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在乞丐堆里扫过,一名士兵的刀鞘擦过皇帝蜷缩的膝盖,皇帝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千钧一发之际,景曜突然拾起一把碎石,猛地起身,精准砸向最靠前那名士兵的太阳穴。士兵闷哼一声倒地,周围官兵瞬间警觉,纷纷举刀围拢。
“大胆!”
领头的队长怒喝,可看清景曜的脸时,愣了一瞬,随机立马认出面前的人是画像上的林文轩。他当即高声喊道:“是林文轩!抓活的!王爷要他问话!”景曜借官兵愣神的间隙,又踹倒一人,故意往破庙反方向狂奔,引着追兵远离藏身之处。
楚厌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景曜引开追兵的背影,心头又酸又气。
这个蠢货,每次都自作主张!
可视线触及他胳膊上未愈的刀伤被动作牵扯,渗出血迹,担忧又像潮水般将怒意淹没。她被身旁的手下死死按住,耳边响起手下的声音:“别出声!他是故意引开他们的,我们不能白费他的心思!”
景曜赤手空拳,终究难敌数十名持械官兵。
他被两名士兵死死按在地上,挣扎间抬头往破庙方向瞥了一眼。确认没人跟出来,才松了口气。
“放开我!我要见端亲王!”他高声喊着,被官兵粗暴地拖拽远去,楚厌辞躲在乞丐堆里,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雨幕,抬手抹去眼角混着污泥的湿意。
接下来的六日,是楚厌辞最难熬的时光。端亲王将景曜绑在城中心的刑架上,每日鞭笞拷打,甚至故意让士兵抬着刑具在街巷游走,高声吆喝:“楚厌辞,再不交出反贼,这林文轩就日日受此酷刑!”
楚厌辞躲在茶馆二楼,看着景曜被鞭打得血肉模糊,却始终咬着牙不吭一声。
有一次,一名士兵用烧红的烙铁凑近他胸口,她几乎要冲破窗户,却被身旁的龙骧卫亲信死死按住:“楚大人!再等一日,西北援军就到了!陛下不能有事!”
她攥着窗沿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只能眼睁睁看着景曜昏死过去,又被冷水浇醒。
那些日子,她总想起雁回崖上两人同归于尽的瞬间,想起府中他笨拙揽住她腰的模样,想起宴席上他替她挡箭时的背影。
原来挂念是会习惯的,自己竟然习惯了担心景曜。
第七日,天空阴沉得可怕,正午时分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冲刷着刑架上的血迹,也模糊了街巷上围观者的视线。楚厌辞站在破庙门口,远远望见景曜趴在刑架上,一动不动,仿佛早已没了气息。
暴雨砸在脸上,冰凉刺骨,记忆突然翻涌。
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她从街上回家,就看到自己的父母躺在院子里,雨水混着血水在地上蜿蜒。那时她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再不为任何人落泪,可此刻看着刑架上那道奄奄一息的身影,心脏像是被生生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照顾好陛下。”
楚厌辞将皇帝托付给两名亲信,抽出腰间短匕,抹去脸上的污泥。她一步步走出破庙,雨水将她的衣衫淋透,却浇不灭眼底的烈焰。
“楚厌辞现身了!”
刑场周围的士兵立刻围拢过来,端亲王坐在高台的伞下,悠哉地喝着茶,见她单枪匹马走来,嗤笑出声:“楚指挥使倒是情深义重,为了一个男人,竟甘愿自投罗网?”
楚厌辞不答,短匕出鞘,寒光闪过,已放倒两名上前的士兵。
“景曜!”
她一边打斗一边呼喊,声音穿透雨幕,“我来了!你给我撑住!”
此刻,楚厌辞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他捂嘴时掌心的温度,他装宠溺时僵硬的动作,他替她挡箭时急促的呼吸,他引开追兵时回头的那一眼……这些细碎的片段交织在一起,化作支撑她的力量。
她浑身被砍伤数处,鲜血混着雨水流淌,却依旧步步紧逼高台,嘴里反复喊着他的名字。
“不自量力!”
端亲王摔碎茶杯,“给我杀了她!”
数柄长枪同时刺向楚厌辞,她避无可避,被一杆长枪挑中肩头,整个人腾空而起,又重重摔在泥泞中。她挣扎着抬头,看向刑架,泪水终于混着雨水滑落。
他还是一动不动,难道真的……
“哭什么?为夫还没死呢。”
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声音穿透雨幕,刑架上的人缓缓抬起头,染血的发丝贴在脸上,嘴角竟还带着惯有的桀骜笑意。
他不知何时挣开了手腕的绳索,用尽最后力气将刑架上的铁链砸向围拢的士兵,“谁准你们动我的人?”
“景曜!”
楚厌辞喜极而泣,猛地翻身站起,短匕直刺向最近的士兵。景曜从刑架上坠落,踉跄着扶住她,两人背靠背站在雨中,虽浑身是伤,眼神却亮得惊人。
“撑住。”
景曜将一枚毒针塞进她手中,“援军快到了。”
他们并肩作战,抵挡着潮水般的士兵,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决绝。就在楚厌辞力气耗尽,即将被刀砍中时,远处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西北援军到了!城门被破了!”
城门方向火光冲天,西北节度使亲自率军攻破城门,士兵们潮水般涌入,瞬间扭转战局。端亲王脸色惨白,转身想逃,却被几名渴望军功的士兵围住,乱刀砍死,身首异处。
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楚厌辞靠在景曜怀里,看着端亲王的尸体被拖走,终于松了口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三个月后,朝堂恢复秩序。
皇帝论功行赏,擢升楚厌辞为龙骧卫都指挥使,又下旨将听风楼纳入朝堂编制,由景曜担任楼主,两大组织相互监督,共同辅佐朝政。
这日,京城街头却上演着一场热闹的追逐。一名窃贼抱着赃物狂奔,身后楚厌辞和景曜紧追不舍。
“楚厌辞,你慢着点!”景曜在后面喊,“小心摔了!”
“要你管!”
楚厌辞回头瞪他,却没注意窃贼回头扔来一枚飞镖。她慌忙躲闪,脚下一滑,扭伤了脚踝,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
下一瞬,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熏香萦绕鼻尖。景曜抱着她,低头调侃:“说你两句就急,故意扭脚想让我抱?”
“胡说!”
楚厌辞恼羞成怒,挣扎着想下来,“是这具身子太瘦弱了!换我以前的身手,早抓住那贼了!”
景曜却收紧手臂,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楚厌辞,别闹。我问你,这林文轩和苏氏的身份,要不要继续用下去?”
楚厌辞一愣,抬头看向他。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脸上,褪去了往日的桀骜,多了几分认真。
“我是说......”
景曜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放轻,“要不要和我继续做夫妻?不是装的,是真的。”
楚厌辞的脸颊瞬间泛红,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远处,被抓住的窃贼还在哭闹,街上行人来来往往,阳光正好。她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轻轻“嗯”了一声。
景曜猛地笑起来,抱着她转身就走:“那回家!我让厨房炖你最爱喝的排骨汤,补补你这‘瘦弱’的身子。”
“景曜!你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不放,我娘子我乐意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