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大一的学习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回头看时,我甚至有些恍惚,仿佛才刚刚进入大学校门,却已经迎来了第一个暑假的离别与过渡。那年暑假,高中同学M依旧和上个假期一样,约我和陶出来打球。球场的阳光依旧刺眼,空气中混杂着汗水和尘土的气息。M看上去一如既往地热情,话也很多,可我敏锐地感觉到,陶对他的态度仍然冷淡。她回应的时候很礼貌,却没有任何情感的温度,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M努力表现得轻松,甚至在球场上开着玩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当他停下休息时,眼神中闪过的落寞让我有些心疼。我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是我不想帮,而是那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帮。高中时期除了那段隐秘的暗恋,我几乎没有其他情感经历,完全不懂如何劝慰一个受挫的男生。于是,我只能沉默着,看着他把落寞深埋心底。
就在这个暑假,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某一天,高中同学T突然给我发消息:“好久不见,要不要一起吃顿饭?”那一瞬间,我愣住了。消息短短几个字,却让我心口莫名一紧。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才慢慢回复了一个“好”。心底有几分好奇,也有几分不明所以的期待。多年未见,他现在会是怎样的模样?我们之间,又会是怎样的氛围?
见面的地点约在市中心的一家中餐厅。推开玻璃门的瞬间,我看到他正坐在靠窗的位置,身影比记忆中挺拔了许多。他抬起头来,冲我笑了笑,那笑容让我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高中。饭菜的香气在桌间弥漫,我们聊起天来,话题从学校到生活,从过去到未来。尴尬并没有出现,反而像是接上了被搁置已久的对话。
饭后,我们又去了奶茶店。灯光柔和,空气里带着奶茶的甜香,店里放着轻快的音乐。我心里憋着一个问题,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以前有人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他愣了一下,随后轻轻笑了,眼神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刚开始的时候,觉得你性格很好,不矫揉造作,所以想接近你。后来相处下来,觉得和你聊天很舒服,就常常想找你聊聊天,仅此而已。如果说喜欢嘛……”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算是有好感吧。”
那时的我,只是把这句话当成一种模棱两可的回应,没有意识到这是他最直白的暗示。后来无数次回想,我都有点惋惜。如果他在高中时期就能够清晰地表白,也许我们的结局会不一样。但感情就是这样,时机一旦错过,就是永远。那之后,我们仍保持着联系,但始终没有再进一步。
暑假很快过去,大二开学了。刚一入学,我便察觉到寝室的气氛有了细微的变化。殊和迦突然变得很亲密。之前她们几乎没什么交集,而现在,殊常常来寝室找迦,两人之间的笑声不断,甚至玩笑的尺度都很大。出于好奇,我问迦。她告诉我:“暑假我们一起上了英语补习班,熟了。她人挺好的,很讲义气。”
之后,殊就成了我们小团体的一员。我们一起学习,一起玩耍。殊的成绩不错,虽然她的社交活动很多,但丝毫没有影响学习。迦有时会羡慕地说:“她怎么能学得那么好,还玩的那么尽兴?”我总是安慰她:“有些人就是这样,天赋异禀,能事半功倍。” 但迦从不动摇,她始终把学习放在第一位,哪怕因此错过一些活动。
不久后,学校迎来了运动会。我们作为出国项目的学生,也能参加。大家起哄下,我报了200米。心里想着,高中时我在接力赛里总是跑第一、二棒,速度也还行,应该不会太差。可是真正上场时,我才发现对手几乎都是运动员。
随着清脆的枪声响起,我奋力冲出去。起初还能咬住,但很快,我被远远甩在后头。呼吸急促,耳边呼啸着风声和观众的呐喊。就在快到终点时,我的脚步没控制好,身体重重摔倒在跑道上,手肘擦破了一大片皮。刹那间,火辣辣的疼痛钻进骨头,满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羞耻和痛苦一起涌上来。
班主任Z老师急忙把我送到医务处。医生用干冰喷了喷,说最好去包扎。我嫌麻烦,只当是小伤口。可几天后,伤口越来越疼,夜里翻身都会被痛醒。最后,我忍不住了,拉着迦陪我去校医院。医生皱着眉说:“必须把坏死的痂清理掉,让它重新长。” 听到这话,我全身发凉。清理时,钻心的疼让我几乎咬破嘴唇。泪水在眼眶打转,我却死死忍着不让它掉下来。那一刻,我第一次清晰感受到身体的脆弱和孤独。
一个星期后,伤口终于愈合。运动会的记忆,却永远停留在失败和疼痛上。
学习上,除了英语外,我依旧保持着好成绩。大二新增的市场营销、逻辑思维、心理学课程,我都掌握得不错。迦常常向我请教难题,我也乐于帮她。她说:“你总结能力真强,总能把重点拎出来,还能用通俗的方式解释。”我听了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只是习惯整理,但后来想想,这些训练确实为我日后的工作奠定了基础。
可惜英语依旧拖后腿。母亲焦急,听朋友建议,给我报了NW补习班的一对一课程。周末休息时,我常常要上课。母亲见我进步缓慢,又建议我去考托福。查了考点,只有重庆有合适的时间。我心里暗自高兴,想着能去父亲生活的城市看看。可母亲冷冷说:“别高兴太早,你爸让不让你去还不一定呢。”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把我心里的火一下子浇灭。
考试前一晚,我飞到重庆。父亲早早在机场等我。他身边还有一个司机——徐叔叔。让我意外的是,他比父亲更有气质。一上车,父亲介绍我们认识。那天我们去吃泰餐。席间,餐厅响起音乐,老板邀请客人跳舞,我笑着婉拒。临近买单时,徐叔叔要付钱,父亲却笑着说:“这顿我来,下次贵的你来。”说完哈哈大笑。那一刻,我看到了父亲久违的轻松。他在我和母亲面前,从未如此自在。心底忽然泛起一丝心疼——这个抛弃我们的男人,难道也并不快乐吗?
第二天,他送我去考场前,还叮嘱我不要紧张:“考不好也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考完后,他问我感觉如何,我说还行。他这才笑着承认:“其实我比你还紧张,只是怕你慌,所以装轻松。”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震。原来,他也会紧张,也会为了我假装坚强。那一刻,我看见了久违的父爱。
那几天,是我和父亲第一次独处那么久。他没有带我去公司,也没带我回家,而是和我一起住在宾馆。母亲猜得没错——他不愿让我看到他真正的生活。我心里翻腾着无数画面,却最终选择沉默。和他在一起时,他把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妥当当,让我几乎不用操心。我的心情矛盾至极,一边享受着父爱的温暖,一边提醒自己:别忘了,他伤害过母亲。夜深人静时,我常常躺在宾馆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灯光投在天花板上,有一种说不清的冷清。我突然意识到,父亲并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他也会笑、会紧张、会照顾人,可这些,从未出现在我和母亲的生活中。
从重庆回来,母亲在机场接我。她只问了考试情况,没有提父亲。我也什么都没说。成绩出来,比之前进步不少,但依旧没达到理想。母亲脸上的失望一览无遗。那一刻,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可在她眼中,还是不够。
那段时间,家里气氛压抑。母亲话越来越少,父亲也不再评论。我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父母双方的压力。那是一种沉甸甸的重量,像石头压在心口,让我透不过气。晚上复习时,我常常突然停下笔,茫然地盯着书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比别人差。
小姨和姨父常打电话关心。母亲希望我去姑姑所在城市,有亲戚照应。小姨也认同。但姨父却有不同意见:“你们小看她了。她虽然一直依赖你们,但一旦独立,她一定行。” 母亲摇头,说我离开她不行。
听到这些话,我心里百感交集。一方面,我也害怕自己无法适应陌生的环境。另一方面,姨父的信任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被真正认可。从小到大,父母从未夸过我,他们的目光里只有挑剔。姨父却愿意相信我,不管我能不能做到。那份信任,成为我最珍贵的力量。
也正因为如此,我在之后的生活里,学会了去看见别人的闪光点,而不是轻易否认别人。因为我深知,被否认的滋味,真的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