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吕瑶怔愣片刻, 忽然大笑起来,楚楚动人的伪装褪得一干二净,原本只是清秀的长相, 这会竟然变得明艳动人。
“正好我也装累了, 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
和畅十分戒备,“寻常女子不可能三更半夜带着外人走山路,是你太心急了。其实你只要在山上等着,我们迟早会找到这里来的。”
吕瑶点点头,却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淡淡道:“是我考虑不周。只是我等了太多年,我等不及了。”
“其实也不止这一点, 你进酒楼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清水镇家家户户都养蚕, 以纺织为生。所以这里的人衣裳大多精致华美,尤其年轻少女更是极善搭配,就算都是嫁衣,她们也能做出花来。”
和畅嫌弃的目光毫不掩饰, “但你穿的这身针线做工勉强尚可, 只是这红配绿的搭配……好丑。”
夜深人寂,连夜枭都不再叫唤,山中便格外寂静。
和畅清晰地听见了磨牙的声音, 果然女人最不能接受的还是被另一个女生说丑。
圆月高悬, 明亮的月光下, 吕瑶就像稻穗般飞快地抽条发育, 仅仅几个呼吸时间,便从少女长成了一个成熟的艳丽女子。
而后面容开始变幻, 一双眼眸逐渐变大,鼻梁高挺, 五官下颌都逐渐有了更加明显的弧度轮廓,即便是红配绿的艳俗也难掩其美丽。
“现在还丑吗?”她轻启朱唇,媚眼如丝。
和畅咽了下口水,“不……不丑。好久不见,婳婳……姐?”
婳婳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那位大人。”
“……这个真不知道。”
和畅心里拔凉拔凉的,山神大人早就知道吕瑶就是婳婳,为什么不早说?还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你看夜深露重的,你同我去府上歇息一晚,等那位大人来接你?”婳婳看起来就像是诱惑少女的人贩子。
“不了不了,我家大人让我在这里等着。”
“你不想知道你的心上人长什么模样吗?”婳婳再一次笑着诱惑她,“这开过光的石头是我做的,只要跟我走,你可以知道一切。”
和畅坚定地拒绝,“我觉得我适合孤独终老。”
“你知道的,我现在耐心有限。”婳婳一翻手腕,五指变成了锋利的猫爪。
和畅完全没听,朝着既定的方向狂奔,她在那里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不自量力。”婳婳足尖一点,便追了上去。
和畅感觉到背后利爪划过带出的破风声,顺势向前一扑,“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被她杀了!”
话音刚落,熟悉的剑光闪过,长剑破开黑夜将身后的人强行逼退,钉在她身后三寸有余。
镌刻着祥云的长剑钉在地上发出“嗡嗡”剑鸣,看起来很是兴奋。
居然不是时迁留的后手吗?
不过这熟悉的剑,熟悉的场景,一个猜测渐渐浮上心头。
然后下一秒,猜测成了真。
天机派沈掌门飞身而至,他居然也穿着一身婚服,见到和畅眼眸中划过显而易见的喜色,随即很快便压了下去。
进了红嫁衣的剧情,果然连前师尊也出来了,和畅心中一喜,这下至少她不用怕婳婳了。
下一刻,前师兄顾澈之和前师姐顾其果也从暗处出来,三个人站在三个角包围住了猫妖婳婳。
“小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没受伤吧?”顾澈之意外见到和畅,显然很是惊喜,丝毫没有将她已叛出师门的事实放在心上。
和畅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想了想干脆改了口,“顾大哥,好久不见。”
这可是最后因爱生恨的大反派,为了能平安走到大结局,她决定不刺激他。毕竟目前为止师兄对她从来都只有善意。
顾澈之原本还有些担心她不认自己,这下听到这么个新的称呼,不由自主地冲她笑了笑。
沈以泽打断两人的对话,承影剑指着婳婳,“妖就是妖。若我当初在长安没有放过你,就不会有清水镇的人受害了。”
在长安时,婳婳面对沈以泽尚且忌惮万分,这会被三人包围居然面色不改,甚至还敢挑衅,“我不过是让那些少女早日看清真正的心上人,免得受到蒙骗。你自己修了无情道,为何要阻拦别人追求爱人?这么见不得人好?”
“她们最后都变成了什么样,你不知道吗?你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沈以泽成功地被激怒了,横剑一扫,剑光眨眼间便冲到她面前。
婳婳不躲不闪,笑意更深,直接挥出一爪,剑光瞬间破碎。
和畅目瞪口呆,本来看到沈以泽她还当高枕无忧了,全书战力天花板就算被时迁压了,也不至于随便就被一只猫妖压了吧?
沈以泽同样难以置信,修道一途虽然各有天赋之差,但必有其过程。这只猫妖在长安分明断尾重伤,如何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突飞猛进?
“那些返家的少女,虽然她们如愿以偿地嫁了,可是她们每一个人都丢了一魂,终日浑浑噩噩。”沈以泽神色格外凝重,“所以是你用凡人的魂魄修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婳婳看起来不耐烦,双手猫爪远比从前锋利,竟如刀刃一般反射着细碎的月光,“正好长安的仇,我们可以来算一算了。”
话音未落,她向前脚下重重一踏,整个人身形飞速向后,手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到后面,尖爪如利刃一般刺向身后。
“顾大哥!小心!”努力减少存在感的和畅本来已经躲到偏僻的小角落,奈何婳婳的动作太快,只有她的重瞳捕捉到了,忍不住高声提醒。
“来的正好!”顾澈之不闪不避,单手持剑相迎,那剑是黑红色的,极厚重。
沈以泽神色一凝,“澈之,退下!这猫妖不对劲!”
然而已经晚了。
猫妖本身速度极快,眼下更是快出了一道道残影,猫爪狠狠拍在他剑身上,犹如金石碰撞,那柄看起来极厚重的铸铁剑居然就这么断成了两截。
婳婳半空中灵巧地一翻身,另一只爪子直接拍在他的手腕上。手腕上已经多了三道深深的伤痕。
“师兄!”顾其果一惊,慌了神便离了站位跑向他身边。
顾澈之长剑掉落,捂着手腕满头冷汗,还不忘喝止,“你给我回去,守好你的位置。”
“你以为她守得住?没用的。”婳婳舔了一下爪子上的血迹,脸上笑意未减,悄声道,“和畅,现在主动跟我走,还来得及。”
和畅默默地往沈以泽身边躲,毕竟现在能挡一挡的也只有他了——原著中她是被顾其果怂恿地写下了生辰贴,眼下她明明避开了的,难不成这回是直接被抓?
谁知在长安时分明还对她留有情意的沈以泽,此刻半步未动,面色沉静地盯着婳婳,他自顾自地扔出数张符咒,层层叠叠圈住了她。
“我说了,就凭这个你拦不住……”
婳婳忽然住了嘴,因为她看见沈以泽的承影剑划开掌心,鲜血滴滴染红了剑身,剑鸣声越来越响亮,“我知道无情剑修有一种用自身气血来达到人剑合一的方法,我尚未成为真神,的确无法抗衡,可是……”
“小师妹!快跑!”顾澈之忽然大喊,“那只猫妖从来没有想要和我们正面对抗,她只想抓你!”
——不是我不想跑啊!
和畅心中一阵烦闷,她原是赌沈以泽对原女主的感情,毕竟就算不喜欢,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没成想他这么不给面子,连躲在他身后都不愿意护一把。
细白脖颈被一只爪子抓住,尖利带着倒钩的爪子微微扣紧皮肤触感让她动弹不得。和畅开始想念“完美工具人”了,同时再一次后悔,回了背阴山,必须好好修炼!
“婳……婳婳姐,有话好好说,我现在自己跟你走来得及吗?”
身后的人轻笑一声,“来不及了,我知道你鬼主意多,不要拖延时间。”
“放开她!你要带她作什么?!”顾澈之不顾伤势握着符咒还想上前。
“师兄,不行!你已经受伤了!”顾其果一把按住了他,以她的身手对付一个重伤的师兄问题不大。
“你放手!师妹会出事的!”
顾其果更加用力地按住他,一字一句道:“她已经叛出师门了,不是师妹。”
“走!”婳婳在她耳边低声道,“否则受伤了,你可别怪我。”
“等一等!”和畅站在原地不肯动,任由脖颈上被划出一道道血痕。
“你疯了?!”婳婳怒斥。
“我就一个问题,让我问完。”和畅忍着脖颈上的痛楚,直接转向沈以泽,“沈掌门早就看出她的意图了对不对?只是你不想救。我们到达之前,姻缘石下已经有生辰帖燃烧过的痕迹,是沈掌门想引出红轿子对不对?那么你看到的心上人是谁?”
话音刚落,原本气势逐渐高涨的承影剑忽然一抖,沈以泽睁开眼,眸中是澎湃涌动的风雪。
和畅等了一会,没等到回答,便自己接了下去,“……是我,对不对?”
这一下连婳婳都惊诧不已,“你们天机派……还真是有趣。”
承影剑的剑光猛地炸开,仿佛是千万道光华同时绽放,漆黑的深夜在这一瞬间恍如白昼。
完美拖到了大招蓄力完成,只是和畅没想到,婳婳头顶那支筷子似的木簪自己动了起来。完全无视了这强势的剑光,神奇地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口子,而后婳婳拼着被剑光割开数道口子,险而又险地带着她钻了进去。
第32章
和畅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便发现什么地方都很不对劲——她躺在一张极宽大的床上,是上等的黄花梨, 身上盖的锦被绵软透着馨香。
头顶是薄薄的丝质帘子, 能透过它看到雕梁画栋,同时又完美地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这里装饰摆设都过于精致漂亮,不要说山神殿做不到,就算是在原来的世界,她也只是在电视里看到过黄花梨的大床。
婳婳这是把她拐到哪里去了?
和畅一骨碌坐起身来,紧接着她就发现了一件更加诡异的事情——胸变大了。她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戳了一下,是真的。
不过是睡了一觉, 怎么还有这功能?
“……好像腿也变长了?”
和畅下了床一脸迷茫地看着两条白生生的大长腿, 难不成……
她在房内转了一圈,找了个镜子,倒映出的人有着一双水润的含情目,远山黛眉, 脸型是标准的瓜子脸, 精致得恰到好处。
美得实在很诱人,但这不是她。
难不成又穿越了?
和畅嘴角抽了抽,“这还是个快穿文吗?我之前的女主都没苟到大结局?”
她还在纠结新身份的时候, 一只小黑猫拖着五条毛茸茸的尾巴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落地瞬间便化作了一个约摸十三岁的小姑娘。大约化形有些粗糙, 五条黑色的尾巴还落在地上, 一团稚气未脱的模样,只是眉眼间却有些熟悉。
和畅心中纳闷, 又是猫妖?这回穿的还是仙侠文?
“姐姐你又骗我!我都在山上等了一年,新年都过了, 你也不回来。芃芃姐还要在长安呆多久啊?”小姑娘嘴唇翘的老高,十分不高兴了。
和畅正想谨慎地旁敲侧击问问身份,却发现身体自己动了起来,亲昵地伸手抚了抚小姑娘柔软的发顶,然后用力揪住她的耳朵。
“婳婳!我跟你说了多少遍,长安不比小空山,不许你拖着五条尾巴到处乱跑!在这里化作人形,就给我把尾巴全部藏好!”
婳婳?小空山?猫妖?难怪她觉得这小孩很眼熟,这眉眼足以见得日后的美艳神采,不就是缩小版的婳婳嘛!
所以我没有再穿越,还是虐文女主和畅?
和畅想要抓着她问清楚,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就好像她并不是这具身体的支配者,而是被关在了这具身体里面。
“婳婳!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对我做了什么?放我回去!”
孩子模样的婳婳没有搭理她,捂着耳朵跳脚,乖乖把尾巴收了起来,“疼疼疼!芃芃姐快放手,我错了,我错了。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回山上啊?”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芃芃坐回镜子前,拿出胭脂螺子黛细细涂抹画眉,“咱们猫妖不比远古传下来的凤凰九尾狐,没有什么天生的神胎,只能一步一步修炼。如今我好不容易修出了八条尾巴,自然是要入红尘修最后一条尾巴的。”
婳婳没规没矩地跳上梳妆台,晃着两条小短腿,满脸忧愁,“咱们小空山都三百年没有出过一个九尾成神的猫妖了,无数前辈死在红尘里,可见最后一条尾巴风险太大了。芃芃姐要是不在……”
芃芃又伸手拧她的嘴,“枉我辛辛苦苦带了你百年,才修出个人形,没想到竟是为了来咒我的?”
“我错了,我错了,芃芃姐饶我最后一次。”
婳婳把自己解救出来,不死心地劝道:“我们小空山猫妖的最后一条尾巴源于至情,用八条尾巴赌一个愿望。可是天底下的人无不自私,真有机会实现愿望,怎么可能为别人许愿?就比如三百年前最接近真神的那位岁岁先祖,最后还不是耗尽所有法力,为他人做了嫁衣,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芃芃捏着胭脂的手一紧,嫣红的色泽将白皙的手指染红,片刻后,她又笑起来,“他不一样我一定会成神的。”
“他?他是谁?芃芃姐已经找到了为你许愿的人了?”婳婳连珠炮似的问了一连串。
“他啊……”芃芃想起那人便笑起来,“榆木脑袋,是个笨蛋剑修。”
“芃芃姐动了真心?”婳婳神色紧张,“绝对不行!你如何知道那男的是不是真心呢?”
“出去出去出去!你给我好好修炼早日成神,别来我这里添堵。”芃芃打开房门将她推了出去。
小姑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姐姐这样相当于把自己送到了他的剑下,太过危险。成神真的这么重要吗?”
“重要!”芃芃毫不犹豫。
可怜和畅关在她的身体里大喊大叫也没有丝毫作用,眼看着芃芃要关门,她最后运起重瞳努力了一把。不知为何,居然真起了作用。
重瞳之下,仍是小姑娘的婳婳忽然窜高了,平视着她,没有一丝笑意,只有无尽的悔恨和探究。
这一次和畅敢肯定,她透过芃芃看着自己。
她到底想做什么?
芃芃强行送走了小妹之后,还不闲着,细细地将地上的猫毛都清扫干净,最后还环顾一圈,仍旧有些不满地摇摇头。
——这笨蛋剑修该不会是段落吧?就他那样的穷鬼,还能有洁癖?
和畅看着她以一种吹毛求疵的方式一点一点打扫过去,只觉得有些牙疼。
芃芃偏着脑袋想了很久,动手从柜子里捧出来一个小小的铜炉,慢条斯理地按压香粉,最后翻出来一个火折子点了火。
袅袅香烟飘散,厚重古朴的檀香逐渐弥漫开。
芃芃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漂亮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和畅:“……”
某种程度上说,这猫妖比她还要像个人,会享受。
又等了许久,晌午的烈日逐渐变为夕阳的余晖,芃芃单手拄着脑袋一点,差点砸到桌子上,才清醒过来,铜炉里的檀香都快燃尽了。
“说好的晌午时分,如今都要夜里了,怎么还没有来?不会又切磋去了吧?”芃芃猛地站起来,想要去寻找一番。
一开门,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惊讶,但掩饰地极好。
果然是段落,还真是一点惊喜都没有,和畅在心里吐槽。
“穷鬼剑修,你怎么才来?!”芃芃微怒。
“我……我……”剑修说话有些犹疑。
奈何芃芃见了人实在高兴,也没多想,欢欢喜喜地拉了他进来,“你是不是又去找人切磋了?你看看刚补好的道袍,又多了那么多洞。”
穷鬼剑修还是一身补丁打成地图的道袍,只不过远比和畅在背阴山时看到的还要多得多。眼下这简直是世界地图,大概是因为这个时候的段落剑法尚未大成,所以受伤比较多?
芃芃熟稔地脱下他的道袍,从柜子里翻出针线和布开始认真地补那些洞。
段落回过神来,看她这动作立刻急了,劈手就去夺道袍。
芃芃也不意外,变指为剑,与他斗起来。
段落同样只用拳脚功夫与她相抗衡,从各种角度进攻,两人瞬息间便过了数十招。最后他直接跃起在一旁的柱子上踹了一脚,闪到了她的背后。
“哎?光明正大的问心剑要搞偷袭吗?”芃芃立刻将手中的道袍扔到身后。
段落抢回道袍才松了口气,才与她争辩,“如何叫偷袭?这是我自创的回龙剑法,本就是一手挡住对手的攻击,趁势跃起,从后方攻击。”
“诡辩。”芃芃哼了一声。
两人看起来应该时常这样切磋剑法,段落赢了一局,放声大笑,自顾自地拿起桌上早已备下的酒,倒了一杯。
“看来今日,这杯酒是归我了。”
“那可不一定。”芃芃按下他手中的酒,“你看看你的道袍。”
道袍上的洞已经被一块鲜艳的绿色补上了,在一片五颜六色的补丁中格外张扬。
段落欲哭无泪。
这扭曲的针脚,绝美的颜色搭配,和畅看了都觉得惨不忍睹。
“你总是理论一套一套的。我只是在缝衣服,否则就凭你的速度还想挡住我的进攻?”芃芃夺过他手中的酒杯,笑道,“看来今日,这杯酒还是我的。”
“芃芃每次都倚仗自己的速度,可力量总归是不足的。”段落也不去夺就被,直接按住她的手腕。
“段落你耍无赖!”
芃芃气鼓鼓地说完,然后比他还要无赖,手指一弹,酒杯被砸到他身上,酒液撒了满怀。她还故意凑到跟前闻了闻,“不愧是长安的酒,果然很香。”
段落看得呆了呆,然后用力握着她的手腕提起来,飞快地凑过去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芃芃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一下,而后反手按住吻上他的唇,直到尽兴之后还咬了一口才放开他。
段落一下子被亲懵了,嘴唇半张着,反应不过来。
芃芃心满意足地欣赏了一会,才笑着开口,“你曾经说,赌书泼的消茶香,是不是就是这意思?”
段落的耳朵尖爬上点可疑的红晕,“这分明是酒香。”
被迫吃了全程狗粮的和畅,觉得眼睛都要瞎了——这就是学霸剑修们的爱情吗?
婳婳这种猫妖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居然这样来报复母胎单身狗?
第33章
学霸们的爱情相当励志以及枯燥, 整日里只有研究剑法,共同进步。
昨日以手为剑切磋到晚上,今日便拿着真剑从日出切磋到日落, 明日又要去长安郊外并肩双剑合璧与外人切磋, 后日……后日做什么来着?反正不管做什么,也不离开剑就是了。
和畅最近吃狗粮有点撑,并且十分无聊——看学霸谈恋爱还不如晋江的狗血文来的刺激。
婳婳最近也不再出现,该不会是把她忘了吧?
芃芃的剑很软,几乎可以缠在腰上,出剑神出鬼没难以捉摸。最后一击,她屏息将速度提到极致, 一剑挑飞了段落的剑。
“这回我输了, 心服口服。”段落这回大大方方不与她争辩。
“你知道输了就好!”芃芃笑嘻嘻地在他身边坐下,忽然道,“段落,你还记得我们初遇的地方吗?”
段落点点头, “记得, 小空山的山脚。当时你在舞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剑法。”
“所以你是对我的剑法一见钟情,而不是我?”
“也……也不全是剑法……”段落讷讷道。
芃芃拍拍他的脸, “好啦, 不逗你了。明日是你的生辰, 我们回小空山吧, 我想……送你个生辰礼。”
“好,都听你的。”段落说完, 忽然伸手轻轻按在她的双眸上,“芃芃的眼睛很漂亮, 我对你的眼睛一见钟情。”
芃芃愣了,也没有挣扎,“从前你总说喜欢我的剑法,这还是头一回……”
百无聊赖的和畅瞬间来了精神,喜欢眼睛什么的只有一个人说过——她的完美工具人,山神大人!
“那现在你知道了。”段落笑着拂过她的眉眼。
和畅立刻运起重瞳,不知为何在这个身体里,她能做的好像只有这个。
重瞳之下,段落棱角分明阳刚的脸变成了妖孽俊美的山神大人,眉梢一挑,那颗小痣也跟着嚣张地跳了一下。
分明是被困在什么情况都摸不清楚的幻境中,可是这个小男配依旧一副无所畏惧的欠揍表情,连带着和畅也安下心来。
于是一股豪情壮志油然而生——我家大人都来了,区区猫妖还算什么?!
小空山
和畅被芃芃带到了山脚下,这才真正见识到了仙侠界的山,高耸入云,墨绿色的树林层层叠叠织成一张巨大的毯子,飞鸟走兽从林中鸣叫着穿行。
每一寸土地都蕴含着澎湃的生命力,就连山脚都仿佛带着仙气。背靠一座无垠的大湖,湖面氤氲着白茫茫的雾气,飘着盛开的莲花。
芃芃难得没有练剑,坐在湖边,脱了鞋袜,修长笔直的腿浸在凉凉的湖水中,晃晃悠悠,心情极好。
等到巳时,天光已经大亮,她有些不耐烦了,愤愤地踢了两脚水,提着酒站起来。
“还是生辰呢,不知道又在哪里切磋呢,又让我等。”芃芃拍开泥封,灌了两口酒,“等我把酒都喝完,一滴都不给你剩。”
话音还未落下,她的眼神忽然一凝,湖边的那一片小树林,是她和婳婳一起种下的,树种众多,高低不平,枝叶繁茂。
那是他们为了山下的猫搭建的攀爬乐园,每一棵树她连高度都了然于心。但是现在所有的枝叶都在随风摇曳,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的问题是,没有影子。
“小空山幻术?”芃芃皱起眉头,一甩手,酒坛子砸到地上,碎了满地。
而后她赤着脚,一步一步向着树林走去,周身气势节节攀升。等她走到小树林边上之时,身姿曼妙的女子长出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手指指尖也长出了锋利的爪刃,更令人震惊的是她身后拖着八条毛茸茸的白尾。
芃芃伸出利爪在身前划下,仿佛是划开了一张糊在表面的纸,内里的一切终于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一股浓郁的花香弥漫,每一棵树枝上都放了一朵熟悉的迷醉花,那是她亲手炼制出来的幻觉之花。
深陷幻觉之中的人正是段落,他的剑被孤零零地丢在一边,连剑鞘都没有褪。整个人半跪在地上,头颅仰起,眼神迷离地看着身前的人。
在他身前的人穿着和芃芃一模一样的白衣,梳着同样的流云发髻,就连面上的妆容,胭脂口红的颜色都一模一样。
单单从面容上看,她和芃芃一般无二。
可她身后那五条纯黑的猫尾和一身凛然的妖气,都清晰地表明了,那是婳婳。
她在芃芃身边从一只奶猫长到化形,配合幻觉之花,她可以轻易地让自己幻化成芃芃。
而段落不可能对芃芃出手。
“芃芃,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相信我。”段落小声地祈求着。
婳婳学着她姐姐先是勾起嘴角,眼中笑意盎然,“既然我这么重要,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小空山的八尾猫妖。八尾凝成一颗妖丹足以让一个人成神,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想要让自己成神还是……我?”
段落似乎没有明白这个问题,愣愣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婳婳立刻怒了,“男人果真薄情!万幸还来得及,我不会让你再见到姐姐的!”
她手腕一翻,秀气的指甲成了漆黑的利爪,对准了段落的咽喉。
“婳婳!你给我住手!”芃芃一声怒喝,足尖一点,飞身而上,一脚将她踹飞。
“嘭”的一声,婳婳就像一颗球一样倒飞出去,撞在树上才停下。呜咽着变回了十三岁的孩子模样,脸上都长出了绒毛,看来这一脚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
一条白尾将婳婳卷起吊到身前,芃芃的怒火毫不掩饰,“知错了吗?”
婳婳一团孩子气,五官都没有长开,眼睛一眨,“啪嗒啪嗒”掉下无数眼泪,却仍硬气道:“我没错!方才他没有说让你成神,姐姐不要信他!”
“他也没有选择自己。”
芃芃很冷静,“小空山猫妖的第九尾源于至情,你用迷醉之花布下幻境,就算他选择了我,那也是有违天道。倘若引下诛神雷劫,你的小命不想要了吗?”
“可是……可是……我不想没有姐姐!”婳婳“哇”一声大哭起来。
芃芃叹了一口气,还是将她放了下来,同往常一样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婳婳,我想成神,成为三百年来第一只九尾猫妖。同时,我也相信他。”
而后她的八条尾巴齐齐动了起来,澎湃的法力将树上所有的迷醉之花全部击碎。深陷幻境的段落身形一晃,摔倒在地,眼神逐渐清明。
“这猫妖成神的条件也太特么奇葩了,不愧是狗血虐文,不过原著里女主不就是看到了师尊是心上人吗?怎么还强行加戏呢?”
和畅本来在心里碎碎念着,突然惊讶地捂住了嘴,她听到了自己的说话声?
“什么情况,我能操控这个身体了?”和畅原地蹦了两下,身体比原来轻盈自如,充满力量,好像跳一跳便能直接飞起来。
于是她足尖一点,直接跳上了树枝,稍稍提气,居然直接站在了树叶上,不愧是八尾猫妖的法力!
和畅眼眸一转,一甩尾巴,将流着眼泪的婳婳倒吊起来,狠狠甩了两圈出气,“我知道你是谁,你究竟给我抓这里来做什么?”
“剩下就那么一点结尾,你还看不懂吗?”婳婳抹了眼泪,冷冷地看着她。
和畅看了眼即将清醒的段落,终于明白过来,“你难道是想让我来问他,八尾凝成的妖丹,你选我还是自己?”
“那日在长安城,你不惜放弃功德也要让眠眠复仇,我就是觉得有趣。所以我想看看,这一次你会怎么选。五十年前,他选了自己。”婳婳怨恨地瞪了他一眼,“我想知道如果他选择了自己,你会怎么办?”
然后和畅便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尾巴里消失了,看来在这个幻境中,婳婳才是能掌控一切的那一个。
你们猫妖脑子都有病!
和畅在心里疯狂吐槽。
段落晃了晃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我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芃芃是不是等很久了。”
和畅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拧着他的耳朵,怒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在这里等了整整两个时辰!平日也就算了,我可是为了给你过生辰,你居然还敢让我等这么久。”
段落自知理亏,小心翼翼地赔罪,“都是我不好,我明明很早就赶过来了,也不知道为何……”
“不要找借口!”和畅一招手,地上的酒坛便应召飞了过来,“罚酒!你要是不喝,我绝不原谅你!”
“好好好,我喝。”段落接过酒,刚灌了两口便倒了下去。
和畅试探着踢了两脚,“果然醉了,不管在哪里,这酒量都没什么变化。”
婳婳又现出身形,怒道:“你在做什么呢?!就剩最后的许愿,为什么不做?”
和畅扑哧一声笑出来,“我为何要这么做?你都说了他选自己,我又不傻。”
“如果你不做,那你就永远不可能出去!”
“现在我是半神,连天机派掌门怕都不是我的对手。”和畅十分无赖地摸了摸腿,又捏了捏丰满的胸,“你看看这身材,这不是比我自己的好吗?我出去做什么?”
第34章
“你!你这是无赖行径!”可怜单纯的小猫妖被气得差点吐血, 双手捏起法诀开始变幻。
很快和畅便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树林湖泊小空山扭曲了一瞬间,但很快便恢复了, 猛烈的罡风呼啸起来。一颗纯白的内丹凭空出现, 并不是很大,仅仅是拳头大小,却圆润细腻如珠似玉,光是看一眼,便能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浩瀚的法力。
那是八尾凝成的妖丹。
“芃芃,你方才说什么?这是……妖丹?能够成神的妖丹?”段落眼中满是渴望。
婳婳的身影已然不见,声音却传过来, “现在你的妖丹已经离体, 只需要一句话,快说!”
好家伙,你居然快进?
和畅也怒了,直接扑上去抱着段落便吻下去。
“你……你……”段落面红耳赤地想推开她。
“别说话!专心点!”和畅将他抱的更紧了, 几乎将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他的唇和他身上的气息一样,有些凉, 但有一种特别的厚重寂寥又清苦的木质香。
他几乎没有什么技术, 又很生涩, 仅仅是跟着做出反应便是极限。
许久, 和畅才松开手,不由得笑了起来, 怀里的人已经晕了过去。
嗯,没有一本书是白看的, 包括海棠文。理论知识积累得够多,就能引起质变。
婳婳再次现出身形的时候,浑身上下的黑毛都炸起来了,“你这个人……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和畅好整以暇地欣赏了她这“狗急跳墙”的模样,内心畅快无比,“你真的是一只很奇怪的猫,你说想看看我的选择,我告诉你了,那就是我不选。你又不满意,你究竟想看到什么呢?”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婳婳双眸赤红,再一次倒转时光。
“切。”和畅翻了个白眼,心说一样的把戏再来几次那就没意思了。
这一回,进度条再一次被快进了一点,和畅连最后一句台词都不用说了。
“芃芃……这就是你送我的生辰礼吗?”段落双手都在颤抖,狂热地看着那颗内丹,“真的只要有了它,就能立刻飞升?”
“唔唔唔……”和畅发现她连话都说不了了,现在她是一个只要做出反应的工具人。
段落招招手,内丹便飞过来,他细细端详着内丹,如同欣赏一个艺术品。
和畅都要等不及了,心说反正又不是我喜欢段落,这刀扎的又不是我的心,你赶紧的选,我们快点把剧情走完,指不定后面还有循环播放,赶场子呢。
没想到段落仔仔细细地看完之后,直接挥起一掌,将内丹送回了芃芃体内,然后捏了捏她的脸,“芃芃当我三岁小孩呢?真要送生辰礼,我还是更喜欢方才那样……”
说完,他俯下身直接吻上了她的唇,他的动作有些急,只能笨拙地模仿,到后面几乎成了连啃带咬。
和畅用上了法力才把他推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居然敢调戏女主?!
至此,虽然还不知道他是怎么跑到段落的身体里去的,但是和畅已经完全确认了,这个人就是她的完美工具人,时迁。
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问题,是个人都得崩溃。
婳婳这下直接现出猫妖真身,一爪子挥了过去,“你究竟是谁?!”
时迁依旧顶着段落的脸,但显然已经厌烦了这样循环的游戏,五指间命线翻飞如蝶,瞬间将她绑成了一个猫肉粽子。
“小猫妖,我是看在小空山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甚至一再护着你。但我也说了,你不能给脸不要脸。”
“你懂什么!”
婳婳双眸赤红,挣扎嘶吼着,两个耳环爆发出耀眼的白光,成了两片凝聚着法力的圆,自动飞出来将她整个人笼罩,竟然一点一点地向外挤压着命线。
时迁很是意外,“离风遮月环?”
这名字好像原著没有,又出现了新东西?
和畅问道:“这是什么?”
“神界的武器,离风环可以将佩戴者周身的法力最大程度地凝聚,施法自如,威力也会成倍增加。而另一片遮月环可以掩盖佩戴者的所有气息。”
时迁更加不解,审视的目光来回逡巡,“这东西可不常见,还是上神级的武器,她一只小小的猫妖怎么会有?”
凡人修道得大机缘渡雷劫才能到真神,譬如全书男主沈以泽无情道修了数十年堪堪也仅仅是战力达到真神级别,缺少机缘功德难以成神。却已是天机派有史以来最强之人,被看作中兴希望,被作者吹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至于上神,更是在真神之上,那是得了天道认可有了封号的神,这中间和小猫妖还差着天与地的距离,她是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
和畅后知后觉,“所以因为这个东西,大人其实没有发现那吕瑶就是婳婳?”
时迁:“……你说什么?”
敢情您老人家还真没发现,是婳婳把你想得太厉害,直接自曝了。
“那大人这怎么办?让她挣扎出来,我们又得循环,我可不想再……”和畅说了一半,忽然住了嘴,情急之下敢做,并不代表她就敢挂在嘴边。
时迁看了一眼她嫣红的唇,意味深长地笑道:“放心,区区上神而已,天下间还没有什么敢和命线叫板的。”
和畅被他笑得莫名起了好胜心,也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嘴唇上,“比起大人的吻/技,我自然是更相信大人实力。”
她此刻还顶着芃芃的脸,白皙修长的手指点在朱红饱满的唇上,成熟诱人。
时迁:“……”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想起了之前柔软的触感,好像……还有点甜?然后被亲晕的经历立刻跟上,闯进脑海里。
“大人,你说是不是啊?”和畅对他抛了个眉眼。
“真是多谢我家小侍女的信任了。”
时迁咬牙切齿地说完,然后恼羞成怒地甩出更多的命线。
将离风遮月的光芒猛地盛放一下,似乎在拼尽全力地最后一搏。可惜命线岿然不动,连红光都没有弱下去一点。
传说中的上神武器逐渐黯淡,然后被击碎成一片一片,落在地上成了最普通的小铁环。
焕发着幽幽红光的命线势如破竹,逐渐勒进了婳婳的身躯中。
“你再不停手,红线会让你魂飞魄散。”时迁淡淡道。
事实上,不用他说,遮月离风破碎的那一瞬间,婳婳也没了余力再多抵抗。
仙气淼淼的小空山和水汽丰润的大湖都不见了踪影,他们回到了清水镇的那座山上,只不过他们被带到了一个极大的山洞里,破落荒芜,只有野蛮生长的野草。
哦,还有一个睡得眉头紧蹙,不断说着梦话的穷鬼剑修,段落。
和畅看着山洞有些失望,在看到自己身量未长,还未发育的少女模样,失望的情绪就到达了顶峰,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在失望什么呢?”时迁饶有兴趣地开口。
幻境里顶着芃芃的脸,和畅尚且还能肆无忌惮。如今脱了马甲,她……不敢造次。
和畅:“没失望!我就相信大人一定能带我出幻境的!”
时迁摸了摸嘴唇,“口是心非。”
大哥!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和畅赶紧岔开话题,“大人,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时迁点了点她的手腕,一圈红线焕发出幽幽红光,“你那点三脚猫的法力,没命线牵着,我不放心你乱跑。”
牵什么牵,你当我是宠物狗吗?!不会说话可以把嘴捐了!
原本还有些感动的和畅气得不想说话。
婳婳法力耗空,被命线勒出满身血迹,赤红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尚在昏迷的段落,怨毒道:“我恨!凭什么他用了我姐姐的内丹可以成神,我姐姐却要殒命?薄情寡信之人凭什么能苟活于世?”
和畅挪到她身前蹲下,“我说你真的是一只很奇怪的猫,我都给你说了,我就是不想让他选,你还一次次让我循环重复剧情。难道你只是想看我因为一个臭男人伤心痛苦,然后抑郁成疾寻死觅活?”
“你凭什么不选?若你不选,你就永远不能成神!”
“那就不成,八尾猫妖也没什么不好的啊。”和畅十分淡定,一想到芃芃那汹涌澎湃的法力和身材,甚至有点想再来一次。
“况且要是我费了千八百年地修出来八条尾巴,我才不会把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交到别人手上。别说男人,亲爹妈也绝对不行!”
少女握着拳头,气势汹汹,说起来掷地有声。
婳婳被她说懵了,“这是猫妖的宿命,天道所限,生来如此。”
这回不需要和畅来回答,时迁接过了话,“何来宿命?天道如此便是如此吗?小空山猫妖既然能成为修出八尾,你怎么知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修出最后一条尾巴?”
“大人是三界最尊贵的存在,轻飘飘一句话,天道算什么东西。”婳婳带着哭腔冲着他厚道,“可我们不一样,我们没有天生的神胎,如何反抗天道?”
和畅没听到她的怨念,只选择性地听到了前面的那一段,什么叫三界内最尊贵的存在?
当初她挑完美工具人的时候,看中的可是他一无cp感情戏,二无重头戏份,三无纠结背景。
和畅的危机感瞬间上头,紧紧地盯着他,心说你可不要给我搞事情,乖乖做我的工具人!
“有一件事你说错了,三百年前你的岁岁先祖,虽然尸骨无存,但是在那之前她已经是九尾成神,并且是真正的上神,空山神君。”
时迁五指屈伸,到底还是放过了婳婳。
和畅看着他双眸低垂,眸光极深极沉,仿佛是幽深不见底的清冷寒潭,在那里面有很多很多久远而不为人知的过去。
她有些好奇了,关于那些冗长没有尽头的岁月。
第35章
“岁岁先祖?三百年前, 原来小空山曾经有过上神?”
婳婳震惊了,从她还是一只奶猫的时候,就知道她们猫妖一族在小空山举步维艰。
就因为猫妖连一点上古神裔的血脉都没有沾到, 连真神也不曾有过, 所以她姐姐才拼了命要成为第一只九尾真神。
“所以大人是看在岁岁先祖的面子上才……?”
时迁没有回答,但很明显是默认了。
“那先祖呢?小空山其他种族譬如鸟族,百年间也曾出过真神鸾鸟,只有猫妖一族,永远被踩在脚下。所以姐姐才会拼了命地想要成神。”婳婳一颤,再度落下泪来。
时迁沉默更久,才叹息似的说道:“就算是神, 也会陨落的。”
尽管他的神情未变, 和畅却觉得他周身气息好像都不一样了,连带着眼角的那颗小痣都消沉了,仿佛高山上被茫茫大雪掩埋垂下枝条的松树。
于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臂, 好像这样就能驱散他一身的寒气。
少女的肌肤柔软细腻, 月光下仿佛凝着霜雪,微凉还带着特殊的香气,时迁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和畅:“……”
大佬你别这样面无表情地看我, 我害怕, 我放手还不行吗?
时迁不仅还看着她, 甚至蹙起了眉——眼下我并没有让你放手的意思啊?
和畅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拉着你不高兴,现在松手了你居然还不高兴。
男人, 你就是个工具人,不要这么多事!
婳婳还想再问, 一旁睡得成日噩梦连连的段落终于醒了过来,“婳婳?你是婳婳?我见过你的。”
“无情剑修终于想起来了?”婳婳立刻调转枪口,面露凶光,挥舞锋利的猫爪直指他的咽喉,喘着气逼问,“我就问你一句,为何你突然从问心剑入了无情剑?你对我姐姐可曾有半点真心?”
没想到段落比她还要激动,一把将她按住,连珠炮似的不停地问,“你姐姐呢?芃芃呢?我想起来了,我要找的就是芃芃。五十年,上天入地,我找她太久了。说好的要一起成神,她为什么……不要我了?”
婳婳用上了所剩无几的法力挣脱了他的压制,直接一拳头揍在他的脸上,猫妖的□□力量又快又强,“什么叫我姐姐不要你了?分明是你入了无情道,抛弃了我姐姐!我姐姐是小空山三百年来天赋最强的猫妖,你以为你那一身法力是怎么来的?装模作样!”
“我的法力?无情道?”段落捂着脑袋,神色异常痛苦,一个被强行掩埋了五十年的事实终于被掀开了,“那天芃芃说要送我一个生辰礼,她说可以让一个人成神……”
“那是我姐姐的妖丹!八尾猫妖的内丹,她赌你会希望她成神,只要你说一句成神吧。”婳婳气急败坏地不停地揍他,把自己都累得气喘吁吁,“可你选择了自己!”
久远的记忆终于复苏,五十年前的生辰,问心剑段落转入无情道,断情绝爱,当即剑法大成。
段落不曾还手,浑身是血地瘫软在地上,半晌才喑哑道:“……是我的错。”
和畅吃了全程的瓜,表示不理解,并且大为震撼。
“段大哥,所以你对芃芃还在那儿的没有半点真心吗?那样一颗妖丹你就这么收下了?”
段落厌弃地闭上眼,“我……我不知道那是芃芃的妖丹,我只是想……飞升雷劫凶险,若是我能先成神,我就可以保护她了。”
“满嘴谎言!”婳婳气愤地扑过去,一爪子割在他的咽喉上,“在姐姐让你许愿之前,我曾对你下过幻术,分明告诉过你,要你许愿让姐姐成神!幻术又不是喝酒,醒了还能失忆?可你没有半分犹豫!”
“我……我真的不知道。”段落咳出一口血,竟自得地笑了起来,“但有一件事我记得非常清楚,芃芃对我说,成神吧。虽然她不能陪着我了,但同时她也很小气,所以她让我入了无情道。我这一生断情绝爱,再不会有他人了。”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凭什么不知道?!”
尖利的爪子划开皮肉,咽喉被割开,鲜血四溅。
段落竟像是存了死志,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一点反抗。
“哎!等等!”和畅没想太多,猛地扑过去按住她的爪子,“婳婳,也许他说的是真的呢?也许他真的不知道呢?你还记得幻境中,芃芃说如果他知道了八尾猫妖的秘密,渡神雷劫会把你一起卷进去。也许是为了保护你,她让段落忘记了,毕竟她是把你养大的姐姐!”
“姐姐……为了我?怎么可以是为了我?”
婳婳直觉不信,那么多年的仇恨难道真的成了一场空?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信呢?在你生辰的前一天夜里,我给你送去了一封信,告诉了你一切。为了避开姐姐,我甚至特地没有用小空山的秘术,我亲自送的信。那天的幻术,我不过是求个万无一失,不想让姐姐赌一点点风险。”
段落受伤太重,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来话。
时迁看不过眼,勾了勾手指把小侍女拉到身边,“你这轻信的毛病怎么又犯了?他们两人都失了理智,平时不是挺机灵会保命吗?凡人为了成神,欺骗女子感情算什么?八尾猫妖的妖丹可是稀罕物,不亏。”
“大人这多疑的毛病怎么又犯了?我曾短暂地成为芃芃,感受到过段大哥的热情喜悦和真诚,也知道芃芃的依恋和信任。我相信他是真的。”
和畅跟他叫板,“大人就不能试着相信别人一次?为了一点气息,段大哥上天入地地找了五十年,还找上了背阴山这种鬼地方,他是什么样的人,您当真不清楚吗?”
“你……”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时迁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少女又黑又亮的眼眸中凝聚着水汽,眼尾有些红,看起来气急了,倒是无比鲜活。那是寂寥的背阴山三百年都不曾有过的色彩,仿佛是久违的晨光骤然绽放在阴暗的山神殿中。
半晌,时迁挥挥手,将段落的咽喉的致命伤治好,然后捏捏她气鼓鼓的脸蛋,“信你一回。”
没想到段落刚恢复一点,就握住婳婳的爪子,然后两指点在她的眉心,终于开口道:“婳婳,成神吧。”
和畅:“???”
大哥,玩这么大?我救你一回不是让你做这种事的哇?
连时迁那张冰块脸都难得地裂了,凡人什么时候这么伟大了?段落和沈以泽可不一样,他是准真神,只要自己愿意引动天机,渡过雷劫,那就是真神。
“你在说什么鬼话?!”婳婳拼命挣扎起来,却被源源不断的法力压得动弹不得。
“你断的尾巴,受的伤,没了的法力,我都会给你补上。”
随着法力的流失,段落的无情道破了,眉眼渐渐柔和起来,倒有些像和畅在幻境中见过的模样,“你是芃芃一手带大的妹妹,成神吧。做小空山第一只九尾真神,这也是她的心愿。”
短时间内被灌入大量的法力,婳婳一时经受不住,晕了过去。但很明显,她周身被命线划出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在长安断掉的那条尾巴也开始渐渐愈合,稀松的毛发一点点旺盛。
婳婳的气息暴涨,一个真神正在诞生。
与之相反的是,段落的气息瞬间落了下去,原来还漆黑的满头乌发,转瞬间成了三千白发。连皮肤都生出了褶皱,这下真成了老人家。
他已是强弩之末,撑着最后一口气对时迁笑了笑,“怎么说我们也有五十年的交情了,求大人一件事成吗?”
时迁:“……你想去找她?”
“我知道你可以的,有一年我上背阴山的时候,是冬至,一年中山神殿唯一能见光的日子。我看到了那棵树,一根双树连通阴阳,那是扶桑树对不对?”段落的眼中充满希冀,“我一定要去她身边,哪怕只是她的转世,哪怕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时迁沉默良久,终于道:“……好。”
和畅这回非常自觉,“大人,你下手轻点,不然醒了头晕。”
时迁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小侍女怎么突然变聪明了?暗中捏的法诀散了,伸手在她额头屈指一弹。
和畅十分顺畅地按照流程闭上眼,准备陷入梦乡。结果下一刻便睁开眼,奇怪地想着,这次怎么这么快?感觉刚睡下就被喊起来了。
“大人,都结……”
话还没有说完,她瞬间捂住嘴,结束什么结束?!这他娘的是刚开始?
破败洞穴内,凭空生出了两棵巨大的树,同根偶生。一棵在不见光的黑暗中,另一棵挂满了红果子,焕发着幽幽红光,摇曳生辉。
而时迁站在树下,提着一支朱笔在符纸上勾画,他写的很慢,最后一笔画下之后,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黯淡。
“芃芃的生辰符在此,它可以保你找到她。”时迁顿了顿,还是劝了一句,“你可想好,这一步走出去了,你其实就是死了。”
段落的神情堪称欢呼雀跃,迫不及待,“那快来吧。”
时迁深深地看他一眼,而后一挥手,朱笔定在他的眉心,“请君上路。”
和畅眼睁睁地看着段落的生机一点点消散,唯一不变的是他面上得偿所愿的笑意。
段落的魂魄逐渐抽离身体,向着黑暗中的那棵树飘过去,忽然转身对着和畅促狭地笑了一下,然后动了动嘴唇。
虽然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是和畅知道他说,“莫错过。”
第36章
莫错过?莫错过什么呢?
是不要错过山神大人隐藏的过往还是……别的什么?
和畅还没咂摸明白, 段落便已经消失在树下。
那只瞎了眼又断尾的九尾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围着昏迷中的婳婳转了三圈,最后俯下身亲昵地碰了碰她的额角。
它是岁岁吗?
三百年前的神陨,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和畅眨了眨眼, 重瞳只能堪破妖魔表象,却实在看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
还没等她想明白,双生树和九尾猫忽然都消失不见。
和畅瞬间闭上眼装睡——背后不背后的的再说,之前已经偷看过一次了,还不知道山神大人有没有察觉,可不能顶风作案!
时迁身形晃了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又捏了捏耳朵, 看来不管再过多少个百年也无法习惯那些哭嚎。
他下意识回过头,小侍女双眼紧闭睡得很安稳,仔细看上去,她好像又瘦了很多。圆润的脸颊小了, 能清晰地看见下颌完美的弧度, 皮肤白皙又薄。
他难得地生出了一种,这小侍女好像还没完全长大就已经很漂亮了的感觉,于是连带着心情也莫名地好了一些。
长夜缓缓而过, 东边泄露出一点曙光, 眼看黎明将至。
云层忽然剧烈地翻涌起来, 仿佛是平静的湖水中打翻了一瓶浓稠的墨汁, 刚露出的一点曙光又被挡了回去。
“轰隆隆”天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渡神雷劫现世。
和畅被这声雷吓了一跳, 一时忘了还在装睡,睁开了眼。
正巧山神大人束手弯腰俯身看着她,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惹得她心头一跳,应该……没暴露什么吧?
“……大人,段大哥呢?”她试探道。
时迁一点没有偷看别人的自觉,神态自如地转头看向翻腾的云海,“他找人去了。”
——看来没发现什么。
和畅松了口气,“他找了五十年,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时迁:“……算是吧。”
说完,又是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和畅好奇地探个脑袋看向天边,“大人,这是怎么了?”
“渡神雷劫。”时迁五指屈伸,命线将尚在昏迷的婳婳绑着扔到了洞口。而后揽过和畅躲到了山洞里面,“九尾真神要出世了,省的雷劫劈错了人。”
和畅:“……”
还真像是山神大人的风格。
和畅还想见识见识,但很快被山神大人强行按着脑袋拉了回去。
时期按非常不给面子,“就你那点微末的法力,被雷劫沾到一点必然灰飞烟灭。”
和畅缩了缩脖子,“我以后晋神也是这样的吗?”
时迁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把符咒练好了,再来操心这事吧。”
和畅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心说你给我等着——按照原著我可是凤凰后裔的嫡系血脉,天生神胎,再晋升就是上神,比你还高一级!
两人在山洞里等了许久,外面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枝叶杂草都被卷上了天。
然而这么长时间,它就是光打雷不下雨,听见了无数雷鸣,却不见一道雷劫,
“大人,雷劫呢?胎死腹中了?”和畅等得久了,开始打哈欠,毕竟她也不是真的刚醒来。
时迁也有些不解,他活得久,上神真神的雷劫都见过,憋这么久的雷劫只有一种可能。
“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看看。”
但还没等他走出洞口,婳婳居然自己走了进来。
她之前被命线割出的伤口已然痊愈,连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肌肤甚至更加白嫩细致,吹弹可破。若不是身上的破衣服依旧血迹斑驳,几乎看不出之前受过伤的痕迹。
婳婳走到山神大人跟前,微微低下头,周身的气势内敛却雄浑而深厚,远远不是当初的小猫妖可比,“大人,他……去找姐姐了?”
时迁点点头,问道:“你们凡人打生打死,不就是为了成神?渡神雷劫未曾真的降下来,你为何不成神?”
“他把一身法力给了我,身死道消,安心去找姐姐了。那我算什么?!”
婳婳握紧了拳,声音有些嘶哑,“我恨了他五十年,日日夜夜都想找他复仇,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这件事我过不去。我要去找那个偷走信的人,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不论他是上神还是帝君,我必杀了他。可倘若没有这么一个人……”
她挥挥手,便挖出一个深坑,然后将段落的尸体放进去安葬,“那么我必将重临此地,将段落挫骨扬灰,也不能让他再去打扰我姐姐!”
你们狗血文的人都这么偏执吗?
和畅表示不理解并且大为震撼,“都说人死如灯灭,前尘皆可消。你为何不能向前看,好好做你的神,庇佑你们小空山的猫妖不好吗?就像你姐姐将你带大一样。”
“消不了。”婳婳看着她说的极缓慢又认真。
“你的离风遮月是哪里来的?”时迁忽然问道。
婳婳迟疑片刻,还是回答道:“他整个人笼罩在黑袍里,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份,我也并不认识。他只是说可以替我复仇,然后给了我耳环便不见了,我也没有再见过他。”
“大人说这可是上神级的武器,他就这么给了你?没说什么要求?”和畅怪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居然就这么用着了?”
婳婳羞恼道:“我当时只想找到段落,如今想来确实……”
“难得聪明一回。”时迁又捏了一下她的脸,他好像突然很喜欢这个动作,“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想必对小空山猫妖十分熟悉,五十年前才能偷走你的信。如今又有一个人能恰到好处地给你送来神器。你说这两人……”
“是同一个人!”和畅眼前一亮,忽然开口接上了他的话。
“确实并非不可能。大人,我定要找到这个人的,一日找不到,我一日不会成神。”婳婳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地朝时迁行了个礼,便要离去。
和畅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时迁偏头看了眼小侍女,“怎么?你还记恨她抓了你?”
和畅摆摆手,“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干的这种天杀的事。”
毕竟吃瓜吃一半可太难受了。
“也是,我看你在幻境里玩的挺开心。”时迁揶揄道,“恨不得再来一次。”
和畅忍不住回忆了一下芃芃的身材,觉得面上有点热,这回山神大人倒是没说错。
正在这时,山洞洞口又出现了婳婳的身影。
“你怎么回……”和畅话还没有问完,就知道了原因——天机派终于找对了地方。
顾澈之担心被抓走的小师妹,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气势汹汹地提着长剑冲在最前面。
和畅赶紧阻止他,“顾大哥,我没事。”
仅差两步跟在后面的沈以泽先是看了和畅一眼,见她没事,不自觉地松口气,承影剑当即出鞘。
“让开,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们打。”婳婳极不耐烦。
“怎么?你这猫妖还想伤害清水镇的少女?”顾其果最后一个堵住了洞口,“这一次不可能再放过你的。”
“我说了,我没有!”婳婳闭了闭眼,还是解释道,“那破石头只是用当年我姐姐炼制的迷醉花花汁浸染了。所念即所见,她们看到的本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姻缘石只是给了她们信心去追求自己的心上人而已。”
——婳婳报仇都来不及,哪有那闲工夫去害什么少女?
和畅也跟着说道:“沈掌门,这中间应该有什么误会。”
“这猫妖在长安便犯下挖心案,到了清水镇还要作乱。”顾其果像是终于抓到个机会似的立刻奚落,“看来我们的前小师妹这是背阴山的门,连害人性命的猫妖都妖袒护了。”
“山神大人这回还要护着这只猫妖吗?”沈以泽的气势未减,看来仍然在强行提升法力。
时迁背负双手,置之不理。
和畅瞬间明白了,甚至眼珠子一转想要挖个坑,“前师姐多虑了,你们为捉妖而来,原来与我们背阴山是无关的。只不过作为前小师妹,我还是不计前嫌地想提醒一句,就你那点三脚猫的法力还是保护好自己要紧。”
我们背阴山?
时迁眯了下眼,不自觉地笑了笑。
“不让开,就死!”婳婳脚下一点,速度暴涨,瞬息间便到洞口。
“其果,退开!”顾澈之大喝。
沈以泽万万想不到短短一个晚上,小猫妖居然有了真神的法力,慌忙中出剑。全靠承影剑剑光的威力,才勉强追上。
然而锋利的爪刃被挡住,但仅仅是碰撞所激荡的法力,也将顾其果狠狠掀翻直接撞上了洞口的石壁,一阵碎石落了满地。
“其果,其果?”顾澈之将她揽在怀里,不停地为她渡法力。
多亏了承影剑,顾其果才没有当场殒命,艰难地睁开眼。
正巧和畅十分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我就说了你那点三脚猫的法力还是保护自己要紧吧?”
于是刚睁开眼的顾其果,再一次直接被气晕了。
第37章
“你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拥有真神的法力?究竟是何妖法?” 沈以泽扣住承影剑, 如临大敌,“你究竟对那些少女的魂魄做了什么?!”
真神法力本就是婳婳心中尚未放下的结,原本已经踏出洞口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 “我再说一次, 清水镇与我无关。”
“那你的法力是怎么来的?”
承影剑悬空飞起,“铮”地一声剑鸣,气势汹汹。
“天机派什么时候还管起我们小空山的妖如何修炼了?”
婳婳双目赤红一片,整个人微微躬起,一只爪子护在身前,用力一挥,承影剑被挡到一边。
而后在石壁上用力一踏, 飞身而起, 速度之快连承影剑的剑光都有所不及。
沈以泽护身符咒瞬间裂开,胸口三道猫爪伤口,几乎深可见骨。
婳婳一翻身还要再打,一根命线突然钻出来, 将她的手腕牢牢牵住, 再不能往前半分。
“你还未真正渡劫,可以伤人但不能随意杀人。”时迁手上拽着命线。
“他该死!”
时迁勾了勾手指,直接将她送到了洞口, “小空山猫妖第九尾还有一个方法是传承, 族内八尾猫用自身妖丹为同族请愿, 成就九尾真神。算起来你也算是得了你姐姐的法力, 本就是你们小空山的传承。你……”
他想了想,还是没憋出什么好话。
和畅给他接了上来, “不过是拿回原本你家的东西,这叫物归原主, 最是圆满。可你若是在这里随意杀人,岂不就是浪费了你姐姐的法力?”
“竟是这样吗?”婳婳闭上眼,依恋地抚着手中的白尾,落下两行清泪,最终转身离开。
被一爪子拍飞的承影剑不甘心地发出剑鸣。
时迁不耐烦,用命线直接将它钉在地上,“管好你的剑。”
沈以泽咬牙吃了几颗止血丹,召回承影剑紧紧扣住,一时愤怒不甘还想要追杀上去。
和畅冷笑着开口道:“沈掌门究竟是为民修道,还是仅仅为了一点自己的私怨去追杀一只妖?”
沈以泽蓦地停下脚步。
“号称凡界第一人,半步真神的沈掌门,突然被一只小小的猫妖盖了过去,恼羞成怒了?”
沈以泽豁然转身,怒道:“和畅!枉我天机派养你一场,你居然就是这么看待我的?”
和畅一脸后怕地退后一步,“哦,那就不是这件事,是因为……婳婳让您老人家看到了心上人对吧?堂堂无情道剑修竟有了心上人,真是可笑。只是你真的以为杀了她,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吗?”
“噌”一声承影剑出鞘,沈以泽就像是被踩中痛脚的猫,“胡说八道。”
时迁揽过小侍女的腰,将她护在身侧,红线已然开始翻飞,眼花缭乱地舞成了一个阵法,“好一个天机派,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小师妹,不得胡言!师尊只是担心清水镇。”顾澈之劝了这个,又哀求起另一个,“师尊,请三思,那是小师妹啊。”
然而和畅丝毫不领情,仗着山神大人在侧,疯狂地在他雷点一顿狂踩,“沈掌门号称为天下生民修道,口口声声是为了清水镇的少女才要诛杀猫妖。可是昨日夜里,你分明知道婳婳的目的就是抓我,你却见死不救,难道我不是天下生民中的一个?”
沈以泽一句话都说不出,握着承影剑的手捏的骨节发白。
和畅倒是很满意这个场面,继续欢快地蹦跶,“是因为沈掌门通过姻缘石看到的那个心上人就是我,所以心虚了对吧?你明明知道婳婳是冲着我来的,却也不阻止。你觉得没了我,你的无情道上便不会有这么一个心魔了。说不定婳婳杀了我,正好合你的意。”
沈以泽还没有反驳,倒是山神大人眯起了眼。
和畅莫名觉得背脊一凉,然后便听到他说,“……真的是这样吗?”
沈以泽:“胡说八道!”
于此同时,和畅:“就是这样!”
那一瞬间,整个山洞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山洞外呼啸而过的风声都显得那么刺耳。
半晌,时迁凉薄地笑了一下,看向沈以泽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恶意,“不如我来给沈掌门一个主意吧。我与段落切磋了五十年,真正的无情道剑谱我都有。你们天机派三百年前败落了,连无情道剑谱也遗失地七七八八,只有我可以给你真正的无情剑法。不过……不知沈掌门舍不舍得真正的断情绝爱呢?”
“不需要。”沈以泽毫不犹豫地回答。
尽管他极力掩饰,但是和畅依旧发现了那一瞬的紧绷,号称当世第一修道门派的天机派,居然连掌门的无情道都是残缺的吗?
自从穿过来之后就拼命想逃离天机派,她这才发现,似乎从不曾真正了解过天机派。
“呵,别急着拒绝。”时迁脚下一点,眨眼之间便到了沈以泽的身前,而后指尖掐着一小段命线在他眉心一点,命线顺势钻了进去。
他的速度太快,简直防不胜防。
沈以泽只能立刻调动法力防御,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识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舞动的红线小人,似乎在演示剑法。
“这是什么东西?”
“真正的无情剑,沈掌门好好考虑一下。”时迁说完,拍了拍他的肩,俯身耳语道,“沈掌门心上人可以是别的什么人都无所谓,但若是我家小侍女……断情绝爱也挺好,对吗?”
沈以泽只觉得周身被一股彻骨的阴寒之气笼罩,连皮肤都感觉到寒冷麻木的顿顿的疼痛。
“清水镇的事,我去看看。”时迁摆了摆手向洞口走去,回过头看着和畅,“你还站在那里等我去接你?”
“来……来了。”和畅快步跟上,还多看了两眼沈以泽,没想明白山神大人这一波操作。
“怎么?还放不下你前师尊?”时迁幽幽道。
和畅立刻表明立场,“绝无可能,大人干的漂亮!”
时迁揽过她的腰,直接捏了个缩地成寸的法诀,“算你有眼光。”
***
清水镇
要想找一个曾经拜过姻缘石的少女其实很简单,毕竟那石头上面有小空山的迷醉花,少女身上便也会沾染一些猫妖的气息。
但是和畅没有想到山神大人能直接找到吕瑶,她家并非富贵之家,只有一个老父亲,同住在镇口。
“婳婳伪装的居然是个真人?”和畅小声嘀咕。
“所谓变幻,找个真人依托模仿总比凭空想象来的更加简单真实。”
时迁的目光还停留在床榻上的少女身上,她睁着一双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呼吸十分急促。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呼喊,甚至打骂都无法换来一点回应。
大约是在床上躺的久了,裸露在外的脖颈处都长出了红疹子。
“这样啊……”和畅忽然道,“大人好像对小空山猫妖特别熟悉。”
时迁这下终于舍得把偏过头,似笑非笑,“怎么?你对我的事很好奇?”
和畅弯了弯眉眼笑起来,“好奇,毕竟你是我家大人嘛。”
凡人总是狡诈多变,大多是如天机派沈掌门那样道貌昂然之辈。
但是他家小侍女好像总是不太一样,偏听偏信,像是干干净净流淌的小溪,里头多了几只小鱼小虾都能轻而易举地看见。
时迁又伸手捏她的脸,重新垂下眼睫,不置可否。
他并起两指在吕瑶身上飞快点了几下,而后手腕一翻,一支朱笔出现在他手中。
山神大人的动作很快,和畅几乎没怎么看清,黄色的符纸上一个嫣红的朱砂图腾已经画完。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急着收回朱笔。
“她并无大碍,只不过凡人之躯,沾了妖气总归是有些忌讳,伤了点神魂之力,所以才会醒不过来。”
吕瑶父亲年纪颇大,满脸的皱纹更加深了,显然并没有被安慰到,老泪纵横,“什么妖气?我闺女沾了妖气?我只有她一个孩子,这可怎么办呢?谁知道临到出嫁之前,居然出了这毛病。”
时迁将符纸递给他,“你将这个符纸烧了,灰烬兑水,喂她喝下即可。”
老伯那张皱成菊花的脸舒展开了些,抓着符咒便去打水。
和畅盯着朱笔看了一会,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这不就是她偷偷看到的那只笔?
原来不施法力,近看之下,笔身是镂空的,雕着的正是那两棵共用一树根的树,栩栩如生,连叶片的纹路都清晰科可见。
用笔做武器的神,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不过,这回山神大人怎么不避着她了?
“……你见过?”时迁问道。
和畅立刻撇清关系,“没见过!我就是觉得它好看。”
好看……吗?
时迁捻着笔颠来倒去地转了两圈,不自觉地笑了笑。
“水来了水来了。”老伯生怕晚了,双手的袖子都捋了上去,捧着化了灰烬的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女儿喂她喝下去。
和畅也扑到床前牢牢盯着吕瑶。
符水见效很快,原本睁着双眼,却无知无觉的少女眼睫微颤,然后闭上了眼,呼吸平稳,看起来是真的睡了过去。
老伯颤声道:“这……这就好了?”
时迁:“再睡上一觉就能醒来了。”
“多谢……这位大人和小仙女,大恩大德……”老伯激动地语无伦次,当即跪地磕起头来。
“我等本就是修道之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和畅赶紧扶着他的双手,将他托起来,“您若真要谢,便给背阴山山神大人供上三根香即可。”
“……不需要。”时迁拽着她的衣领按着她坐下,“方才的图腾可记下了?”
和畅毫无自信,“应该吧?”
于是时迁拿出一叠符纸,“画吧,剩下所有人的符水归你了。”
和畅:“???”
那么复杂的鬼画符,她要画到什么时候去?!
“什么时候画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回背阴山。毕竟——”时迁拖长了声音,“这是我们修道之人应该做的。”
第38章
距离上次清水镇姻缘石事件, 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
背阴山成功入了冬,纷纷扬扬的大雪从白日下到晚上,成功地在山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凛冽的山风硬生生吹出了鬼哭狼嚎的调子, 从未有一刻停止。
寂静的山神殿内, 一只白生生的手从狐裘毯中伸出来,屈指一弹,然后很快又缩了回去,油灯噼啪响了一下才亮起来。
又过了许久,狐裘毯子才慢悠悠地蠕动,像一条胖乎乎的虫子坐了起来。和畅揉了揉眼睛,忽然发现今天似乎过分地亮堂, 都不需要点灯了。
“唔……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
和畅有些兴奋地将木窗撑开了一点, 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她脸疼。
于是“啪”一声,木窗被毫不留情地关上了,“亮是亮了, 但冷还是真的冷。拉倒吧, 我还是窝着看小说得了。”
自从入了冬,她就躲在山神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成了一个乖巧的大家闺秀。
和畅熟练地从床头摸出数本封面极其妖艳的本子, 都是当时在清水镇搜集来的, 关于阎罗帝君的风流韵事。
那日在清水镇近距离看过那支朱笔之后, 和畅便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萦绕在心头,后来才想起来在红螺寺见到过的阎罗帝君神像。
传说他自轮回中诞生, 生来便是神胎,天道赋予神位, 掌管十方阎罗,乃是冥界之主。所以他一直是凡间祭拜的对象,香火极其旺盛。
直到前朝末年,阎罗帝君横空出世,斩杀青耕,彻底将整个启朝生机断绝。
同时葬送的还有自己的香火,成了人人喊打的恶神
以上出自《扒一扒阎罗帝君的生平》,真假暂且不论。但已经是所有书里编的最靠谱的一个。
作为流传甚广,最为神秘的一个神,没有人知道当年他为何横空出世斩杀青耕,这是一个迷。于是,想象力丰富的凡间民众自发地为阎罗帝君谱写了一出出堪称离奇的风流韵事。
譬如言情向《阎罗帝君与青耕的三生三世》《她逃他追,最后他们都插翅难逃》。
甚至还有晋江不能过审的艳俗向《帝君强取豪夺后引发的血案》。
和畅这几天看得是头晕脑胀,一言难尽,心说原著里也没有这么一个大人物啊。
当初她看中的是山神大人无cp感情线,无纠结背景,无重大戏份的三无工具人身份,他可得争气点,千万不要跟这个什么鬼的阎罗帝君有什么关系!
“哎?他在做什么?”
难得天光大亮,和畅很轻易便能看到窗外山神大人背对着她,一袭黑袍坐在雪地里。尤其是他的坐姿端正得如同一棵松树,实在与他平日里各种瘫软差距甚大,扎眼得就好像是大米中撒了一颗黑豆。
——要不去看看?
和畅眼下对完美工具人十分不放心,终于下定决心离开温暖的床,但是出门之前她还是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个严严实实。
没办法,山上实在太冷了!
于是时迁看到的便是一颗滚圆的白球团子摇摇晃晃地向他走过来,“我还当你要睡死在殿里了。”
和畅:“……我又不是熊,用不着冬眠。”
“有什么区别?”时迁嗤笑一声,“今天什么风把你吹出来了?”
和畅艰难地在雪地里踩出深一脚浅一脚的印子,走到他跟前,“当然是大人这阵风。”
这下时迁没再同她计较,也没有赶她回去。
白球团子自如地在他身边坐下,”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时迁拿下巴点了点,“如你所见,生辰帖。”
和畅随手翻了几张。
乙亥年五月初二,奚远。庚辰年六月初六,花颜儿。戊寅年十月十三,游方之。
他们的生辰丝毫没有关联,不同年不同月不同日,年纪看起来相差也很大,男男女女都有。
若说有什么特别的,和畅拣起几张,问道:“壬寅年三月初八,壬寅年十月十一,壬寅年十二月出一……都叫幺儿?”
时迁握着朱笔的手一顿,一滴浓稠的朱砂滴到了符纸上,晕成了一团。
“凡间的孩子出生之后过早夭折,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起,就叫幺儿。”
一股悲凉蓦地从心头掠过,手中单薄的符纸冷的像生铁,和畅默默地将它放了回去,还特意将它们盖在了下面,好像这样就不存在了一般。
“大人为什么写生辰帖?”
“今天是冬至,背阴山一年中唯一能见到阳光的日子。”时迁换了一张符纸继续写着,他好像有写不完的生辰帖,“祭奠死去的人。”
“咦?你们这里烧的居然不是金元宝,而是生辰帖吗?”和畅奇道。
“金元宝?烧给死人?”时迁嘴角抽了一下,“你们凡人还真是……有趣得很。”
“有钱能使磨推鬼!某人当初在长安可差点因为钱被醉方休打出去。”和畅揶揄道,“至少金元宝不管在哪里都是通用,就算去了另一个世界,也希望他们能过得好一点。”
时迁闻言大笑起来,“凡人真是如此想法?死了也要贪财?普通人死后,魂魄下到冥界,入轮回转世。若有强留凡间的鬼魂,也只需要对应生辰的生辰帖来告诉他,这个世间仍有人记得他。我怎么不知道还有需要金元宝的时候?”
和畅愤然道:“你又不是阎王爷,你怎么知道金元宝没用?!我若是真有那一天,还劳烦山神大人多给我烧几吨的金元宝!”
“我怎么不是……”时迁笑声还没止住,脱口而出。
“不是什么?”和畅立刻问。
时迁似乎有些犹豫,沉默片刻后道:“毕竟给冥界看了几百年大门,这么点常识,怎么会不知道?”
“也有道理。不过……今日我们要下山吗?”
时迁不解:“下山?”
“生辰帖不用到他们的坟前烧吗?”和畅指着符纸,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来袭,声音都抖了一下,“该不会他们埋在山上吧?”
“是啊,很多很多人都在这里。”时迁大方地证实了她的猜测,捏着写好的生辰帖给她看,足有两指厚。
和畅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头皮发麻。
时迁恶作剧得逞一般笑起来,“放心他们虽然有些吵,但是他们很乖,一年只会出来一回。”
和畅:“……”
这么多……还会出来?百鬼夜行?!完全放心不下好嘛!
这还是狗血仙侠文吗?
“来了。”时迁松开手,朱笔自顾自地飘向山神殿前的那个坑洞,钻了进去。
“来……来什么玩意儿?”和畅用毯子将自己连头带脚地包起来,只露出来了一只眼睛,最后还跳到山神大人背后寻求庇护。
“胆子真小。”时迁嫌弃了一句,却也没有把她推开。
结果和畅没等来百鬼夜行,恰好等到了正午,烈日升到了最高点,温暖和煦的阳光终于照进了背阴山最低的地方。
坑洞里泥石开始滚动,一株嫩绿的芽破开了泥石探出了脑袋,很快在它的旁边便生出了第二株。
和畅好奇地想上前,被时迁一把拽了回来,“别乱跑,冒冒失失。”
“什么好东西看都不能看?”和畅小声嘀咕一句,很快她就明白了为什么。
当阳光完全落在嫩芽上时,两株幼苗飞速生长,仅仅几个呼吸时间,便向上窜高了许多,长出了粗壮的树干,那竟是两棵树。
同根偶生,很快便树干便粗壮得三人合抱都围不住了。枝繁叶茂,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正是和畅偷看到的那两棵树,只是这一次,它们不再飘到空中,而是深深扎进了泥土里。
淡淡的木质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这种味道和山神大人是一样的,有些苦涩孤寂,却十分厚重。
时迁见到树的那一刻,神色僵硬,肉眼可见地绷紧了。而后他还是缓缓走到树下,直到整个人被树影笼罩。
“这是扶桑树,同根偶生,一棵站在冥界,一棵站在阳光下,连通阴阳。”
和畅也走进树影里,才真正地感觉到它的高大,简直就像是从前置身于钢筋水泥的都市里,望着高大的摩天大楼。
幸亏当时没靠近,不然她就成了史上第一个被树吃掉的女主了。
“哦,他们都在这里。”时迁不怀好意地说道。
“在……这里?”和畅睁着重瞳四周望了望,没发现什么魂魄,还是觉得背脊生凉。
时迁恶劣地笑出声,而后招了招手,生辰帖排着队一张张飞到他手中,上面的朱砂齐齐亮了一瞬。与此同时,一棵树上的红果子齐齐晃动,跟着发出幽幽的红光。
那一瞬间,和畅觉得似乎听到了嘈杂喧闹的人声。
与其说是人声,更像是哭声,各种各样,大声的哭嚎悲恸,小声的呜咽抽泣,实在是……太多了。
她伸手捂住耳朵,却发现只是徒劳,那些哭声无孔不入,萦绕不散。
但还好没过多久,眼前便出现一簇火焰,所有的哭声才渐渐平息。
和畅的五感恢复正常,是山神大人正在点燃生辰帖。他点燃一张,那些灰烬向上飘到一颗颗的果子里,而后其中一颗幽暗的红光便会黯淡下去。
只不过并不是每一张生辰帖都能有此效果,更多的时候烧了也就只是烧了,没有带来任何变化。
“他们在果子里?”和畅震惊了,短暂地遗忘了那些莫名的哭声。
第39章
枝头摇摇晃晃的扶桑果渐渐静下来, 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下,它们很快就被盖上了一层雪。红色的胖果子顶着雪白的顶,像是憨态可掬的小雪人, 看着很可爱。
如果它们不是扶桑果的话。
“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死了之后, 都能够顺顺利利地从凡间去往冥界。总有各种意外,比如说仇恨或者眷恋。就像你在长安见到的林雨眠,走错一步,便可能永远失去轮回之路。”
时迁的嗓音淡淡的有些沉闷,像是在叙述一段往事,“他们都是弥留凡间不愿转世的孤魂野鬼,只好暂时寄生在扶桑树上, 成了一颗扶桑果。不入轮回, 没办法活着,也没办法真正地死去。”
和畅想起那几张幺儿的生辰帖,不由得有些难过。他们还那么小,究竟有什么原因不能入轮回?
“那现在黯淡了的那些, 是去往轮回了吗?”
“是啊, 总有些事情,可以靠……”
时迁偏头想了想,不太确定, “应该是时间吧, 那么长那么长的岁月, 能够抚平一些东西的。生辰帖会告诉她一切, 有人记得她,记住她曾来到这个世上。于是, 时间长了,她便告诉自己, 算了吧。”
和畅看着依旧挂满枝头的扶桑果,“可是,还有这么多啊?”
时迁点燃一张生辰帖,这一次又一颗扶桑果黯淡下去。
他的眼中带了显而易见的笑意,“岁月冗长,没有尽头,也许总有一天它们都会进入轮回。”
和畅眯着眼睛审视着他,这个样子的山神大人实在很不一样,内敛沉默,似乎背负着很沉重的一些东西。
按照正常套路,他不是应该说,凡人一天到晚耽于情爱,居然放弃轮回之路,果然愚蠢至极。
所以这位大佬,您为何突然崩人设?
和畅试探着问:“大人您不是背阴山山神吗?为什么要做这些……看起来像是阎罗帝君做的事?”
时迁伸手用力地捏了一下她的脸,冬天的小姑娘的脸本就被风吹得有些红,这下更是快熟了,心情莫名好了一些,“帝君大人给了我命线,所以我替他守门,顺便祭奠这些愚蠢的孤魂野鬼,有什么问题?”
哦。原来是给大佬打工的。
和畅放心了,“没问题,没意见,干得漂亮。”
说完,她打了个响指,一簇跳跃的金色火焰凭空冒出来,一次性点燃了数张生辰帖。
时迁瞠目结舌,“不用符咒?你是怎么控火的?”
“自从清水镇回来就会了,不过法力消耗很大,不能经常用。”
大约是解决了第二个副本,功德积攒出来,解锁了新的金手指,看来原女主是个火凤凰。
和畅刚发现的时候,兴奋地差点把山神殿给点了,然后被迫结结实实地睡了三天三夜。
不过更令人惊讶的是,被她点燃的生辰帖大约十张,灰烬飘向扶桑果,竟有六个亡灵入了轮回。
这成功率也是非常之高了。
时迁情不自禁地抓着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又是重瞳,又是金火。你真的是凡人?你还有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
“嘿嘿,我是个宝藏,越挖越多。”和畅笑嘻嘻道。
时迁:“……真是一点也不谦虚。”
他几乎能看到小侍女翘起来的尾巴。
和畅快速地打了几个响指,将剩下的生辰帖一并点燃,果然这次更多的扶桑果黯淡下去。她还格外留意了那几张幺儿,大多都重新入了轮回,不由得放下心来。
愿你们来生有名有姓,不求灿烂辉煌,但求平安喜乐。
时迁看着自己的双手沉默了片刻,才纳闷道:“究竟是因为生辰帖是你烧的才有这个效果,还是说……是因为我烧的,才会变成那样?”
哈?大人你在玩什么绕口令吗?
和畅很实诚,“没听懂。”
于是她便看到山神大人神色变幻莫测,明显很是纠结,张了张口又咽了回去。
“大人,你有什么话能直说吗?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即将发生什么事?”和畅现在非常有危机感。
时迁叹了口气:“……你说若是一个人曾经做错了事,可以被原谅吗?”
“那得看程度吧?”和畅蹙了蹙眉,这个问题有些难说。
“譬如小偷小摸,揍一顿教训教训也就罢了。可若是杀人放火,就算牢底坐穿,死去的人也没有办法回来了,谁又能代替他们去原谅呢?”
“竟是……这样的吗?”时迁忽然感觉一阵疲惫,倚在粗壮的树干上,缓缓坐下,“所以就算岁月无限漫长,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
完犊子,怎么就说错话了?!
“倒也未必,毕竟人不是单独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和畅指着最后一张化为灰烬的生辰帖,厚着脸皮抓耳挠腮地补救,“大人不就有我这个宝藏?万事万物都可能有转机呢?”
时迁捏了捏她的脸,沉闷地笑了笑,“厚如城墙。”
和畅把自己的脸从他手底下挣扎出来,眼珠子一转,摸出一把匕首。
先是刮掉了扶桑树的树皮,然后认真地开始刻字。
时迁感觉额角青筋忍不住跳了一下,“你在做什么?”
“刻名字。”和畅指着四个狗爬一样的字,上面是“时迁”,下面是“和畅”。
幸好他们两个的名字都很简单,不然可能更加惨不忍睹。
“我妈……我娘亲给我起名叫和畅,取意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惠风所过之处,天朗气清,万物生长吗?”时迁点点头,夸了一句,“好名字,不过你不是孤儿吗?”
和畅:“……”
不要在意细节可以吗?我在安慰你。
她指了指树上的两个名字,“大人你看扶桑树是不死不灭的,这样我们的名字也就永远放在一起,随着它一起不死不灭。有我陪着大人,惠风所过一切都会柳暗花明。”
至少大结局之前,咱们还是捆绑做任务攒功德比较好,女主光环也会顺便保佑你的。
和畅在心里补了一句。
时迁的拇指在四个字上缓缓拂过,胸腔里好像生出了点陌生的暖意,像是冬日的暖阳。
“话是说得很好听,可是你为什么要刻在扶桑树上?”
和畅理所当然,“因为它不死不灭啊,不是挺浪漫的吗?”
言情小说不都这么写吗?难道这招过时不吃香了?
问题是大人您老都不知道多少岁了,应该没资格嫌弃老套吧。
时迁:“……这不是一棵普通的树。”
“我知道,扶桑树嘛。”
“哦,它还是阎罗帝君的树。”
和畅:“?!”
直到夕阳西下,和畅默默地目送着扶桑树消失,依旧心惊胆战,“帝君人怎么样?他大方嘛?应该不会大半夜找我吧。”
时迁闷闷地笑起来,“谁知道呢?要不我下去给你问问?”
和畅:“……什么?下去?怎么下去?”
咱也不至于因为四个字这么想不开吧?
时迁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忽然觉得小侍女好像长高了许多。
“我去一趟冥界,你给我留在背阴山不许乱跑。”
原来是这意思……
和畅松了口气,随意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时迁勾了勾手指,一根命线缠绕在他的手指上,另一头在和畅的手腕上亮了一圈。
“好好练习符咒,我会看着你的。”
和畅:“……”
为什么她觉得这位大爷也有向“男妈妈”的发展趋势?
***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雪终于短暂地停了,背阴山又陷入了无边的昏暗中,殿前也没有了同根偶生的扶桑树。
那日山神大人说去一趟冥界,和畅还只当他去串个门向老板汇报工作,没想到一走就是三天。
平日里时迁在山神殿,大多时候也不说话,勉强算个会呼吸的漂亮摆件。没想到他走了三天,山神殿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居然寂静地可怕。
也不知道时迁是怎么在这鬼地方住上百年的。和畅在心里嘀咕。
“早知道应该问问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和畅百无聊赖地将手头那本编造离奇又狗血的小说扔在一边,“还天道赋予神位的帝君呢,正事不干,一天到晚和青耕虐身虐心。这还不如我自己写的呢。”
这头她刚嘀咕完,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在这样空无一人的背阴山,堪称诡异。
于是和畅蹿回了殿内,准备关门。
一柄熟悉的黑色重剑从天而降,砸到她面前。
扎着高马尾的少女从天而降,一把按住她关闭殿门的手,“和畅!跟我走,师兄出事了。”
和畅二话不说,更加用力关门,“顾其果咱俩不熟,我不信。”
“你!枉费师兄养你一场,如今他有危险你居然连见都不愿意见他嘛?”
和畅非常冷静,“第一,师兄出事了,你应该找师尊,而不是来背阴山舍近求远。第二,我不是大夫,你找我也没用。”
“要不是只有你能解决,你以为我很稀罕找你?!”顾其果气急踹了一脚殿门,“师兄练剑走火入魔,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殿门从内被打开,和畅抓着她的手,“我们快走!”
第40章
直到两人来到了龟山山脚, 顾其果看着身边的前师妹还有些难以置信,“真要跟我回去?”
和畅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又成了一只白球团子, 露出来的一张小脸上满是焦急, “我都跟你到山脚了,你是觉得我还会半路逃跑不成?”
“也是,反正都到家门口了,也跑不了了。”顾其果说罢,整个人的气息都萎靡下去。
原本的干干净净的紫衣洇出血渍,就连露在外面的手腕脚腕上也满是伤口,流血不止。
和畅吓了一跳, 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你这是怎么了?”
顾其果:“澈之走火入魔,压不住剑气,伤人伤己。”
“那你之前……?”
顾其果甩了下马尾,颇为得意, “你最近变了许多, 万一你不愿意来呢?”
和畅:“……”
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顾其果看她变幻的神色,便知道她的心思,拦住她, “不过你怎么就突然同意来了?没耍什么心眼吧?”
“你们凡人真能颠倒黑白。求着我来的是你, 现在怀疑我的也是你。”和畅被她气笑了, 漆黑的眼眸向上一划, 眼神如刀,这一刻她都没有发现, 自己有多么像时迁。
“要不是顾大哥,你当我会来?你若再不带路, 我就回去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顾其果重新提起一口气,刚走两步又回过头,“为何要带路?你从小是澈之养大的,还能找不到地方?”
就你机智。
和畅翻了个白眼,“我看你也不急,看来顾大哥没事,我回去了。”
“哎!不许走!”顾其果一手拽住她,另一只手拿着天机派的传承玉佩一划。
于是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如同一副山水画被划开,几栋古朴的小楼出现在眼前,造型很是奇特,如同飞鸟。
和畅下意识走近几步,尤其是正中间的那栋,门口竟还蹲着一只六耳猕猴,特定的位置都贴了符咒,隐隐有法力流转。
只是看多了厚重庄严的壮阔山神殿,这就有些不够看了。
“哎?你往哪走呢?”顾其果一个没留神没拽住,没好气道,“你心里果然还是只有师尊,这种时候心里记挂的还是师尊。”
“师尊在那里?”和畅指着中间那栋楼。
“你在装什么?从前一天十二个时辰,你有十个时辰都往那里跑。”顾其果哼了一声,“你若不是被夺舍了,怎么可能不记得?”
和畅莫名心虚,“我这不是奇怪,爱徒走火入魔,沈掌门怎么无动于衷?”
原本还一脸担忧的顾其果,闻言更加气愤,“还不是因为背阴山的山神!也不知他说了什么鬼话,师尊回来之后便开始闭死关,要修真正的无情道。”
和畅不解,“原来不就是无情道吗?”
“装的这么像?不会真是夺舍了吧?”顾其果凑到她跟前细细打量。
和畅:“……你爱说不说!”
顾其果又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我们天机派祖训不上山,与背阴山向来没有交集。所以那位大人不会有什么能做出什么傀儡之类的法术吧?”
“说着不上山,我看你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犹豫。沈掌门见了山神大人,也是该出剑便出剑。”和畅毫不留情地给她一个一个数落,“可见祖训都是拿来打破的。”
顾其果磨了一下牙,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挑动她的怒火,“天机派三百年前没落之后,丢失众多剑谱,其中便有无情剑。师尊为了撑起天机派,才以稚龄入无情道。残缺的无情剑总有弊端,如今要重修无情剑,那就是将从前的修为废除,重头再来。这些你都不知道?”
那还真是不知道。
和畅正有些心虚地编不出理由来搪塞,不过原著好像没有这一段,男主是真的对女主藏了隐秘的不舍的心思。
怎么眼下舍得牺牲这么大?难道是为了断绝她这个心上人?
还真是……欲盖弥彰。
正在这时,一道略显压抑的低喝忽然从旁边的小楼传出来。
“糟了!”顾其果一把将走错道的和畅推进了隔壁的楼。
这小楼原本并没有太多的摆设,却依旧满地狼藉,破烂不堪,已经不能住人了。
顾澈之就倒在这样的一片废墟之中,双眼紧紧地闭着,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嘴里下意识地念叨着什么。
“顾大哥!”和畅心中焦急。
“等等!先不要靠近。”顾其果拦着她,“你看清楚。澈之现在根本无法控制他的剑气。”
和畅这才发现他虽然双眼紧闭,却更像是在挣扎。周身一股凌厉霸道的剑气环绕,在他身下连坚硬的黑岩都深深凹陷下去,被碾成了粉碎。
“连靠近都不行,那你叫我来做什么?”和畅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顾其果有些羞愧,“没办法,澈之需要你。若是置之不理,他会……”
尽管顾澈之几乎陷入半昏迷的境地,凌乱的剑气甚至将自己伤得遍体鳞伤,但是他嘴里一直在念叨着和畅的名字。
“会堕入妖魔道……”和畅蹙着眉头,接上了她的话。
原来这就是走火入魔,偏执而疯狂,伤人先伤己。为什么不论她怎么跑,原著情节还是不可避免?
原女主在清水镇看清心中所爱之后,彻底和男配师兄摊牌。
结果师兄不愧是狗血文反派,脑回路清奇地变成了因为师尊,所以你不爱我。
为什么因为选择师尊?
因为师尊半步真神,师妹就是喜欢更强的,所以我要变强?
唯一不变的还是走火入魔。
要怎么变强?
答:修炼。别人修十天,他就二十天。别人二十天,他就三十天。
于是内卷狂人顾澈之成功把自己卷到走火入魔,最后堕入妖魔道,化身大反派,准备开启女主BE的序幕。
如今她手握剧本,折腾了一圈,到头来这个契机变成了她叛出师门。
明明没有拖泥带水,在长安便前因后果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甚至为了不刺激他,还喊着“顾大哥”。
被嫉恨的对象居然就变成了背阴山山神——这他娘的上哪说理去?
“你既然知道,快想想办法呀!”顾其果神色焦急。
“我的法力比你还弱,你都靠近不了,我更加没有办法。”和畅同样焦躁不安,反派说黑化就黑化,但她可不想BE啊!
“可你是背阴山山神的人,那个人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他就没有给你什么保命的符咒或者神器丹药什么的?!快想想办法!”
和畅嘴角抽了抽,“……所以你其实也不是真的需要我,你就是赌一把山神大人。”
“也……也不全是。”顾其果有些羞愧,偏过头却发现身边的那颗白球团子正在细细簌簌地抖动,“你在做什么?”
和畅拢在狐裘中的双手忙活了一阵,将身上剩下的五张守护符都贴在身上,连狐裘上都贴了几张。
最后轻轻摩挲着右手手腕的金镯子,像是吃了颗定心丸——这是时迁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既然你对我家山神大人抱有这样大的期待我也不能让你失望,否则倒真显得我们背阴山如天机派一般无用了。”
“我们背阴山?你们天机派?”顾其果讥讽道,“天机派养了你十几年,你变得倒是快。”
和畅完全没有和她掰扯,因为她根本没听到。
于是顾其果的羞愧成了恼羞成怒,前师妹为何突然这么能挑动她的怒火?!
先是狐裘袍子上的守护符碎了,和畅脚步一顿,闭了闭眼等那阵心悸过去。然后继续向前走,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狐裘外袍上的守护符全部碎了个干净。
她呼出一口长气,看来有些东西经历多了就麻木了。
和畅越走越快,任凭剑气将狐裘外袍撕裂,她穿着一身单衣,满脸冷汗却也没有停下。
“顾大哥?”和畅慢慢蹲下身去,“我是和畅,你还记得我吗?”
顾澈之听到熟悉的声音本能地抬起头,“和畅?”
“对,惠风和畅,天朗气清的和畅,我是你的小师妹。”和畅一边轻声说着,一边缓缓地伸手摸过去按住他。
“和畅?小师妹?”大约是这个名字太过熟悉,顾澈之本能地没有挣扎,任她按住了他的手,夺下了那柄黑色重剑。
有惊无险。看来还不算无可救药。
和畅刚提着的心还没落回肚子里,便听到身前的人一声不甘的怒喝,“可是小师妹走了!她叛出师门了,她不要我这个师兄了!”
地上的重剑猛地跳起,剑刃泛着寒光刺向她。
守护符已经用完,距离太近避无可避,这一刻和畅深刻地感觉到了绝望。没想到下一秒,右手手腕上猛地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红光,如铜墙铁壁挡在她的面前。
“哐当”一声巨响,重剑被弹了回去,砸落在地。
“不愧是背阴山山神。”顾其果喃喃道。
和畅心有余悸,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顾澈之被命线的剩余的法力震荡得晕了过去。
她试探着伸出脚尖踢了踢,“顾大哥?顾澈之?”
顾其果一瘸一拐地扑上前,探了探脉,“没事了,他暂时晕过去了。”
“接下来怎么办?你们天机派就没有什么针对走火入魔的方法?”和畅问。
“原本是有的。天机派的守护神兽玄龟褪下的龟甲,可以压下心火。”
“太好了,快拿来。”和畅一伸手。
“龟甲只有炼制成药引才能用,眼下根本用不了。方才不是跟你说了,师尊正在闭关。神兽的龟甲单凭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炼化。”顾其果咬着唇,难得有些脆弱。
若是她没有记错,按照设定,这神兽血脉不纯,所以到大结局也留在凡界。
“我可以。”
和畅笑着打了个响指,一簇金火在指尖跳跃,纯血凤凰嫡系后裔的金火对玄龟龟甲,应该绰绰有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