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姑苏蓝氏弟子安排她住在名为“清音”的居所,侍从告诉她旁边就是云梦江氏弟子,又给了她一身姑苏蓝氏统一的蓝白相间服饰。
“必须要穿你们姑苏蓝氏的衣服吗?”也不是她想搞特殊化,实在是因为她怕热,体内的生阳灵力太过至阳至纯,褪去这身特殊材料做的青衣月牙裙,就和置身在三十度的太阳底下一样炙热。
侍从面色为难,正要开口,谢临泱打断了他:“罢了罢了,应该也不会在这里待多久,先忍一忍吧。”白天看见大家都穿的是这身衣服,她也不想刚来就惹什么事端。
回到房间,她开始打坐修炼,没过一会,她睁开眼,丧丧开口:“没有生阳涯的强大灵力,果真很难修炼啊!”
抱山散人嫡传《生阳诀》,此功法以“天地生息”为源,灵力属性“至阳至纯”,远超普通仙家的灵气,普通仙家灵力讲究的是“阴阳调和”,而《生阳诀》直接汲取太阳精魄和草木生机,属阳性极致,所以她从小就怕热,蚊虫怨鬼也无法近身。
如今,《生阳决》已经修炼到第九重了,师父说她的实力可以应对绝大部分修士,同修为之下无敌手,可她总觉得要变得更强才能应对未知,保护自己和保护想保护的人。
“哎,算了,桥到船头自然直,虽然生阳灵力稀薄,但也总比没有强吧。”想毕,她沉心修炼起来。
在听学的这几天,谢临泱才发现大家对蓝启仁前辈尤为敬畏,当他将一副粗大卷轴摊开摔在地上时,大家的服从度达致巅峰。
“三千家规?天呐,难怪这个修仙门派看起来一板一眼,一个个瞧着正儿八经,原来是被套了这么多禁制,老天爷,幸好我没有穿成姑苏蓝氏弟子,要不然我会疯。”
谢临泱心里一阵喟叹,再瞧瞧左边的男主之一蓝忘机,她突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会不会是因为姑苏蓝氏的人太不正经,所以才要这么多家规来约束呢?
她看蓝忘机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再瞅瞅前排的魏无羡,微微眯起眼,一脸姨母笑。
蓝启仁突然叫魏无羡起来回答问题,前几个问题回答的都很顺利,谢临泱一知半解,将自己不知道的默默记下来,回头去藏书阁翻翻书,了解一下。
“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这典型的案例分析题啊,看来蓝启仁前辈早就盯上了魏无羡,瞧魏无羡此刻表情,估计正琢磨着什么大招吧。
“临泱,你来说说看。”
突然被点到名,谢临泱慌忙站起身,心跳如鼓,为什么会有种熟悉而荒诞的感觉?
“……那晚辈就说说自己的愚见。”谢临泱稳定心神,道:“怨气如冬冰,非蛮力可碎,需暖阳化之。这位刽子手,生前握刀是职责,死后曝尸是横祸,妻儿啼哭是牵挂,百人亡魂是执念……怨气可分三层。”
“第一层,曝尸七日的寒怨,我用灵力裹着他尸骨下葬,让土地爷爷暖一暖就好;第二层,百人亡魂的恨怨,引他们入轮回,告诉他们‘害你们的是恶,不是执刀人’;最难的是第三层——”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具体如何操作,学生尚未细究,回头去藏书阁再查查更多有效方法。”谢临泱尴尬的摸了摸头,上学时老师点名的心理阴影历历在目。
这时,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和她作对,反问道:“你说的简单,第一,灵力能随随便便靠近那么大的怨气吗?第二,你以为你是阎王爷,可以和冤魂交流感情?就算可以,他们也会听你的?”
谢临泱被这个胖胖少年说得一愣一愣,一副理所当然模样:“不能吗?”
当场众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前排江澄突然开口:“怨气至阴至戾,寻常修士的灵力沾染上,轻则经脉滞涩,重则被怨气反噬,七窍流血都是常事,你当灵力是糖葫芦糖衣?说裹就能裹?”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欠揍呢?谢临泱这几天了解到这个叫江澄的少年是主角魏无羡的师弟,从小一块长大,不是亲兄弟更似亲的,没想到一开口,说的话这么让人火大。
“再者,控灵术岂是随口说说?百年怨气凝聚的凶煞,需至少金丹期修士以本命灵力设阵压制,稍有不慎便会被怨魂夺舍!你倒好,轻描淡写一句‘引他们入轮回’,合着你以为冤魂是后山的兔子,吹声口哨就跟着走?”
他坐直身子时银铃玉佩叮当作响,语气里的嘲讽淡了些,却多了几分少年人较真的执拗:“修仙界讲究‘阴阳相济’,怨气需以特制符箓镇之、法器驱之,哪有你说的那般轻巧?若真能用灵力随便裹裹就化解,天下修士何必苦修控火术、画符术?”
最后那句尾音微微上扬,只是看向谢临泱的眼神依旧带着明晃晃的“荒谬”二字。
谢临泱忽然发现这室内最古板的人不是蓝启仁而是他江晚吟!
“夏虫不可语冰。多说无益,日后自见分晓。”
谢临泱轻飘飘回了一句,看来她的生阳灵力对这群人来说很是罕见,难怪师父嘱托她不要轻易暴露出来。
此刻,谢临泱想吟诗一首: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没有被高处的寒风刮到,却听到了魏无羡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回答:“掘百人坟墓激其怨气,结百科头颅与凶尸相斗……”
结果就是蓝启仁前辈翘着胡子将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赶了出去。
旁边聂怀桑拿扇子遮着脸,小声对她道:“魏兄还真是敢说啊!”
“哈哈,我倒是觉得魏兄很有天赋。”
“……”
江澄早就觉得这个新来的和魏无羡一个德行,天赋?这叫天赋?分明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胡闹!魏无羡就是被这种“异想天开”迷了心窍,如今又来个更甚者。一个说“掘坟激怨”,一个说“裹糖葫芦”,合着这俩凑一块,是要把云深不知处搅翻天不成?不行,以后得盯紧着她们,绝对不能让这二人凑到一块去。
谢临泱突然感觉前方传来一阵凉气,不对啊,他早上穿着姑苏蓝氏服饰,热的都要中暑了,怎么回事?
不过仔细想想,魏无羡能说出这种话,是不是意味着他会走上鬼道这条路呢?留影草没有映现过他的结局,她没看过小说也不清楚剧情。可他是本书的主角,人生自然会经历一番跌宕起伏,想法会为以后道路埋下伏笔,他会走上这条道吗?
来之则安之,师父让她来入世救人,到时候他要是走上了这条路或者走的太累,她就帮一帮吧。
暮春的云深不知处总是浸在水汽里,石板路两侧的修竹被夜雨洗得发亮,叶尖垂着的水珠顺着叶脉滚落,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圆斑。
谢临泱抱着刚从藏书阁借来的《修真家族变迁史》等书本往回走,怀里的书卷还带着墨香与干燥的纸张气息,正琢磨着书中"岐山温氏"的章节,冷不防被人从侧后方撞了个趔趄。
怀里的书哗啦啦散了一地,最上面那本《灵力简章》摔在青石板上,封皮被溅起的泥水污了一角。
谢临泱皱眉回头,撞她的是个身着金星雪浪袍的少年,领口袖沿绣着繁复的卷云纹,腰间挂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正是兰陵金氏的标志——金子勋。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衣着华丽的金氏子弟,三人堵在窄窄的竹径上,挡住了大半光线。金子勋居高临下地瞥了眼散落在地的书卷,嘴角勾起一抹轻慢的笑:"走路不长眼?"
谢临泱没理会他的挑衅,蹲下身去捡书。指尖刚触到书脊,金子勋突然抬脚,靴底不偏不倚踩在书页边缘,碾进泥水里。
"哎呀,对不住。"他语气里毫无歉意,反而故意碾了碾鞋底,"这路太滑,脚滑了。"
谢临泱捡书的动作一顿,指尖微微收紧。
她来云深不知处没有几天,虽与各世家子弟交集不多,却也听说过兰陵金氏的做派。仗着家大业大,子弟多骄纵,尤其这位金子勋,据说在金麟台时便常以"切磋"为名欺压旁支修士。
她深吸一口气,想起师父"莫惹是非,藏拙为上"的叮嘱,压下心头那点火气,只低声道:"无妨,我捡起来便是。"
她弯腰去拾那本被踩脏的书,手指刚碰到书页,金子勋却突然变本加厉。
他抬脚直接踩在了谢临泱的手背旁,靴底离她的指节不过半寸,语气里的恶意再也藏不住:"听说谢姑娘前几日在蓝先生的课上,说怨气能用灵力''裹着下葬''?还说能''引冤魂入轮回''?"
他身后的两个金氏子弟嗤笑出声,其中一人阴阳怪气道:"金兄,我看这位谢姑娘怕不是从哪个山野小派来的?真是那‘抱山散人’之徒?不会是个假师父,或者假身份?"
"住口。"谢临泱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成了拳,"金公子若无事,还请让开,我要回去看书。"
"看书?"金子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俯身,用靴尖挑起她散落在地的《修真家族变迁史》,书页被挑得翻卷起来,"看这些没用的东西,不如跟我过两招?我倒要瞧瞧,''抱山散人''的徒弟,究竟有多厉害。"
谢临泱的睫毛颤了颤,却终究只是直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声音淡得像竹间的雾:"金公子若想切磋,可去校场找蓝氏弟子,我还有事。"
说完抱着剩下的书卷,低着头从三人中间挤了过去。金子勋的跟班在她身后嗤笑:"果然是个软柿子,亏我们还以为有多厉害......"
声音渐渐远了。竹林深处,一棵粗壮的楠竹后,江澄缓缓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他方才练剑归来,路过竹径时正好撞见这一幕。原以为谢临泱会像上次在兰室那样,要么嘴硬顶回去,要么不知天高地厚地动手。
面对这种挑衅,怎会忍气吞声?
江澄皱了皱眉。他指尖摩挲着剑柄上的缠绳,眼神里第一次掠过一丝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