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景曜,雁回崖的雪粒子刮在脸上时,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宰了楚厌辞。
这女人是龙骧卫的尖刀,十五岁就踏平我听风楼西南三大据点,七名千户死在她手里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握着剑刺穿她右肋时,分明看见她护心镜碎成两半,却还能旋动刀柄往我肩窝再送半寸。
那股狠劲,比崖底的冰棱还扎人。
炸药炸响的瞬间,我看见她在空中挣扎,眼底还是那股“同归于尽也拉你垫背”的狠戾。
我想,也好,死在这女人手里,也不算冤。可再睁眼,鼻尖飘着甜腻的熏香,镜里是张面白无须的书生脸。
里间床上躺着个娇弱女子,我摸向袖中剪刀时,手都没抖。
楚厌辞要是真附在这身子里,正好趁她虚弱送她再死一次。可当水杯下坠,她手腕翻折稳稳接住的瞬间,我心头一凛,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房间里的打斗比雁回崖还憋屈。
这书生身子弱得像纸,我挥剪刀都嫌费劲,她更惨,翻个身都能脱力。可她肘击我胸口时的力道,抓我手腕时的狠劲,还是那个楚厌辞。
我盯着她渗血的脖颈,剪刀刃都贴上去了,却突然想起她刚才接水杯时,指尖被烫得泛红,却一声没吭。
端亲王的人来敲门时,我第一次和这死对头达成停战。
她靠在门框上分析局势,发丝垂在颊边,竟比龙骧卫铠甲上的寒光柔和些。
我故意说“你是苏氏,我是林文轩”,看她炸毛却不得不忍的模样,竟觉得比砍她一刀还解气。
鸿门宴上的戏码,是我这辈子演得最累的一场。
她往我怀里靠时,胳膊肘狠狠撞我腰软肉,我攥着她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她掌心,嘴上却要喊着“夫人别怕”。
可当端亲王提起“楚厌辞戾气太重”,我看见她握杯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这女人,也会在意外人的议论?
真正慌神,是在大殿上那支箭射向她时。
我根本没多想,转身就扑过去。利箭擦着胳膊划过,血珠溅在她襦裙上,她拽着我后退时,指尖都在抖。
那刻我才惊觉,我怕的不是死,是这女人真的栽在端亲王手里。
破庙里,我抓起碎石砸向士兵时,余光瞥见她攥紧了短匕,眼底满是急色。
我故意往反方向跑,听见她手下按住她的声音,心里竟有些发甜。被按在地上时,我往破庙瞥了一眼,看见她缩在乞丐堆里,眼神复杂,原来这冷硬的女人,也会担心我。
刑架上的六日,我咬着牙不吭声,不是怕疼,是怕她听见我哼唧,真的不管不顾冲出来。
每次昏过去前,我都能看见茶馆二楼的影子,她攥着窗沿,像只蓄势待发的小兽。
第七日暴雨里,我听见她喊我名字,声音穿透雨幕,带着哭腔。
她也是在乎我的。
我挣开绳索喊“为夫还没死呢”,其实是怕她真的哭。
她扑过来时,浑身是伤,却比任何时候都耀眼。背靠背作战时,我把毒针塞给她,闻到她发间的熏香,突然觉得雁回崖的死,值了。
抱着她在街头时,我问出那句“要不要做真夫妻”,手心全是汗。
她红着脸“嗯”了一声,我笑得像个傻子。原来从相杀到生死相依,不过是从“想宰了她”,变成“想护着她”罢了。
我一直都在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