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4章 烬火

作者:蝶野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凌夜找到那个男人时,他正在郊区的别墅里修剪玫瑰。


    男人穿着昂贵的丝绸睡衣,手指上戴着红宝石戒指,修剪花枝的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在进行一场优雅的仪式。阳光透过葡萄藤架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虚伪的金边,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就是那个在研究所里,拿着手术刀划开蝶羽翅膀的主刀医师——赵文山。


    凌夜是在一份泛黄的手术记录里找到这个名字的。记录上贴着蝶羽被切除翅膀前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年眉眼干净,背后的翅膀像缀满了星光,而赵文山在旁边用红笔标注:“翼膜完整度98%,移植适配率极高,建议优先提取。”


    那行字像烧红的针,扎进凌夜的眼里。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别墅的栅栏外,指尖划过冰冷的铁艺栏杆。栏杆上的尖刺在他触碰下瞬间软化,像融化的蜡。他走进花园时,惊动了趴在脚边的狼犬。狼犬冲着他狂吠,龇出尖利的牙齿,却在扑过来的瞬间僵住了——凌夜只是抬了抬眼,眼底翻涌的暗影就像无形的锁链,捆住了它的四肢。狼犬发出呜咽的哀鸣,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赵文山终于转过身。他看到凌夜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职业化的微笑,语气带着上位者的傲慢:“你是谁?这里是私人领地,出去。”


    凌夜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赵文山修剪玫瑰的手上,那双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无名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在阳光下闪着血一样的光。就是这双手,握着手术刀,一点一点割开蝶羽翅膀上的膜,挑断连接翅膀的筋络,然后把那对曾经承载着星光的羽翼,泡进冰冷的福尔马林里。


    “我的玫瑰快开了。”赵文山见他不动,皱了皱眉,伸手去摸口袋里的对讲机——那是连接安保系统的装置,“再不离开,我就叫人了。”


    他的手还没碰到对讲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住了。凌夜的指尖像铁钳,死死扣住他的手腕,体温低得像冰。赵文山疼得惨叫起来,红宝石戒指硌进掌心,留下深深的红痕。“你干什么!放手!”


    凌夜缓缓低下头,角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眼底的黑色像化不开的墨。“赵医师,”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能冻结血液的寒意,“还记得编号734吗?”


    赵文山的脸色猛地变了。他挣扎的动作瞬间僵住,瞳孔因恐惧而收缩:“你……你是……”


    “我是来讨东西的。”凌夜的指尖微微用力,赵文山的手腕传来骨头摩擦的脆响,“你从他身上拿走的东西,我得一样一样,替他拿回来。”


    他没给赵文山呼救的机会,抬手打在他的后颈。男人像断了线的木偶,瘫软在地。凌夜弯腰,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进别墅的地下室。


    地下室阴冷潮湿,角落里堆着生锈的工具,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凌夜把赵文山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用铁链锁住他的手脚。铁链的另一端焊在墙壁的钢筋上,无论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赵文山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他吓得浑身发抖,嘴里语无伦次地求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过我……我给你钱,很多钱……”


    凌夜坐在他对面的木箱上,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折叠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映出他毫无温度的眼睛。“钱?”他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浓重的嘲讽,“你觉得,蝶羽的翅膀值多少钱?”


    “蝶羽……”赵文山的嘴唇哆嗦着,终于想起了那个少年。那个在手术台上异常安静的少年,即使翅膀被割开,也只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有眼角的蝶斑因为疼痛而变得通红。“他……他不是死了吗?研究所爆炸的时候……”


    “托你的福,他活着。”凌夜的声音陡然转冷,“但他再也飞不起来了。他的翅膀烂在背上,像两块发臭的破布。”


    他站起身,走到赵文山面前,蹲下身,用刀背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他凑近赵文山的耳边,声音像毒蛇的信子,“他左眼里长了花,浅蓝色的,一朵一朵,从血肉里钻出来,把他的眼睛都遮住了。那些花每天都在长,缠得他晚上睡不着觉,只能睁着一只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赵文山的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湿了昂贵的丝绸睡衣。“那是……那是排异反应……兽人移植失败后都会这样……”他试图用专业术语掩饰恐惧,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排异反应?”凌夜猛地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你把他的翅膀像剥橘子一样剥下来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会疼?你把他的腺体挖出来,泡在瓶子里当标本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是‘排异反应’?”


    折叠刀“唰”地一声打开,刀刃贴着赵文山的脸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赵文山吓得尖叫起来,身体剧烈地扭动,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别叫。”凌夜的眼神冷得像冰,“你现在叫的每一声,都不及他当时疼的万分之一。”


    他收回刀,走到墙角,拖过来一个生锈的铁架。铁架上挂着各种工具——钳子、凿子、还有一把形状诡异的锯子,锯齿上还沾着暗红色的锈迹,像是干涸的血。


    “知道这是什么吗?”凌夜拿起那把锯子,在手里掂了掂,“这是你们研究所里,用来锯断兽人犄角的工具。我从废墟里捡回来的,还挺好用。”


    赵文山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那把锯子,突然想起了那些被送来的恶魔兽人。他们的角坚硬无比,每次锯断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和兽人的惨叫。他当时只觉得麻烦,从没想过那种疼痛究竟有多钻心。


    “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你不是喜欢‘提取’吗?”凌夜走到他面前,锯子的锯齿轻轻蹭过他的手臂,带来刺骨的寒意,“我也给你体验一下,被人一点一点‘提取’身体部件的滋味。”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找来一块破布,堵住了赵文山的嘴。“省点力气,后面有你叫的。”


    然后,他拿起钳子,夹住了赵文山的一根手指。


    赵文山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身体剧烈地挣扎,发出“呜呜”的哀鸣。冷汗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浸湿了头发,贴在惨白的脸上。


    凌夜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想起蝶羽翅膀上那些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想起他换药时疼得攥紧床单的手,想起他看着窗外时,眼里那片再也飞不出去的天空。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在地下室里回荡。赵文山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往下流,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凌夜松开钳子,把那根变形的手指扔在地上。断指在水泥地上滚了几圈,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这是利息。”他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赵文山的地狱。


    凌夜没有让他死,只是用各种工具,一点一点地折磨他。他用凿子敲碎他的膝盖骨,听着他在破布后面发出模糊的惨叫;他用锯子锯开他的手臂皮肉,让他看着自己的骨头暴露在空气里;他甚至找来研究所里常用的肌肉松弛剂,注射进赵文山的身体,让他明明疼得想死,却连蜷缩的力气都没有。


    地下室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混合着赵文山失禁的骚臭味,令人作呕。凌夜却像闻不到一样,他只是坐在那里,看着赵文山在痛苦中挣扎,眼神里没有快意,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他想起蝶羽脸上那些蔓延的花。那些浅蓝色的花瓣每天都在生长,像在无声地控诉着所受的苦难。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苦难的源头之一。


    折磨持续了三天三夜。


    赵文山到最后已经发不出声音,只剩下微弱的呼吸。他的四肢被扭曲成诡异的形状,身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眼睛因为长时间的恐惧和痛苦,已经失去了焦距。


    凌夜站在他面前,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医师变成一滩烂泥,心里却没有任何复仇的快感。他毁掉了赵文山的身体,却抹不去蝶羽翅膀上的伤疤,也阻止不了那些花在他脸上继续蔓延。


    就像用尽全力去砸一块石头,最后却发现,石头纹丝不动,自己的手却流满了血。


    他最后看了一眼赵文山,转身走出地下室。阳光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眼底的寒意。他脱下沾满血污的外套,扔进垃圾桶,然后走进一家花店。


    他买了一束浅蓝色的小花,花型和蝶羽眼里长的那种很像。


    回到钟楼时,已是深夜。蝶羽坐在窗边,左半边脸的花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那只蝴蝶标本的翅膀上,沾着一滴透明的液珠。


    “回来了。”蝶羽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凌夜走过去,把那束花放在窗台上。“看到路边有卖,就买了。”


    蝶羽的右眼看向那束花,轻轻笑了笑:“和我眼睛里的很像。”


    “嗯。”凌夜蹲下身,像往常一样,想帮他整理额前的碎发。


    手指落下时,却碰到了一片湿润。他低头,看见蝶羽的右眼角有泪痕。“你哭了?”


    蝶羽摇了摇头,抬手擦掉眼泪:“没有,是花的露水。”


    凌夜没有再问。他知道,蝶羽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血腥味,能猜到他去做了什么。那些眼泪,或许不是为赵文山流的,是为他自己,为他们这段被鲜血和伤痛缠绕的人生。


    他伸出手,轻轻抱住蝶羽,把脸埋在他没有被花覆盖的颈窝。“以后不会了。”他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不会再让你疼了。”


    蝶羽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他的手很轻,带着花香,像一片羽毛落在凌夜的心上。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钟楼里很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窗台上的浅蓝色小花在夜里悄悄绽放,和蝶羽脸上的花,遥相呼应。


    凌夜知道,杀死一个赵文山远远不够。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个“赵文山”,在暗处磨亮手术刀,觊觎着兽人的血肉。但他不在乎了。


    他只要守着眼前这个人。守着他残破的翅膀,守着他脸上的花,守着这一点点在废墟里开出的,名为“活下去”的微光。


    至于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罪恶,他会一个一个找出来。用他的角,用他的爪,用他身为恶魔兽人所有的力量,把他们拖进和赵文山一样的地狱。


    不是为了复仇的快感,只是为了让怀里的人,能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上,多睡一个安稳的觉。


    壁炉里的火渐渐熄灭了,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微弱的红光,映着墙上那道长长的影子。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