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京都东去四十里,矮山脚下、树影婆娑之处有一个看上去年岁不久的村落。只看那房屋院墙的模样最多也就只有十年出头,但规模倒是不小,满打满算足有一百多户人家,大都是当年幕府横征暴敛时各路的逃难人士,经由规整最终在这里安了家。数年前战火也没能烧尽的林木如今依旧郁郁葱葱,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大多数村民如今都以打猎为生,日子过的也算是安稳自在。
不过要是将这话同这村子里的村民们说起,他们在扬起掺着些自豪的笑意之余必然还会感叹一番如今这般安居乐业生活的另一重要缘由——从建村起就一直引领大家,直至今日都仍旧留在这里的那位勤勤恳恳的名主。
老实说这名主一向不是什么好差事,毕竟算不上什么正经官职、没有幕府官方的权力不说,负责的还都是些处理村里的年供纳入、户籍和审批发放通行文件之类的麻烦差事,十足十的吃力不讨好。更别说此外还要费上不少精力去照顾村民的生活,这里盯着,那里也不能闲着,结果以上种种却也就只能从代官那象征性的领到点食物做酬劳,为数不多有点用处的大概也就是在村里的名望低不到哪儿去,却也不是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印象里不少的名主做事也就只是流于表面,更有甚者就直接走上那借机捞钱的歪门邪道。
如若这村子里的名主也和此前印象里的那些敷衍了事的一般无二,想来也不会受到如此多的赞颂。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这位名主非但不尸位素餐,反倒是一直兢兢业业,凡是村民们有的问题,不论是否找上过门,最终都会被解决的漂漂亮亮。
这样一位品行优越的名主自然得到了村民们无比的尊崇和敬仰,可在尊敬之余,或许也是因为这位名主的性子太过温和,对于他的不少议论也在村子的角落暗自流传着。
比如什么据说他曾经在京都做过官,如今担任名主这样一个连正经官职都算不上的小小职位是因为得罪了都城的大官,所以才会被调任到这种偏远地方;还有人说曾经在他的家中见到过一把保养完好的长刀,高置在架子上的刀鞘光亮如新,说不定还曾是个地位高贵的武士……
虽说如今的武士也算不上什么稀奇,远不如以前“名贵”,但这仍旧挡不住村民们闲暇时那天马行空的心思,又或者在他们心里,名主这样好的人自然该是个有着尊贵地位的贵人。
该说是村民特有的淳朴吗?
不过要说村民们私下议论最多的到底还是这位名主的私人生活,往直白了说就是他的婚配情况。事实上据村民们所知,他们的名主如今已然年过四十,却至今都并未真正地有一位在律法上定下婚姻关系的另一半。
这般年纪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只怕是孩子的孩子都已经长大,这也就是为何最初那几年有许多人家都动过心思,想着和这位良人结一门亲事的原因,却也是十足的惹人不解。
不过这都在名主先生本人最终选择主动向村民们介绍了一位同他一起来到这里的女子之后便沉寂无声了,毕竟没人愿意去再度触这样一位平日里都是“老好人”形象的人的眉头,已有的那一次便已经证明了那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既然说起了这位女子,那便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兴许是因为她那一张过去年轻貌美、如今哪怕历经时光流转却依旧不失风采的出众面容,又或是因为她那毫无身份却和名主同进同出、相伴而行的行为,比起流言千篇一律的名主,她身上纠缠着的风言风语那可就要复杂得多。其中甚至不乏什么“这人就是几年前京都吉原那死不见尸的花魁太夫”这样的连说出口的人都觉得是胡言乱语的胡闹话,让人听了大抵是要不由感叹这村子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怕不就是在私下讨论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
不过,任凭这些流言像是田地里的庄稼换了一茬又一茬,其中的两位当事人却也都默契地没有表露出什么自己的态度,大抵也是清楚流言这种东西越是用力去压制就越容易造成反效果吧,总之两个人就只是静静地过着自己平凡安稳的日子,自来此至今,竟是从未有过什么争吵口角,日子一过就是十几二十多年。
要说还有什么值得村民们私下嘀咕的就是两个人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只有一个一道而来的听说是收养的妹妹。前些年在两个人的精挑细选之下给找了个好人家,算不上什么富贵,却也好在老实勤奋,如今小日子过的也算是红火,距离也不远,隔些日子就能看见这妹妹带着夫家回来串门,想来也没了什么孤单寂寞的心思。
不过这个问题倒也不是只有被村民们抓住了话头,只有他们自己家人知晓,他们二人的那位妹妹也曾经当着两个人的面坦诚地询问过。或许是受到了当时普遍认知的影响,又或是对她关心的两个人以后生活的挂怀,总之她就那样问出了口。
当年年少青涩的白裙少女已经长大,已经学会从自己的角度帮忙思考和担忧自己关心的人的将来,但在她眼前的两人眼中只怕还是逃不开那一抹少女的影子。听到疑问的女人和男人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了一抹笑意,随后男人稍稍摇头,回应道:
“这是你姐姐的想法。”他这样开口,哪怕数十年过去,哪怕已然浸染了岁月的痕迹,男人的声音一如当年那般温润,“况且我们这样的生活也不错,不是吗?”
她又将视线转向旁边的女人,这位帮助了她和当初那里的所有人脱离苦海的恩人,却也是她如今同当年一般亲近无比的姐姐。
迎着充满着最纯粹关怀的目光,女人浅浅的笑了,她此时的样貌已然不复青春时那般光彩亮丽,毕竟二十年的时光是真真切切地从她的身上流转走过,留下了哪怕细微却也依旧存在的痕迹,就像是她和他此刻手腕上各自戴着的那一串有着细小磨损的红玉手串,却也依旧有着独属于她的那一份别样的美丽。
女人伸出手像记忆里那样轻抚了抚眼前少女的头顶,然后眯起了那双从初见起就被身旁男人比作狡黠狐狸的动人眼眸,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因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希望我的孩子会拥有和我一样的命运。”
女人的低沉嗓音温柔而绵长,少女的思绪不由得顺着那声音飘离,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听不懂女人言下之意的从前。
这里有的只是和平安稳的生活,所以不需要特意撑出一副光鲜亮丽的面容只为了取悦他人,自然也就没有了点妆的需求,因此视线中女人的面色是苍白的,唇色是微紫的,再好的相貌在这般气色下怕是也不会怎么好看,**裸透露着她身体已然亏损的事实。
少女的记忆彻底被拉回了从前。
当年楼中的女子都是从小就被选中并加以“培养”,只为了她们能够成为那位将军手中一把无形锋利的刀。而作为一把合格的刀是不被允许有任何将刀刃对准主人的可能的,所以特制的毒药便成了最好的锁链,就这么束缚住了她们每一个人。
她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当年的女孩们不清楚为什么这样一个看上去和她们一般大的孩子会懂得如此多的药理,更不清楚为什么身处这样的境地她还有余力设想着该怎样砍断她们所有人身上的锁链,用尽心力周全盘算,甚至连每一条后路都一一埋线布局。
明明连自己都难以保全了不是吗?
但她就是这样出现了,她也就是这样做了。
所以她们也都跟随了她,她们也都获得了自由。
宛若奇迹一般。
可常年和普通人生活在一起的终究不是神明,她也是和旁人无异的**凡胎。经年的劳心劳力还是损耗了她的身体,更别说为了解毒还不断地去拿自己试药,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折腾,这也是为什么如今周遭的几个亲近人只想让她好好养着身子,别再劳心费神的原因。
简直要把我当成一摔就碎的瓷娃娃了,感受着身边人如今的心思,记忆中的女人曾这样无奈地摇头笑叹。
不过明显他们这些人也分毫没有想要改变的意思,按着男人的话说,就是要小心翼翼地护着眼前琉璃瓦下这枚仍在燃烧的火种。也不知往日总是显得有点笨拙的男人是从哪儿学来的比喻,却也没说错,毕竟他们都知道女人一向平静淡然的心口下深藏着的是一颗怎样炽热滚烫且沉甸甸的心脏,任凭风雨如何交织捶打也不曾削减过哪怕半分温度。
所以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了吧,少女如此想到,自觉已然想通了一切,想通了女人是不想让孩子也来品尝生活的苦果,因为这世间苦难向来无穷无尽。
女人自然是能看得出眼前的少女在想些什么的,不说与她相伴了数年之久的相处时光,面上的神情变化也实在是很好分辨,从这方面来看那个当初的青涩少女还是一如记忆里的那样,不过如今世事变迁,能保留这份纯净心思或许也是再好不过。
所以女人没有再多加言语,深藏在内心之中的自我秘密今日也依旧未见天光。几个人又浅浅聊了些闲话,直到少女离开她才转过头看着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那道熟悉影子,笑问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原因?”
她知道他总是看得出自己在掩饰真心的——至少在共同生活了这数十年之后的如今他已经能够分辨。而尽管那谎言毫无恶意,但仍旧是隐瞒欺骗的一环。
男人原本正打算找来些没处理完的文书接着看,闻声时方才从一旁摞好的抽出几件,简单理了理放在自己身前的矮桌上,看着缓步走到自己身侧坐下的身影温和笑道:“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只是尊重你的选择。”语罢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道:“再说,你也承诺过会告诉我全部的,不是吗?”
“是啊。”女人听了这话点头一笑,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单看环境只能说是烟熏火燎、灼烧炽热,一点也算不上美好的清晨。
俗话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人也好,自己也罢,总归这些年在那栋楼里没少折腾,也没少被折腾,她自己心里有数,自己剩余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十数年有余。
总归心里一直挂念着的也都已经解决了,楼里的女人们也都有了基本妥贴的安排,拖着个一天天虚弱下去的身子还有什么意义呢?倒不如干脆随着这楼台一道被火烧尽了好——既不用再担心有人找上门来,还能直接开启下一段可能存在自己一直追寻的事物的转生。
毕竟这是一次没有DGP存在的人生,直到现在,也没能捕捉到分毫关于那场**大赛的踪迹。当然,这不是第一次,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依旧要不断地奔赴。
纵使自己早已厌恶了这样无穷无尽的轮回。
她,又或者是他,历经千百年岁月轮转,其中身心痛苦已然品尝,其中悲苦滋味已然深知,自是不要再出现第二个挣扎于记忆执念中的人才好。
实际上,这或许才是几十年后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她那涣散着的无神眼瞳便捕捉到了远处街边一抹越发靠近的男人影子。吉原甚大,那影子离得太远,哪怕用尽了力气狂奔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跑至眼前,所以那影子是模糊的,刚入眼时甚至只是一个看不分明的条形小点,但女人仍旧知道这影子是谁。
她想起了那个先前两人间不过随口一提的“玩笑。”
“若真如此,我会带你离开。”
男人那坚定的面容和认真的语气至今未曾自脑海中淡去,是她真的有所期待?或者只是因为她了解相信那个人始终如一的本性。
内心的某处似乎被什么轻刺了一下,女人无声地打算着,哪怕为了这点珍贵的“天真”,自己大概也不应该再和他扯上什么关系了,况且,他们之间也不过两面之缘,本就没有什么真切的联系不是吗?
女人心中这样感叹,伸手抱起了放在一旁的那把已经有了明显磨损的三味线,只是其上存留着的花纹依旧清晰。
不得不说,她是喜爱这物件的。
无法表露内心的漫长日子里,颤动的弦音就是她对话的对象,是她灵魂的倾听者。如今,动人的乐声缓缓自她手下的琴弦中再度流淌倾泻而出,似是在昭明着这里有一颗不再希望继续跳动的心脏。
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她莫名觉得正在靠近的那人能够听得懂这弦声之中的那点寥寥心思。
事实上她想的也没错,哪怕是在数十年过去的如今,每当玩笑般地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男人的脸上流露而出的总会是那一抹从未改变的无奈,与之相伴的还有一段他们之间历历在目的对话,若让旁人听去或许只会感到一头雾水:
后悔过吗?
什么?
和我一起离开。
至少……如今的日子过得也还算是舒坦。
是吗,那就好。
……
从久远的故事之中微醒,无论是和自己对话时唇边噙着的那一抹温和的笑意,亦或是那一日脚踏烈火气喘吁吁地跑至高台上的那张疲惫与坚定并存的面容,方才自眼前闪过的一幕幕画面依旧清晰,让她不由得联想起有关于这个人所知的全部,同时也勾起了一些脑海中埋藏在厚重尘沙里的那些遥远回忆。眼前这个人的神情似乎与一些过去的人影渐渐重叠。
“我承诺过要带你走,况且你应该也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理想与愿望。” 男人一双澄澈的黑瞳在火光的映衬照耀下越发明亮,明明火势逼近地越发急迫,常年握刀而显得粗糙的手掌却缓缓在彼此的眼前摊开,“我不会让你的生命在我的眼前这样消逝。”
目光中蕴含着的挽留分外惹眼。
女人面上原本想要浮现而出的拒绝微微一僵,惊讶自己从不畏惧什么的内心如今却只因为这样的一道目光而不动声色地轻颤。
记忆总是个让人看不见摸不着的神奇东西,就像现在,她只觉眼前的一双温柔眼似乎同埋藏在脑海不知名地方的那一双甚至是好几双透露着相似情绪的双眼重叠。
那些眼睛有的眼型不同、眉眼各样;有的眉间带伤、疤痕不消;有的则是双目涣散、实则失明……而这些她曾经相遇过的、横跨十年甚至百年的双眸中却都同如今自己所注视着并且被注视着的那样,淡化了每一张面容,显露着蕴含浸润着的相似且震动心门的心声。
仅仅几面之缘,真的有让你拼上性命也要投入火场的必要吗?
丝毫不顾别人的心情,一门心思只想留住眼前人的生命,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像你这样的人啊……
像是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这般的疑问,男人不再像之前那般等候着眼前人的反应,径直伸出了手攥住了女人在火海中央都依旧冰冷的纤细手腕,随后也不顾被拽住的人神色反应如何,转身往高耸的楼台之下跑去——也许在他看来,那一向平静无波澜的眸子里出现了犹豫迟疑或许就已经足够说明些什么了。
火势毕竟不会等人。
动作间,手腕微凉,有什么东西被顺着手掌一直捋到了腕间。手上的触觉引得女人在跑动的途中下意识分了心思垂眼一看,却见一串同样泛着凉意的红玉手串被仓促地套上了它原本主人的手腕,而自己连接着的那另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腕上,一对的另一串红玉在衣袖的掩映间反射着火场的明亮红光。
这可真是……
看到这个本应是用来引着人团团转的手串,女人不由得从唇齿间漏出一声有些意外的短促轻笑——她还以为在看到这东西的时候男人会恼羞成怒,毕竟自己所做的那些事终归还是利用了他,作为一个单纯用来引导视线的工具,竟是重又被他戴回了自己手上。
她终究还是不能忽视别人的愿望。
就像是记忆中今生年幼时从那些孩子们眼底望见的那一份对生存和自由的渴望一样。
她总会为了这些而停步。
而且,如果自己的生命是被人希望、被人挽留着的……是否也就意味着自己的诞生真的是有意义的呢?
希望这不会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女人在他人看不见的夜色下流露出一个少见的含着苦涩意味的笑,幅度不大,却也已经是她如今所能展露的全部。虽说她全然已经习惯了遮掩,但她终究是要找到些念头来支撑自己走过这漫漫长路的,不然在这世上辗转的怕只会是一具空有□□的无魂躯壳。
事实证明,她当年的选择大概是正确的——毕竟到目前为止,她已经能够适应这样安稳的生活,至少,不会再为“无所事事”而感到痛苦难耐。
事实上,她已经许久没能像这样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情了。漫长的记忆无疑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在它的加持下,她拥有了更多的施展空间,同时却也淡化了她原本热烈的情感。如今就连对心态的安抚都需要更长的时间,而过去的她亦或是他,也是从来不曾主动的将自己的时间投放在这件事上。等回过神来,等到被身边的人强压着好好生活时,她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失去了享受平静日常的能力,而这也已经是好几次轮回之前的事情了。
或许,这一次平淡的人生也是整理自己的一次宝贵机会吧。
时间转回现在,女人滚动着手腕上那串光滑柔润的红玉手串,微微歪了下头,突然道:“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这话若是要让村里的其他人听见怕不是会直接惊掉下巴,毕竟相伴相处了这么些年,谁又能想到他们堂堂的名主竟还不知自己身边人究竟姓甚名谁。
男人听见这话也是一愣,不过他惊讶的原因可就要同村民们可能反应的缘由大不相同了。
“怎么突然想到要告诉我这个?”男人面露疑惑,“你当时说过的可是……”话未说完,明显是想到了些算不上好的事情,男人面色一僵,连忙正色了神情,“你的身子……”
“我的身体我自己自然清楚,还能再撑上个三五年。”像是见不得眼前人露出这副表情,女人摆了摆手无奈道:“我只是突然想说了,怎么,不想听?”说着,还伸出手拍了拍男人肩头。
经过这数十年打磨,如今他们二人的相处模式明显自然随意了许多,少有顾忌,至少不会再发生当年那般面红耳赤的情况了。
不过倒是有点怀念啊……看着如今从容以对的眼前人,女人内心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听见女人的言语男人叹了口气,对于她的身体情况,不如说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她想要活下去的最好证明了吧,他也早有了心里准备。但两个人互相陪伴这么多年,不论这之间萌生了哪些复杂情感,如今听闻这些终究还是会让他深感无力和哀伤。
但这样的氛围也不是他们两个之间任何一人想要看见的,所以那消极的情绪也只是在他的面上停留一瞬,随后他重又勾起了笑意,轻轻颔首应道:“我想听。”
其实在遥远的过去,大概要追溯到他们前两次见面的时候,自己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
她当时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您说笑了。”记忆中比现在要年轻几分的清丽面容漾开一个愉悦的浅笑,用如今的眼光看来那是一整张完美的面具,然后她说道:“这里的姑娘们可没有名字的概念。”
而此刻,女人一脸果然如此地点点头,将自己的身子往男人地方向又凑了凑,清了清嗓子,这才刻意放轻了嗓音轻声道:
“我不知道我最初名字的含义,也不知晓它的由来,但它的的确确的存在着,是我灵魂的印记。”
“ACE。”她缓缓吐出两个音调,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面带微笑,然后开口说道:
“我的名字是ACE。”
“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