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祭雪在那里站了很久。
直到夕阳彻底沉入山脊,暮色四合,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夜色吞噬。
她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冰雕雪塑,唯有衣袂在寒风中偶尔拂动。
夜深了。
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眼中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执拗。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她用了大半夜的时间,垒起了五座新坟。没有棺木,她就用干净的衣物仔细包裹了每一具冰冷的身体,将他们轻轻放入土坑,仔细掩埋,抚平坟土。
做完这一切,天际已泛起了微光。
她坐在坟冢之间,背靠着墓碑,取出了酒囊。酒液辛辣,滚过喉咙,却暖不透心底的冰冷。
她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时节。她途径一个村落,恰遇邪祟作乱,她出手斩了那妖物。村民起初感激涕零,将她奉若神明。
可不久后,他们发现她伤势愈合极快,容颜数年不改,惊恐便取代了感激,视她为不祥的怪物,举着锄头柴刀将她驱逐。
天地茫茫,无处可去。
那时才十多岁的沈荷,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衣衫,发现了坐在破庙角落里的她。
沈荷歪着头看了她好久,然后伸出手,眼睛亮晶晶的:“你看起来好厉害。跟我回去吧?我那里有地方住,就是有点吵,孩子多。”
于是她跟她走了。
沉鱼峰上的小院,有炊烟,嬉闹,练剑声,琴音……还有沈荷总是带回来的,新的孩子。
沈荷说:“小祭啊,我不太会照顾人,你要帮帮我呀。”
她学着去照料他们。看着那些孩子一点点长大,叽叽喳喳,吵闹无比,却又真实鲜活。
他们无声地渗入她冰冷漫长的生命,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如今,活生生的人,全都化作了眼前冰冷的坟冢。
酒囊空了。
沈祭雪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墓碑,触感粗糙而真实。
空气中的血腥气早已被寒风吹散,她站起身,积雪在她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五座新坟,转身,一步步走下沉鱼峰,向着主峰的正殿走去。
合欢宗宗主柳烟刚起身,便听得弟子急报,说沈师姐来了,但瞧着有些不对劲。
柳烟迎了出去,“祭雪,你这是……”
“沉鱼峰被屠尽了。”沈祭雪冷声道,“所有人都死了。”
柳烟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煞白,踉跄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什,什么?!谁干的?!这怎么可能!”
沈祭雪看着她,说道:“我要下山。”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让他们以命偿命,以血偿血。”
柳烟被她话里的森冷杀意激得一个寒颤,下意识地问:“你,到,到何处去寻仇敌?”
沈祭雪默然片刻,抬眼:“九幽宗。”
九幽宗的功法狠辣独特,那里残留的些许灵力,纵然有意掩藏,也瞒不过她。
柳烟看着她,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张了张嘴,无力阻止,最终只干涩地道:“……你,万事保重。”
她深知沈祭雪的性子,一旦认定,绝无转圜余地。更何况是这般血海深仇。
沈祭雪对她道:“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是我叛出宗门,一人所为,与合欢宗众人无关。”
柳烟沉默着点了点头,看着她转身离去。
九幽宗山门气势恢宏,黑沉沉的大殿矗立在群山之中,透着森然之气。
守门弟子见到沈祭雪孤身前来,正要呵斥,却在对上她眼睛的刹那,如坠冰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祭雪沉声道:“转告你们宗主,让他交出昨夜屠戮沉鱼峰弟子的凶手。”
九幽宗弟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怒:“你这妖女休要血口喷人!什么屠戮?我九幽宗岂会做这等事!”
“你们合欢宗不过一群自甘堕落的贱人!死了便死了,与我等何干!竟还敢来我山门攀咬!”
应和嘲讽之声四起。
沈祭雪静静听着,“交出凶手,可保全其他人性命。”
“若不交,”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一众九幽宗弟子,“那你们就一起去死。”
“狂妄!”九幽宗弟子暴怒,手腕一抖,一条漆黑的长鞭如毒蛇般抽出,直袭沈祭雪面门,“给我拿下这个妖女!”
长鞭黑影重重,眨眼间,九幽宗弟子结阵攻来。
沈祭雪的身影在白与黑的光影交错中穿梭,剑光如雪,冰冷而迅疾。
一剑毙命。
她说到做到,像是只为杀戮而存在,从日正当空,到夕阳西下,再到月色凄迷。
所有的惨叫声,怒吼声,……最终都归于死寂。
九幽宗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沈祭雪的白衣已被鲜血彻底染红,黏腻地贴在她身上。
她站在尸山血海之中,缓缓抬头,看向悬挂在残破大殿上的黑底金边牌匾——九幽宗。
她抬手,剑尖轻挑。
那沉重的牌匾轰然落下,砸在堆积的尸体上,碎裂成几块。
沈祭雪忽而极轻地笑了一下。
山门外,已聚集了不少闻讯赶来的修士,以药宗和凌云宗之人为多。
他们看着眼前的修罗炼狱景象,看着那个从血海中走出的红衣女子,个个面色惨白,目瞪口呆,如同见到了从地狱爬出的罗刹。
“魔头!妖女!”有人惊恐万状地嘶喊出声,“你,你竟屠戮一整宗!如此狠毒,天理不容!”
其余修士们反应过来,惊怒交加,纷纷厉声斥骂,声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和颤抖。
沈祭雪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那些义愤填膺却又不敢上前的众人,如同看着一群嘈杂的蝼蚁。
她对这些斥骂置之不理。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药宗宗主身上。他穿着清雅的道袍,身形清瘦,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她开口,声音低哑,“我知道,你去过沉鱼峰,沈荷在哪?”
药宗宗主微微一怔,旋即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温和与无奈:“沈荷,她确实在我药宗休养。放心,药宗绝不会伤害她分毫,待她伤势好转……”
话未说完,沈祭雪慢吞吞地向他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却让在场所有人如临大敌,气氛瞬间紧绷至顶点。
一道身影挡在了药宗宗主身前,是洛逢春。
他手持长剑,眉头紧锁,眼神复杂:“沈姑娘,事已至此,你还待如何?”
沈祭雪看着他,默然片刻,道:“我若要做什么,你以为你能拦得住吗?”
洛逢春脸色一白,握剑的手紧了紧。
她的目光越过他,再次看向药宗宗主,声音极轻:“好好照顾她。”
“这妖女疯了!随我剿杀此寮!为九幽宗枉死的同道报仇!”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惊醒了被骇住的众人。
瞬间,各色法宝光芒亮起,术法剑光如同暴雨般向力竭的沈祭雪倾泻而去。
她挥剑格挡,但体力与灵力早已透支,身上不断添上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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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鲜血淋漓,动作不可避免地迟缓下来。
就在一道泛着绿芒的长剑即将刺穿她心口的刹那,一道炽烈的流光从天边疾驰而至,猛地格开那道攻击,将沈祭雪紧紧护在怀里。
谢灼看着怀中人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模样,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沈祭雪!”
他抬头,看向围攻的众人,心中急怒,周身气息暴涨,竟将众人逼退数步。
谢灼打横抱起沈祭雪,身化流光,不顾一切地冲破阻拦,向着远山疾遁而去。
他将她带至一处隐蔽的山谷空地,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手忙脚乱地想要为她止血疗伤。
沈祭雪却轻轻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色泛青,不少人的剑都淬了剧毒,如今早已深入肺腑,灵脉俱损。
“没用了……”她声音微弱,眼神却异常清明,安抚道,“不必白费力气。”
“我今日来此,本也没想过活着出去。”
“谢灼,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杀了我,你就可以飞升。你……动手吧。”
谢灼的手颤抖得厉害,眼眶通红,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滚落下来,砸在她冰冷的脸颊上。
他没去理会她的话,只徒劳地将灵力输入她体内,始终无法得到灵脉应和。
沉默良久,谢灼似乎下定了决心,手中现一把短刃。刃身古朴,却流淌着异常强大的灵力波动。
沈祭雪微微一笑。
下一刻,他握住沈祭雪冰凉的手,让她的手指紧紧握住刀柄,而另一只手,则引导着刃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沈祭雪,”他看着她,眼神出奇地温柔,“看着我。”
沈祭雪涣散的目光凝聚在他脸上,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曈孔骤缩,“你疯了吗?谢灼,松手!”
谢灼笑了笑,握着她的手,猛地将短刃刺入自己的胸膛!滚烫的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和她交握的手。
谢灼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倾尽最后一丝力气,低下头,吻上她冰凉的唇。
一触即分。
“没事的,你不会死的,沈祭雪……你要……飞升成仙……万载不朽……”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把短刃爆发出璀璨无比的光芒,将两人彻底笼罩。一股庞大而精纯的力量,疯狂地涌入沈祭雪的身体。
剧毒被净化,受损的灵脉被重塑,灵力在她体内奔腾汹涌,瞬间冲破那道凡人无法逾越的天门关隘!
沈祭雪只觉得身体一轻,仿佛所有的桎梏都被打破,前所未有的浩瀚力量充盈着四肢百骸,伤势瞬间痊愈。
天际祥云汇聚,仙乐缥缈,一道光柱轰然落下,笼罩住她。
她被那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着,脱离凡尘,最终停在了云雾缭绕的玉京台上。
光芒散去,她踉跄了一下,猛地抬头,眼中是未散的惊痛与茫然。
沈祭雪挣扎着想要循着来路返回。
“仙子请留步。”天界守卫现身,横戈拦住了她,“一旦飞升,便与凡世尘缘再无瓜葛。此乃天规。”
沈祭雪像是没听见,死死盯着下界的方向,守在那里,不肯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道飞升仙光落在玉京台上。
光华散去,露出洛逢春的身影。他周身气息澄澈,看向守在原地的沈祭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恢复了平静。
沈祭雪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一个悲痛欲绝,一个平静无波。
许久,洛逢春向她缓步走来,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