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够了回过神,姜逸反倒尴尬起来,不知如何进行下一步动作,如果此时地面裂个大缝,她一定毫不犹豫劈开钻进去。
可惜没有,大理石做的地面光滑的连兔子打洞都无处下手,所以她只能继续埋头,假装伤心欲绝。
她本身是个爱哭的人,没事闲的时候也爱找几部感人电影,看完躲在被窝里哭天抹泪,一边哭一边在脑海里咀嚼其中情节让自己反复哭泣。
可那是私下里,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躲在别人怀里哭,尤其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崩溃,简直是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
没有情绪填补的时间里,一秒钟像一年那么长,三年以后,姜逸决定了,她要抬头走人了,如果傅挽意胆敢露出一丝一毫嘲笑她矫情的神色,她就和他断绝关系,从此天高海阔,相忘于江湖。
如果他敢出声讽刺,她就将他暗杀。
酝酿了好一会,她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对上傅挽意那双总是微眯着的眼睛。
只见傅挽意好似没察觉她的狼狈一般,伸手摸了摸她肿起的额头,柔声道:“不哭了?不生气了?走吧,你头上的伤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司机和医生已经联系好了,他们都在等你。”
脑补的丢人画面没有出现,姜逸瞬间熄火了,不好意思地抽了两下鼻子,讷讷道:“嗯,我先换衣服。”
傅挽意拍了拍她的后背:“去吧。”
姜逸换上自己准备的连帽灰色运动服,手里抱着沾满了红酒的礼服,从休息室里走出来,向傅挽意点头示意。
傅挽意从她手里抽出礼服,直接丢进了垃圾桶,牵起姜逸的手轻声道:“这件脏了,丢掉吧,喜欢再给你买一条一样的。”
姜逸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我不要。”
她要吗,她不要吗,哭也哭了,人也丢了,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了,还装个屁的矜持,她发誓她只是单纯无聊想参加晚会玩一玩,谁承想会碰到傅沈然,会听到他的秘密,还会被他发现,和他当面起冲突。
最令她没想到的莫过于她竟然在傅挽意面前嚎啕大哭。
作为一个成年人,被别人目睹情绪崩溃的羞耻程度仅次于当众裸奔,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在傅挽意面前摆谱。
傅挽意习惯了姜逸的拒绝,换了种方式,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你是我的助理,以后少不了要出席这样的场合,我给你准备礼服是应该,不是因为什么别的,虽然我曾经提出过那样的要求,但我还是尊重你的选择。”
他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实际早已将姜逸视为囊中之物,以退为进只不过是达到目的的手段,拿下她不过是时间问题。
像冷静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用可以随意挥霍的东西织成一个细细密密的黄金笼,被光芒迷了眼的鸟儿一进来便再也逃不出去,只能失去独一无二的羽毛,沦为毫无生机的观赏画。
姜逸刚才哭的缺氧,脑袋晕晕乎乎,傅挽意俊逸非凡的脸蛋近在眼前,耳边是他柔情似水的声音,她几乎要被迷惑了,相信他的温柔,相信他的在乎,相信他对她好的是因为自己值得而不是他想要得到她。
她低声道:“真的吗?”
“真的,相信我。”傅挽意一眨不眨地盯着姜逸的眼睛,身上的气息和温度随着目光蔓延到她的脸上。
人的目光里一定有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温度,要不为什么姜逸感觉自己的脸颊快要燃烧起来了呢。
她第一次相信了人类的心是无法控制的,明知道他说的话是假,明知道他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套话,明知道踏入黄金牢笼的后果,可还是控制不住的相信,相信自己和前面那些人是不同的,相信自己不会在有前车之鉴的情况下重蹈覆辙,相信自己打开的是充满礼物的箱子而不是潘多拉的魔盒。
姜逸几乎要开口,却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拿起手机,发现是姜子寒打来的,便接起了电话。
“喂?怎么了?”
听着电话那头沙哑的声音,姜子寒一愣,疑惑道:“姐,你感冒了?”
姜逸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敷衍道:“没有,那什么,你有事吗,没事挂了。”
“姐,你这么晚还没回家,也不给我发条消息,我担心你啊。”
姜逸心里一暖,换了语气:“我没事,加班而已,不用担心。”
傅挽意从没见过姜逸和谁说话用词如此亲近,他不由自主地侧过身试图听清对面是个什么人,可惜姜逸的手机质量不错,一点也不漏音,他听不到。
姜子寒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姐,你把工作辞了吧。”
“啊?”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和妈才这么拼命的,我已经长大了,不能老靠你,那个无良老板天天让你加班,咱们不伺候他了,你换个清闲点的工作,我出去兼职,不用你给生活费了。”
孩子长大了,姜逸很感动:“说什么呢,这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再说我工作没你想象的辛苦。”
“姐,别逞强了,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我之前还以为你换了一个人呢,现在想想你一直都是有苦一个人扛,小时候我没能力帮你,现在不能让你再受罪了。”
“嘶,”姜逸褪去温柔回归本色,“我说了不用就是不用,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要磨磨唧唧,你辛苦的日子在后头呢。”
姜子寒了解他姐的脾气,不再坚持:“好吧,姐,你累了的话一定和我说。”
“嗯,我知道。”
俩人正姐慈弟孝你一言我一语聊个没完,傅挽意忽然凑过来,朗声道:“依依,头还晕吗?”
姜逸吓了一跳,一句你干什么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的姜子寒一愣:“姐,你老板在旁边吗?”
姜逸怕姜子寒说出什么姐夫之类的话令她尴尬,赶忙结束话题。
“啊,嗯,你先睡吧,我到家给你发消息。”
姜逸挂断电话,看向傅挽意,疑惑道:“你干嘛?”
傅挽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姜逸明明人在他旁边,却和另一个人聊的亲热,心里不爽。
“没事,关心一下你的头,还好吗?”
“你确定你是关心我的头而不是趁机测试我的听力?”姜逸怒道,“你知道在别人认真打电话的时候突然在耳边大叫可是致命的,我还是伤号,万一一个不小心吓死了怎么办,幸亏你吓的是我而不是老年人,如果这是你的爱好我劝你改一改,别哪天闹出人命。”
傅挽意惯会隐藏情绪,可今天不知怎么了,费了好大的劲才能控制住嘴角上扬的趋势,他故意污蔑道:“你一定是心里有鬼所以才被吓到的,说吧,是不是在和你的男朋友打电话怕我发现。”
姜逸果然中招:“什么男朋友,那是我弟,少以己度人好不好。”
原来是弟弟,傅挽意心中一松,轻笑道:“我不信。”
姜逸翻出通话记录怼到他脸上,扬起下巴道:“看清楚,姜子寒,我弟。”
傅挽意自然而然地拿过姜逸的手机,把通话记录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翻了个遍,发现只有寥寥数人,名字看起来像男的的除了王子秦姜子寒就是他。
他心情大好,将手机还给姜逸,“好吧,我暂时相信你。”
姜逸眼神一横:“谁要你相信,我要你道歉,说,刚才是不是故意吓我的。”
傅挽意不承认:“怎么会,我是真关心你的头。”
姜逸疑惑道:“真的假的?你发誓。”
“真的,”傅挽意举起手机,“你看吧,我刚刚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没注意你在打电话,吓到你真对不起。”
姜逸狐疑地看向手机,确实有几条工作消息,当一个集团的大总裁也是相当不容易了,大半夜的还要处理工作问题。
她彻底不自信了,收起怀疑的眼神,色厉内荏道:“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以后不要随便吓我。”
傅挽意从没见过如此好糊弄的人,他甚至想让医生做检查的时候顺便查一下她的脑子,看里面想的都是些什么。
大总裁的司机和医生均是靠谱人物,姜逸没等多久便出了检查结果,除了额角的伤口需要缝两针,连轻微脑震荡都没有,她不得不感叹自己的体质真是好的离谱,挨了一烟灰缸竟然无事发生。
姜逸美妙的心态终结于医生拿出一乍长的缝合针时。
医生是好医生,消毒清洁擦伤口,准备工作做的相当到位,大概是看在傅大总裁的面子上,拿她当医院的超级至尊VIP客户,手法轻柔的像给气球人刮胡子。
温柔之下,姜逸也不好意思反应过激给对方添麻烦,她试图放松身体,将自己的额头调整到最好扎的模式。
但没有演练过,普通人很难在没有缝针经验的情况下对悬在脑门上的针头面不改色。
尤其是姜逸晕针。
她非常后悔,早知命中有今日,她一定在穿过来之前进行紫薇训练,至少要把容嬷嬷扎针那段看上一千遍脱敏。
医生举起针又放下,放下针又举起,最后擦了擦脸上的汗,为难道:“姜小姐,放松一点,缝针没你想象的那么痛。”
姜逸僵硬微笑:“没关系,我不怕痛,来吧。”
医生无奈:“那您可以不要把手抱在胸前吗,这样我不好操作。”
“哦,不好意思。”姜逸尴尬的放下抱在胸前的双手,放下之后安全感锐减,她只能用指甲死死扣住屁股下的板凳,试图给自己面对现实的勇气。
医生试探道:“姜小姐,我真的来了,您不要乱动。”
“好!来吧!这次可以了!我准备好了!”
姜逸闭上眼睛等待审判,医生举起针将要落下,姜逸突然睁开眼睛大叫:“等一下!”
医生手一抖,差点扎到姜逸太阳穴,他深吸一口气,微笑道:“姜小姐,又怎么了?”
姜逸抱歉道:“能不能躺着扎啊,闭着眼睛没安全感,我又晕针。”
医生指了指旁边的床:“那你躺着吧。”
姜逸颤抖着躺下了,双手在胸前摆成一个十字,像一名虔诚祈祷的少女。
医生再次举起针,又确认道:“这次真的没问题了?”
“没问题了,来吧。”
医生再次抬起,犹豫了一会,还是道:“姜小姐,您别一脸惊恐的瞪着我,放心吧,我干这行四十年了,从来没在缝针上出过差错,而且您伤口很小,两分钟就能缝完,不用这么紧张。”
姜逸上下牙打战,强装镇定:“好!这回真的来吧!我完全准备好了!”
拉锯战持续了十分钟,傅挽意已经不耐烦了,他啧了一声,走上前用手捂住了姜逸的眼睛,冲医生道:“缝吧。”
眼睛突然被蒙,姜逸心里一惊,大叫道:“傅挽意你这样会害死我的!快把手拿开!我紧张的不能呼吸了!”
对于姜逸的呐喊,傅挽意充耳不闻,他双手并用,一手捂住姜逸的眼睛,一手捂住她的嘴,医生抓住机会,刷刷两下,将姜逸额头上的伤口缝的天衣无缝。
缝针结束,傅挽意松开手,姜逸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犹豫道:“缝......缝完了?”
医生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一个星期别碰水,再打几天吊瓶就可以了,吊瓶的针你晕吗。”
姜逸老脸一红:“没,刚才我太紧张,给您添麻烦了。”
医生摆了摆手示意没事,走出去给她拿吊瓶去了。
傅挽意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姜逸,她的样子实在算不得好,脑门上的血早就干了,左一块右一块地糊在脸上,妆全花了,头发乱蓬蓬,睫毛因为紧张和疼痛微微颤抖,眼睛被他捂住又松开,在灯光的刺激下显得水光潋滟。
他掏出一张纸巾,沾湿了给姜逸擦脸,先擦脑门再擦脸颊,像擦自家宠物猫一样,轻柔又仔细。
事实上他从来没给任何人或猫擦过脸,一是没机会,二是没时间。
修长的手指从姜逸的眼角眉梢一一划过,力道轻柔和缓,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姜逸的皮肤白皙又细腻,妆容蹭掉之后露出些许红晕,更显吹弹可破。
傅挽意的手顺着她的脸颊向下,一直擦到嘴唇和下巴,手指离开的瞬间,姜逸睁开了眼。
“怎么了?”傅挽意的手悬在半空,与姜逸四目相接。
“我的睫毛,”姜逸眨了眨眼睛,难受道:“你没擦呢。”
“睫毛?”傅挽意疑惑道。
“睫毛膏啊,糊在眼睛上难受死了,你把纸巾给我,我自己来。”
姜逸的睫毛忽闪忽闪,像两把小刷子,衬得眼睛又黑又亮,一派天真。
傅挽意感觉喉咙有点干,换了张纸巾覆到她的眼睛上,隔着纸巾捏住她的睫毛,一根一根擦起来。
姜逸担心他擦不干净,想夺过纸巾自己擦,却被他摁住了手:“别动。”
姜逸动了动肩膀,挣扎道:“我伤的是脑门不是手,还是自己来吧,睫毛膏不擦干净很难受。”
禁止在医生面前秀恩爱啊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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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病房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