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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人海中的回响

作者:楚婉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很快,我就把去纽约的行李收拾妥当了,也和晔确认好了行程。我还特意叮嘱她一定要多穿点,纽约和渥太华的天气差不多,晚上尤其冷,千万别着凉感冒。我们计划去看时代广场的水晶球倒数,那可是室外活动,又恰逢深夜,寒气比白天要刺骨得多。我之所以反复提醒她,是因为晔身体一向比较虚弱,又怕冷,再加上她习惯被照顾,而我平时更独立一些,所以自然把“照顾她”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出发当天,我们天还没亮就起床了。早上六点,我和晔在旅行社指定的集合点碰面。虽然时间尚早,但我一点也不困,心情反而因期待而亢奋。我们见面后,彼此确认了护照和证件是否带齐,然后就随着旅行团登上了大巴。之前晔告诉我,车程大约六个小时,我心想,那应该下午一两点就能到纽约。可现实远比我想象的艰难,路途漫长又颠簸,最后到纽约已是下午四点过。一路摇晃下来,我自认身体素质还不错,但那一程差点让我晕吐。晔也在不停抱怨,说怎么会那么久,明显跟她原先想象的完全不同。我心里无奈地想,我们还是太天真了。


    抵达纽约后,导游安排大家先在市中心逛一逛,晚些时候再统一接去酒店。我们于是先在曼哈顿街头随意散步,拍照留念,感受纽约的繁华。可是没多久,晔就说身体不太舒服。我当时没太在意,以为只是长途车坐得太久。纽约的天气比渥太华略微暖和,气温高了两三度,风也没那么刺骨,这让我有些惊喜。


    两个小时后,旅行团的车把我们送回位于新泽西的酒店。进入房间时,我兴奋地对晔说:“你看,我们住的是复式的,有两层呢!” 她立刻快步跑过去,眼里闪着光:“真的吗?让我看看!” 房间一楼是厨房和客厅,二楼摆放着一张大床,还有盥洗室。这是我第一次住进这样的房间,好奇又新鲜。唯一的遗憾是二楼天花板偏低,多少让人有些压抑。


    参观完房间后,我们各自收拾行李,准备早些休息。临睡前,晔说她觉得很不舒服。我劝她早点睡,却没有太放在心上。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起床,洗漱完毕才发现晔还蜷缩在床上。我叫了她几声,她虚弱地回应说起不来,整个人都不舒服,叫我去和导游打声招呼。我心里有点失落,甚至有些不快。毕竟她缺席意味着我只能一个人行动,不仅孤单,还不方便。但看她那样,我也只能作罢。


    那天的活动,我没什么心思参与。或许是担心她,也或许是因为身边少了同伴而倍感落寞。别人都是两三人结伴同行,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连拍照都要厚着脸皮拜托别人帮忙。对于一个社恐来说,每次开口请求都是莫大的挑战。午饭过后,导游带我们到纽约市中心,说晚上倒数结束后,会在指定地点统一接回酒店。


    新年前夜,时代广场附近从下午四点开始就会全面戒严。车辆无法进出,人流也只能单向外出,不能往里走,除非持有餐厅预约的确认信。水晶球位于第五大道,戒严后若还停留在第六大道,就再也进不去了,只能被迫往外走。我心里早有打算:只要在戒严前赶到第五大道,一直待在里面就行。这个计划听起来不错,没想到其他人想法和我一模一样,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下午三点多,我提前赶到第五大道。此时人还可以自由穿梭,但人群已相当密集。最棘手的问题是——上厕所。餐厅和咖啡厅全都人满为患,许多地方甚至不对外开放洗手间。结果,大多数人都涌向麦当劳,排队几个小时才能进去。我一个人无聊极了,只能在人群里游荡。到了七点多,街道口已经布满了警察,他们背后写着大大的“NYPD”,让我瞬间联想起大学时期追的美剧——原来电视剧并非完全虚构。看着他们腰间的枪,我心底涌起一丝不安。


    游荡间,我忍不住拿纽约和渥太华比较。渥太华的街道显然更干净,可能是因为人口密度没那么高。纽约的大街上人头攒动,喧嚣得让我有窒息感。这种不适,就像长期待在加拿大后,突然回到国内那种密集人群中的压迫感。


    我还亲眼见到,想要进入中心区域,必须向警察出示餐厅预约的邮件。我暗自提醒自己,一定不能走出去,否则就再也回不来了。可偏偏在不知不觉中,我走出了第五大道,竟然绕到了第八大道。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回去时,我心里一阵懊恼。


    正在我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位男生走过来,问我是不是某旅行团的成员。他说自己也是,却不清楚回程的集合点。我把情况告诉了他,他便提议一起找家酒吧坐坐,在电视里看倒计时直播。我本来也有过这个想法,但一个女生独自进酒吧,总归觉得不安全。如今有了同伴,我欣然答应。


    我们很快找了一家酒吧,点了啤酒和炸鸡,边吃边聊,暖意渐渐驱散了身体的寒意。他说白天去找朋友,结果和旅行团错开了,正好碰到我,觉得面熟才上前搭话。仔细一想,他的确是车上坐在我斜后方的那个男生。


    闲聊无果,我们索性掏出一副扑克牌玩了起来。我本就喜欢玩牌,玩着玩着,竟然真的觉得开心。前几天因为晔生病,我独自行动,孤单与压抑伴随左右,如今有人作伴,心情骤然轻快。


    玩了几局后,他问我饿不饿,又加点了一份鸡翅。我们边吃边等,终于在电视里看到了时代广场倒计时的盛况。十秒的呼喊声仿佛透过屏幕扑面而来,气氛热烈。节目结束后,我们又坐了一会儿,我才知道他是黑龙江人,在加拿大东部读书。临走时,他坚持买单。我提议AA,他却笑着说:“哪有让女孩子付钱的道理?” 那一刻,我第一次真切体会到所谓“绅士风度”的模样。离开时,我们没有互留姓名和联系方式,也许只是彼此人生中的过客罢了。


    回到酒店时,晔仍然在床上熟睡。房间的暖气开得过足,热得我半夜醒来,还起身关了。第二天早上,我们睡到九点多,她的身体明显好转。我把昨晚的经历讲给她听,她觉得可惜,说我应该留下那男生的联系方式。我笑着调侃她:“你看,你来纽约就病倒,等到要回渥太华了才好。结果这趟旅行,你就等于白来了。” 晔撅着嘴,却也笑了。这次纽约之行,虽有遗憾,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从纽约回来后,我稍作休整,新学期便要开始了。上学期成绩整体还行,除了论文写作只拿了 D ,勉强及格,其余都还不错。可家里的矛盾却没有停歇。父母的争执似乎从未结束过。


    母亲曾告诉我,她所在的学校要和另一所学校合并,并会分到一套新房子。选楼层时,她还征求过我的意见。而之前父母的经济适用房则拿去出租了。我房间里贴着的科比海报,也在那次搬迁后消失不见,为此我难过了很久。


    如今新房要装修,母亲希望父亲出一笔钱,但父亲嫌她开销太大,两人因此闹得不愉快。我得知后安慰母亲,说如果资金不足,我可以拿出自己的积蓄帮忙。可母亲拒绝了,坚持让我留着钱,她才放心。


    类似的争执不止一次。记得在我出国两年后,有天母亲打电话告诉我,父亲想减少给她的生活费,理由是她一个人花不了多少。后来我从父亲口中证实了这件事,立刻和他谈了谈。我告诉他,这笔钱对母亲而言不仅仅是生活费,更是一份安全感。即便她没花完,但突然降低标准,换成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父亲听后作罢。我一度以为他是在意我的感受,如今回想,或许只是想试探我。母亲常说,我斗不过父亲。


    母亲也曾想换车,好说歹说,父亲才勉强拿出部分钱。也许正因如此,她从小就教导我:女孩可以不赚钱,但绝对不能失去赚钱的能力。经济独立,是她对我最深切的期望。这背后,是她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教训,而她不希望我重蹈覆辙。


    这些矛盾让我和母亲一度怀疑,父亲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孩子。钱的去向常常扑朔迷离。那时,我甚至动过雇私家侦探的念头,但顾虑到可能会惊动父亲,最终还是作罢。我和母亲视频时,试探着问她是否想过调查。她却说:“调查会有动静,惹恼了你父亲,若你受牵连怎么办?而且做事要看有没有好处,现在还不到非做不可的时候。” 她的一番话让我回忆起十岁时的一幕。


    那一年,我和父亲在通电话。按照惯例,我总是等他先挂,可那天,他急匆匆地说完一句“挂了啊”,就直接把电话收了起来。他大概以为已经挂断,然而那一端的声音仍清晰地传来。


    我正准备放下电话时,忽然听见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从听筒里溢出,语调轻快,却带着几分亲昵:“你觉得哪套更好一些?这边的房子看起来也不错。” 我一愣,还没回过神,紧接着又传来一个男人介绍户型的声音,像是在带他们看房。父亲的声音夹杂其中,语气温和而随意:“都可以啊,你决定就行。”


    我的手不由得攥紧了电话,掌心冒出了细汗。那一刻,心口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慌乱。等母亲接过电话听了几秒,她的脸色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波动,只是淡淡地说:“他可能以为挂断了,其实没断。他们大概是在看房子吧。”


    她的语气平静,却掩不住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凉意。我年纪还小,听不懂大人的复杂,但直觉告诉我,那一刻,我撞见了不属于我的秘密。那个电话,像一道细微的裂缝,从此在我心里留下阴影。我突然明白,也许我们所谓的家,从来都没有我以为的那样完整。


    于是,我放弃了请侦探的打算,尊重母亲的选择。毕竟若事情败露,影响到她,我一定会后悔。


    之后,我告诉母亲,我将在暑假毕业,但毕业典礼要等到 11 月。那时她还要上课,肯定来不了典礼。不过她说,她可以 6 月份来加拿大看看我,顺便玩一玩。我的课程将在 7 月底全部结束,8 月份正好空闲,可以带她四处转转。想到能陪母亲在加拿大到处游历,我满心喜悦。以前都是她照顾我,如今终于轮到我带她看世界了。虽然她英语不太流利,但有我在,足够应付。光是想象,我就无比期待,这也让我更有了坚持毕业的动力。


    新学期随之开始,对于这一学期的课程,我也丝毫不敢懈怠。本以为日子会逐渐平稳,可现实依旧起伏不断。看来,只要活着,就必须时刻做好面对波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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