银屏又爆出一个惊天大料。
一听这话,身形本就摇摇欲坠的薛老太太,差点直接昏过去,她哆哆嗦嗦指着薛玉湖,哑声问道:“玉湖,这是不是真的?”
薛玉湖埋首在薛太太怀中,压根不敢抬头。
这副无颜见人的姿态,无疑证明了林银屏所言非虚。
“孽障!”薛老爷臊着一张通红的脸,暴跳如雷的骂道,“你个没有廉耻的东西,简直把我的脸丢尽了!”
这个时候,一脸晦气的董大太太,领着一脸菜色的董永琏回来了。
“咦,薛太太,毁了你女儿清白之身的正主来啦,你有什么怒火,就朝他发呀,一直冲我嫂子使什么性子,丈夫和妹妹背着她往来偷情,最难受的就是她了好么?”林银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继续拱火。
此话一出,董大太太、董永琏、薛太太纷纷对她怒目而视。
林银屏毫不示弱的反瞪回去:“都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扒了他们的衣裳,给捆到一起偷情的!”
见林银屏越说越离谱,董老太太脸色一黑,头皮霍霍疼跳的厉害,她不去看糟心至极的二孙媳妇,只拿眼睛盯着薛氏一家人,缓缓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们也都清楚了,今儿叫你们过来,就是把话说清楚。”
薛太太揽着女儿,眼睛眨也不眨的咬牙怒问道:“董老太太预备如何处置此事?”
实在可恶!
她早就盘算好了,董永琏既对女儿有意思,索性就除了薛兰馨,让她退位让贤,女儿虽要委屈做继妻,但董永琏好歹是个侯府世子,女儿只要嫁过来,以后就能当上侯夫人,也勉强算是一个好归宿了。
谁知前天,她埋在薛兰馨身边的一颗重要钉子,竟然被薛兰馨的无意之举给拔掉了。
她特意过府探望,原想探一下薛兰馨的虚实,没想到闺女会不当心崴了脚,她也是大意,便叫女儿留下养伤了,这才酿出如今的结果,她真想狠狠骂一顿傻女儿,早就嘱咐过她,和董永琏眉目传情、偷偷暧昧一下没什么,千万不可被他占了便宜,哪知,傻闺女把她的话,全部当成了耳旁风。
真是气死她了。
闹到如今这步田地,最好的结果估计是要当妾,最坏的结果恐怕是……董家压根不认账。
至于正妻什么的,已经属于做梦范畴了。
“把你闺女领回去吧。”董老太太语气冷漠道。
好人家的闺女,根本不会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薛玉湖给孙子做妾,她都嫌糟心的慌。
闻言,薛太太脸色一变,满心恼火道:“就算我女儿有错,贵府的大爷就没有一点责任么?我们薛家也不是没头没脸的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你家孩子糟蹋了,你们就想这么给抹平了?我不答应!”
“放屁!”董大太太最容不得别人说自己儿子不好,当即爆粗口道,“明明是你家姑娘不检点,故意勾引我儿子,这种水性杨花的贱蹄子,就该活活打死,以正门风!”
薛太太被怼的喉头一噎。
薛老太太和薛老爷底气不足,连句反驳的话,都没脸说出口。
“姑爷,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吧,玉湖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就这么交给了你,你总该给她一个名分吧。”薛太太知道女儿能不能进董家门,关键还在董永琏身上。
只要他自己愿意,想来董老太太和董大太太也拿他没辙。
这时,薛玉湖终于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向董永琏,语气惨然道:“姐夫,如果你不给我一条活路,我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此时此刻,薛玉湖已经没心情想当正妻的事了。
她只知道,她和董永琏的奸情被撞破了,她已经不可能再另嫁别人了,只有留在董家,才是她唯一的活路,只要过了眼前这个坎儿,以后再想办法除掉薛兰馨,她还有机会扶正当妻室。
林银屏讥讽的撇了撇嘴,却没做声,只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薛兰馨,等待她的出场。
“要什么名分,门儿都没有!”娶一个薛家女进门,已经够叫她闹心了,再纳一个薛家女进来,是想活活气死她么,是以,董大太太坚决不同意给薛玉湖名分。
多一个美娇娘常伴身侧,也不失一件雅事,更别说,他还挺喜欢薛玉湖这个小丫头,故而,董永琏倒是并无不愿,他正要开口答应,却见一直沉默静坐的薛兰馨,忽然站了起来,然后朝董老太太直直跪下了。
“老太太,我愿自请和离,让位于玉湖妹妹,求老太太答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