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迎来了寒假,而这次假期并不轻松。由于托福成绩不理想,母亲仍坚持让我继续学习。我虽然答应了她,但心里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我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语言确实不是强项。可是,面对母亲的期待,我又不忍辜负,只能尽力做到最好。然而,学得越久,我对英语的信心就越低,甚至有时产生了排斥情绪。我当然明白这是不好的状态,却无能为力,毕竟总是无法达到母亲的期望。
学习之余,我偶尔会和殊出去玩。殊是二班的同学,人缘极好,借由她我也认识了不少原本没有交集的同学。大家在一起谈笑风生,那时我不免有些遗憾,觉得如果能早一点认识他们就好了。可惜只剩下最后一学期,大家很快就要各奔东西。
寒假结束后,国内求学的最后一个学期也正式开始。我在学期初又参加了一次托福考试,母亲希望我能有超常发挥,可结果却更糟,比之前的分数还低。母亲因此十分失望,因为这样的成绩根本无法进入姑姑所在城市的那所大学。虽然很多大学允许“有条件录取”——即先录取,但要求先修语言课程,通过考试后才能正式入学。然而我的成绩甚至未达到最低标准,自然无法申请姑姑所在的那所学校。
至于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校,更是想都不要想,它们压根儿没有这种条件录取的政策。最后兜兜转转,我只符合首都大学的条件录取。虽然非英语课程成绩原本足以申请名校,但托福却成了最大的拦路虎。母亲那段时间十分郁闷,一方面担心我在异地求学没人照应,另一方面也替我惋惜。有人说“贫穷限制想象”,而对我而言,却是“托福限制梦想”。可又能如何呢?毕竟是我自己不够争气。
当时班主任Z老师曾询问过我的成绩,还特意让我去办公室。我心里清楚,分数摆在那里,除了首都大学,其他学校都达不到要求。可我还是去了。刚进办公室,老师便开口:“你想去A大学吗?”——那正是姑姑所在城市的大学。我下意识回答:“我分数不够,没关系,就去首都大学吧。” Z老师点点头,说:“既然你这样想,那好吧。”走出办公室后,我才意识到,老师或许是想帮我想办法,但被我一句话断了念头。事后我懊悔不已,却始终没敢告诉母亲,担心她会责怪我白白浪费机会。为了避免纷争,我选择了沉默。
与此同时,二班的同学亮常常向我请教问题。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每天都会打电话与我聊天,一聊就是半个小时。我把这件事告诉了迦和殊,她们笑说亮一定对我有好感。我虽心存好奇,却不敢直接问,担心重蹈高中时的覆辙,再失去一个朋友。犹豫良久,我还是在网上试探性地问了。几分钟没有回应,我心里一凉,暗想可能又要被冷落。不久,他回复了,并解释说刚刚在忙,才回得慢。他坦承自己确实对我有好感,只是未来的事还不确定。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感激他的坦率,也庆幸他与高中那个人不同。
陆续地,同学们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我的申请也有两份结果,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首都大学。为了彼此照应,大家纷纷寻找同校的伙伴。我这边组成的小团体共有五人:班长源、女同学瑞、两位男同学均和珑,再加上我。
正当一切趋于平稳时,家里却再起波澜——母亲被检查出子宫内长瘤,最稳妥的办法是切除子宫。当时我正备考最后一个学期的课程。虽然录取通知书已到手,但若成绩与之前差距太大,也有被取消资格的风险,所以全班依然很认真。母亲住院手术期间,小姨赶回来帮忙照顾,但因工作原因不能久留,最后请了护工陪护。我下课后都会去医院探望,日子过得颇为辛苦,心理学这门课也没能充分复习。
临考前一天,我照顾完母亲后回到家中过夜。明明把闹钟设好了,还特意熬夜复习一会儿。可第二天早晨,却是被家中座机铃声吵醒。电话那头传来班主任Z老师焦急的声音:“你在哪儿?考试都开始了!”我瞬间清醒,慌忙解释:“我在家,马上来!”随即匆匆穿衣,背上书包,打车直奔学校。等我赶到教室时,考试已开始半小时,我连忙落座答题。
题目并不难,但心里始终不踏实:迟到半小时会不会被算作弃考?交卷时,许多同学注视着我,不知是因为我迟到,还是因为即便迟到仍提前交卷。把卷子交到Z老师手上时,她问缘由,我只说睡过头了,不愿提母亲住院的事。老师叮嘱我回去等候处理结果。后来从迦口中得知,Z老师曾追问她为何没和我一起来考试。迦急中生智,让老师赶紧打我家电话,才避免我彻底缺考。幸好她反应及时。
考完后,我去了医院。母亲听我讲述经过,很是无奈,也惊讶我居然能睡过这么重要的事。她依旧气恼,责怪我没有告诉老师实情。我心里想,我并非因照顾母亲熬夜才迟到,不想说谎来博取同情。只是母亲担忧若这门课成绩不算,我会被首都大学拒绝。事情已然发生,只能祈祷结果不要太糟。
其后几天,我依旧照顾母亲。她让我跟护工学些护理的方法,比如帮她垫身子。手术后母亲腰腹不能用力,我便是主要的帮手。期间,爷爷打来电话关心母亲。我说:“就是觉得伤口疼。”爷爷却笑着说:“那当然,会疼的。”听他那轻描淡写的语气,我心里堵得慌,反倒觉得不打这个电话更好。后来才明白,他之所以关心,不过是因为母亲常帮他们处理事务,如今她住院了,他们一时没人依靠,而父亲和姑姑又都不在身边。
几天后,母亲出院。F阿姨来接她,我第一次独自去办出院手续。流程虽不复杂,却在付款时被母亲的钱包折腾了好久才打开。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连母亲的钱包都不会用。母亲对我了如指掌,而我对她的生活细节却知之甚少。二十岁的我,竟连这点小事都差点办不成,忽然觉得自己成长得实在太慢。
人们常说成长迟缓的原因,是有人替你挡住了风雨。而我虽少有父亲的保护,却一直享受着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
出院后,母亲恢复得很快。不久班级组织了“散伙饭”。我和迦、殊到得稍晚,席间只剩亮身旁有空位,大家起哄之下,我便坐在了那里。我隐约听见亮的朋友劝他说:“自然点,别紧张。”这更让我确信他的心意,心里一时也变得慌乱。
饭局结束后,同学们回宿舍收拾行李,母亲开车来接我,顺便带上住得近的华。华第一次见母亲,紧张得手足无措,母亲主动与她闲聊,她才渐渐放松。回家后,我心里仍有些失落:不到三个月,我就要离开母亲远赴加拿大了。签证早已办妥,老师们也反复交代过入境流程,一切看似准备齐全。
没想到有一天,我登录录取通知书上的网址,却发现账号已被拒绝访问。我吓坏了,立刻联系同去的几位同学,他们也遇到同样问题。班长赶紧去找老师沟通。母亲得知此事后更是焦急。
次日清晨,母亲突然严厉地喊我全名,语气中透着怒意:“还不起床?你学校老师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怎么一点不上心!”我心里嘀咕,一会儿回过去不就行了吗,何必这样。打电话给老师后才知道,我们因未在截止日期前确认入学,系统自动拒绝,但只要立即确认即可。
仔细再看通知书,确实有明确说明:收到录取通知后,须在30天内确认,否则视为放弃。这样做是为了节省资源,便于学校提前安排。总算有惊无险。母亲的重视,让我感受到她对这件事的紧绷。
事情解决后,我和母亲去南京探望小姨。她担心我出国后见面机会稀少,想让我提前和亲人多聚聚。小姨还特地给了我一笔加币以备不时之需,我心中充满感激。相比之下,父亲那时只打了个电话,关心一句准备得怎样。临别时,小姨眼里泛着泪光,而我却没有太多触动,当时还不懂这次离别意味着什么。
回到家,我们开始全力准备出国事宜。首先订了机票,我和三位同学决定提前两天到加拿大,好留出缓冲。均因为有亲戚,早一个月就先行一步。我们订的是9月5日凌晨抵达首都机场的航班,中途在香港转机,飞行约14小时。机票确定后,便是住宿问题。
因为我们相当于插班,宿舍优先给大一新生,所以只能在外租房。那段时间,我常和瑞一起研究房源,她在网上找了不少,还准备付款。母亲却突然拦住我,坚持认为应到当地再租,以免受骗。我心里颇为不快,觉得同学们都这样找,为什么就不能信任我?她甚至告诉了父亲,父亲劝我先住酒店,不会露宿街头,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只好尴尬地向瑞解释,幸好她理解,自己另寻房源。我则改订酒店,母亲还让我说服同行的同学们也一起订,这样深夜到达时大家能结伴同行。
出国前一个月,父亲特地回来陪我。他在的那段日子,我过得很开心。母亲却一心惦记我的生活能力,尤其担心我不会做饭,经常拉我进厨房学。我毫无兴趣,总是敷衍几次。有一次,她发了脾气,说了许多气话。父亲见状,走进厨房安抚道:“你不高兴啊?那教我,我学。”母亲却冷冷回了一句:“不用你。”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父亲其实懂得哄她,但从未愿意长久承担。夫妻之间若无持续的理解和包容,终究会出现裂痕。
转眼到了出国前一晚,我收拾好两个大行李箱,却因担心超标而辗转反侧。反复在网上查资料,又用尺子测量。爸妈听到动静进房安慰,我这才安心。其实只是紧张,一个人要去到陌生国度,难免焦躁。
第二天清早,我们一家抵达机场,与三位同学会合。他们也都是全家出动来送机。那一刻我很欣慰,终于不再是只有母亲陪伴的特殊存在。家长们互相寒暄后,我们便要过关。临行前,父母仍千叮万嘱,让我好好照顾自己,注意安全,保持联系。就这样,我与他们挥手告别,和同学们踏上了出国留学的路。
只是当时的我,把留学想得过于简单,以为一切会很顺利。但现实中的磨炼与挑战,才真正让我加速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