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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这把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91章 红夫人


    刘裕没让赵知静碰到他暗沉的衣裳, 他神色与平常无异,道:“跟我走吧。”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小雨。


    细密的雨丝织就了一张大网,把整个宅邸都纳入其中, 湖面上的涟漪溅起一圈又一圈。


    刘裕举着把油纸伞, 左手牵着赵知静的手,穿过长长的游廊, 到了一处明显是书房的地方,屋子外面站了许多黑衣人,穿着黑色的蓑衣,几乎与夜色融成一片。


    刘裕带着人缓缓而来,所有的黑衣人依次让开。


    “刘裕,北周的太子,你果然守信。”屋子里背对着一人, 同样身穿黑色的长衫, 一根粗长的麻花辫披在身后, 其上点缀了宝石和彩锦。


    刘裕进门后, 就放开了赵知静。


    “不得不说,你胆子很大, ”那人转过身来, 背着手朗声道:“几年前的手段, 就能让我大靖陷入数年内乱, 如今还能若无其事地来我大靖国都,也未免太不把我大靖放眼里了吧。”


    刘裕撕了那张人皮面具,露出了真容, 但面色仍旧冷漠。


    “孤做事,何须别人置喙?”刘裕道,“更何况, 若不是孤,你前几个兄弟也不会出事,而你英王,连站在这儿,跟孤对话的机会都渺茫。”


    英王长相跟他名号一样英气勃勃,他大声笑道:“所以还得感谢刘太子你,我那四个兄长恐怕到死都不明白,一个北周的太子,不费一兵一卒,如何能让大靖的几位王爷相继内斗而亡。”


    “英王倒是谨慎,前夜那场暗杀,你作壁上观,倒是看了一场好戏。”刘裕似笑非笑。


    英王挑挑眉,道:“没办法,世人都说你狡诈如狐,本王如何判断你是来找本王合作的,还是来陷害本王的呢?”


    刘裕:“那英王看得可还满意?”


    “满意,如何不满意?我那愚蠢的六弟,向来目光短浅,今夜大张旗鼓却只为试探,若真的狠下心,怕是北周的历史都得改写了,可惜了。”英王意有所指道。


    “不过大靖王子多,被孤割了一茬还有一茬,英王倒是不会寂寞。”刘裕语气轻蔑。


    英王拍拍手,有个黑衣侍卫进来,在桌上很快准备了纸墨笔砚。


    纸张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比赵知静纸坊里的纸张更厚更韧,让她好奇不已。


    英王写上半张,刘裕上前写下半张。


    “还缺了个盖印章的。”英王稍稍有些不满意道。


    “孤带了人。”刘裕无情的目光看了眼赵知静。


    英王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屋子里唯一的姑娘,语气意味不明道:“刘太子倒是好艳福,出访敌国,还特意带了个姑娘,就是不知道这位姑娘的滋味如何了,能让你看上的应该不是凡品。”


    刘裕神色一冷。


    赵知静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两人都看向自己,气愤剑拔弩张,她这时候还记着自己哑巴的身份,伸出手焦急比划。


    英王看是个哑巴,眼里怀疑的神色淡去。


    “拿去。”英王掏出自己的印章,朝赵知静扔去。


    赵知静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接着刘裕也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小巧的印章,然后用北周话道:“把印章盖在各自人名处。”


    “这哑巴瞧着干巴巴的,太过娇弱,”英王虽然对这姑娘不再警惕,但诸国闻名的佛子,也有了俗人之欲,这一发现让他着实震惊,控制不住打趣道:“本王府里还有些圆润美艳的姑娘,不如送你几个?”


    “不用。”刘裕神色冷淡。


    赵知静虽然听不懂,但这大高个、马尾辫瞥过来的眼神让她很不爽。


    印章本是各自盖各自的,但赵知静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直接盖反了,而且写有英王名讳的那处,用刘裕的印章‘啪啪啪’盖了好几个,将人名全盖住了。


    向来自诩运筹帷幄的英王见到这一幕,难得露出茫然的表情。


    “你带的这姑娘,是个哑巴就算了,居然还不识字!”英王想了想,表情精明了几分道:“怪道外界都说你天纵奇才,手段诡谲,就连卧床之榻的女人,都要选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本王佩服。”


    刘裕没理英王,上前将纸张一分为二。


    两人各持一份。


    英王直到人走后,都还有些愣神,他的贴身侍卫上前道:“那位北周太子还没走多远,机会难得,用不用属下去结果了他?”


    “蠢货!”英王将半张合约卷了起来,脸上也没了笑意:“你真的以为他一个人就敢闯大靖?这人不做万全之策,绝不会露面,几年前我那几个好高骛远的兄长,哪一个不是间接死在他手上?”


    侍卫还是有些可惜:“如果能抓住北周太子,陛下一定会对王爷您满意,那太子的位置——”


    “太子?”英王转身甩了一巴掌,打得那侍卫跪在了地上,他冷笑一声:“本王要做就做至高无上的王,太子能立就能撤,你以为谁都像北周太子一般,凌驾在他爹头上?”


    “本王与虎谋皮,为的就是那张椅子,谁也不能阻止本王!”


    侍卫不敢再劝,只是觉得北周太子那么精明诡诈的一人,身边不该带那么一名女子,踌躇了下还是道:“他身边那位姑娘,属下可以把她绑回来。”


    “行了,一个哑巴而已,”英王不以为然道:“别因为一件小事,惹怒了刘裕,误了本王大事,你们的项上人头,也不用留了。”


    半个月后,刘裕带着赵知静到了洛河。


    洛河作为北周与大靖接壤之处,本该贫瘠不堪,幸得镇北侯常年在此驻扎,一个小小的边关之城,竟是意外的热闹。


    “烤馍,卖烤馍!将军最喜欢的烤馍!”


    “羊奶提,羊奶提,正宗的羊奶提,喝过羊奶的羊奶提!”


    “卖牛肉干,牛肉干啊,侯爷最爱的牛肉干~~”


    “正宗的洛河酒,侯爷喝了都说好~~”


    ……


    赵知静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这个便宜爹,看来在边关很受欢迎啊。


    她一路走来,打着镇北侯旗号的估摸不少于二十家,搁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侯府做生意路子广呢,啥都做!


    已经到了目的地,也没必要绕圈子。


    三人到了侯府,正要让门房转告一声,赵知静忽然听到了牛嬷嬷的声音。


    “都说了让你去军营里教一教,银子不少给,你这个榆木脑袋咋就不听呢!”


    “你她娘能不能闭嘴,老娘又不是见钱眼开的性子,你狗日的瞧不起谁呢!一天天吹嘘自己武艺高强,连太子府上的暗卫都打不过,最后还把主子丢了,我要是你,直接一剑抹了脖子算逑!”


    “那是他们不讲武德!!!”


    公输兰火爆的脾气,就是到了边关也没改。


    “县主!!!!”


    牛嬷嬷本要与公输兰干架,没想到眼尖地看到了门前的主子,惊喜极了,迫不及待地朝着赵知静跑过去。


    门前的侍卫都听到了牛嬷嬷的声音,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赵知静,接着陷入狂喜之中,其中一位侍卫转身就跑向府里去报信,激动到这门口还绊了一跤。


    “是县主!”


    “县主来啦!快快通知侯爷!”


    “侯爷不在府里,先让红夫人出来招呼吧!”


    赵知静被人围着进了洛河的侯府,没人招呼,刘裕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大堂里。


    赵知静与一位风韵犹存的美艳妇人同坐两边,那美貌的女人似乎便是小厮嘴里的‘红夫人’,赵知静初来乍到,也不清楚她的身份,以防尴尬,她坐着不说话了。


    红夫人等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县主,你…您定是疑惑我的身份,我是侯爷…身边人,旁人都叫我红夫人,你,你是侯爷亲生女儿,你可以叫我…叫我…”红夫人卡壳了半天,最后道:


    “后娘。”


    “你可以叫我后娘。”


    赵知静:“???”


    红夫人似乎从一开始的尴尬中脱离了出来,她性格很是自来熟,在赵知静一脸诧异的表情中,直接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笑容明媚:


    “你不要怪你爹,你爹是个深情至极的男人,我是洛河本地人,几年前大靖打过来,是侯爷救了我一命,我——”


    “你以身相许了?”这么烂俗的桥段,赵知静忍不住出声道。


    “我倒是那么做了,”红夫人一脸幽怨,“奈何侯爷心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拒绝了我好多次。”


    “我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没脸没皮的,侯爷不光不接受我,还要在军营里为我挑男人,那段时间,整个洛河谁不唾弃我?说我连楼里的娼妓都不如!”说起往事,现在过得很好的红夫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赵知静虽然心里很疑惑话题的走向,但还是出声道:“那你最后怎么办的?”


    “哦,我趁着侯爷喝醉了,爬了床。”红夫人语出惊人。


    赵知静:“……”


    旁听的牛木:“……”


    就连坐在赵知静旁边,握着她另一只手腕细细把玩的刘裕,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抬起了头。


    “你…你可真是厉害。”赵知静可以说是瞠目结舌。


    红夫人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遇到心爱之人,只要晚一步出手,就错过了,我可不想抱憾终身!”


    刘裕在一边若有所思。


    赵知静警惕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男人给了她一个温柔至极的笑意。


    第92章 求生欲极强


    镇北侯回府的时候, 鞋子都差点跑掉了一只。


    他那唯一的闺女,从小没养在身边,但自小性子就霸道, 护食得厉害, 他真怕自己回去晚一点,府里两个女人都要干起来, 他倒不担心身边人,就怕红姑手上没个度,给自己闺女打出问题来。


    只是到了屋子里,他第一个眼神给的不是自己亲女儿,而是一个陌生男人。


    一个正,握,住, 他女儿手的流氓!


    “放开你的脏手!!!”


    这声音, 这嗓门, 比牛嬷嬷门前那句话还要有气势。


    镇北侯跟家里的珍宝被恶棍觊觎了一般, 偌大的身躯直接站到了赵知静与刘裕中间,硬生生将两人握着的手分开, 眼睛死死盯着身旁这个他万分看不上的男人。


    “你是哪里来的狗东西!”


    刘裕淡定地揭开了脸上的面具, 那张天仙般的脸, 有着巨大的杀伤力, 刹那间,屋子里响起了好几道吸气声。


    镇北侯眼睛瞪得老大,这个刚刚抓他女儿手的臭不要脸的, 居然是——


    “太子?!!”


    “你怎么来了我这里?”


    刘裕将面具往地上一扔,反问道:“普天之下,有何处是孤去不得的地方?”


    镇北侯噎了噎, 粗声粗气道:“这里是下官的宅邸,这里不欢迎殿下,您还是回雍城去吧。”


    “你为何不问问孤,来此的目的?”


    “那殿下来此,是为了什么?”


    刘裕将视线看向赵知静,道:“是携孤未来妻子,特意来拜访岳父一声的。”


    镇北侯:“!!!”


    红姑:“!!!”


    镇北侯鹰一般的视线射过去,嘴角都抿了起来,他选择性地忽视了方才两人牵手的动静,脑子里自动换为了刘裕强迫他女儿的画面,很是不爽地道:“我侯府庙小,供不起殿下这尊大佛,我女儿知静与殿下年纪相差甚大,实在不合适,还是请殿下回去吧。”


    刘裕冷淡的目光扫过去:“叫你一声岳父,是给你面子,侯爷不要不知好歹!”


    镇北侯好悬没被刘裕气个倒仰,想要追求他女儿,居然这般嚣张,他更不放心将人交到对方手里了,顿时神情肃穆道:“现下可是在洛河,殿下还是不要太得意为好!”


    刘裕瞥了眼边上的红夫人,声音平淡无奇道:


    “小婿只是像岳父学习而已,就像这位红夫人的行为,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索性认命岂不是很好?”


    镇北侯脸都绿了,僵硬的视线看向一旁的女人。


    红姑脸色爆红。


    镇北侯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几年不见,都长成了个大姑娘,有几分像她娘年轻时的模样,他还没好好呵护这朵小花,就已经被恶人给肆意摘下,镇北侯顿时觉得自己心肝脾肺都疼了起来。


    “我说,几位聊够了么?”赵知静忽然道。


    几人看向她。


    赵知静道:“都已经午时了,到了饭点了,你们聊可以去外面聊,我要传饭了。”


    红姑反应过来,连忙招呼下人摆饭。


    镇北侯这对翁婿从一见面就互看不顺眼,就是到了饭桌上都没有消停。


    镇北侯一看刘裕这厮竟然坐在了自己女儿身旁,顿时不乐意道:“某些人真是好厚的脸皮,男女有别都不清楚,非得挨着姑娘坐,像个什么样子?”


    刘裕为赵知静洗了筷子,递给她,顺便回复镇北侯道:“岳父年纪甚大却有些糊涂了,到了家里还拘泥于形式,难道岳父现在不是跟红姑坐一块儿么?”


    “都说老子不是你岳父了!”


    左一个岳父右一个岳父,都要把镇北侯整崩溃了,偏偏他那好闺女,一个劲儿只顾着吃吃吃,也不管他这个老父亲即将崩溃的心。


    刘裕将赵知静喜欢吃的菜摆到她面前,自己也动起筷来:“岳父还是别太激动,早晚的事儿。”


    镇北侯顾不得吃饭,冷笑一声道:“殿下就算有意,宫里同意?陛下同意?殿下莫要来戏耍我们父女。”


    刘裕不太喜欢桌上的饭菜,但还是要陪着他的知知用膳,因此动作极慢,也有时间反驳镇北侯道:“岳父就小瞧小婿了,陛下脑子糊涂了,小婿已经让太后拟了懿旨,想着岳父终是要回雍城参加我跟知知的婚事,便让人没往洛河这边送消息,还望岳父体谅体谅。”


    “我体谅你娘个屁!”镇北侯彻底破防了,“太后的懿旨又怎么样?老子不同意!”


    “知知同意就行。”


    “我女儿同意没用,我是她老子,我不同意就没用!”


    “你又没怎么养过她,现在装什么慈父?没得恶心人,还是说,岳父又想把你手底下,那些个卑贱的大头兵介绍给知知?”


    镇北侯怒吼一声,拍着桌子道:“你说谁卑贱?!!”


    “岳父认为说的是谁就是谁吧。”相比起暴跳如雷的镇北侯,刘裕神情就淡定多了。


    “老子再一次告诉你,老子不是你岳父!”


    “哦,那知知也可以不要你这个父亲,反正也没什么用。”


    赵知静几下填饱了肚子,她拿起帕子擦了擦嘴。


    刘裕余光里看见这一幕,不动声色地离桌子远了些,而他那好岳父还在对面口若悬河地诋毁自己。


    ‘噼里啪啦’


    ‘哐哐当当’


    一桌子菜都被赵知静一手掀翻了,汤汤水水洒了满地,因镇北侯离得近,身上的袍子也没有幸免,胸前还挂了只鸡翅膀,别提有多滑稽。


    “吵吵吵吵”


    “既然不想吃饭,那就别吃了!”


    “我要回房休息了,恕我不能奉陪。”


    赵知静似是办了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施施然出去了,刘裕跟在她后面,心情还算不错的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个还处在震惊中迟迟回不过神来的人。


    过了很久,镇北侯才抹了把脸,像是受了巨大打击,自言自语道:


    “这是我的静儿吗?”


    “她怎么长成这样了啊?”


    “哼!这态度,一定是像刘裕学习的!”


    红姑拿起帕子给镇北侯擦了擦脸,她不知道镇北侯的顾虑,也不知道与太子联姻的厉害之处,劝慰道:“我看殿下对静儿挺好的,他眼里只有静儿,作为过来人,我没看错。”


    “爱一个人的眼神,这是演不出来的。”


    红姑的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镇北侯一下子火就上来了,他都顾不得胸前那根吊着的鸡翅膀,大声吼道:“他刘裕,北周太子,你们一个个都认为他是好人!不就是因为那副好的皮囊?”


    “你们都不知道,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他私底下手段不知道多残忍,害了多少条无辜性命,连陛下都不敢与他明着作对!”


    红姑也急眼了:“好了,好了,你对我吼有什么用,人都走了。”


    住在这里,赵知静终于不用跟刘裕住一间房了。


    牛嬷嬷偷偷地进了屋子,把门给关上。


    “嬷嬷,你干什么呢?像做贼似的。”赵知静靠在椅子上,莫名其妙地看她。


    牛嬷嬷掩饰般地抓了抓头发,犹豫了几秒,腆着个大脸凑到赵知静面前:“县主,奴婢上回不小心把您丢了,殿下没有对您怎么样吧?”


    看牛嬷嬷紧张的样子,赵知静无语了。


    “他又不吃人,你怕他干什么?”


    牛嬷嬷不知道怎么跟自家县主解释,那段时间她住在那位的府上,也接触了些侍卫,别看她长得五大三粗,牛嬷嬷自诩性子还算细致的,也悄咪咪打听了些事情。


    那群侍卫,或者说暗卫,很会揣度主子的意思,他们把她当自己人,也无意间透露了许多。


    那些事情,她不好与县主细讲,县主以前被那位害得梦魇过,牛嬷嬷不想又犯错,说道:“可是侯爷见识多,他的意思,县主您可不要赌气,该听还是要听的。”


    赵知静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至于听不听,就没人管的着了。


    牛嬷嬷在屋子里踱了几步,眉毛都纠结得要打结了。


    赵知静叫停她:“行了行了,嬷嬷你有事就赶紧说,转得我脑子疼,再不说我就要睡觉了。”


    牛嬷嬷咽了口唾沫,走到赵知静面前,道:“县主,周小子得知你过来了,他想见您一面。”


    赵知静挑眉,偏过头凝视了牛嬷嬷好一会儿,用手指着半空中某个方向,瘪了瘪嘴道:“咱们府上住了个醋王,还是陈年那种。”


    牛嬷嬷不明所以。


    赵知静继续道:“周北杨说是我爹安排回来的,说白了就是被刘裕赶回来的,嬷嬷你不知道吧,那次在雍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未婚妻,就是刘裕那厮派人找过来的。”


    牛嬷嬷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怪不得每次与自家县主一起,老觉得太子看自己的眼神很危险,还以为是错觉。


    “那…县主,殿下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弄死奴婢吧?”牛嬷嬷担心道。


    “没事儿,我会看住他的,”赵知静说道这里,有些好奇道:“周北杨身边那个姑娘呢?好像姓杨是吧,他们两成亲了么?”


    牛嬷嬷道:“周小子的老管家手里有凭证,两家早就解除了婚约,据说那姑娘也哭着接受了,就是周小子这人心善,看不得这姑娘回去受苦,把她安排在洛河城,准备在这里给她找个好归宿。”


    拖泥带水啊。


    赵知静心里想到,这种事,如果不处理干净,周北杨那里明显是个火坑嘛。


    沉默了会儿,牛嬷嬷吭哧吭哧道:“县主,奴婢觉得,这周小子那里——”


    “不见,也可以。”


    赵知静被牛嬷嬷求生欲极强的那张脸逗乐了。


    第93章 看太子不爽


    赵知静最后还是没有去见周北杨。


    这两日, 她带着牛嬷嬷把洛河逛了个遍,刘裕这厮到了边关后也不知道干嘛去了,反正赵知静这两日把人忘在了脑后, 对方也没出来找她。


    某日, 赵知静正要出门,被她爹堵在了门口。


    “静儿, 你那个图纸不错,借给爹使使?”镇北侯打着商量道。


    “什么图纸?”赵知静问。


    “你给公输兰的马车图纸,爹看了,那马车内里构造精妙得很,承重不错,说不定能用在军营里的战车上。”


    “那你找公输兰去,找我干嘛?”赵知静一脚跨出门槛。


    镇北侯连忙拉住女儿, 笑呵呵道:“公输兰那个脑子愚得很, 说什么匠门技艺不能外传, 她只肯听你的, 你就跟爹走一趟吧,要是有问题, 还能问问你。”


    “不去。”


    “哎呀, 爹忘了告诉你了, 咱们这洛河的知县夫人老早对你婚事感兴趣了, 好像说了今天要过来拜访的,静儿要是不跟爹走,那就在府里替红姑招待吧。”


    赵知静斜着看了眼这浓眉大眼的便宜爹。


    镇北侯一脸凛然正气。


    “哪个方向?”赵知静不耐烦道。


    “哎?哦, 这边风沙大,爹给你备了马车,就在门口等着呢。”镇北侯一边领着自家女儿往前走, 一边嘴巴没个消停的时候,开启了另外的话头:


    “静儿啊,周北杨那个狗东西你不满意没关系,爹军营里小伙子多着呢!”


    “你年纪小,错把好皮囊当做宝,刘裕那兔崽子中看不中用啊!”


    “爹是过来人,爹的话你得信!”


    ……


    镇北侯的军营离洛河城有段距离。


    营地设置在一片较为平坦的开阔处,周边有很多胡杨林,还能看见不远处放牧的牧民。


    “静儿,爹这么多年没在你身边,爹心中有愧,”镇北侯带着自己女儿来到军营附近,他指着营地外耕作的百姓,笑得一脸灿烂,“但是爹并不后悔,就算再给爹一次机会,爹还会这么选,看洛河这里的百姓们安居乐业,是爹这辈子做得最开心的事情。”


    “就是你娘走得早,爹这边环境太差,不得不把你留在雍城长大。”


    “静儿心里是怪爹的,爹知道。”


    赵知静沉默了会儿,很想怼一句你女儿早就死了,死在永定河冰冷的江水里了。


    可家与国,对于镇北侯而言,从来都不能两全,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山坡上,听着对方絮叨的话。


    与自家女儿说些心里话后,镇北侯自我觉得与静儿之间的隔阂消失了许多,他高兴地带着女儿进了营地。


    “见过侯爷!”


    “见过侯爷!”


    营地的守卫朝着镇北侯行礼,镇北侯含笑着叫他们收了礼,然后骄傲地指着身旁的赵知静道:


    “这是本侯的女儿,特意过来看看本侯。”


    几名侍卫立即会意地对赵知静行礼:“见过大小姐。”


    赵知静很早就察觉到了,除了早早来她身边的牛嬷嬷一行人,她爹身边的人从来只叫自己大小姐,对于朝廷给的安定县主名号,都不屑一顾,这种细微的差别,她明白自家爹与朝廷是有些生分的。


    但镇北侯这么多年都没反,赵知静来到边关后也明白了缘由。


    比起稳坐高堂的陛下,还不如说,他对这片土地上的子民,有更多的怜悯和热爱。


    “见过大小姐!”


    “大小姐来啦!”


    “大小姐要不要过来看看属下练兵?”


    “大小姐,侯爷一直念叨您呢!”


    “我说今天外面的风沙怎么这么大?原来是大小姐要来!”


    一路走来,赵知静受到了万分瞩目。


    镇北侯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要不是怕累到自家女儿,他都想带着静儿把军营绕一圈。


    “就是这里了,爹派了营里的工匠,他们都可以听你差遣。”镇北侯把女儿带到了一处空地上,公输兰正盘腿坐在地上,她身边还围拢了几个汉子,周边有几辆破损的战车。


    “彼其娘之!”


    “你特娘的豚生豚养的啊你!这么简单的都弄不明白!”


    “脑子不用,可以捐给别人,不行还可以剁下来给牛美丽下酒!”


    赵知静很好奇,公输兰这个性子,是怎么活到这么大,而不被打死的,见她那么多次,不是在骂娘,就是在骂娘的路上。


    “见过将军!”


    “见过大小姐!”


    几人总算看到了镇北侯父女,公输兰一改方才的傲慢,表情别提有多乖巧,变脸的速度堪称神速,引得她身边的几人神情都恍惚了。


    “县主!您是来这里指导怎么改造战车的吗?”公输兰眼神火热地看向赵知静,语气激动道:“那交给属下就是了,这几个不行,脑子都是草包做的!”


    “时间再耽搁下去,属下敢保证,军营里的马都要自己学会驾车了,这几个都还不会!”


    “……”


    几人朝着公输兰怒目而视。


    公输兰完全不把几人放在眼里,凑到赵知静身边大献殷勤。


    “县主,这边风沙大,您站过来点。”


    “侯爷是个大老粗块头大,风吹不走他,让他给您挡挡!”


    镇北侯:“……”


    赵知静上前去看了那几辆马车,说实话她对这玩意儿真的没什么研究,只是上辈子无聊的时候会看些猎奇的视频,比如‘穿越后怎么发财’、‘从一个小卒开始建功立业’等等。


    关键是网上那些视频博主,人家真的用力在整活。


    要不是那些关于‘如何手搓炸蛋’、‘简易火炮,一学就会’等等被网站屏蔽了,赵知静高低给这帮人来个震惊一万年。


    “你们也别太指望我,”赵知静提前打好预防针,“我就是脑子里突发奇想,勉强给你们指个方向罢了,不用把我说的特别当回事。”毕竟万一她记岔了呢。


    公输兰一脸严肃,狠狠点头。


    “就算是错了,也是属下没理解清楚县主您的要求!”


    赵知静扶额,对公输兰道:“兰啊,作为一个有传承有信念的匠人,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要学会用批判的眼神看新出现的事物,成功是在无数次失败的尝试中得出的,你明白吗?”


    公输兰郑重地道:“属下明白了!”


    但县主是先知,是大匠,跟别人又不一样,谁敢质疑县主,她公输兰定打得他娘都不认识。


    赵知静松了口气,开始回想上辈子看过的马车图,上面也有战车的示意图,她捡起一块儿石子,寻了一块儿大石头,在上面画了起来。


    几个营里的工匠包括镇北侯看得一头雾水。


    而旁边的公输兰已经看得入迷了,激动得脸庞都红了,让旁边人侧目,咱也不知道这公输兰到底看出来啥,那明明就是鬼画符嘛。


    “原来还可以这样!”公输兰跳起来。


    “这样是哪样?”


    “看不懂!”


    “这线条太凌乱了。”


    “看起来像个鸟!”


    几个匠人将石板围了起来,匪夷所思地看着石板上的‘简笔画’,怀疑起人生来。


    “我看你们几个才像个鸟!”公输兰挤开几人,看石板比看她亲娘还亲,将石板霸占后,目不转睛地研究着,另外几个匠人不甘示弱地想上前,被公输兰骂了个狗血淋头:“都给老娘滚开!就你们的脑子,比茅房里的蛆虫还简单,也研究得明白?再挤过来压坏这石板,老娘回去掘了你们十八代祖宗的坟头!”


    “你讲不讲道理!”


    “老娘不讲道理,滚!”


    赵知静扔了石子,伸了伸懒腰,不再看公输兰舌战群雄的画面。


    镇北侯怕晒着自家女儿,也没管那战车,父女两人回了营帐。


    洛河的光照丰富,水果甜度也高,赵知静吃得很开心,当然了,她爹也是个很会整活的人,比如说,他突发奇想办了个比武大赛。


    灿烂的阳光,汗湿的臂膀。


    健壮的身躯,有力的腿脚。


    赵知静看得整个人激动极了,她坐的位置还是观众席里最中间最高处的位置,可以将全场比试都收入眼下,那些健儿们挥动的汗水,透着股纯粹野性的味道,许是多了赵知静这位观众,不光是上场比试的人使出了全力,就是观众席上的呐喊声都比平日里强烈。


    牛嬷嬷在赵知静身旁介绍着那些将士们。


    “县主,您看那位,腰上绑了粗绳那位,叫余庆,是个千总。”


    “不错!刚把对手撂倒的叫秦风,这个人是南面的,别看长相斯文,动手可不慢!”


    “嚯!县主快瞧左边那个,齐哲焕,别看他只是个把总,但打仗很厉害的!”


    赵知静听着牛嬷嬷的介绍,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


    郁气满身的男人就是这时候到的。


    赵知静突然被人挡住视线,她都没第一时间看是谁,嘴里一个劲儿催促道:“让开呀,赶紧让开呀!”


    “知知看得可还满意?”


    “还行,还行,你赶紧给我让开!”


    赵知静没反应过来,倒是身边一直当解说员的牛嬷嬷自动消音了。


    “怎么?本侯的女儿过来看看底下的崽子们比试,这也不可以?”这边的动静自然被镇北侯注意到了,他老早不爽这位太子了,巴不得他赶紧滚。


    很明显刘裕没有如镇北侯的意。


    “还是侯爷厉害,大靖都要打过来了,侯爷还有闲心在这儿看比试呢?”刘裕看镇北侯的视线,就不那么温情了,透着股肃杀的味道。


    镇北侯不以为然道:“殿下未免太过危言耸听,本侯坐镇洛河多年,大靖什么时候会打过来,自然比你清楚!”


    第94章 比试


    刘裕偏过头, 似乎是不愿与之对话。


    镇北侯气得牙痒痒,还不能拿他怎么样,本想继续看场中的比试, 却听到刘裕稍显阴险的声音:


    “既然是比试, 都是侯爷的人,未免太过无趣, 不如让孤的人也下场,好好让侯爷的人指教指教如何?”


    还能如何?


    为了避免被人说小家子气,镇北侯沉声应了。


    看到留白进入演武场,赵知静才明白刘裕的人已经找过来了,她还没有看到过他身边这个侍卫的武艺,顿时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


    “承让了,各位。”留白拱手道。


    刚才场上都是两两比试, 胜了的再接着比试, 从而选出每一场最厉害的, 留白拱手行礼后, 就开始了他嚣张的个人表演,只见他那副敦厚老实的面孔彻底消失, 用那种唯吾独尊的语气挑衅道:


    “各位刚才的比试我也看了, 不过是花拳绣腿, 不如你们一起上吧, 免得浪费时间。”


    留白说完,场上几人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兀那口中狂言的小子,今天就让你体会体会你爷爷的厉害!”


    “那爷爷我等着!”


    “上!!!”


    赵知静看向自家爹, 拳头都攥紧了,腮帮子鼓鼓的,看来气得不轻。


    刘裕看向赵知静, 见她小脸上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一旁的牛嬷嬷紧张地看向场中,她虽然没有跟留白打过架,但太子府上能把那帮滑头治得服服帖帖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所有人打算好好观摩这场特别的比试。


    结果这场比试以一种诡异又离谱的结局结束了。


    撩阴腿、假动作、装受伤……


    刷新了众人的三观。


    “殿下的人,不过是普通比试,这些招式未免太过阴损!”镇北侯声音冷冰冰的。


    刘裕淡笑着场上跪了一地的人,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侯爷这个道理都不懂?难不成与大靖这么多年的战事了,侯爷还在与对方讲究君子之仪?”


    “未免太过荒谬。”


    镇北侯气得拍了拍身前的案几,桌面直接被他拍了个缝,指着刘裕道:“殿下,你这是强词夺理!这里可不是北周与大靖的战场!”


    刘裕并没有理会这位怒火中烧的‘岳父’,他对低头摆弄桌上零嘴的赵知静道:“知知也觉得留白此举不妥?”


    留白紧张兮兮地看向台上的县主。


    镇北侯也把视线放到了自家女儿身上。


    “招式是不雅了点,”镇北侯一改方才的郁闷,正要大声附和时,就听到自家女儿继续道:“不过,白猫,黑猫,只要能抓住耗子的就是好猫。”


    “赢得不光彩也是赢了。”


    “知知,与孤心有灵犀,所见略同。”刘裕笑着道。


    镇北侯已经对自家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彻底无奈了,虽然得到了镇北侯女儿的夸奖,但刘裕主仆确实引起了众怒,一众人不欢而散。


    刘裕走到赵知静面前,伸手,脸上的笑看起来多假有多假:“走吧,知知不会还想留下来,看这帮粗人肉搏吧?”


    知道这厮在这里,今天的比试是没法好好看了。


    赵知静站起身,特意绕过刘裕,正准备离开时,刘裕旁若无人地上前牵起赵知静的手,大庭广众之下,赵知静不想拂了刘裕的面子,只好跟着他离开。


    镇北侯目瞪口呆地看着太子这般不要脸的举动,气得直接对着面前的案几重重一拍,本就摇摇欲坠的案几直接碎成了两半,气得连避人都顾不得,在场破口大骂:


    “竖子!”


    “狼子野心!”


    “活该被雷劈的东西!”


    洛河的风比较粗糙,刮得人脸皮生疼。


    赵知静被刘裕带到了一处开阔的坡地,一眼望去,下面那片草场像是无边无垠,碧草连天,充满了生机勃勃,迎面而来的风里,都带着青草的芳香。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风骏被你养得都胖了,你也不骑,你若实在不喜那匹马,孤可以杀了那畜牲,重新给你选一匹。”刘裕道。


    这匹马不是跟你上过战场,养了许多年吗?


    风骏那匹马有个马来疯的性子,随时随地闯祸,赵知静虽然嘴上嚷嚷要杀它,但也从没动真格,她道:“别了,殿下既然送了我,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别管了。”


    刘裕颔首。


    “孤今日带你学骑马。”刘裕看向不远处,一棵粗壮的胡杨树上拴着一匹体格较小的母马,性情看起来比较温顺,正低头嚼着草叶。


    赵知静连连拒绝,双手合十,使劲儿摇头道:“不了不了吧。”


    巴掌大的小脸,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虽然知道这是知知在他面前一贯爱用的伎俩,刘裕也不免软了心肠,摸了摸她头发,将风吹乱的几缕发丝绕到耳后。


    “不用怕,风骏你都骑过,其他马更是不在话下。”


    可风骏那匹马它机灵啊,根本不用赵知静指挥,想到今日骑马,明日就会两股内侧破皮、红肿,她咬咬唇再次祈求道:“殿下~这里风沙大,我回去再练吧?”


    “不行!”刘裕想到后几日可能出现的慌乱,顿时硬起了心肠。


    赵知静无辜的嘴脸一收,表情恨恨道:“学就学!不过你可不要后悔!”


    接下来,赵知静充分展示了她是个有多记仇的人。


    “你会不会教人啊!你把我当你那些属下呀!”


    “你慢些。”


    “我是个蠢货我不懂!”


    “保持平衡。”


    “你有病啊,我要是能保持平衡,还用你教!”


    “不要提速。”


    “前面有个坑,你眼瞎啊!我要是被摔死的,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


    站在瞭望台上的镇北侯,情绪很平稳。


    但他身边的副将就不这么淡定了。


    “侯爷,那可是太子,大小姐她怎么——”


    镇北侯摸了把自己的络腮胡,有些解气道:“活该!谁叫他刘裕别的贵女看不上,非得要娶本侯的闺女,静儿的性子从小就霸道,如今变本加厉,气不死他!”


    副将跟着镇北侯在边关多年,知道镇北侯的顾虑,他道:“若是太子执意要娶,恐怕陛下也拿他没办法,这么多年,属下雍城那边的探子传过来的消息,太子向来没把陛下放在眼里。”


    “呵,当年的荣恩侯是多么风光霁月的人物,可惜眼拙瞧上了如今朝堂上那位,好不容易倾尽资源将其扶上位,最后却落得个火烧满门的下场,”镇北侯眼神放空,似是追忆起了从前,“当年本侯也是在荣恩侯手下,那样的人物,三百年难出,若是他还在,我北周与大靖又怎会是如今的局面?”


    副将也感叹道:“荣恩侯全府上下,只剩下了太子这么个外孙。”


    “是呀,唯一的外孙,”镇北侯道,“那些势力恐怕都被收拢在了他手里,如今能窥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陛下恐怕基于这一点,才始终有所顾忌,不敢动太子。”


    两人正感叹着的时候,赵知静已经将马带去了沙地上。


    不知道她怎么做的,让马儿不断地扬起了蹄,黄沙就这么‘恰好’地落了刘裕满头满身,从来谪仙似的风流人物,在赵知静手里,整个人狼狈得不行。


    刘裕将脸上的黄沙抹去,没见半点生气的模样。


    “这——”副将瞠目结舌道,“大小姐这性格,也忒大胆了些。”


    镇北侯扯断了根胡须,眼睛都眯了起来,盯着远处道:“这都能忍,这厮所图甚大!不过老子可不是第二个荣恩侯,这刘家人休想把主意打到老夫身上!”


    副将同情地看了眼镇北侯。


    还好自家的是个小子,若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儿,被匹豺狼盯上还拿它没办法,真是想想都觉得心如刀绞。


    赵知静可不是消停的性子。


    她玩得正得趣,温顺的母马都被她折腾得有些焦躁,正当她又要故技重施的时候,底下的坐骑突然扬起上半身,要把人扔下去。


    “给我停下来!!!”


    眼看着赵知静要掉下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稍微不合适那是会被发狂的马匹踩中的,一旦踩中,都是重伤。


    镇北侯眼睛都红了,就要下瞭望台朝那处奔过去。


    副将将人拦住:“侯爷再看看,有太子在,不会出事的,您离得这么远,赶不及的!”


    果然,刘裕眼疾手快地翻身上马,把惊惶得脸色惨白的姑娘抱在怀里,手上紧握住缰绳,勒住躁狂的马匹,很快将马儿安抚下来。


    女儿安全无虞,镇北侯正要松口气,就看着那无耻之徒把自家女儿抱在怀里,紧紧不放,还低着头与自家女儿在说些小话。


    “这竖子!无耻!!!”


    “本侯的刀呢?本侯要去砍了他!!!”


    副将死死拉住一脸躁狂的镇北侯,劝道:“侯爷,您就当没看见吧,您这一去,不就坐实了这门婚事么?只要您咬着牙不答应,太子还能绕过您娶了大小姐吗?”


    事实证明,太子还真能。


    但眼下的两人还没料到那一步。


    镇北侯总算被劝服下来,他阴沉的视线紧紧盯着远方那匹马上的两人,口中道:“这几日给本侯好好盯住太子,只是为了静儿,他绝无可能在边关耽误这么久。”


    “一定有什么是本侯没预见的!”


    “侯爷放心!”


    第95章 公输兰的脸瞬间焉了


    赵知静用胳膊肘顶了顶身后的某人:“下去!”


    “知知不愿意好好学, 孤就只能这么教了。”刘裕声音淡定。


    “好吧,我刚刚跟你开玩笑的,”赵知静气势弱了下去, 乖乖地说道, “我有点不适应,你先下去, 我这次会好好学了。”


    “是打算把孤撩在这儿,自己骑回去吧?”刘裕将头磕在赵知静肩膀上,怀抱住怀中人的手收紧,让人不得不往后靠,而后低着头冷声道。


    赵知静这下子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只得拍马屁道:


    “殿下就是神机妙算。”


    “这马不是风骏,反应力不行, 容易伤着你, 不要胡闹, ”刘裕将人松了松, 道“孤今日必须教会你简单的动作,你早点学会, 孤早点放手。”


    洛河的夕阳, 似乎要比雍城的更大更辽阔。


    硕大的落日, 将天际晕染成大片橙红色的彩锦, 归去的大雁带着遥远的低语消失在天际。


    三日后的子时,有大鼓响彻了整片营地。


    镇北侯披着衣服匆匆起来,有小兵进来汇报:“侯爷, 大靖敌袭!


    “这帮龟孙儿,为何这么突然?也没个章程。”镇北侯皱起了眉头,打发身边的将士道:“所有人集合, 迎敌!”


    “是,侯爷!”


    赵知静也从帐篷里起来,牛嬷嬷带着消息进来。


    “县主,大靖人进犯,侯爷旗下有将军领兵迎敌去了,”牛嬷嬷继续道:“侯爷坐镇后方,一时半会儿可能顾不上您,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


    “怎么这么突然?我爹不出兵么?”赵知静接过牛嬷嬷沾了凉水的帕子,醒了醒神。


    “双方一开始都是小规模的试探,还用不着侯爷上,”牛嬷嬷也有些不解道:“按理说,这个月份,双方都不会兴起大规模的战役,咱们的探子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那边就先开战了,这件事是有点古怪。”


    外面的动静不小,赵知静彻底没了睡意。


    “嬷嬷以前在洛河,像这种情况很常见么?”


    “大的战役很少,以这种小规模的试探居多,像今晚这么突然的,还是比较少的,”牛嬷嬷强调道:“咱们在大靖那边有探子的,就像他们在咱们这边也是,一般来讲开战前我们都会有所准备,除非带头的将领突然心血来潮,没经过讨论预演才会这样。”


    赵知静点点头。


    两方对峙多年,双方都安插了探子,怪不得打了这么多年,都各有输赢,这打到最后,比拼的就是双方的国力,怪不得她爹对朝廷看不上眼,老是克扣边关的粮草,要不是为了百姓,再加上镇北侯自己贴补,这边的士兵早就反了。


    战事是在第二日午时结束的。


    这次北周竟然大获全胜。


    “大捷!”


    “大捷!!”


    派出去的兵士还没有回来,报讯的人倒是提前到了,一路喊过来,声音都嘶哑了,也掩不住大家得知喜讯的惊喜。


    镇北侯得了具体的捷报,大掌又拍碎了一张案几。


    “快!快把静儿喊过来!”


    “没想到老夫打仗厉害,生的闺女更是了不得!”


    镇北侯笑得见牙不见眼,他身边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将领们也很高兴,纷纷恭维道:


    “大小姐脑子就是好!”


    “是呀,这次能胜得那么轻松,还得是大小姐设计的战车!”


    “那帮狗娘养的,平日里狂得厉害,这次看他们怎么狂!”


    “侯爷,这战车如此好用,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属下的队伍里也需要!”


    “属下也需要!”


    “属下先提的!先给属下安排上!”


    大帐里闹哄哄的,赵知静就是这时候来的,她一来就跟公输兰遇上了。


    公输兰也是急匆匆的样子,但模样看起来不是一般的憔悴,两眼眼下乌黑乌黑的,赵知静吃惊道:“你这是摸黑干什么去了?也不像被人打的啊?”


    看到赵知静,公输兰干涩的眼睛眨了眨,眼泪都流不出来。


    “县主,他们把属下抓过去安装战车,属下已经三日未曾合眼了。”


    怪不得三天都没看见人,还以为公输兰去见老朋友去了呢,赵知静试图安慰道:“兰啊,战事要紧嘛,有用的人就是要承担更多啦。”


    公输兰眼神幽怨。


    赵知静继续道:


    “你看,他们只是让你三日没合眼,没说三日不给饭吃吧?”


    “况且三日而已,后面说不定还有五日,七日——”


    “兰啊,你习惯了就好啦。”


    赵知静的安慰,让公输兰直接内伤。


    牛嬷嬷在一旁差点笑出声来,自家县主一如既往的说话噎人啊。


    “静儿过来坐,”镇北侯看到自家女儿进来,老怀欣慰了,比他自己打了胜仗还高兴,“瞧瞧,本侯的女儿就算是养在雍城,也一样能助本侯打仗!”


    “侯爷生了个好女儿!”


    “是呀,比我家小子还厉害!”


    “真不知道这脑子咋长的,那么复杂的东西都能研究出来!”


    赵知静懵逼着被人迎了进去,坐了会儿才从众人的恭维里知道,这次的小规模战役让大靖吃了很大一个亏,其中她设计的战车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正当赵知静听这帮大老粗的彩虹屁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刘裕才慢悠悠地进了帐篷,众将士除了镇北侯本人以外,对刘裕这位北周太子还是无比尊敬的。


    “殿下来啦?”


    “昨夜敌袭,不知是否扰了殿下休息?”


    “殿下,此次胜仗几个年轻的小子尤其出彩,不知殿下是否要见见?”


    “打了胜仗,孤自然高兴,”刘裕坐到上首位置,正好将一脸郁闷的镇北侯压在下边,他声音沉稳道:“但孤要的不是一次胜,而是次次胜。”


    话落,很明显大帐里的气氛冷了下来。


    刘裕没理其他人的表情,还在自顾自说道:“不过是一次小小的试探,大靖那边肯定不会这么轻易认输,后续各位还得打起精神,时刻备战才行。”


    镇北侯阴阳怪气道:“殿下对于打仗一窍不通,泼人凉水倒是很熟练。”


    刘裕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对上镇北侯的视线道:“侯爷这身子骨在洛河呆了这么多年,暗伤肯定不少,可能不知道哪天就倒下了。”


    赵知静:“……”


    众将士:“……”


    这么明显的诅咒,镇北侯能忍就怪了,他正要喷刘裕,却被对方提前打断了话:


    “这些天,孤将这里的情况都看在眼里,”刘裕声音变得咄咄逼人道,“侯爷可否告诉孤,一旦侯爷出事,谁能让洛河不乱,让北周这道屏障安然不倒?”


    “是你们中的哪一位呢?”


    刘裕略显锋芒的视线一一看向帐中的将领,被他看中的人都忍不住别开视线。


    镇北侯自然也明白这道理,他有些恼羞成怒道:“殿下是怪本侯未给北周培养出合适的接班人?呵呵,就朝廷每年拖欠这边的粮草银饷,本侯能带着诸位牢牢守住洛河,已经很对得起朝廷,对得起你刘家祖宗了!”


    “侯爷激动什么?”刘裕默然地看了眼镇北侯,声音冷淡地道,“要是觉得刘家祖宗对不住你,刘家的皇陵,侯爷大可去挖一挖。”


    镇北侯:“……”


    有机灵的将领出来打圆场:


    “殿下就是爱开玩笑,哈哈。”


    “是呀,侯爷忠君报国,可没有私心。”


    “殿下难得平易近人,这玩笑开得,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哈哈。”


    刘裕道:“孤,可没有开玩笑。”


    众人:“……”


    大帐中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好好的日子,镇北侯无意与他纠缠,拧着眉对刘裕道:“殿下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孤有一计,可保北周数年安稳,就看侯爷有没有胆气了。”刘裕平静地看向镇北侯。


    “什么计策?”镇北侯感兴趣地问道。


    “镇北侯若是想知道,那孤倒是可以说上一说,但具体的计划不能过多透露,诸位将士且先出去吧。”刘裕面上一副深沉之像。


    镇北侯可不想听刘裕的鬼把戏,但其他将领都是很有眼色之人,都自觉地选择告退出去,赵知静正犹豫要不要走,就听到了刘裕那厮平淡的语气道:“知知,可以留下来听。”


    还没走的将领闻言,来回打量赵知静与刘裕,眼神赖人寻味。


    刘裕这么一说,那赵知静肯定就不愿意呆在这里了,跟着其他叔叔伯伯低眉顺眼地出去了,还没走出去多远,忽然听到大帐里传来镇北侯愤怒至极的声音:


    “你做梦!!!”


    “放你娘的屁!!!”


    接着就是大帐里杯盏落地的破碎声,以及镇北侯接连问候对方祖宗的声音,还没走的都驻足,支着耳朵试图听清楚具体的谈话内容,但最终他们失望了,后面传来的具体说话声就模糊了。


    赵知静没留在原地,自顾自回去了。


    公输兰凑到她身边道:“不知道殿下到底说了什么,居然把侯爷气成这样,县主,您说殿下真的想娶您吗?属下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嚣张的女婿呢!就这问候对方祖宗的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殿下是来抢亲的!”


    赵知静步子停下来,看了眼满满八卦欲的公输兰。


    “还有那么多队伍的战车等着你去改造,你还有心情在这儿撩闲呢?”


    公输兰的脸瞬间焉了。


    第96章 走火 五日后。


    五日后。


    军营里发生了件大事, 营里的战车被人一夜间烧了个精光。


    赵知静赶到的时候,正看见她爹光着脚踩在地上,一脸心痛不能自已的表情。


    “走火了么?”赵知静不由问道。


    话刚说完, 身上就被披了件男人的外袍, 旁边传来刘裕有些不高兴的声音:“洛河昼夜温差大,你夜间跑来跑去, 身边连个贴心的丫头都没有,着凉了怎么办?”


    身上披着的衣服,还残留着几分对方身上的余温。


    鼻尖仿佛传来,经年浸染过后的微弱檀香味。


    “到底是谁!”


    “是哪个畜牲!本侯要杖毙了他!!!”


    镇北侯在地上跳脚,身上只穿着薄薄的衣裳,头发凌乱,手舞足蹈的样子, 连赵知静都不敢上前去触他眉头, 只抬头望着男人道:


    “纵火犯找到了吗?”


    “没有。”


    火焰完全无法控制, 营地的水拉了许多桶过来都无用, 木材经了桐油,洛河天气又干燥, 烧得噼里啪啦的。


    火光将营地整片天空映射得通红。


    许是刘裕的声音触及到了镇北侯此时尤其脆弱的神经, 就如同火里的木材一般, 一点就炸, 他满脸愤怒地指着刘裕的鼻子道:“好好好!好个太子,这下子你是满意了吧!啊!”


    刘裕:“与孤何关?侯爷何必迁怒?”


    “与你何关?”镇北侯冷笑一声道,“本侯不知道你到底为了什么, 但本侯不想在这里看见你,你给本侯滚出军营——”


    “滚出去!!!”


    众人对暴怒的镇北侯束手无策。


    但太子是何等尊贵的身份,镇北侯此举完全没给太子面子, 他却并没有特别生气,只是声音极其冷淡道:“既然侯爷不乐意招待,孤自然会离去。”


    说着,刘裕牵着赵知静,旁若无人地走了。


    赵知静倒是想挣脱啊,但是面对她的刘裕脸色特别可怖,让她稍微犹豫了那么一下下,然后人就被带远了。


    镇北侯不知道是气怒交加,还是脑子没反应过来,也没去管自家女儿的去向。


    赵知静以为刘裕只是把她带回洛河安置而已,没想到人家连马车都准备好了,要带她直接离开洛河,回雍城去。


    “不是,殿下,咱们就这么走了么?”赵知静不由问道。


    “事情已经办完了,留下来干什么?”


    今夜的刘裕仿佛心情也不大好,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连方才过来回话的留白都被骂了一顿,赵知静缩到马车另一侧,不准备去触他霉头。


    “饿了么?”马车缓缓地行驶起来,刘裕才开口道。


    赵知静没有转过来,声音闷闷道:“不饿。”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赵知静没回头,刘裕坐得离她近了点,声音听起来疲惫却温和:


    “知知。”


    “干什么?”


    “过来,孤抱着你睡。”


    赵知静想着自己也不胖啊,怎么就被当抱枕了呢,虽然这洛河的夜里也确实有点凉,她不耐道:“你自己睡,男女授受不亲。”


    半天没听到对方回声,赵知静以为这厮消停了。


    身旁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刘裕已经坐到了赵知静身边,他将人抱在了自己怀里,喟叹一声后道:“知知,你乖一点,孤几日没睡好觉了。”


    再次落到刘裕怀里,赵知静人没习惯,但身体已经习惯了。


    正准备跟他理论几句,侧过头一看,人已经睡了过去,眉间看着不大舒展的样子,赵知静不由伸出手给他松开,只有马蹄声的夜里,不知不觉看了对方许久。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赵知静都忘了。


    牛嬷嬷过来唤自家县主,留白要拦,但这次他没拦住,因为牛嬷嬷她护主心切,头一次学会了撩阴腿,而留白不巧的成了那个试验的对象。


    捂住下身的留白,保持着不雅的姿势蹲了下来,疼得他脸色青白,勉强憋出几个字:“主子…在…休息,你个…蠢货”


    牛嬷嬷没想那么多,撩开帘子一瞧。


    刘裕似乎醒了很久,轻柔地抱着怀里睡得正香的姑娘,低着头,眸子里只剩下了一人的身影,平素深邃的眼里此刻正看着怀里的姑娘,情意绵绵,温柔缱绻。


    牛嬷嬷的动静让他不悦地看过去。


    那道带着几分阴鸷的表情吓了牛嬷嬷一跳,转眼间,眼神的主人又换了种视线,看着怀里的姑娘,手上轻轻拍打着对方后背,哄着被动静吵到的人,继续沉睡。


    牛嬷嬷自动地退了出来。


    她朝着远处的那座山看过去,眼神复杂,可很快又收回了视线,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眼里不再有丝毫的犹豫。


    不远处的山脊,有人骑在马上,遥远的目光看向山脚下。


    此人正是周北杨,在赵知静来到雍城的当天,就被镇北侯连夜派出去侦查敌人去了,今日才赶回来,连休息换身衣裳的时间都没有,身上的血渍都凝成了暗红色的块儿,却连赵知静一面都未曾看到。


    “将军,侯爷的意思您也明白。”


    “要不,大小姐这边就算了吧?”贴身侍卫苦苦劝道,“杨姑娘其实也不错,她拒绝了红姑介绍的所有男子,她一直在宅子里等您,您与大小姐实在缺了点缘分。”


    周北杨骑在马上,眼神沉沉地看着远方。


    身体仿佛回到了花灯节那天,周围人流如织,花灯簇拥,眼里是笑靥如花的姑娘,耳边是她清脆悦耳的大笑声,周北杨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说:


    “我与她,是缺了点缘分。”


    赵知静不知道有人在对自己神伤,她醒过来的时候,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状态。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她也不问来边关明显有谋划的刘裕,跟牛嬷嬷两人凑在一起研究叫花鸡的做法,至于跟她们一起的公输兰,她倒是想走,但战车都毁了,木匠更是不能跑了,就这样被镇北侯那边无情扣押了下来。


    “县主,你说公输兰不会在骂咱们吧?”牛嬷嬷突然想起了留在军营里的某人。


    “骂人啊,公输兰应该只会骂你吧。”赵知静道。


    “县主说的是,不过奴婢耳边一下子清静下来还有点不习惯,”牛嬷嬷咬了口鸡肉,看着自家主子手里拿着把匕首利落地割肉,她有些好奇道:“县主,这匕首奴婢怎么从未看到过?”


    倒也不是牛嬷嬷关心太多,实在是这匕首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刀尖削铁如泥不说,匕首的刀柄上,还镶嵌了颗质地莹润透光的大宝石,那宝石一看可以估算为好几个牛嬷嬷的价钱,更何况那般锋利的刀一般的工匠可打造不出来,至少也得铸造刀剑的大匠才能做出来。


    “刀?”赵知静握着匕首来回刮着鸡肉不小心沾上的草木灰,抽空回答道:“这刀啊,是我从刘裕身上摸来的,是比较好用,用来剁鸡刚刚好。”


    牛嬷嬷差点被鸡肉噎住了。


    她颤抖者嘴唇道:“县…县主,这不会是传说中的,太子身上那把霜寂吧?听说是前朝大匠公输班所做,取自千年寒铁,用天雷锻造,凝聚了公输班的技艺巅峰,价值可抵一城呢!!”


    赵知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牛嬷嬷看到匕首上满布的油腻,不由抽了抽嘴角,心道殿下也太由着县主了。


    “这刀这么贵?”赵知静不信,心道这有什么的,拼夕夕上两块钱一把,包邮不说,买得多还能讲价呢,她不以为意道:“既然是刀,那就可以用,放那里干什么?等着生锈么。”


    牛嬷嬷真想说一声,这把匕首它千年不腐啊。


    “县主喜欢就好。”牛嬷嬷道,“奴婢这只鸡就不用那把匕首了,奴婢还是抱着直接啃吧,这匕首奴婢多看几眼都心颤。”


    回城的路并没有耽搁,稳稳当当地回到了雍城。


    一路上甚至都没有遇到刺客,当然也可能已经被解决了,而赵知静她不知道。


    回到府里,赵知静惊讶地发现,连扫地的下人见了她都更加尊敬了,有的甚至要向她下跪,她没做声,回到了自己院子里。


    春华跟夏荷等人好久没见县主,都高兴得很。


    “县主,您不知道,自您走后,太后颁布了懿旨,宣布了县主您太子妃的身份。”春华兴奋的情绪散去,开始跟自家主子普及她走后的消息。


    赵知静正擦着手,闻言都愣了。


    “陛下没阻止?”


    “没有,陛下生病了。”


    “生病了?什么病?走之前也没什么风声传出来啊,”赵知静坐下来,想问清楚些,“可就算生病,也不耽误他阻止这场婚事啊?”


    春华回道:“陛下这两月已经不出席朝会了,因此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加上太后中风瘫痪在床,宫里主事的变成了贵妃娘娘,而朝廷大事则是被廖丞相把持。”


    “这两人,对咱们府可不太友好啊。”赵知静摸着下巴道。


    夏荷叹了口气道:“何止是不友好啊,这些日子,为了讨好宫里那位娘娘,咱们府里都闭门谢客,二公子听了二老爷的话,都抱病在家休养了,就怕惹祸上身。”


    “赵子封那性子,病休也适合他。”赵知静同意她二叔的做法。


    说完雍城里的大小事后,春华忽然从箱笼里摸出了个花笺,她神情也有些疑惑,开口道:“这是廖晴雪廖姑娘派人送来的,说是等您回来,她要见您一面。”


    “可如今她是永王侧妃,与府里仇怨深重,奴婢不敢贸然答应,只说等县主您回来再说。”


    夏荷气哼哼道:“县主,您可不能去,永王的人都阴险,就算您以前与廖姑娘交好,也要小心。”


    赵知静让春华把花笺递给自己,打开看了一眼后就扔给了春华。


    “烧掉吧,以后她的事,咱们少管。”


    第97章 要花 秋日萧瑟,落叶纷飞。


    秋日萧瑟, 落叶纷飞。


    历年主持秋日宴的齐王妃忽然抱病,这场惯例般的盛宴换到了永王府举办。


    赵知静收到了帖子,本来不打算去, 只是府里她二嫂也收到了宴帖, 加上赵子封又在户部任职,就不得不去了。


    赵子封像个癞皮狗一样, 赖在赵知静屋子里不走,嘴里嚎道:


    “三妹啊,你就这么一个二嫂,你要帮帮忙嘛!”


    “废话,我还能有几个二嫂?”


    赵知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二嫂李氏是个官家小姐,不如大嫂周氏性子开朗,是个小家碧玉的类型, 坐在自己丈夫旁边, 许是赵子封的动作让她抹不开面, 不断伸手拉她相公的衣摆, 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了。


    “相公算了吧。”


    “别拉我,你三妹是个菩萨性子, 又是未来的太子妃, 只要三妹妹出面, 谁敢难为你?”赵子封信誓旦旦道。


    “不会的, 我平时也有些手帕交,宴会上不会有人难为我的。”李氏小声解释道。


    赵子封叹了口气,对妻子道:“那是因为你现在嫁了我啊, 前段时间要不是我听爹说的提前跑路,说不得户部那件大篓子就得挂我身上你信不信?”


    “户部出了什么事儿?”赵知静好奇道。


    赵子封心累地摆摆手,“没啥, 就是账目出了问题,上万两银子不翼而飞,最后推出了个书吏出来顶缸。”


    “还好我跑得快,不然妥妥的倒霉货就得是我了。”赵子封后怕道。


    “哦,恭喜二哥,又少了一次牢狱之灾,”赵知静话头一转,“不过,我不去。”


    “二嫂也不去就好了。”


    赵子封脸色哀怨道:“我倒是这么想,只是你二嫂还有家族呢,不能不给永王面子的。”


    “我去了就能好啦?”


    “你可是打过永王的人,整个雍城谁不知道?”


    赵知静斜睨了他一眼。


    “我就是不去呢?”


    赵子封向来死猪不怕开水烫,他脑袋仰得高高的,还挺骄傲地道:“三妹妹,你不要逼我跪着求你!”


    赵知静拍了拍赵子封的肩膀:“二婶生你的时候应该摔了一跤吧,你这脑子长得,真是与众不同。”


    “我从小到大就聪明!”赵子封满脸得意。


    秋日宴又是赏菊宴,永王府的菊花品类不比齐王妃府里的少。


    宫里是永王之母贵妃主事,朝堂上又有他岳父廖丞相把持,永王府水涨船高,以往的秋日宴只邀请未婚男女,这次永王府显然把它当做盛会主持,邀请的世家贵族几乎涉及到了全雍城。


    “是安定县主来了!”


    “不可思议,她居然来了!”


    “那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她来这里不是很正常吗?”


    “啊,她可是打过永王的人哎!”


    “如今朝廷都被永王一家把持,这位太子妃位置别还没坐上就被削了吧?”


    赵知静的到来,让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


    随着她一步步走近,众人都依次蹲下行礼,脑袋一个个垂下,眼睛都不敢直视走过去的人,赵知静所到之处,就没有挡住她视线的。


    众人也没有敢当面不敬的,私底下议论可以,但如今她定着太子妃的名号,没人敢当面轻视她。


    “见过安定县主!”


    “见过安定县主!”


    ……


    赵知静就跟洪水开道一样,走到哪里,众人行礼到哪里。


    这盛况,别说从前的永王妃,就是永王本人都未曾有过。


    那是属于北周太子妃的殊荣。


    大家敬的不是她安定县主的身份,而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身份。


    赵知静一路走过来,她本人倒是很淡定,她身后的二嫂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哪里放了。


    她爹也不过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小官,而她又是个庶女,若是她还待字闺中,此刻恐怕连进入此宴会的资格都没有,嫡母是不会带她出席这种宴会的,更何况被这么多从前连接触都接触不上的人热切注视。


    赵知静虽然是第一次来永王府,但避开人群她是一流。


    反正往偏僻地方走便是了。


    “哟,这不是未来的太子妃娘娘吗?民女秦婉儿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秦婉儿笑着作势要行礼。


    赵知静也笑着,看她蹲着行礼,就是不叫起。


    秦婉儿最后自己站起来了,笑着嗔道:“太子妃娘娘好大的谱儿,都不叫起的。”


    “你愿意蹲着就好好蹲咯。”


    “哎,你这人,”秦婉儿无奈,“本来还以为你不来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么多贵女,你说没有?”


    “别说了,现在你成了未来的太子妃,我这个一向跟你走得近的西凉人,都快要成为各世家大族的座上宾了。”


    “你倒好,她们的宴帖你可以不管,我一个流落他国的外来人就惨了,那些人我可惹不起。”


    秦婉儿怨念颇重。


    赵知静才不管她,秦婉儿这人心里有杆称,处理起那些世家关系可以说游刃有余,她将身后的二嫂介绍给她:


    “这是我二嫂,你们应该认识。”


    秦婉儿笑着打量了下,道:“怪不得我们太子妃娘娘纡尊降贵地来了这儿,原来是给人撑腰来的。”


    “你再左一个太子妃,右一个太子妃,这么阴阳怪气,小心我封一个未来的侧妃给你,让你好好享受。”赵知静懒懒地看了她一眼。


    “别别别!我不开玩笑了,”秦婉儿肃正了脸色,道:“你可千万别害我,惹得太子不高兴,我可就这一条小命,等着回西凉呢!”


    “瞅你那胆儿。”赵知静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秦婉儿瞪了她一眼:“那可是北周太子,连大靖的人都怕他,谁惹得起?”


    “你看,前段时间永王这一派那个嚣张,你再看看现在,自从太子回了雍城,连面都没露,就让这雍城迅速平静下来,谁有这魄力?”


    赵知静无聊地揪了朵粉白色的菊花,拿在手里把玩,正在这时,有重重落地的脚步声传来。


    她回头一看。


    原来是郡王刘懿,这人今日穿了一身绛红色的袍子,广袖云衫,腰间的紫玉流苏都要曳地了,很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样子。


    只是脸上表情不大好。


    “见过郡王。”秦婉儿见躲闪不及,只得行礼道。


    刘懿本要匆匆走开,余光里忽然瞄到了赵知静的身影,顿时眼光大亮地朝着几人走来。


    “嫂嫂,你在这里啊!”


    “你跑哪里去了?叫弟弟好找!”


    赵知静一副‘我与你很熟吗’的茫然样子。


    刘懿凑了过来,肩膀一动,把赵知静身边的秦婉儿轻松地挤开,获得一枚愤怒的眼神后也没搭理,他开口就是一副怨妇样:


    “嫂嫂,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赵知静扯回自己的袖子,道:“说人话!”


    “嫂嫂,你不知道永王有多可恶!”刘懿愤愤吐槽道:“他要举行宴会就罢了,反正现在宗室都买他面子,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气得我母亲卧病在床!”


    “齐王妃原来不是装病啊?”秦婉儿惊讶地脱口而出。


    刘懿怒目而视。


    秦婉儿赶紧捂住嘴。


    赵知静也很惊讶,这不符合她对齐王妃的认知:“你母亲真不是装的?”


    刘懿心酸道:“嫂嫂,我母亲那么善良一个人——”


    “闭嘴吧你,”赵知静打断道:“第一,我还不是你嫂嫂,第二,你母亲好像也不太善良。”


    刘懿:“……”


    “嫂嫂,你听我说完,雍城的秋日宴多年来都是我母亲操持的,如今他永王要办,好,我母亲也可以歇一歇,”刘懿气得咬牙切齿,“但他把王府里大部分珍贵的菊花都搬走了,美其名曰借用,谁知道还不还?”


    “我母亲最爱花,那些精贵的花不光是有许多花匠侍弄,里面还凝聚了我母亲的心血!特别是那盆绿牡丹,花了好多年才培育出成色那么好的一朵!”


    赵知静对于花儿草儿什么的不太感兴趣,要她说,花费那么多时间精力,只能看不能吃,实在没意思。


    “嗯,我知道了,所以呢?”赵知静问。


    “嫂嫂,”刘懿就是不愿意改口,他脸色特别谄媚道,“我母亲在府里气得都吃不下饭了,那盆花,嫂嫂帮我要回来好不好啊?”


    “你换个人求好不好啊?”赵知静笑着道。


    “嫂嫂,你看你,见外了吧?我跟太子王兄感情那么好,他不在,嫂嫂你给我撑腰那不是天经地义?”


    刘懿狗腿的模样,落到秦婉儿眼里。


    她还是头一回看到齐王府的郡王这么不要脸,简直没眼看。


    “没空。”


    “嫂嫂,我庄子里养的好几头黄牛正好前段时间‘不小心’折了腿,怪可惜的,弟弟我想孝敬嫂嫂一回。”


    赵知静头一次看刘懿比较顺眼起来。


    “要一盆花嘛,好说好说,”赵知静笑了笑,“郡王太客气了。”


    “一家人,都是一家人嘛。”


    赵知静回到宴会中,刘懿这厮挺鸡贼的,把方向指给赵知静看后就隐了身。


    齐王府的黄牛肉是一绝,赵知静少不得要为自己的口腹之欲冲锋陷阵。


    “安定县主,多日不见,可安好?”赵知静还没走近那盆花,就被人拦住了,她转身一看。


    是廖晴雪。


    与几月前不同,今日的廖晴雪才真的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我倒是安好,”赵知静站住了,道:“侧妃瞧着不大好。”


    廖晴雪笑容温婉,寡淡的唇微启:“谢县主挂念,妾身身子还算可以。”


    “今日的宴会,妾身特意让人做了蟹粉酥,县主应该会喜欢。”


    “哦,那待会儿尝尝。”


    赵知静回答得平常,平常到听者都知道她没心思与说话的人多谈。


    廖晴雪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周边还有别人,她也没发说别的,只道:“县主第一次来永王府,这次的宴会大多都是妾身置办的,希望不要扰了县主兴致。”


    这宴会她置办的。


    赵知静不急着走了,她在人群里寻摸了翻,那鸡贼的刘懿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心里狠狠骂了对方一通,转头对着廖晴雪道:


    “有件事还得麻烦侧妃。”


    廖晴雪来了点精神:“县主尽管提。”


    第98章 玄空与太子有仇


    “额, 是这样的,”赵知静紧了紧嗓子,道:“我前不久呢, 闲来无事与齐王妃打了个赌, 齐王妃人菜瘾大,运气实在不好, 将赌注输了个精光。”


    廖晴雪认真地听着。


    “那盆绿牡丹,乃齐王妃的心爱之物,也是齐王妃输给我的赌注!”赵知静指着这次明显被当做花王,摆在最中央的那盆花道,“齐王妃实在舍不得,只说花没了找不到了,原来是在永王府, 可赌注就是赌注, ”


    “要不, 永王府就把这盆花还给我如何?”


    赵知静笑意盈盈。


    廖晴雪听后, 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对赵知静道:“这盆花是府里派人去齐王府借的, 既然是你们双方的赌注, 那妾身也没有拦住的道理, 县主待会儿尽管叫人搬走便是。”


    “且慢——”


    两人正对绿牡丹的归属沟通的时候, 一道凌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人群分开,将后面的人露了出来。


    说话的人是昌平侯府的小姐,也是永王的表妹柳丝丝。


    柳丝丝今日一袭大红牡丹色织锦长裙, 头上带满了珠翠,彩头极好的宝石,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对方带着好几个丫鬟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盛气凌人的样子,比廖晴雪还像这永王府的主人。


    “安定县主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未免太过武断!”柳丝丝扯了扯嘴角,对廖晴雪也没多少敬意:“廖晴雪你还不是这王府的主人呢,这府里的一草一木,你一个侧妃,你有处置权么!”


    “丝丝——”廖晴雪皱着眉。


    “闭嘴!你一个侧妃倒好,竟是当起表哥的家来了。”柳丝丝不屑道。


    “她没有权利,你柳丝丝就有权利了?”赵知静笑出声来,“难不成这未来的永王妃,你势在必得咯?”


    被赵知静戳中了心思,柳丝丝脸色难看道:“安定县主口齿伶俐,莫要血口喷人!我柳丝丝什么时候觊觎过齐王妃的位子?”


    “哦?”赵知静做了个抱歉的表情,对众人道:“不好意思,是我搞错了,在场的各位,只要是没聋的,都听到了吧,柳姑娘冰清玉洁,气质高尚,她对永王妃的位置一点心思都没有,大家不要误会了。”


    “你——”柳丝丝气得狠了。


    “只是呢,既然柳姑娘对永王妃位置不感兴趣,那本县主少不得要说说你了,比起一个外府的表妹,”赵知静笑得揶揄道:“好像侧妃拿主意才更名正言顺一点吧?”


    “你说是吗,柳姑娘?”


    柳丝丝脾气向来火爆,她那个暴脾气,上前就要与赵知静理论,却被自家族姐拉住了,耳边传来族姐压低了几分的告诫声音:


    “那是未来的太子妃!”


    “是太子的人,你要让家里与太子为敌吗?”


    愤怒的柳丝丝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一想到太子,她脑海中想到的不是对方的神颜,而是母亲念叨过的,太子执掌大理寺时,一夜之间杀光了她好几个友人的家族。


    柳丝丝被人拉走了。


    赵知静继续道:“侧妃,现在可以说回那盆绿牡丹的归属了不?你要是不信,待会儿碰见郡王你可以问一问。”


    她又一次为自己挡住了外面的恶意。


    廖晴雪眼神复杂,温声道:“不用了,妾身信县主,花就让下人搬到你府上去吧,另外县主若是对那些花花草草感兴趣,妾身养了几盆还算不错的兰花,也一并给县主送过去吧。”


    赵知静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绿牡丹就这么简单地被赵知静要了过来,廖晴雪又与赵知静聊了会儿,都是些无营养的废话。


    对于廖晴雪被拒绝的邀约只字不提。


    没聊几句,廖晴雪身子着实不佳,勉强打了个招呼,很快被她的丫鬟带走歇着去了。


    秦婉儿悄咪咪凑过来,对着廖晴雪瘦弱的背影嘀咕道:“那位,不会是小产了吧?身子居然这么虚弱。”


    “闭嘴吧你。”赵知静瞪了她一眼。


    人多嘴杂,要是被人听到了自己倒没事,这个多嘴的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要知道,永王府女人可不少。


    但子嗣,不能说少,只能说根本没有。


    刘懿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出来,很是自来熟的样子,凑到赵知静面前,话都还没说,先给竖了个大拇指,连连夸赞道:


    “厉害!还得是嫂嫂出马!”


    赵知静无语道:“廖晴雪那么好说话,你干嘛不自己出面?”


    “得了吧,”刘懿瘪瘪嘴道,“那位廖晴雪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们府里的花,特别是那盆我母亲心爱之物,被人搬走就是这女人授意的。”


    “她可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刘懿坚持道。


    “说不定是你母亲什么时候得罪过人家,”赵知静回忆了翻上次与齐王妃的会面,着实不太愉快,说道:“就你母亲那个性子,全雍城没几个受得了她的。”


    “哦不对,也有,就是连走到你母亲面前的资格都没有的姑娘了。”


    刘懿张张嘴,发现自己没法反驳。


    将绿牡丹交代给刘懿后,赵知静不想在拥扰的环境里当猴子供人观赏,跟秦婉儿又寻摸了偏僻的地儿喝茶去了。


    “廖晴雪这小食办得还不错,”赵知静尝了口蟹粉酥,咸口的糕点在北周很少有,她尤其喜欢,招呼秦婉儿道:“你也吃吃,味道真的还可以。”


    秦婉儿也被带着吃起了小食。


    就在这时候,春华匆匆过来了,赵知静看了看她后面,没见到李氏,意识到可能是出事了。


    二嫂李氏性子腼腆,受不了一直被人注视,自己主动要求避开,赵知静今日只带了春华,便让人陪着去院子里逛逛了,反正廖晴雪的场子,估摸着是没有那么多幺蛾子的。


    没想到真的有人不开眼。


    “我二嫂怎么了?”


    “二夫人本来在给一盆墨荷描蓦,昌平侯府的柳姑娘忽然过来,打翻了二夫人的画架子不说,还直接扇了二夫人一巴掌,说是挡了她的路,”春华也有几分气愤,“奴婢本要代表县主维护二夫人,偏偏二夫人生怕给您惹麻烦,忍气吞声地给人道了歉,这会儿子带着她身边那贴身丫鬟,在一处池子边抹眼泪呢。”


    “柳丝丝啊,”赵知静站起来,觉得自己手也有点痒了,“看来她今天是早上起猛了,脑子可能不太清醒。”


    看着赵知静远去的背影,秦婉儿心里先替柳丝丝捏把汗了。


    柳丝丝在赵知静二嫂身上发了顿脾气,也算捞回来自己的面子。


    “瞧那怂样,真是没眼见,”柳丝丝眼神轻蔑,“镇北侯府算个什么东西?娶的媳妇如此上不得台面,一个庶女,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竟是与我等在一个宴会上。”


    有人接话道:“可不是,那人嫡姐都不配来这里,她倒好,仗着安定县主的面子,不把人放在眼里!”


    “镇北侯府的媳妇不都是商户出身么?”


    “这李氏的家族怕是想上进想疯了,连商户之家都愿意结亲!”


    柳丝丝眼神阴狠道:“什么阿猫阿狗都带到这里来,她赵知静以为当了太子妃就没人奈何得了她么?如此目中无人,也不怕哪天风水轮流转,等她落到我手里——”


    旁听的有位小姐面上附和,心里却道,这安定县主还没有那道太子妃懿旨的时候,那也是目中无人的。


    正在这时,忽然有个面生的丫鬟走了过来。


    她像是认识柳丝丝,直接来到柳丝丝面前,恭敬地行礼过后,才附耳道:“柳姑娘,奴婢方才看见那位赵夫人仿佛对您很不满,在跟她的丫鬟在密谋什么,就在府里的月华池边,奴婢不敢靠太近,先过来跟您说一声。”


    柳丝丝冷哼一声。


    “我倒要看看,她一个末流品级的小官之妻,如何能让我好看!”


    柳丝丝带着满身的火气走了。


    月华池。


    池子里原本的荷叶都已经枯萎,池子里还剩些枯叶残荷。


    柳丝丝要找的人没找到,只看见了她不爽的赵知静,还有安顺府的姜兰,两人蹲在那里争论个什么。


    安顺府的姜兰?


    谁不知道这位姑娘,曾经是呼声最高的太子妃人选,自从那道懿旨搬下之后,这位就直接消失了,今日居然也来了永王府。


    柳丝丝一心想抓住赵知静的把柄。


    她连那李氏都没心思去管,猫着腰朝着赵知静那面过去。


    “我说,你要让我蹲在这里多久?”姜兰黑着脸道。


    她不过是为了避人,特意躲在这池子附近,却不幸遇到了她此生之敌赵知静,本来要离开的,只因为对方一句‘给你看看好玩的,’被吸引了下来。


    两人蹲在池子边,姿势十分不雅。


    姜兰历年来为向太子妃之位靠近,别说这不雅的姿势了,就是平素用膳坐姿、走路步态都有另一套严格的标准。


    “不是说了,带你看看好玩的嘛,”赵知静手里拿着个枯树枝,拨弄着脚下的泥土,“要耐心点,你姜兰可是我见过最有耐心的人,现在没了目标,你不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了吧?”


    姜兰闻言,眼神含怒。


    “这么多年,我为了那个位置努力了多久,”姜兰越说越气愤,“耐心,耐心有什么用?”


    “抵得过殿下的心思吗!”


    “那还不是你一厢情愿,你让玄空那个老秃驴假传宿世姻缘,也不问问人太子信不信,”赵知静凑近道,“跟你说个秘密,玄空那老东西可不是个好人,与太子可是有点仇的。”


    姜兰眼睛都瞪大了。


    闹了半天,自己第一步就错了。


    第99章 柳丝丝落水


    “那个死秃驴, 他狮子大开口,可是要了我家大半家产!”姜兰声音都抖了,“他怎么敢?”


    赵知静瞥她一眼, 说道:“那也得你家有那攀龙附凤的心啊, 人玄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你要是还气得厉害, 他那坟头就在奉国寺后山,扒坟的时候记得选个好日子。”


    姜兰:“……”


    “殿下他,”姜兰匪夷所思地上下看了赵知静一眼,语气艰涩道,“他怎么就瞧上你了呢?”


    “王八看绿豆呗,谁知道呢?”赵知静耸耸肩。


    姜兰再次无语:“……”


    姜兰换了个姿势,缓解了下有些麻木的脚趾, 偏头对赵知静道:“你到底要在这里干什么?这可是永王府, 永王在你手上吃了那么多道亏, 你倒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我来这里可不是干坏事的, ”赵知静指着池子道,“我是来这里钓鱼的。”


    姜兰左看看又看看, 也没看见钓鱼的东西, 好奇道:“钓鱼?鱼在哪里?怎么钓?”


    “急什么急?古人云, 愿者上钩, 我的鱼,她自己就会跳过来。”


    “……”


    姜兰认认真真地看了眼平静无波的池面,又瞅瞅旁边一本正经的赵知静, 顿时觉得很荒谬,被赵知静一句话坑来的自己也很荒谬。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踩中枯枝的‘咔嚓’声音, 赵知静扬起嘴角,对姜兰说了句:“看,这不就是我要钓的鱼了吗?鱼她自己就来了。”


    姜兰还是很茫然。


    赵知静余光里估算着距离,声音忽然抬高了几度,正好让身后的柳丝丝听到,又不至于让后面跟着的其他人听到,声音婉转凄切,像是杜鹃的悲鸣:


    “姜兰,殿下之所以选中我,不过是我手上有他的把柄罢了,他心里眼里都是你~~”


    姜兰整个人都僵硬了。


    “那道证据——”


    赵知静声音突然弱了下去,柳丝丝心里焦急,到底是什么证据,能不能就此拿捏赵知静,如果她拿到证据,表哥跟姑母的大业是否——


    “都说了我不同意!”


    “你别逼我!”


    赵知静声音饱含愤怒,可没人知道,与她对话的姜兰全程都懵逼着,不明白赵知静忽然发疯是为了哪样,这突然的动静直接让她人都傻了。


    柳丝丝刚刚要凑近。


    而赵知静许是与姜兰谈崩了,终于‘愤怒’地起身,手上手舞足蹈的,一副癫狂的模样。


    不仅很‘凑巧’”又大力地甩了柳丝丝一个巴掌,伸过来的手肘还无比‘巧合’地把人顶到了池子里,而这处位置正好在一处柳树树荫下,深度本来就不低。


    “柳丝丝落水了!”


    “柳姑娘不小心落水了!”


    “快叫人!池水太深了!柳姑娘不会水!”


    赵知静装作一副被惊到的模样,疑惑又茫然的样子,“柳姑娘,怎么就跑到我身后来了?这么突然地出现,连一点声音都不出,她不会是故意想推我一把,结果自己不小心落水了吧?”


    众人都把刚才那一幕看见眼里。


    也不知道柳丝丝当时抱着的心思,到底是偷摸着上前探听消息,还是真的如赵知静所说,是真的要推她入水,毕竟两人方才才起了龃龉。


    总之。


    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安定县主赵知静,确实是无辜的。


    没多久,柳丝丝被人救了起来,又被仆妇七手八脚地抬进了附近的屋子,府医提着药箱匆匆过来,在对方红肿的半边脸上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开始诊治,所幸柳丝丝溺水的时间并不长,人很快就清醒过来。


    秋日的池水有些凉,柳丝丝顶着肿胀的半边脸清醒过来。


    赵知静这时候装模作样地上前,脸上还带着些微的愤怒道:“柳姑娘,你看人在做天在看,你想把我推下水,结果自己掉下去了,可见苍天有眼!”


    柳丝丝又气又急。


    “我没有要去推你!”


    “大家都看着呢,你总不能假装这一切都没发生吧?”


    谁会干出推人下水这种事啊!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粗暴无脑的手段,只有没脑子的蠢货才会这么干!


    柳丝丝几乎要撑不住了,永王这时候带着侧妃廖晴雪一起过来了。


    “表哥,”见到永王,柳丝丝未语泪先流,“表哥,我在你府里,又是挨打,又是落水的,表哥你要给我做主啊——”


    永王阴冷的视线扫了一眼赵知静。


    赵知静老神在在的瞪了回去。


    “人到底是如何挨打、如何落水的,本王要听实话!”永王虽然也不喜这表妹,但要是就这么放过始作俑者,还是在自己府上,要是就这么算了,那些跟随他的人如何看他?


    永王话落,立时有四名丫鬟跪了下来。


    跪成了一排,皆是后面才找过来的丫鬟,这四人本就是王府拨给柳丝丝,让她随意使唤的,虽然事发时离得较远,什么也没看清楚,但这会儿子如果不表态,等表小姐缓过来,这几人说不定会没命。


    “禀王爷,是安定县主推人落水的!”


    “奴婢亲眼看到,县主还打了小姐一巴掌!”


    “安定县主分明是故意的!”


    “奴婢们亲眼看见!”


    赵知静背着手,走到这几人面前,站定。


    “你们说,亲眼看到我,故意,打人的?”


    “是,奴婢们亲眼看到!”


    赵知静笑了,廖晴雪有些担忧地看她,永王坐在椅子上,向后倚靠,眼神不善地顶着赵知静,柳丝丝看着这一幕,扯起嘴角想笑,却牵扯到了伤口,使得那张脸看起来格外狰狞。


    ‘啪啪啪啪’


    不愧是王府精挑细选的丫头,四个丫鬟跪姿端正,身高也协调,赵知静如迅雷之势,直接一巴掌过去,下一瞬,四个人左脸上依次添了个巴掌。


    众人惊呆了。


    廖晴雪眨眨眼。


    永王坐正了身子,指着赵知静怒道:“你敢随意殴打本王府里的丫鬟!”


    赵知静直起了身子,推后一步,看向永王道:“永王不会要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吧?那你猜对了,我赵知静就是要当你的面打人!这四人一直跟着柳丝丝一块儿,不说口供不可信,就是不敬县主这一条,难道我不该打吗?”


    “况且我亲自出手,这不是惩罚。”


    “是赏赐。”


    永王握着椅子把手的大掌都收紧了,但也没有表现出大怒的样子,这些日子被贵妃耳提面命,永王至少也学会了稍微控制情绪,他此刻恨不得弄死赵知静,但还是要保持明面上的气度。


    “安定县主素来跋扈,本王是早就领会过了。”


    “可不,毕竟也跟王爷你打过,说起来,王爷也是有经验的嘛。”


    永王:“……”


    赵知静火力全开,在场的其他人倒吸了口凉气,永王的脸色都不能看了,跟赵知静这泼妇上过手,是永王毕生之耻,偏偏碍于镇北侯的势力,还不能拿她怎么样。


    “好,既然丫鬟的说辞不可信,”永王阴鸷的视线扫过场上的其他人,“那跟着过去的人,眼睁睁看着本王的表妹受了欺负,难道还要包庇某人吗!!”


    永王如今势大,可赵知静也不遑多让。


    以前的安定县主,她爹镇北侯虽然掌兵无数、镇守边关,但毕竟离雍城太远,但现在她可是顶着太子妃的称号,还不是自诩的那种,太后的懿旨颁布了那么久,却没见太子的人出来否定。


    可见赵知静太子妃的身份,是板上钉钉了。


    最终还是有人站了出来。


    “王爷,小女可以证实,安定县主确实害了柳姑娘。”


    “小女也亲眼看到了,王爷明察。”


    这两人家里是铁杆的永王派,即便不想出来当这出头鸟,在永王逼迫的眼神中,两人也不得不站出来。


    “安定县主,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永王冷笑道。


    赵知静走到石榴红女子身前,脾气很好地问道:“你当时,有站在我旁边?”


    那姑娘愣了愣,道:“小女当时虽然在后面,但我亲眼——”


    “啪——”


    赵知静收回手,石榴红不敢置信地摸着脸。


    很快又走到另一位刚才出声的,着竹青色衣裳的女子面前,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你呢,你站在哪里?你亲耳听到了我们之间的争执?”


    赵知静的眼神十分平和,却给人一种深深的压迫感,那竹青色女子后退一步,低声道:“小女,小女没有靠近,没有听到——”


    “啪——”


    又是一巴掌过去,赵知静揉了揉自己手腕,今日的运动量有些超标了,回去后还得再练练。


    屋子里已经没人说话了。


    竹青色那女子还忍得住,那石榴红女子已经隐忍不了,小声啜泣起来。


    人群里,姜兰站着捅咕了她身边的一位女子,这人是宗室的,家里也是妥妥的太子档,姜兰很早之前就想办法有目的地结交上了,那姑娘狠狠瞪了眼姜兰,才站出来道:


    “既然要人证,那本姑娘可以证明安定县主是无辜的。”


    “其一,安定县主与姜姑娘在池边争执,周边并没有其他人;其二,柳丝丝柳姑娘是自己过去的,并没有人叫她;其三,所有人都有看到,柳姑娘偷摸着上前,目的不明,安定县主事先并不知情,她站起来的时候是柳姑娘自己撞上去的。”


    那姑娘说话条理分明,并不使人觉得厌烦。


    柳丝丝在床上挣扎起半个身子来,对着那刚出声的人吼道:“你的意思,是我自找的吗?!!”


    “柳姑娘倒是有自知之明。”


    “你这个贱人!”


    第100章 你睡不睡,我要睡


    事情到了这里, 廖晴雪不得不站出来,她并没有看永王难看的脸色,而是先呵斥了柳丝丝一声:“表妹, 这里是王府, 注意言行!”


    又抱着歉意对赵知静道:“看来今天只是场误会,王府招待不周, 让县主受惊了,只是表妹不小心落水,许是磕坏了脑子,这会儿子说话有些糊涂,非她本人所愿,还望县主不要太过介意,县主与诸位姑娘可继续赏花品宴。”


    赵知静就在永王吃人的视线里, 一步一步慢慢走了。


    后面跟了一堆贵女, 大家迫不及待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才走了没多久, 身后的屋子里传来柳丝丝崩溃的大叫声,把院子周围树上的鸟儿都惊飞了:


    “你这个贱人, 你敢说我摔坏了脑子!!!”


    “我的脸?!!”


    “啊啊啊啊啊——你们都给我去死!!!”


    赵知静没多久就离开了永王府, 她身后的李氏紧紧跟在她身后, 一路上, 注视着赵知静的背影,眼睛里全是小星星,赵知静都给她看毛了。


    “你看我干什么?”


    李氏小声说了句, 赵知静没听清楚。


    “你刚刚说什么?”


    李氏鼓起勇气,红着脸,勉强声音大了点道:“三妹妹, 果然如夫君所说,你是府里最厉害的,一定会把所有都解决好。”


    “赵子封?他说我什么?”


    “夫君,夫君他说,说如果我是朵娇花,那三妹妹,三妹妹就是那需要人仰望的高山,可与天比肩!”李氏脸色爆红,但语气却很坚定。


    赵知静无语。


    “你回去告诉他,我还不想上天。”


    “……”


    秋日宴回来后。


    天气一日日转凉,院子里的石榴被摘完的那一天,南面的叛军胜了,本来大好形势的南面战场,西凉那边的军队突然倒戈,使得北周这边节节败退。


    陛下连下了几道召令,命令另外一位刘将军前去助阵。


    可这位刘将军,只愿意作壁上观,并不愿意插手杨、李二人的战场,多余的事情一件都不愿意做,只是象征性地派人去两方阵前喊话,大致的意思传回来的是这样:


    “老李,陛下那老东西也没几年好活了,你多等等行不行?”


    “老杨,你辛辛苦苦打仗死的是你的人,不趁着这个机会让朝廷给粮给银,你圣人在世啊你!”


    总之,这话传回朝廷,那些迂腐一点的老臣被气坏了,纷纷要求严惩刘将军,陛下病体微愈,拖着沉重的病体上朝,他简直对这帮猪队友感到厌烦。事情过去了几天,还没等人讨论个章程出来,就听到前方加急传回来的讯息。


    杨将军的人不动了,他等着朝廷给他补上以前的钱粮。


    陛下气坏了,多年养成的性子一日破功,对着底下的臣子大骂道:“狗屎!你们都是狗屎!你们除了会吃屎!会找死!还会干什么!”


    “钱粮!钱粮!再凑不出来——”


    “寡人活剐了他!!!”


    陛下气得连声咳嗽了好一阵,直到身边的大太监端来一晚雪蛤百合银耳羹,才缓过来几分,但他的气还没撒完,对着底下人道:“给寡人传令,让刘青前去助阵,不准推脱!若是敢违背寡人命令,就把他在雍城的老母杀了祭棋!”


    “寡人说到做到!”


    “咳咳咳咳——咳咳咳——”


    “圣人!圣人——”


    陛下一头栽到在大殿上,晕了过去,金銮殿乱成一团。


    自从南面战事不利的情况传来,整个雍城仿佛被罩了层厚重浓密的乌云,风雨欲来的架势让很多人都慌了神。


    二老爷一家子今日齐聚锦桂院,他数了数人,发现人都到了,才开口道:“静儿啊,你看咱们全家,要不要北上去洛河投奔你爹去?这南面打生打死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那姓李的可是跟咱们家有仇啊!”


    大嫂周氏也殷切地看着赵知静。


    “急什么?”赵知静被人围了一圈,倍感头疼。


    二婶张氏声音焦急道:“怎能不急呢?静儿啊,大伯留给你身边的人也该动一动了,再不行,太子那边肯定还有人,咱们赶紧去洛河是正理!”


    赵知云紧急插话道:“三妹妹,我听说还有西凉的军队,他们那边人茹毛饮血,那可是要吃人的,咱们赶紧跑吧!”


    赵知静用怜爱的目光看了眼赵知云:“茹毛饮血不是指生吃活人,知云二姐啊,回去还是多读读书吧。”


    老夫人今日也被搀扶着过来了,她过来得急,头上的抹额都歪了。


    “三丫头,你爹有没有传信过来?”老夫人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没有的话,咱们先出发也不要紧,我这身子骨还算硬朗,赶路也跟得上,你爹我儿在边关多年,老身惦记啊——”


    二老爷出口打断道:“娘啊,你放心,咱们就是要走,也不会把你丢下啊,您可真是,把儿子的孝心都当什么了?”


    老夫人根本不听她亲生儿子的话,只一个劲儿望着赵知静。


    老大年纪了,求生的欲望却很强,看得赵知静都不得劲儿了:“祖母放心,我啊,去哪里都会带着你的。”


    老夫人这下子是放心了,拍着赵知静的手,连唤‘好孩子好孩子’的。


    “就是去死,我也会带着祖母您的,您放心!”赵知静笑着道。


    老夫人:“……”


    屋子里大部分人都很着急,除了赵子封夫妻两。


    这两人一人坐了一张椅子,是这间屋子里除了赵知静之外,唯二坐着的人,二老爷争论的时候瞥到了,顿时就怒了:“赵子封!你这条命是不管了是吧!”


    张氏也说他:“封儿你也是,娘看你一天天的赋闲在家,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赵知云道:“我看二哥是做好了准备,等叛军打到雍城,他第一个代表咱们家出去投降!”


    赵知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她这弟弟果然没救了。


    受到众人指责,赵子封表现得很坦然,一点也不急,他道:“反正有三妹妹在,不说大伯,就是太子也不会让咱们家出事的,也不知道你们在急个什么?”


    “反正呢,我跟李氏这几日就挨着三妹妹住,三妹妹去哪里,我俩就去哪里。”


    赵子封脸皮向来厚,根本不管家人的鄙夷。


    赵知静气笑了,“赵子封,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那没办法,”赵子封道,“反正我书也读不好,事也做不好,三妹妹能保我一条命,我就知足了。”


    赵知静没打算离开,如今的北周风雨飘摇,先按兵不动才是正理,谁知道在赶路的途中会出现什么事,况且南面的战事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过来。


    众人散去,秦婉儿才从侧门走出来。


    “我想了想,要不你还是让我离开吧,”秦婉儿脸色凄苦,“我不想连累你。”


    西凉反了,作为‘友好交流’过来的秦婉儿处境自然变得奇差无比,不光是宅子不能住了,就是离开都不行,雍城的百姓现在见到自己,就会想到西凉资助反贼,致使北周内乱加剧,现在恐怕就是街上的乞儿都会想要自己的命。


    “你能去哪里?”


    “可我这样的人,一点用处都没有,只会牵连到你。”


    “你不是跟风骏那匹野马处得还不错?你就当留在府里给我当马夫好了。”


    赵知静当然不能让人走,这个时候走了,秦婉儿绝对会没命,她道:“你一个弱女子,战事关你什么事?你家势弱,就是西凉在这一次的战役里得了好处,恐怕你家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你死了,西凉的主君恐怕会更高兴。”


    秦婉儿坐了下来,满脸苦笑。


    “西凉啊,我的故乡,”秦婉儿抹了把眼泪,声音哽咽道:“我怕是回不去了。”


    “那位西凉的王,是个目光短浅之辈,他有没有想过他此举的后果,西凉才平稳了多少年啊?前段时间传来西凉与反贼密谋的消息,我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却是真的,”秦婉儿眼泪都止不住了,“忘恩负义之辈,以后我西凉怎么能在诸国抬得起头来啊。”


    赵知静沉默。


    安静的屋子里,只余小声的抽泣。


    偏头从扇形的窗子朝外看去,那一方的天空,被大块乌云彻底罩住的金乌,连一丝光线都透不出来,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战事愈演愈激烈,南面的信息几乎是一天一个,大部分都令人失望,雍城的城门处,开始有大部队的马车载着人离去,宫里的陛下连朝会都不上了。


    赵知静以为会很久见不到刘裕,但夜里她仿佛心有所感,突然醒过来。


    房间里留了几个夜明珠照明,黑暗的光线下,坐在她床边的人除了轮廓,整张脸都很模糊,赵知静知道是谁,她现在对夜里不请自来的人都快免疫了。


    “醒了?”


    “你那么大一个,我能忽视吗?”


    刘裕点了盏烛火,赵知静支起身子,刘裕将枕头放到她背后,借着晕黄的烛光,他细细看着眼前的人,半晌才道:“你瘦了。”


    “那面的战事怎么样?”赵知静坐稳后,问道。


    “不太好。”刘裕将锦被给人提了提。


    “那你怎么有空过来?”赵知静抬头看他,刘裕的脸还是那么俊逸,没有半点憔悴的样子,他道:“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担心,一切都按照孤的计划在行事。”


    “孤很快就会结束这一切,很快。”


    赵知静认真地看了对方好一会儿,才道:“你胸有成竹也好,运筹帷幄也好,我只希望你不要大意,现在多事之秋,找你麻烦的人应该不少。”


    刘裕笑了笑,再暗淡的光线都挡不住他的神颜。


    “知知,是在担心孤?”


    还没等赵知静反驳,刘裕却平淡地说了个让她惊讶的消息:“廖丞今夜死了。”


    赵知静‘刷’地抬头看他,刘裕却自顾自说道:“你不用担心,孤还要与你好好的成婚,不会轻易涉险。”


    “是谁杀的?”


    这个节骨眼,陛下身体有恙,朝廷大事都是廖丞相在管,他却被人就这么轻易杀掉了,听刘裕的语气也不像他干的,赵知静自然好奇。


    刘裕没说谁,只是道:“有人投诚罢了,不用在意。”


    两人聊了会儿。


    外面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赵知静平日里睡得早,不禁打了个哈欠,她拍了拍床畔,很自然道:“你睡不睡,我要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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