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京回成都之后,我开始约高中同学和初中同学聚会。一方面,我确实很想他们,毕竟分别许久,心里也有些牵挂;另一方面,我也很好奇大家如今的生活状态。虽然我只不过离开一年,刚去国外生活不久,但他们已经大三结束,即将迈入大四,临近毕业的他们对未来会有什么打算?我既想听听他们的规划,也想从中找到一些对比,看看自己和他们之间究竟有哪些差别。
这次聚会的人并不陌生,有R、凌、M和T,都是老同学,气氛一开始就很轻松。大家聊着彼此的话题,开怀大笑,但我却渐渐发现自己有点融不进去。他们讨论的内容大多围绕国内的大学课程、实习机会和社会政策,话题热烈而具体,而我对这些几乎一无所知,只能勉强跟着笑,却插不上什么话。那一瞬间,我心里生出一种落差感——并不是感情淡了,而是生活轨迹已经彻底不同。大家向前走的步伐不一样了,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河。
尽管如此,那次聚会还是很开心的,我们依旧拍照、开玩笑,氛围温暖而熟悉。但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这样大规模的聚会了。某种疏离感在心里慢慢蔓延,不是任何人的错,或许这就是现实吧。人们常说,越长大越孤单,朋友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减少。我在成长的过程中,也一点点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分量。
学生时代的友情往往最珍贵。那时候的我们还没有背负复杂的社会身份,只需要每天学习,满足家长的期待,单纯又直接。然而随着阅历的增长,友情的维系已经不仅仅是有共同的话题,还要有价值观的契合。朋友圈逐渐缩小,最后留下的,往往是能真正互相理解、三观相近的人。可即便如此,仍有一些朋友能够求同存异,在差异中包容彼此,这种关系或许更显难得。
聚会过后,我忽然想到了F——我的初中同学。久违的名字在脑海里浮现,我心中生出一股冲动,决定联系她。没想到,很快就联系上了。她读的是师范大学,将来想当老师。我当时完全没想到,我们未来竟然会在同一个职业里相遇。
说起职业,我记得以前母亲和父亲问过我将来想做什么。我没有回答,而父亲却冷冷地替我下了定论:“她能做什么?最好什么都不做,躺着就能赚钱。” 那一刻我心里泛起酸楚,他甚至不给我表达的机会,仿佛早已完全看透我,甚至否定我。
我之所以不表态,是因为从小到大,我的生活似乎从来不是由我自己主导的。从为什么要学习,到为什么要出国,都是他们安排好的,我只是一味地跟随。没人告诉我原因,也没人真正征询过我的想法。也许他们觉得告诉我也没用,反正我不懂。但这使我逐渐变成一个没有主见的人,无法清晰地说出自己的喜好,也不敢坚定地表达。
后来,每年回国,我都会和F见面,聊聊各自的日常。她是个很好聊天的人,即使我们的人生目标并不一致,但交流依旧顺畅,至少那份单纯的友谊还在。
几周后,母亲告诉我,父亲要回来了,说是想看看我。我有些意外,以为他不会再回这个家,不是节假日,他怎么突然回来了呢?父亲一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我的学习情况,语气里满是怀疑和不放心。可他并没有问我在国外过得是否适应、是否孤单,他关心的永远只是成绩。那一刻,我心里升起失望,但也没有多少波澜,毕竟他一向如此。
他回来没多久,母亲提议去看看爷爷奶奶。她说难得大家都有空,姑姑也不在国内,父亲又常年在外地工作,有机会还是要去探望一下。父亲一开始是不想去的,母亲耐心劝说,他才勉强答应。我当时觉得母亲真是多此一举,他既然不想去,就别勉强了吧。他对自己的父母尚且冷漠,又怎会关心别人?母亲总是那么善良,善良到让我不理解。
到了爷爷奶奶家,父亲全程冷淡,没有主动开口寒暄,都是爷爷奶奶问一句,他答一句。气氛僵硬而疏离,完全没有外公外婆家那种温馨。我们只待了两个小时就离开了。那时我心里想,看望爷爷奶奶对父亲而言就像完成一项任务,毫无情感投入。
国内的假期过得很快,一转眼我又要回加拿大了。虽然不舍,但这个假期让我见到了许多亲人和朋友,内心还是很满足的。临行那天,父亲依旧没有来送机。在看过爷爷奶奶之后,他很快就离开了。我并不意外,倒也没有强求。母亲陪着我去机场,把车停好,陪我一起办理登机牌手续,直到送我到安检口,才依依不舍地告别。进入安检那一刻,我眼泪决堤。奇怪的是,当初第一次出国时,我都没有哭过。可这一次,我真正感受到“离别”的重量。
回到渥太华的新家时,已经深夜。我还是第一时间给母亲报了平安,因为我知道,她一定在等我的消息。行李没收拾,我就倒头睡去。但凌晨四点,我又醒了,时差让我难以入眠。我起来随便找了点吃的,打开电脑打发时间。没过多久,Y问我有没有选课,我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去学校谈过转学分的事。
作为“2 2”项目的学生,我需要先去学校确认学分转换情况。结果还算顺利,大部分学分都转过来了,但仍需要补修一些大二的经济学课程。我觉得没什么,反而有点庆幸,毕竟刚刚从语言学校出来,能不能完全听懂大学课程还是未知数,多上一些基础课当作过渡也好。
我的专业是经济学,毕业需要修满120学分。每门课若顺利通过可得3分,我当时已经转了60分,还需要修60分。选课界面上会显示必修课。老师告诉我,选4门或5门课就算全职学生,学费相同;若少于4门,则属于兼职。我心想,既然在语言学校已经耽误了一年,至少要选满4门课吧。但5门又怕自己吃不消,成绩不佳,于是决定选4门,力争每门都拿高分。
最终我选了两门经济学和两门数学,全是必修课。一些基础课会分成不同的班级,每个班由不同教授授课,对应不同的上课时间。由于我选课时间较晚,下午和晚上的课都满员了,只能选早上8:30的。好在我住得离学校很近,不算太麻烦。从那以后,我暗自决定,以后一定要早点选课。
一切准备就绪后,两天后我迎来了一节名为“DGD”的课程。说实话,我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照着课表去上课。到教室时,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过了几分钟,一个白人男生走进来,和我打了招呼,坐在我前面。我心里忐忑不安,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进入加拿大的大学课堂,心里既期待又紧张。我们等了二十多分钟,课堂该开始了,却依旧只有我们两人。男生查了课表,才发现这节课是“DGD”,讨论课,第一周根本不开。我不想显得无知,只好跟着他离开。那天我只有这一节课,于是只得回家。
回到家,我问Y才明白,DGD是助教或教授带领的讨论课,主要解题或答疑。开学第一周,讨论课通常不进行。我这才恍然大悟,而Y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是大一新生,这些信息教授都会特别强调,而我修的是大二课程,教授默认大家早已清楚。
回家后,我把这件糗事告诉了父母,他们都笑个不停,还拿我开玩笑。我也只能自嘲,毕竟初来乍到,什么都要慢慢适应。
第二天晚上,我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节大课——一门大三的经济学课程,讲授概率学。虽然国内学过一些相关内容,但我仍不敢掉以轻心。这门课每周一次,每次长达三小时。上课前,我心里十分紧张,担心听不懂教授的英语,担心自己力不从心。
进入教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同学。我选了第二排的座位,前后左右都有中国同学,我们互相打了招呼。我本性内向,但内心却因他们的存在稍感安心。
教授准时推门而入,简单介绍了名字,就开始发资料。原来是课程大纲,上面有课程知识点、评分结构和考试安排。他没有逐一解释,而是迅速进入正题。授课方式是PPT,我听说过教授会上课资料发给学生,之前以为是邮件,所以我只认真记下黑板板书。
我之所以如此认真,是因为心里没底,不清楚课程的难易程度,担心稍有松懈就会挂科。整节课我全神贯注,尽管语言上有障碍,但还是听懂了八成,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
下课后,我问旁边同学,课件会不会通过邮件发。他告诉我一个网页的名字,我没记清,却不好意思再问。回头翻看课程大纲,才发现上面写着:“课程资料会通过课程网页发放。” 这才恍然大悟。
回家后,我立刻登陆课程网页,果然看到了今天的PPT,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地。就在这时,父亲发来消息,问我听得如何。我不想显得太自信,就说能听懂六成,不懂的可以自己看书。没想到父亲竟夸我,说我很厉害。他告诉我,身边朋友的孩子出国后很多都完全听不懂,他原本很担心我。那一刻,我心里一阵酸涩,原来他并非毫无在意,只是表达方式让我觉得冷漠。但即便如此,我依旧不敢放松,考试还未到来,一切都只是开始。
开学不久,我决定去看看传说中的图书馆。听说国外的图书馆静得出奇,是学习圣地。虽然我一个人住,不会被打扰,但我仍想感受那种氛围。
渥太华大学的图书馆并不算大,但对我来说已足够。
一楼有电脑和打印机,需要用学生卡充值,非常方便。我之前在语言学校办过临时学生卡,现在则换成正式的。学生卡不仅能复印打印,还能在食堂吃饭,甚至买餐饮计划,有点像“学期饭票”。不过第一学期我没买,不知道食堂饭菜如何。
二楼到四楼是安静自习区,书籍丰富,每个桌子都有隔板,保证**。我尤其喜欢四楼,那里常常坐满带着电脑的学生,写论文、看课件,氛围专注而宁静。五楼是讨论区,适合小组作业。六楼属于研究生,配有小储物柜,方便存放学习用品,但管理不算严格,任何人都能进去。
我第一次走进那片安静的学习天地时,心里忽然涌出一种久违的满足感。原来学习可以如此沉浸与自由。那时的我,真的非常用功,把学习当作唯一的信仰。如今再回头看,我甚至有些怀念那个拼命努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