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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方便面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邀请共浴


    晚上, 赵商容得知王摇霜回来了,她晃到后院进了王摇霜的房间,问九陌:“王妃回来了, 为何不向孤禀报?”


    九陌小心翼翼地瞄了自家主子一眼。


    赵商容自然也注意到了神色有异的王摇霜。


    只见王摇霜换下了出门时穿的行衣,换上了居家的便衣, 正坐在案后写着字, 即便看到她来了, 也未起身相迎。这与王摇霜以往的行事风格十分不一致, 在她看来,自然是十分反常。


    王摇霜闻言,放下了毛笔, 徐徐起身,不紧不慢地行了一礼:“妾身归来时, 见大王正在忙, 便没有让人惊动大王,还请大王恕罪!”


    赵商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须臾, 她听出了王摇霜的那句“大王正在忙”所蕴藏的深意,道:“我本打算陪你一块儿回王家的,可你不让,我又没事做, 就只能继续练琵琶了。”


    王摇霜面带微笑,笑而不语。


    九陌欲言又止:大王您那是练琵琶吗?您是在精神折磨别人吧?


    王摇霜问:“不知大王这么晚了过来, 所为何事呢?”


    “与你一块儿用膳啊!”赵商容让人将晚膳送上来,道,“我听说王府里很多事都是你亲自处理的, 显然, 你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王摇霜呼吸一滞, 大王这是在警告她,手别伸过界?


    亦或是大王察觉到了身边的女使有她的人,所以……


    赵商容叹气:“我说过,王府里的人你随意调用,很多事情你又何必亲力亲为,让自己受累?把事情交给他们去处理就行了,明明身子虚弱,却总是逞能,所以上次才会晕过去。于是我决定,以后一日三餐,我都过来陪你吃,我得看着你好好吃饭。”


    王摇霜所有的思绪瞬间凝滞,心情犹如乘坐小舟在激流中上上下下起伏不定。


    她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又有些恼大王总是在无意识中挑动她敏感的神经……尽管这些都并非大王的错。


    “妾身都有好好用膳的。”王摇霜小声辩驳。


    赵商容当没听到,指着案桌道:“以后只有孤与王妃用膳时,分食没问题,但不要分桌了,孤与王妃一块儿坐!”


    布菜的婢女们面面相觑,齐声应道:“喏。”


    大王行事不拘一格,再次刷新了王摇霜对她的认知。不,应该说,王摇霜对她又多了一分了解。


    吃饭的时候,王摇霜准备跟大王提一提晓霜毛遂自荐要当侍读的事,可转念一想,这件事不管是晓霜还是王家,都打算低调处理,以大王那没什么心眼的性子,指不定会被陈长史套话,从而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赵商容见王摇霜停箸,问:“王妃怎么不吃?”


    王摇霜看着大王,忽然福至心灵,将她才跟王家人说过的宣文君和娄逞的故事告诉了大王,末了,问:“大王对女子读书授课有何看法?”


    只见赵商容两眼放光:“娄逞真牛人也,她还在世吗?我要找她教我下棋!”


    王摇霜:“……”


    她摇头:“她的身份暴露后,郇玄念她以往的政绩,没有以欺君之罪处死,而是将其罢官,之后她便销声匿迹了。有人认为她已经孤苦无依地死了,也有人认为她只是隐居山林,还有人认为她嫁了人。若她还在世,想来如今也年过半百了。”


    赵商容惋惜,这跟花木兰一样,简直是女扮男装为官的鼻祖呀!


    突然,她想起王摇霜的问题,道:“我没什么看法。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有资格读书。知识无性别,只要是学问高明者,那都有资格收生徒、授课。不过就这个世道而言,我会更加佩服能走出这一步的女性。”


    王摇霜莞尔。


    真是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呀!


    “如果给大王授课的是女子也没关系吗?”


    赵商容心想,前世给她授课的老师大部分都是女性,这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呢?


    她无所谓地道:“没关系啊,反正不管是谁给我授课,知识都只会从我的大脑中飘过而不留一丝痕迹。”


    王摇霜:“……”


    能把不学无术描述得这么清新脱俗,真不愧是大王。


    确认大王不会因为身边的侍读是女子而予以阻拦后,王摇霜便不再替妹妹晓霜操心了。


    待用完晚膳,王摇霜本想继续挑灯处理内务,忽然想起大王的话,只好罢休,让九陌去给她准备药浴。


    又道:“去百戏馆看看那名叫枕月的女乐歇息了没有,若是没有,便将她带来吧!”


    “喏。”


    百戏馆中。


    枕月抱着她的琵琶,细心地擦拭、调整四弦。


    周围的女乐正叽叽喳喳地聊着天,不知是谁提到了枕月前几日被罚跪一事,气氛瞬间凝固。


    有人凑到枕月身边,问她:“今日,没什么事吧?”


    枕月刚想说她没什么事有事的是她的琵琶,门外便响起百戏馆的主事女使的声音:“枕月,王妃要见你,你准备一下。”


    枕月的手一抖,刚调好的弦又紧绷了许多。


    周围的女乐也都屏气凝神,一脸担忧地看着枕月……枕月这回只怕是要栽在王妃的手里了。


    枕月慢吞吞地放下琵琶,从她好不容易积攒的钱里拿出一串铜钱出门,一看到女使,便将铜钱塞到女使的手中,问道:“姐姐,王妃见奴做甚呢?”


    女使掂了掂手中的铜钱,道:“谁敢打听王妃的事呢?不过是九陌女使亲自来的。”


    枕月分辨不出自己此去到底是凶是吉,只能忐忑地回屋抱着琵琶去见王妃了。


    同馆的女乐都有些担忧,毕竟王妃前几日刚去捉奸,还罚跪了枕月。今日大王趁王妃不在又召见了枕月,听说王妃回来知道此事后很是生气呢!


    只怕枕月此去是凶多吉少呀!


    这时,她们看到碧河路过,顿时感觉枕月有救了。


    她们将碧河喊住,热情洋溢地道:“碧河女使,好巧呀!”


    碧河:“……”


    从前她是王府里最低调的浣衣婢女,自然王妃将她调到身边帮忙处理内务之后,她这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不过她依旧不习惯这群人对她这么热情,既显得她们趋炎附势,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此刻是一块肉。


    “何事?”她冷淡地问。


    “没什么,我们就是想请女使帮个忙。王妃身边的九陌女使方才过来带走了枕月,我们不知道原因,就想知道,是不是枕月哪里惹怒了王妃?”


    碧河十分无语:“枕月是谁?不认识,不知道。”


    突然,她顿了下,似乎想起了枕月是谁。


    “大王今日又召见枕月了?”她问。


    女乐们急忙点头。


    “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碧河觉得,论靠谱程度肯定是王妃比较靠谱,所以与其担心枕月被王妃召见,还不如担心她被大王召见。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想了想,抱着一沓账册去了王摇霜那儿。


    门外的九陌见是她,笑问:“碧河姐姐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碧河道:“这些都是我勾覆的账册,不知王妃是否急着要查阅,便先送过来了。”


    九陌接过来,道:“王妃在沐浴呢,先放着吧!大王今日才说了,不许王妃太操劳,所以这些账册,王妃估计明日才会过目了。”


    碧河道:“没关系,我只是做好了我该做的事情。”


    这时,王摇霜更好衣走了出来,她从九陌那儿知晓了碧河这么晚还过来的原因,目露赞赏:真不愧是前世能帮颍川王将王府的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这办事能力和处事风格真是雷厉风行呀!


    枕月跟在王妃的身后出来,王摇霜扭头对她说:“你先回去吧!”


    “喏!”


    枕月如蒙大赦。


    碧河也道:“听闻大王下令不许王妃操劳,婢子不敢违反大王的命令,先行回去自查一下这些账册是否还有缺漏之处,明日再交予王妃查阅。”


    王摇霜没有拦她。


    看着碧河与枕月离去的背影,王摇霜回过味来了,问九陌:“碧河真的是来送账册的?”


    九陌“啊”了声:“不然还能来干嘛?”


    王摇霜:“……”


    “罢了。”反正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另一边。


    碧河抱着账册一言不发地走在迂回的廊庑下,枕月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碧河回头:“这不是回百戏馆的路,你跟着我做什么?”


    枕月有点小紧张:“我想向女使道谢。”


    “谢我什么?”


    “那日我被罚跪,是女使帮我在大王面前说话的吧?谢谢你!”


    碧河道:“我没替你求过情。”


    她没求情,不过只是在大王面前提了一嘴,问大王要如何处置琵琶女乐。


    大王反问:“为何要处置她?哦,她当了一下午模特,还教了孤琵琶,想来也挺累的,就给她加点工钱吧,按次计算。以美术模特和声乐课的课程费用来计算,一次是五百钱……”


    “……”


    月光下,枕月露出了一个羞赧的笑容,道:“总之,谢谢碧河女使!”


    碧河没搭腔。


    过了会儿,才明知故问:“你怎么会在王妃这儿?”


    说到这儿,枕月便重重地吐了口气,道:“是王妃召我过去的,我本以为……”


    她顿了下,改口道,“本以为王妃想听琵琶曲,但王妃只是想和我闲聊几句。”


    她这语气生硬,借口稍显拙劣,碧河一眼便看穿她撒谎了。


    不过碧河没有刨根问底,而是罕有地给了她一个忠告:“大王的床不是那么好爬的。比起相方设法地成为大王的妾室,还不如想办法成为大王的琵琶女夫子更容易出头。”


    她说完,枕月久久未言。她以为枕月至少会否认,没想到枕月有些不甘心地道:“可是大王夸我长得美,还说我弹奏的琵琶很好听。”


    碧河冷漠地看着她:“宫里多少容貌出色、才华横溢、仪态万千的女人都曾得到过先帝的夸奖,然而……”


    那些未尽之言,相信枕月能有所领悟。


    枕月确实听懂了碧河的警告,不说宫中的那些妃嫔美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用离她们最近的例子——云太妃来举例,云太妃当年就是因为被仍未登基的先帝后院那群女人设计才会小产,继而得了失心疯。


    云太妃那等出身尚且难逃别人的暗害,更别说她这种出身卑贱的奴婢了。


    所以,若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便千万不要轻易尝试后宅或后宫争宠。


    枕月凄然笑道:“可我没想过要跟王妃争宠。我只是一个罪奴出身的奴婢,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和野心想要去取代身份尊贵的王妃,我只是……”


    她有不得不向上爬的理由,只有获得大王的宠爱,成为大王的姬妾,才能离她想做的事情更近一步。


    碧河漠然地离开:“不必与我说。”


    枕月失魂落魄地回到百戏馆,女乐们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纷纷松了口气,也有了调笑的心情:“没想到碧河女使是个面冷心热的,可惜丑了些,不然我都想与她对食了。”


    “呸,如今碧河女使未必看得上你。”


    枕月听到她们拿碧河的容貌来打趣,心里不是很舒服:“你们怎么忽然提到了碧河女使?”


    女乐们诧异地问:“不是碧河女使将你从王妃那儿‘解救’回来的吗?”


    枕月突然明白了碧河在王妃那儿时的矛盾行为,她心头一热,准备去找碧河。


    女乐们拦下她:“很快便宵禁了,你去哪儿?”


    宵禁不仅是城坊之间关门落锁,王府内也会有相应的宵禁制度,一来是防止刺客刺杀主子,二来是防止下人走动、淫|乱后院。


    枕月没胆量违反宵禁制度,只能压下去找碧河的念头。


    ——


    王府的主人,大王赵商容并不知道夜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去找王妃一块儿吃早餐时才知晓王妃昨夜见了枕月。


    赵商容问:“王妃也想学琵琶吗?”


    王摇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轻摇头否认:“妾身那日匆匆一瞥,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传闻中的美人儿呢,所以昨夜召她来伺候妾身沐浴。还别说,那真是个绝美的人儿,难怪大王如此怜爱她。”


    “噗——”赵商容双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大,“你、你们?!”


    她有些生气,“孤都没同王妃樱花落海洋沐浴过,王妃居然——”先找别人?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的她急忙止住了话语。


    王摇霜低头忍笑,须臾,才一脸体贴地问:“那大王要同妾身一起沐浴吗?”


    作者有话说:


    王妃:妾身可以同大王一块儿沐浴,大王敢吗?


    大王:……


    ——


    碧河跟枕月算是一对副CP,跟前世的伏笔有关,不过戏份不会很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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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占有欲


    这、这么刺激的吗?


    赵商容心猿意马, 如果不是身上还套着一件马甲,她估计就没什么节操地答应了。


    她错开眼:“咳,孤……不是这种人。”


    王摇霜噗嗤一声掩嘴偷笑了。


    听到那松快, 如夏日微风从屋檐拂过,轻晃了占风铎, 发出的悦耳舒适的笑声, 赵商容立马反应过来她这是被王摇霜耍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她其实并不是真这么下流。


    赵商容有些怏怏不乐地道:“王妃你这样是很容易被教做人的。”


    王摇霜察觉到大王有一丝恼意, 忙收敛笑容,让自己不再那么放肆,以免触动大王的底线。


    “被教做人是何意?”


    “……就是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


    “若是为人处世的道理, 父母自会从小教起,这是父母的责任, 旁人怎么会这么无礼?”


    赵商容:“……”


    她跟王妃之间, 隔的不是一个时代,而是一千六百年和一条网络。


    想着想着, 她也被挑起了笑意,先是一声轻笑,随后便是酣畅淋漓的畅笑。


    王摇霜和婢女们都被她突然的大笑给吓得心跳都漏了半拍,王摇霜的手甚至还抖了抖。


    无他, 前世颍川王也曾这般肆意地笑过。不过与颍川王那抑制不住疯狂森冷之意的笑声相比,大王的笑声则纯粹多了。


    突然, 赵商容止住了笑声,眼眸深邃地盯着王摇霜,眼神突然迸出一丝势在必得的占有之意。


    “王妃这般, 孤着实舍不得将你让给别人, 尤其是无法专情、全心全意地对待你的人。”


    虽然赵商容此前在与王摇霜相处的过程中, 便已不再将其当成男主的后宫人选,而是一个拥有独立的自我、完整身份的女人来看待了,但她会尊重王摇霜的选择。


    刚才忽然想到,以王摇霜这娇弱的身体、敏感的心思,还有不懂变通又偶尔放肆的性子,如何能在那凶险诡谲的后宫中生存下去?


    所以她决定了,即便王摇霜不会选择她,她也不会让别人轻贱王摇霜。


    她比别人多了一个优势,那就是王摇霜现在是她明媒正娶的王妃,除非她的身份暴露,否则,便是皇帝也休想将王摇霜从她这儿夺走。


    不过,除了要防着皇帝的巧取豪夺,也得给王摇霜上上课,拔高一下γιんυā她挑对象时的标准。


    大王这番霸道而意味深长的话将王摇霜镇住了,好似流向心脏的血液突然静止了流动,下一刻便疯狂涌入,致使心跳迅速提高,让她呼吸陡然变得急促。


    紧接着,不安的情绪悄然扎进心底,王摇霜的目光执着地锁住大王,问:“将妾身让给别人是何意?”


    摇扇吹出的风将王摇霜盘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拂落了一绺,赵商容抬手将其挽至她的耳后,指尖顺着耳郭、下颌划过,停到下巴处,轻轻抬起。


    一声婉转长叹:“王妃长得如此好看,还知书识礼、端庄优雅、落落大方,言语间风趣幽默,有了你,心间都不再有四季,一年十二个月,都只剩春季……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产生了想将这般美好的你给据为己有。所以,肯定会有不少人觊觎着你,孤可不得防着点他们?”


    王摇霜自重生以来,还未试过心绪被搅得如此天翻地覆。


    就像所撑的小船遇到激流,骤然间坠入了河流,而河里都是那不讲道理和不顾死活的情意。


    她有些无措,不知是要继续在这爱河中沉溺还是挣扎。


    突然,赵商容问她:“王妃,孤这段台词背得如何?”


    王摇霜:“?”


    她茫然地看着大王。


    大王却一脸严肃地跟她说:“我决定以后要常与你说这类甜言蜜语,如此,以后别人再与你说时,你便不会这么容易动心,然后傻乎乎地就被骗走了真心!”


    王摇霜好像明白了大王的意思,也接收到了大王的“善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次产生了滔天的怒火,想狠狠地给大王一巴掌。


    “大王莫不是在报复妾身以共浴之事逗你?”她忍受着心里巨大的落差,艰难地将正在酝酿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啊?”


    王摇霜目光森然地盯着大王:“妾身可以说到做到,大王可以吗?”


    “什么?”赵商容感受到了王妃的怒火,但尚没摸透怒火的来源。


    理智的回归让王摇霜冷静了下来,她别过脸去,不肯让大王的指尖再触碰她的下巴,也避开了大王的目光:“大王说得对,妾身确实被教做人了。”


    赵商容凑过去:“王妃是不喜欢我说这些甜言蜜语?那我以后不说了。”


    王摇霜:“……”


    感觉跟大王再待下去,要折寿好几年。


    大王仿佛看不懂气氛,缺心眼地问她:“王妃,我以后能叫你的名字吗?”


    王摇霜想拒绝,然而赵商容已经喊出了口:“摇儿。”


    好似刚长出来的嫩芽遇到了甘霖,所有的怒火都在这一声呼唤中自然地熄灭了。


    王摇霜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就带有这么神奇的作用。


    她道:“大王比妾身还小三岁呢!”


    赵商容心说我穿越来的时候都已经二十三岁了,谁比谁小三岁还不一定呢!


    她不与王摇霜争论这个,因为一旦去解释年龄与称呼的关系,就容易陷入被动。所以她直接抛了另一个选择给王摇霜:“摇儿也可以叫我商儿,或容儿。”


    “妾身……”


    “摇儿!”


    王摇霜就跟被打断了施法一样,没再表现出抗拒。


    从小就接受尊卑教育的她其实不太习惯喊大王的名讳,尤其是这般亲昵的叫法,她在家中都未曾用昵称叫过自己的兄弟姐妹。故而在开口喊大王的名讳之前,她先在心底喊了好几遍,让自己适应一下。


    “商、商容。”王摇霜在喊出来后,身上有一层禁锢了她很久的无形禁制解开了,心防的枷锁也在逐渐卸去,让她得以轻松地喘息。


    虽然不是“商儿”和“容儿”之中的任意一个称呼,但赵商容还是很高兴。


    其实按照这时代的称呼,寻常夫妻私下常以某某郎、某某娘来称呼彼此。希望有朝一日,王摇霜也能喊她“商娘”或“容娘”。


    ……


    或许是交换了更加亲近的称呼,赵商容与王摇霜的关系较之从前拉得更近了。


    不过,这不耽误赵商容的躺平计划继续推进。


    她除了日常窝东斋画画之外,便是在北斋练习琵琶。偶尔也会把几个之前因玩“五木之戏”而认识的婢女给喊过来琢磨其余娱乐项目。


    还别说,这时代的娱乐项目还挺多的,除了五木之外,还有弹棋、藏钩、戏射、投壶、围棋、象戏、四维等项目。娱乐性不比斗地主和打麻将差。


    不过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最怀念的还是逢年过节在老家跟亲戚打的麻将。


    真是恍如隔世。


    兴许是她表现出毫无锐意进取之心,沉迷享乐的模样,让陈长史十分着急。


    陈长史规劝无效,不得不从王摇霜那儿下手,希望身为王妃的她能对大王加以规劝。


    虽然隔着帘子,但王摇霜依旧保持她的端庄优雅,道:“我会的,规劝大王是身为王妃的我的职责之一。不过有些事一旦大王下定了决心要去做,旁人又如何能劝阻她呢?”


    陈长史也知道大王的秉性。他突然想到,大王如此颓唐一定是身边没有人为其出谋划策,使其看不到出藩的曙光,从而开始沉迷声色犬马。所以,他可以给大王找更多文士,让文士来劝导大王,令大王重新振作。


    而且皇帝要用文学和侍读来给大王的身边安插朝廷的耳目,他又何尝不能用文士来与朝廷的耳目抗衡呢?


    宗王的身边除了有皇帝和朝廷征辟的属吏之外,还可以自行征辟文士来当幕僚。只要大王同意,他可以发动颍川陈氏来为大王搜罗天下文士。


    赵商容:“……”


    你是嫌我凉得不够快是不是?


    天下都是皇帝的,天下文士自然也都是皇帝的,她大张旗鼓地搜罗文士,跟皇帝抢人才,这不纯纯地作死吗?


    她一脸沉重地告诉陈长史:“陈长史的好意孤心领了,只是王府养不起这么多人。”


    在陈长史开始劝她裁掉一部分婢女和下人之前,她赶紧开口:“端午的时候,陛下会亲临秦淮河观看龙舟这事,陈长史知道吧?”


    陈长史点头:“陛下已经着手令太常、卫尉、太仆去安排当日出巡事宜了。”


    “那么你也该知道,孤也是有份参与龙舟竞渡的。”


    陈长史继续点头,不过他此前一直都认为大王是被义阳王带歪了,跟士族对抗的赛事能是什么好赛事?这只会激化宗亲与士族之间的矛盾!他身为士族,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种事的发生。


    赵商容低语:“如果孤能赢得这次的竞渡赛事,陛下会不会一高兴就要赏赐孤?孤是否可以向陛下提出就藩的请求?还有,那天阿母也会随陛下出宫,孤或许可以用胜利来换取将阿母接到身边来侍奉的机会,陈长史认为呢?”


    陈长史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激动地道:“对啊,臣怎么就没想到呢?!”


    真不愧是大王!


    想必大王近日来的享乐放纵也是伪装的,为是降低皇帝的戒心!


    赵商容拍了拍陈长史的肩膀,郑重地道:“所以,龙舟竞渡那边就靠陈长史去盯着了,毕竟现在孤的身边只有陈长史能委以重任了!”


    画饼、PUA什么的,她穿书前跟老板也学了不少呢!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臣必定不负大王所托!”陈长史走的时候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对打造龙舟、训练人员等事十分上心,除了偶尔汇报一下进度之外,并没有再来劝谏。


    赵商容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然而没清静两日,太常那边就传出消息说,三位在京宗王的训导官都已经选好了。


    如大家所预料的那般,三位“文学”都是士族出身的,不过皇帝并不想对侨姓士族(王谢等衣冠南渡的士族)委以重任,所以挑的都是江南本土的士族。


    这也是皇帝新扶持起来瓦解侨姓士族的势力之一。


    赵商容的文学是江南士族陆氏子弟,名康,字太康。


    陆氏士族曾当过东吴时期的右丞相、大司马、大将军等,陆氏门楣盛极一时。不过因为东吴国灭,又遭遇了侨姓士族的打压,所以江南的士族一直都很难出头。


    皇帝扶持他们跟侨姓士族对抗,互相消耗对方,最好来个两败俱伤,这做法也算是另辟蹊径了。


    至于侍读,因前太学博士、现中书黄门侍郎刘涑的举荐,所以从其门生中挑选了一个叫“王昭鸣”的弟子。


    “王昭鸣?没听说过。想来不是什么有名的文士。”赵商容不仅没从她那少得可怜的关于原著的记忆中找到这个名字,也没有从颍川王的记忆中找到此人。


    陈长史道:“听说是琅琊王氏的旁支,很早便移居江陵。刘涑的弟子很多,而且其人信奉孔圣那套‘有教无类’的教义,收生徒不讲出身。比如,他收了王妃的妹妹王氏为弟子。以女子为弟子,这简直是……”


    突然,他想起王妃还在帘子后面,急忙止住话头。


    大王突然接话:“简直是太妙了,若非他已经成为了陛下的臣子,孤肯定要亲自邀请他担任孤的文士!”


    陈长史:“……”


    感觉大王替他解了围,但也打了他的脸。


    他讪讪地走了,婢女才卷起帘子,露出王摇霜的身影来。


    赵商容见王妃的脸色有些古怪,问道:“摇儿怎么了?”


    王摇霜的思绪被打断,见大王居然在这么多婢女面前如此亲昵地喊她,脸颊顿时浮上两朵红云。


    “妾身只是、只是没想到……”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让晓霜来给大王当侍读!


    不过皇帝知晓“王昭鸣”是晓霜吗?


    皇帝或许不知道,但太常范晔必然是知晓的。


    王摇霜第一次听说“王昭鸣”这名字就知道这是妹妹晓霜的化名了,因为“昭昭”是妹妹的小字,“鸣”之一字……


    “没想到什么?”赵商容疑惑地问。


    王摇霜回过神,微笑道:“没想到大王会如此认可刘博士的教学理念。”


    “我不仅认可,我还很钦佩他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坚持有教无类、不因性别而将有天分的人拒之门外。”赵商容发自肺腑,“要不是陛下慧眼识珠将其收入麾下,我都想将其撬来给我当老师了。”


    王摇霜原本想跟大王说“王昭鸣”是晓霜的,好让大王有个心理准备,听到大王的一番话,她忽然觉得自己多虑了,以大王能接纳这么离经叛道之事的心胸,及她乐天的性子,只怕晓霜以真面目示人,大王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文学、侍读的人选选出来后,很快便到了他们去拜码头,啊不是,去面见宗王的日子。


    赵商容虽然不想上课,但也遵循了基本的社交礼仪接见了他们。


    陆康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头戴纶巾,手执羽扇,褒衣博带,腰环玉玦,脚下是革履,端得一副风流俊秀的文士之姿。


    和他交谈了一段时间后,赵商容便算是对他有了初步的认知——别看其外表跟那些好名声却尊崇老庄学说、玄学、佛理,只会清谈的名士相似,人皆不能以貌取人。比起玄学、老庄思想,他本人更注重文学上的探讨,比如文章的文笔之美、文体辨析、文章释义等。


    不管是玄学还是老庄思想,赵商容都毫无兴趣。


    陆康走后,侍读王昭鸣才登门。


    赵商容看到“王摇霜”身穿乌衣出现,下意识问旁边的人:“王妃现在在哪里?”


    婢女看着“王昭鸣”,眼神闪过一丝困惑:王妃不就在这儿么?


    王昭鸣——王晓霜向赵商容行礼:“下官颍川王侍读博士兼记室王昭鸣,见过大王。”


    赵商容倒抽一口凉气。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作者有话说:


    关于大王说土味情话,死不承认还说是在背台词惹王妃生气后——


    大王:王妃你就是爱我,舍不得生我的气!


    王妃:……是你脸皮太厚,明知打你脸也不会觉得疼,何必还要弄疼我的手?


    ——


    士族鄙视链:侨姓士族>外戚=江南土著士族>庶族寒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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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过招


    赵商容发现自己的侍读竟是王晓霜时,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或难以理解,而是扔下一句“你等孤一炷香时间”后便匆匆往王摇霜的芳霖院跑,一进门就神秘道:“摇儿, 有惊喜!”


    王摇霜抬头望向她,眼里满是疑惑不解:今日不是文学与侍读上门面见大王的日子么?大王何以扔下宾友跑过来?


    突然, 她想到了前些日陈长史提过的侍读“王昭鸣”。


    难道是……


    再看大王故作克制, 但一脸“我有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你”的神情, 不由得被她的情绪所感染, 明知故问:“什么惊喜?”


    赵商容将周围的婢女都遣散,然后附在王摇霜的耳边悄声道:“新来的侍读竟然是……你猜是谁?”


    答案都已经揭晓了,还卖关子, 大王真是好玩。


    王摇霜故作沉思,旋即道:“莫不是晓霜?”


    赵商容震惊:“摇儿是怎么……”


    王摇霜掩笑, 指了指院门口处立着的身影, 道:“妾身看见了。”


    赵商容顺着她的指尖回头,看到王晓霜冲她们作揖行礼。


    惊喜没了, 大王觉得索然无味:“王妃不吃惊的吗?”


    “比起吃惊,妾身觉得她着实是胆大包天,竟敢冒籍为官,待妾身将她劝回家去!”王摇霜故意摆出冷脸。


    赵商容端详王妃的神情片刻, 再联系王妃之前用宣文君和娄逞的故事来试探她的态度,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也懒得拆穿王妃了, 道:“刘涑既然敢举荐她,而太常又敢征辟她,那说明胆大包天的不只是她一人。这种事又岂是一人之力能办到的?所以就别赶她走了。今日她不是王妃的妹妹, 她是孤的侍读博士。”


    没错, 赵商容不认为王晓霜假冒什么王氏旁支的籍贯就能顺利释褐宗王的侍读, 刘涑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弟子是男是女、籍贯在哪里;太常卿范晔是见过王摇霜的人,更不可能认不出王晓霜来。


    所以唯一的解释是,王昭鸣或许是王晓霜曾经跟随刘涑在外讲学之时用过的假名,又或者是王家杜撰出来的王氏子弟。而刘涑和范晔明知她是女子,也知道大王肯定会发现她的身份,甚至往后会有御史发现这件事,可他们依旧这么做了。


    他们的行事如此大胆,说不准还有皇帝在背后撑腰。


    等一下,这不就间接说明了皇帝或许也知晓王晓霜的身份?


    赵商容转了转隐隐作痛的手腕关节,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想法:莫非……


    王摇霜看着妹妹,好气又好笑地问:“怎么不进来?”


    王晓霜道:“芳霖院乃王妃居所,外臣怎么能随意进入呢?”


    虽然她是女子之身,而且也从未想过能永远地瞒过朝臣与世人,但明面上还是得遵守那一套规则的。


    赵商容回过神,敛了敛笑,道:“行吧,往后在王府,你便是王昭鸣。离开了王府,孤不会管你是谁。”


    王摇霜敏感地察觉到了大王这话中有话,然而这一次想要解读其中的含义却不容易,她不免替妹妹感到担忧。


    王晓霜仿若未觉,坦然应道:“喏!”


    下一刻,赵商容饶有兴致地发问:“你方才说你还兼任什么记室?”


    不明白大王这个问题的目的,王晓霜迟疑地点点头。


    赵商容抚掌笑道:“好得很,以后奏报、奏章和贺表都有人替孤写啦!”


    如果说文学是大王的老师和朋友,侍读是辅导和督促大王读书、给大王抄作业的伴读,那记室便是具有秘书职能的属吏了,平日要帮忙写公文,节假日、皇帝、皇后和太妃的生日要写贺表,祭日要写祭文……


    之前这些都是颍川王交代陈长史去做的,然而陈长史是靠门荫入仕的,文采并不咋地,而且很多时候目的性太强了,让人看了就觉得颍川王不肯安分守己,整日琢磨着如何出藩。


    虽说这本来就是颍川王的心思,但赵商容不是很喜欢,所以她宁愿不写奏报也不想让陈长史写那些有的没的,破坏她与世无争的形象。


    如果将这些都交给王晓霜去写,赵商容不敢说自己会满意上面的内容,但皇帝一定是非常满意的。毕竟王晓霜的立场就是范晔的立场,而范晔是皇帝的第一心腹大臣,他的立场不就是皇帝的立场么?


    王摇霜:“……”


    王晓霜:“……”


    大王竟然意外地好忽悠?


    就算大王能接受女子为侍读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难道就不好奇她为何要来当侍读?


    凭着这些日子对大王的认识,王摇霜没有深究,她释然地想,或许大王压根就不在乎皇帝给诸王安排训导官的目的,也不在乎为何是晓霜来当侍读的原因。


    王晓霜却认为大王的心机着实深沉。一般不畏惧别人明目张胆地来监视自己的宗王只有两种,一种是心中坦荡、无所畏惧;另一种是自信自己的手段能遮掩所有的秘密不为外人所知晓。


    她不知道大王是哪一种,但得提醒自己往后与大王打交道切记不能掉以轻心。


    这时,碧河过来了。


    王摇霜看了看门口的晓霜,又问大王道:“大王与王侍读还有事吗?妾身要处理一些内务,请大王恕妾身暂时无暇相陪。”


    “你忙吧!”赵商容说完,正准备离去,又回过头叮嘱道,“记住我说的,别把自己累着了。”


    王摇霜乖巧地点头:“妾身知道了。”


    王晓霜默默地关注着大王和姐姐的一举一动,直到大王的目光投过来,她才移开眼。


    “走吧!”赵商容将王晓霜领走了。


    回去的路上,赵商容好奇地问:“你就不怕身份暴露,给王家惹来麻烦吗?”


    王晓霜心想:大王的脑回路终于回归正常了。


    正常人见了她的第一面应该都会先把想问的问清楚,可是大王的第一反应不是提问,而是跑去将这件事分享给王摇霜!


    “或许……大王将姐姐摆在了心尖上吧!”王晓霜万幸地想,大王真的如姐姐所说的那般跟传言不一样,也幸好大王待姐姐很好。


    不过,一离开姐姐的视线,大王的气势似乎又变了。


    在姐姐面前的大王是温和的,鲜活的,然而此刻的大王收起了那独一份的柔情,虽然语气不凌厉暴戾,也不冷漠无情,但王晓霜还是能分辨出来不同之处的。


    “怕。但是万幸,下官有家人做后盾。”王晓霜不卑不亢地道。


    “只有家人吗?”赵商容轻声呢喃。


    王晓霜心头一震,手不自觉地抖了下。


    这小动作倒是跟王妃一模一样。赵商容收回目光,心中不觉好笑。


    “刘涑博士与太常卿不也是你的后盾吗?”赵商容道。


    王晓霜不知道大王是否故意的,但刚才的问题就跟一条绳子勒住了她的脖子,稍有不慎,自己就会让上面的结越绑越紧。而大王的补充又将脖子上的绳子给解开了,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她的大脑高速运转,不慌不乱地答道:“夫子于下官如师如父,在下官心中,也是下官的家人。范太常是认可下官的学识及才能,因为惜才,才允许下官如此胡闹的。”


    “有急智。”赵商容在心底评价。


    真不愧是王妃的孪生妹妹,姐妹俩都很聪慧。


    “那你便没想过,孤若是去拆穿你,你们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王晓霜坚定地道:“事在人为,问心无愧便好。下官自认为有才学,不比男儿差,故而这次的征辟只是想要证明自己,哪怕无法释褐为官,也心满意足矣。况且这次征辟,下官之所以能脱颖而出,并非全靠夫子的举荐和范太常的纵容。”


    赵商容颔首:“嗯,这话说得不错,孤也认可。范晔看着就不像是会徇私舞弊的人,这次必然会对众多征辟的文士进行考试,你既然能通过,说明通晓典籍,学问深厚。孤很放心让你当孤的侍读博士及记室,孤也不会拆穿你的身份。但万一被人揭发了,你该怎么办?”


    “受男女之防的约束,下官平日在外皆戴帷帽,故而能认出下官的人并不多。”


    王晓霜行事低调,往来王府也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因此除非大王告发,否则事情想要泄露还是有一些难度的。


    赵商容无奈地想:你们这是吃准了我不会去告发啊?


    除了这些事会让赵商容稍微感兴趣之外,其余事情,她是一概不感兴趣、不过问的。


    王晓霜悄悄地松了口气,心中给自己鼓励,决定主动出击:“不知大王以往的奏表在何处?下官想了解一下,往后在写奏表时,好有个参照的标准。”


    在这个问题上,赵商容无比坦诚:“孤不清楚,不过其余人应该知晓,让他们将所有的奏表都搬过来便是。”


    她吩咐下去后,王府的小吏便立马去架库将所有文书、奏表等都搬了过来,几大箱子。


    管理文书的书吏小心翼翼地禀报:“账册被王妃带走了,其余的文书都在这儿了。”


    王晓霜的身份是侍读与记室,查看账册这种事并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故而她没有越界,老老实实地看起了文书。


    她阅读的速度非常快,几乎一目十行,但要说她这是囫囵吞枣也不是,她是将里面的内容读到了心里去的,重点也都提炼出来记住了。


    等她看完一箱子的文书后,不经意地抬眸,猛地发现大王一直盯着她看:“看出什么来了吗?”


    她吓得一激灵,但面上还是稳住了:“恕下官直言,这些奏表文书写得……狗屁不通。”


    赵商容绷不住,大笑道:“侍读也是这么认为的吧?所以,孤才愿意替你遮掩身份,留你在此替孤写奏表呀!”


    王晓霜:“……”


    看来大王不满原来的主笔很久了。


    她感觉自己又闯过了一关。


    在这颍川王府里行走,还真是如履薄冰!


    忽然,她道:“大王,请恕下官以王妃姐妹王氏的身份问一件事。”


    “你问。”


    “这里边怎么没有大王迎娶姐姐时的迎书?”


    这个问题把赵商容给问倒了,她穿过了的时候是她们成亲的当晚,不过因为颍川王喝得醉醺醺的,她也没有那么清醒,之后浑浑噩噩地渡过了这头两三天。


    她又怎么会知道迎书在哪儿呢?


    更何况,迎书是什么东西呀?


    看出大王的迷茫,而这更是点燃了王晓霜心头的怒火,她隐忍克制地解释道:“迎书乃三书六礼中的其中一书,三书分别是聘书、礼书及迎书。聘书乃下聘之时所交给妻家的文书,礼书则是六礼‘纳征’时所交的文书,最后一份文书是亲迎之日交给妻家的迎书。”


    赵商容:“……”


    别问,问就是没有,因为颍川王最后的记忆片段就是为了羞辱王氏、无声地反对给她安排这桩婚事的皇帝与范晔等,她故意没有去亲迎。


    所以,她是真不知道迎书这事。


    她反问:“难道没在王家?”


    如果当日的亲迎之礼是别人代替颍川王完成的,那迎书也应该经过别人的手交给王家了才对。


    王晓霜皮笑肉不笑地道:“正因为小女子在王家清理文书之时没发现,所以以为是大王将其遗漏在王府里了呢!”


    她见赵商容无动于衷,便冷淡地道:“婚礼中若是少了一书或任意一礼,此婚事便不算名正言顺。况且小女子听说大王当日未曾与姐姐行答拜之礼,想来大王是不肯认姐姐为妻的。”


    赵商容一惊:“怎么会?王妃可是孤唯一承认的妻子!”


    须臾,她的脑海中蹦出了陪王摇霜回门之时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再结合义阳王说徐谵等人对王妃的侮辱,她立马明白过来了。


    “所以,孤当日未与王妃行答拜之礼,故而你们认为孤未将王妃当成孤之妻,而是妾来对待?”


    王晓霜抿唇不语,但沉默便是最明确的答案。


    赵商容头疼,颍川王办的这都算什么事啊?


    突然,她想,颍川王未与王妃行答拜之礼,她赵商容将这婚礼补完整不就行了吗?这样,王妃就是她赵商容的妻了。


    不过她要怎么开这个口?而且王妃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在王妃心里边与之交拜的是颍川王!


    赵商容道:“那孤补一份?”


    这时候补不补,意义都不大了,毕竟伤害已经造成。


    不过王晓霜以此为矛主动发起进攻,为的是转移大王的注意力,降低大王的戒心,她若是不将这场戏唱完也不太合适。如今她是王府记室,所以正好借机会将一份迎书写完,带回家中。


    ……


    傍晚,赵商容一如既往地来找王摇霜一起吃晚饭。


    王摇霜见大王有些心不在焉,问道:“大王莫不是还在想晓霜冒籍为官之事?”


    赵商容回过神,道:“没有,她这事我已经弄清楚了,也答应替她遮掩。”


    “谢大王。”


    “摇儿与我之间,何需言谢?”


    “可大王看起来心事重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我只是在反思过往犯下的那些错事。”


    王摇霜隐约有些不安:“大王犯下了哪些事?”


    “时人对婚礼的仪式和过程十分看重,三书六礼少一环都不行,当初我、孤与你成婚,少了迎书和亲迎、答拜之礼,你当时一定很难过,很疑惑为何要被如此对待吧?”


    虽然当时赵商容还未穿越过来,但她依旧对王摇霜心存愧疚。


    王摇霜没想到大王纠结不安的竟是这事!


    她明白这定然是晓霜为她抱不平了,不然以大王那对《昏礼》一窍不通的性子,必然是想不起来这一茬的。


    王摇霜没有去说“大王勿要将这事放在心上”之类的话,她甚至还“趁火打劫”,道:“那作为补偿,大王能答应妾身一件事吗?”


    “嗯?”


    “等哪一天,妾身想好了,大王能再娶妾身一次吗?”


    作者有话说:


    大王:嗷~~~


    庆祝收藏破五千,傍晚18点加更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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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出游安排


    倘若王晓霜仅是大王的侍读, 她其实是不必每日都到王府点卯(打卡)的,不过她兼职王府记室,因而每日都会准时到颍川王府, 上午视大王的起床时间和安排,或在“日讲”的楼台处看书打发时间, 或给大王讲授五经, 进行课业辅导。


    大王下午往往有自己的事要做, 所以王晓霜一般会在“日讲台”待命, 看看是否要写奏表等。


    王摇霜偶尔会来找她,姐妹俩坐一块儿聊聊天、吃吃茶。


    王府前殿会有属吏走动,为避免引起误会, 即便是姐妹俩,都会隔着帘子交流。


    陈长史好几次都看见王妃与新来的侍读走动, 不过隔着帘子, 他也未能看清楚那侍读的真面目。


    本来王妃跟谁往来都是大王后院的事,他不应该置喙, 但身为长史,他理应替大王关心子嗣血统是否纯正的问题,他在向大王汇报龙舟竞渡队的训练进度时,隐晦地提了一下。


    赵商容不以为意:“王妃与陈长史不也私下交谈过吗?”


    陈长史惊出一身冷汗:“下官、下官……”


    他想说他当时见王妃也是为了大王的事, 没有大王在场的情况下,他们之间都是隔着帘子交谈的。


    但他突然反应过来, 王妃与那王侍读本来就同出王氏,算是一家人,而且也都隔着帘子, 周围又有下人, 怎么看都比他当初去见王妃要名正言顺光明正大, 他又有什么资格指摘旁人?


    赵商容道:“孤相信王妃,所以以后这种事便无需再提了。”


    “喏!”陈长史听懂了大王的意思,大王相信的是王妃的品格,而不是他们这些幕僚属吏,所以他该庆幸自己见的是王妃,而非大王的其余妾室。


    不过说到大王的其余妾室,王妃当初嫁过来之时带了几个滕妾,不知大王是否……


    正想入非非,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森冷的视线,他对上大王投过来的目光,身子一僵:莫非大王看穿了他的想法?


    赵商容警告道:“王府里的事,尤其是王妃的事,孤不希望在外头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知道了吗?”


    “大王放心,下官定会守口如瓶,不会将王府里的事透露出去的!”他认真得就差立誓了。


    大王颔首,重新将心思放在龙舟上面:“训练得怎么样了?”


    “一开始大家都还不太懂大王制定的新竞渡规则,但经过日以继夜的摸索与训练,部曲们都已经能打好配合了。按其余竞渡队伍的要求,在端午之前将会进行三次彩排,方便确认各队对规则的理解无误……”陈长史说完,问,“大王是否要亲临观看彩排?”


    赵商容正想出去走一走,就让陈长史着手安排,等傍晚与王摇霜见面,便邀请她届时跟自己一块儿出门。


    王摇霜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外走动过了,前两次回王家都是来去匆匆,压根就没空停下来欣赏街道两旁的光景。大王之邀令她颇为意动,然而当日必定会有很多人在场,她有些顾虑。


    “没关系,我们不与那些世家子弟碰面,择一僻静之处,看完后我们就去燕雀湖的庄园避避暑。正好给王侍读放几日假,让她也趁机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大王的这个安排再是合适不过了,王摇霜并无异议。


    王晓霜很快便接到了放假通知。


    从王府离开后,王晓霜依旧是先回王家整备今日的工作总结,然后趁着时间还早,从后门出来坐上牛车前往秦淮河的新桥。


    新桥东北岸的凉亭处已有人在等候,对方戴着幕篱,王晓霜朝他行了一礼:“范太常。”


    “这几日收获如何?”范晔摘下幕篱。


    王晓霜直言:“未见任何异常。而且观察了这么些日子,小女子发现大王似乎并不恋栈权势,也无心过问朝政之事。”


    范晔不置可否:“你虽是王妃的妹妹,但哪能这么快取得大王的信任?不要着急下判断,再观察些时日吧!”


    他又问大王最近的动向,王晓霜便将大王要去庄园避暑的事告诉了他。


    “你没有提出随行?”范晔问。


    王晓霜心想,大王要跟她姐姐去避暑,她一个侍读跟过去做什么?


    燕雀湖的庄园作为大王的私人领地,在未受到大王邀请的情况下,即便是她也没有合理的理由进去里面。


    范晔心生一计:“你可以通过王妃……”


    王晓霜心中略恼,语气也不由得生硬了几分:“这些事与姐姐无关,范太常当初答应过小女子,不将姐姐牵扯进来的。”


    范晔语塞,须臾,才道:“我知道,而且陛下也保证过,大王若一辈子都能安分守己当他的宗王,那王妃便一辈子都是体面的颍川王妃。若大王有异心,将来伏诛,陛下也可保她安然脱身,所以你不必有顾虑。”


    ……


    颍川王府,东斋。


    连日来的温故知新让赵商容找回了当初学习国画时的乐趣和感觉,画笔在她的手中比划得越来越顺滑,她也越画越忘我。


    离她几步远的枕月弹奏完了一曲琵琶,才敢悄悄地抬头看她一眼,卑微地道:“大王,奴弹完了。”


    她连着弹了好几曲,手指头疼得受不了,再不开口,只怕指头都得废了。


    赵商容“嗯”了声,道:“今日孤不练琵琶了,你且先回去吧!”


    枕月略失落。


    大王一开始找她,说要将她画下来,她还是很高兴的,但没想到大王并不是想画她,而是想透过她画那个住在心里的人。因此每次画完后,都会心满意足地说:“孤的画技又进步了!”


    然后将没什么用处的,她的画像给焚毁。


    之后便是让她教弹奏琵琶。


    在别人的眼里,大王几乎每日都会找她,二人一独处便是一下午,这就是宠幸。只有她清楚,大王对她的心思,比那煮茶的水还要清白。


    她掩饰心头的失落,抱着琵琶准备离去。


    突然,大王又将她叫住,道:“先别走,孤正好需要一个人帮忙参详一下避暑项目。”


    枕月:“?”


    什么玩意儿?


    她慢吞吞地靠过去,发现大王写了满满几张纸的关于这次和王妃出游避暑的项目安排,什么去燕雀湖划船游湖,去放纸鸢,还要把百戏馆的人都带过去。


    看到这里,枕月心跳加速,大王要带她们一块儿去庄园避暑?!


    被困在王府已经数年了,她连王府的大门都没出过,早已经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了。如果这次大王肯带她们去庄园,即便是受困于另一个地方,但能在路上见识一下外边的世界,也算满足了。


    “你说,这些项目里哪些合适王妃,哪些不合适王妃?”赵商容皱着眉头思忖。


    枕月从喜悦中回过神,道:“恕奴斗胆,大王既然是想知道哪些为王妃能参与的项目,何不去问王妃呢?”


    “孤想给王妃一个惊喜,问她了还有惊喜可言吗?”赵商容并不想强人所难,于是让她回去了。


    她着急将好消息带给百戏馆的姐妹们,出来的时候步伐匆匆,没有注意到拐角处走出来的碧河,就这么迎面撞了上去。


    琵琶的琴头给了碧河的额头重重一击,饶是平日表现得无坚不摧的碧河,此刻也痛得眼角飙出了眼泪。


    “啊,对不起!”枕月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去看自己的琵琶有没有事,旋即想起比起关心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琵琶,更应该关心被她撞伤的人。


    将琵琶放下,她手忙脚乱地便伸手替碧河揉额头,惊魂未定地道歉:“碧河女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碧河拂开她的手,佯装揉额头,趁机抹掉眼角的泪,才恢复面无表情:“如此慌慌张张,出什么事了?”


    枕月不敢说真话,怕碧河生气,然后去给大王告状,这样大王就不肯带她们去庄园了。


    “碧河女使,能见到你真好,那日我还未向你道谢呢!”她转移了话题。


    碧河道:“真稀奇,大王今日没有练琵琶?”


    枕月正要说大王要给王妃准备惊喜,突然想起在后院生存的要义是要守口如瓶,虽然碧河是大王倚重的女使,但她也不敢随意透露大王的事给旁人知晓,便含糊其辞道:“嗯,大王让我先回去。”


    碧河并未恼怒,只是打量了她一眼,道:“很好。”


    枕月听不出这是恼羞成怒,还是真心的夸赞,但抱着对碧河的愧疚,她殷勤地望着那变红的额头道:“碧河女使,我去厨院找个鸡蛋给你滚一滚额头吧,不然这么肿下去,是会毁容的!”


    碧河再次拂了她的好意:“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向大王汇报,你没有事的话就回去吧!”


    话已至此,枕月也不能再耽误碧河做事,抱起琵琶往厨院去了。


    碧河进东斋,赵商容头也不抬:“听到似乎有人叫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碧河如实地将枕月莽撞与她撞到一起的事情汇报了。


    这是很小的一桩事,赵商容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放在心上,不过话题的中心却未离开枕月此人:“查出了什么吗?”


    碧河道:“婢子暗中查访发现半个月前,她确实收到过两封书信,与外界有联络。不过这半个月来都十分安分,未与人有过书信往来,也没有异动。”


    赵商容这才抬起头来,沉思了片刻,问:“书信呢?”


    “都焚毁了。除了她,没人知晓上面的内容。”


    “身世查清楚了吗?”


    “因她是谯郡太守庾素所赠的女乐,所以除了知晓她是罪奴出身之外,其余信息要查证真伪还需要花不少时间。不过可以确定,她的外祖父丁期确实曾为郇玄的幕僚,先帝攻打郇玄退守的城池时,其父替郇玄挡箭而亡。之后郇玄兵败身亡,丁期的儿孙皆被处死,妻女则籍没为奴。其母为丁期之幼女,辗转流落,被送到颍川庾氏,成为庾家的歌妓,后又被庾氏辗转送人。所以其父是谁、其母的近况,又有何软肋,这些都不得而知。”


    听到这里,赵商容已经遏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然而世人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毕竟妓是比妾更卑贱的存在,跟妾一样都能被当成礼物,随意送人。


    这不,枕月也是颍川王被封王之后没多久,被庾素当成礼物给送过来的。


    当时颍川王十岁,算一算年纪,枕月那会儿才八岁。


    碧河看得出大王的愤怒,她有些诧异,以前不管是婢女还是部曲,在颍川王的眼里就好像蝼蚁一般的存在,颍川王才不会去悲叹她们的出身、为她们所遭受的不公的命运而愤怒。


    所以大王这是对枕月产生了怜惜之情?


    碧河道:“至于她跟王妃是否有关系,婢子会继续查下去的。”


    想到王摇霜,赵商容怒火全消,笑道:“不必了。孤让你查枕月,本是好奇孤第一次与枕月独处时,王妃得知消息后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王妃心中无我,又岂会因为拈酸吃醋来捉奸?所以心里稍稍疑惑罢了。现在看来,王妃虽然有可能认识她,但跟她却没什么关系。”


    既然认识,为何又会没有关系呢?碧河心头疑惑。


    “只要她的目标不是王妃,那便不用管她。至于她有何目的,孤迟早会知道的,就看她什么时候按捺不住了。”赵商容说到这儿,有点小激动,“你说孤一直无动于衷的话,她会不会主动勾引孤?比如色|诱什么的……”


    碧河:“……”


    大王你敢让王妃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


    大王:可恶,为什么这一章,孤跟王妃相处的时长这么短!


    碧河:兴许是大王造谣说,王妃心中无大王。


    大王:……


    大王:?


    第35章 一个吻


    伴随着蝉声的消弭, 夜幕降临了。


    碧河正挑灯处理事务,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以为又是见自己得到了王妃的重用而来巴结自己的婢女,碧河并未动弹。疲惫的声音穿透了门窗, 传出了外面:“什么事?”


    枕月的声音响起:“碧河女使,是我, 枕月, 我是来赔不是的。”


    碧河本打算打发她回去, 但想到自己还未查清楚她靠近大王的目的, 便起身给她开了门。


    刚打开门,便看到笑靥如花的枕月,一脸热切地从一个小布袋里掏出了两颗温热的鸡蛋。


    “我先去了浣衣院, 但是听那边的姐姐们说碧河女使已经搬来了此处,所以过来的时候又花了一些时间, 导致这两颗鸡蛋没有之前那么热了。碧河女使, 趁它们还热乎,赶紧滚一滚额头的伤吧!”


    碧河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样:“我不需要。”


    好不容易带过来的两颗鸡蛋没了用处, 枕月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碧河见状,只好拿过一颗,剥了壳放在额头上敷着:“很快便到宵禁时间,你可以回去了。”


    “哦, 好。”枕月的语气里透着不舍,她忸怩地准备离去, 碧河却突然喊住她,转身回去拿了一卷纱布交给她:“下回弹奏琵琶时缠指上。”


    “谢谢碧河女使!”枕月眉开眼笑,拿着纱布踩着欢快的小碎步离开了。


    ……


    赵商容与王摇霜到燕雀湖庄园避暑的行程很快便安排好了。


    出发的那日天上下着小雨, 赵商容担心王摇霜淋了雨会生病, 原打算取消观看龙舟彩排的行程, 但王摇霜说:“妾身只听大王形容过龙舟的赛制,还未亲眼见过,有些好奇呢!只是小雨,无妨的。”


    因此等雨稍停,十支预备参赛的竞渡队都准备好了,赵商容才撑着伞,与王摇霜走到河岸的画舫处观看。


    平日热闹的秦淮河两岸因雨天而略显寂寥,只有行路匆匆的路人,还有因为这次彩排而聚集的达官显贵家的子弟们。


    “七哥,你果真来了!”义阳王看见赵商容的身影,便急忙从不远处的阙楼跑下来,钻进这画舫中。


    进来后才发现王摇霜也在,便随意地行了一礼,“七嫂也在呢?!”


    赵商容见他对王摇霜的态度如此敷衍,顿时没了耐心:“嗯,准备开始了吗?早点彩排完,孤还要去燕雀湖呢!”


    义阳王仿佛看不懂赵商容的脸色,自顾自地坐下,熟络地问:“去燕雀湖做什么呀?”


    “避暑。”


    “哦!”义阳王琢磨,“七哥的庄园附近还有空地吗?要不我也去燕雀湖建一座庄园吧!”


    “你在覆舟山不是有一座庄园了吗?”


    覆舟山旁边就是皇家园林之一的乐游苑,那地方风景好,很多勋贵想在那边建造府第都排不上号呢!


    义阳王气呼呼地说:“覆舟、覆舟,听得多不吉利,尤其是将要竞渡的节骨眼上,住那儿岂不是要咒我输嘛!燕雀湖便不一样,燕雀可是会飞的,这多好的兆头。”


    赵商容没忍住,笑出了声:“说的也是哎!”


    “七哥你还笑?!”


    赵商容安慰他:“你听说过‘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吗?”


    “没听说过,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燕雀仅满足于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没有鸿鹄那么大的志向。所以,燕雀湖其实也不是什么好的地方。”


    不过正好合适只想当一只燕雀的她!


    义阳王真心道:“七哥你懂得还真多。”


    “那必须的,我好歹是上了几天课的知识分子。”赵商容给他出主意,“你要不搬到鸡笼山去,鸡笼山对面是玄武湖,玄武是神兽,多威风啊!而且鸡笼山的鸡好歹有一对翅膀,翅膀加玄武,那就叫如虎添翼直接起飞,飞舟竞渡还不赢定了?!”


    “喔,七哥你分析得很有道理,过两天我就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人卖地。”


    王摇霜:“……”


    知识匮乏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啊两位大王!


    龙舟彩排很快便开始了。这时,徐谵那群士族子弟似乎发现了赵商容和义阳王正凑一块儿,他们便过来打招呼。


    徐谵与义阳王刚碰面,开口就是一顿冷嘲热讽,以示对这位素来不对付的宗王的“尊敬”:“义阳王这龙舟看起来虽华丽,但华而无实,只怕划不快呢!”


    义阳王当即反驳:“你放屁!这可是孤花重金打造的龙舟,能载五十人!而且孤的部曲勇武有力,划桨的速度肯定比你们快!”


    见他们在吵架,王摇霜附在赵商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赵商容嘴唇微翘,悄声道:“还是王妃想得周到!”


    她招来近侍,低声交代:“让我们的人先别拼尽全力,只是彩排罢了,输了便输了。借此机会探一探其余队伍的实力,到时候心里好有把握。”


    近侍领命下去安排。


    徐谵似乎终于发现了角落并不参与到他们的纷争中来的赵商容与王摇霜。


    他看着落后一大截的颍川王竞渡队,扬眉吐气般道:“龙舟竞渡可是颍川王提出来的玩法,怎么颍川王的龙舟落后这么多?是部曲们没吃饭吗?”


    赵商容与他们并非全无交集,虽然不似义阳王与他们的关系那么恶劣,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王眉峰一挑,以颍川王向来的态度,淡然回应:“怎么,徐郎君要赏他们一口饭吃?那敢情好,去跟他们说,今日,他们的饭食都由徐郎君包了,让他们彩排完,记得感谢徐郎君!”


    态度虽淡然,但这话着实有些不要脸,徐谵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反驳已经来不及了。


    赵商容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出这些话,他若是反驳,岂非言而无信,自打脸面?!


    徐谵气得开始阴阳怪气:“怎么,颍川王就这么穷,需要部曲出来乞食了?”


    颍川王好面子,大王可不要脸:“先帝和当今陛下崇尚节俭,反对铺张浪费,孤遵从先帝和陛下的教诲,从缩衣节食做起。奈何孤组建这支竞渡队花了不少钱,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财来准备好的伙食。徐家富可敌国,徐郎君又如此关心他们,不如好人做到底,承包了他们的伙食吧?”


    她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我穷我有理的道德绑架。


    徐谵着急道:“这到底是你的竞渡队还是我的啊?我看干脆让他们也成为我的竞渡队算了!”


    赵商容冷笑:“你也知道这是孤的竞渡队呢?那孤的龙舟是否落后、部曲是否吃饭,跟你有一铜钱的关系吗?树上求偶的蝉都没你这么能叭叭,吵死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


    旋即,义阳王爆发出了鹅叫般的笑声:“鹅鹅鹅鹅,徐谵,蝉都没你会叫,哈哈哈哈……”


    徐谵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气呼呼地甩袖而去,其余士族子弟面面相觑后,也纷纷跟上那狼狈的身影。


    远远地还能听到徐谵气急败坏的怒吼:“去把两岸的蝉给我打下来!”


    赵商容回头看到王摇霜担忧的目光,她无辜地解释道:“我本来打算以礼待人的,谁让他目中无人自取其辱呢!更何况,他竟不将你放在眼里,太失礼了这家伙!”


    徐谵因其叔父日渐位高权重的关系,越发狂傲。


    他跟义阳王的恩怨由来已久,这次见面互怼尚算正常。


    但赵商容没招惹过他,他凭什么拿鼻孔对着她?


    而且王摇霜这么一个大活人,徐谵等人竟然视而不见,这得多无礼!


    王摇霜眸光潋滟,眼神狡黠,柔声问道:“妾身只是想问大王舌战群雄后渴不渴?”


    大王:“……”


    “好像有点渴了。”


    王摇霜莞尔,让九陌将装在壶里的凉汤倒出,道:“出门前用冰镇过了,降火的。”


    一旁被塞了一碗狗粮的义阳王突然也觉得口渴,然而鉴于他刚才对王摇霜的态度那么敷衍,大王一口气干完了一整壶凉汤,一滴都没给他留。


    他寻思,每次见七哥下场对付徐谵都是因为七嫂,看来他以后对七嫂的态度得端正一些,不然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徐谵。


    彩排还没结束,才停了一个时辰的雨又开始飘落。


    赵商容担忧到达燕雀湖的时候雨势会变大,就同王摇霜启程前往燕雀湖了。


    由于观看彩排花了不少时间,从秦淮河到燕雀湖又得走上半个多时辰,到那里的时候,早过了王妃午歇的时间,所以上了马车后,大王便道:“摇儿若是困了,可以枕着我的腿睡一会儿。”


    去燕雀湖的路并不算平坦,马车又没什么减震功能,除了将马车铺厚一些之外,她唯一能想到的避免震得难受的办法便是枕着相对较软的腿来减少硬物的磕碰。


    王摇霜的脸颊有两朵红云飞过,她刚想要婉拒,孰料马车夫并不给她这个机会——马车轮毂从一个坑处滚过,顿时一晃,她没稳住身子,往旁边一歪,大王直接伸手,一手扶着她的头,避免她撞晕了脑袋,另一手扶住她的腰,将她捞进怀中。


    她半边脸贴着大王的胸膛,感受到了那厚实的衣料之下传来的心跳。


    慢慢地,这颇具节奏的心跳声也敲打进了她的心房,让她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跳动起来。


    她娇声道:“大王,妾身能坐稳。”


    “我知道。”赵商容说。


    嗯,她就是故意将王摇霜捞入怀的。


    王摇霜:“……”


    她明白了大王的意图,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把脸给埋起来。


    赵商容又道:“关于前几日,摇儿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想,我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回答你了。”


    王摇霜想调整姿势去看大王的神情,但是忽然又心生怯意,只能一动不动地任其摆布着。


    赵商容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后,道:“我随时都可以娶你,只要到时候(知晓身份后)你还愿意嫁给我。”


    赵商容并不清楚王摇霜所说的“哪一天”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她所说的“想好了”想的又是什么。


    尽管喜欢着她,心里装着她,但也无法立刻给出答案。


    因为这是一场没有规则的豪赌,可能需要她以性命和自由为赌注。


    输了,她将一无所有。


    赢了……


    理智告诉她,这场豪赌中,她的赢面几乎为零。


    可赌徒的贪念到底是占据了上风,在考虑了这么些天后,她终于决定给王摇霜一个承诺。


    王摇霜望着比任何时候都要成熟稳重的大王,心房突然就沦陷了一块。


    她仿佛用尽了两世积攒的勇气,一手撑着底下的毯子,一手揪住大王的便服,支起了上半身,匆匆地将一个吻嘬落在那薄唇边上。


    作者有话说:


    大王:我爱出游,摩多摩多!


    王妃: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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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情网


    赵商容年少的时候曾经做过一场旖旎的梦。


    梦中最旖旎的事情是她站在梨树下, 仰望着,梨花摇下了一树春风。


    洁白的梨花从唇边滑落,嘴唇沾染了淡雅幽香的花粉, 刹那间,好似尝遍了满园的春色。


    此时此刻, 王摇霜那蜻蜓点水般的吻勾起了那场险些被她忘却的浮光掠影般的梦。


    赵商容的心沉沦着, 沉沦着, 在越过那身份的界限时, 猛然一揪,生生被扯开了两半。


    一半继续沉醉,另一半却独自承受着鲜血淋漓的痛苦。


    粉红的唇色碰撞交织染红了王摇霜的耳朵、脸颊, 她织出一张绯红的情网后,又重新躺了回去, 脸稍稍向下, 避开大王的目光。


    这是她两世为人做过的最出格、也最冲动的事情。


    她有些期待大王问她为什么要献吻。


    期待之余又犹疑那个模糊的,尚且未能确定的答案是否能说服大王。


    此刻, 她仿佛在情海中起伏的小舟之上忐忑迷茫,在迷雾中朝着一个隐约有光的方向徘徊前进。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大王任何的反馈。


    那寸光暗淡下去,小舟停了下来, 浓雾将它的身影吞噬。


    一颗炽热的心逐渐冷却,慢慢沉入谷底。


    突然, 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头上,抽出了那几乎要戳进头皮的簪子,松开盘紧的青丝, 指尖不轻不重地顺着穴位按揉了起来。


    随后, 大王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拿起扇子, 轻摇了起来。


    舒适的风包裹着她,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大王这是……”她开口。


    “按摩。能缓解疲劳,睡得好一些。以前我工作的时候累了,就喜欢别人帮我按一按。”


    痛并快乐着的赵商容不由得将手中的扇子摇得更快一些,好让滚烫的体温能迅速降下来。


    王摇霜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副大王躺在床上,枕着容颜秀丽的枕月的大腿,被她纤细的手指按揉后,发出舒服的喟叹的画面。


    “我的手艺如何?”大王问。


    王摇霜拈酸吃醋道:“看得出大王的琵琶没少练。”


    大王仿佛没听出她的暗讽,大方承认道:“学习琵琶确实提高了手指的灵活性,指力也更能把控了。”


    王摇霜气得眼睛都酸了,她决定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疾风骤雨中,马车顺利地到达了燕雀湖边上的庄园处。


    在她们启程之前,赵商容已经让碧河带着一众婢女、百戏馆的女乐、伶人等先到庄园安置。


    马车到达之后,出来迎接大王与王妃的众人看着马车上久久没有人下来,心中不禁疑惑。


    九陌走过去提醒:“大王、王妃,到庄园了。”


    王摇霜刚要起来,赵商容突然轻声开口:“嘘——再等会儿,你让他们不必等候,都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王摇霜按下了起来的心思,继续闭眼装睡。


    九陌没听见王妃的声音,似有所悟,她走去跟碧河说:“王妃估计在马车里午歇,大王让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除了部分确实有活要干的人闻言散去之外,其余人平日都是服侍主子的,这会儿主子还在马车,她们自然不敢离开。


    雨声舒缓有调,王摇霜原本只是装睡,结果不知不觉中便伴随着雨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匹开始烦躁不安,马车摇晃之下,王摇霜醒了过来。


    她习惯了九陌在身边,思绪一时没转变过来,嘟囔道:“九陌,什么时辰了?”


    “未时了。”大王的声音在上方传来。


    王摇霜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大王怎么不叫醒妾身?”


    “看你睡得香,没舍得。”


    王摇霜坐起身来,长发披散。


    再去盘发会耗费更多时间在马车上,她只好简单地绾一个道士的发髻,戴上幕篱再用簪子固定。


    眼角的余光瞄到大王蹬了蹬腿,还悄悄地捶了几下。


    肯定是长时间被她枕着,发麻了。


    王摇霜刚产生一丝愧疚之情,心里忽又被巨大的失落感扯空了一半——大王对她的吻无动于衷!


    或许在大王的心里,只将她的吻当成了儿戏?


    抑或是大王在和枕月独处时,早已被那红粉佳人吻过,所以习惯和麻木了?


    还是说,大王跟颍川王一样,那颗心只会为元嗣而跳动?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大王为何要对她这么好,还承诺等她想好的时候会娶她?


    若大王只是碍于身份才答应的,那完全没道理,因为她们在律法上早已有了夫妻之名,又何必多此一举,空给她一个承诺?


    大王的心思比颍川王还难琢磨。


    王摇霜再次迷茫起来。


    在想清楚以后要如何跟大王相处之前,她决定先不理大王。


    王摇霜径直下了马车。


    赵商容原本只是偷偷捶腿,这下变得光明正大地捶腿,她甚至还在车厢里爬行,心里唾骂自己:让你装X,麻不死你。


    突然马车门被打开,碧河的身影出现,她看着狼狈的大王,道:“王妃让婢子搀扶大王。”


    赵商容:“……”


    没想到不要脸如她,也有社死的一天。


    ……


    颍川王的庄园比王府要大上许多,里面人造的景致不多,几乎都是就地取材打造的自然风景园林。


    雨势变小后,燕雀湖面烟雨朦胧,充满了诗情画意。


    赵商容坐在湖边的水榭处,直叹:“真想一辈子都住在这儿,不过有蚊虫的时候又挺烦的。”


    然而没人附和她,她感慨了个寂寞。


    “王妃呢?”大王问。


    女使答道:“各屯以为大王来燕雀湖避暑是假,实则要清查田亩,故而各屯长都来做汇报,王妃如今正在听取他们的汇报。”


    赵商容:“……”


    感觉王妃在被迫加班。


    她决定去看看情况,别让这堆庶务把王妃累着了。


    颍川王有私田上百顷,加上禄田一共有一百五十多顷,分布于东郊王府到燕雀湖等地,纯武装力量的部曲加上身负佃农属性的部曲加起来上千人,其中纯武士的只有两百余人,剩下的都是农忙时耕种,遇到战事则换上甲胄保卫大王的佃客。


    为方便管理,这部分部曲分成了十几个屯,以五十户为一屯,置一个屯长,平日负责对麾下的部曲进行军事训练,农忙时督促耕种,丰收时催收课赋,部曲之间有矛盾之时,还需要出面调和处理。


    以往听取屯长汇报这类事务都是陈长史负责的,如今大王将这些私务交给了王妃处理,这次大王亲自带着王妃过来,各屯长自然认为大王带王妃来是为了让大家知晓,从今往后,谁才是王府的主事人。


    因此,汇报之事,一个比一个积极勤快。


    赵商容过去的时候,看到王摇霜正坐在帘子后,背对着众人,望着庭院里雨后出来觅食的燕雀发呆。


    她的发髻已经重新梳理过,只用两根玉簪固定着。


    身上的行衣也换成了居家的常衣,淡雅的色调让她本就不佳的身子看起来更羸弱消瘦。


    她的心思全然不在庶务上,一方屏障就像隔绝了两个世界,一边是思绪游离的沉寂,一边是枯燥无趣的喧闹。


    赵商容身姿挺拔,一身暗红的宽大长衣,她一出现,便成为最显眼的存在。


    众人急忙停下枯燥无味的汇报,行礼:“见过大王!”


    这一声“大王”将王摇霜的思绪从远方拉回,她缓缓起身,待大王从廊下绕进来后,方行了礼。


    大王笑呵呵地道:“孤看到园中的杨梅熟了,要不要去摘杨梅?”


    王摇霜:“……”


    她婉拒:“妾身还没听完屯长们的汇报呢!”


    赵商容看着一众屯长,也不说话,只是她周身的气息过于吓人,众屯长暗叫不妙。


    听这对话,分明就是王妃和大王闹别扭了!


    主子干架,仆人遭殃呀!


    大王下令:“天色将晚,让他们回去吃饭吧,改日再汇报也行。”


    屯长们如蒙大赦,赶紧领命开溜。


    王摇霜好气又好笑,故作娇气地道:“刚下过雨,树上湿漉漉的,摘梅子容易弄湿身子。”


    “也是。那就让别人去摘,我们边尝梅子,边观赏舞乐。”


    大王将整个百戏馆的人都带了过来这事王摇霜是知晓的,正巧她也想看看百戏、听听歌舞来纾解心中的烦闷。


    百戏馆的众人接到要演出的命令,纷纷按排练过的那般行动起来。


    婢女们呈上冰镇过的葡萄、果脯,还有大王刚下令摘的杨梅。


    天气闷热,王摇霜胃口不怎么好,所以只能吃些开胃又解渴的杨梅。


    还别说,杨梅酸酸甜甜的又多汁,王摇霜不知不觉吃了一小碟,吃得指尖都染上了杨梅的紫红色。


    大王关注她已久,见状,将剩余的杨梅撤下,道:“好吃也不能多吃,容易上火。”


    王摇霜略恼,大王这不就是在说她贪吃么?


    她乜了大王一眼,“礼尚往来”地将夺走了大王手中的酒杯:“好喝也不能贪杯,容易上头。”


    等她反应过来,暗中羞红了脸:我到底在做什么呀?跟大王置气吗?也忒不理智了!


    赵商容失笑道:“这酒既醇香又辣,是以高粱为曲,用丁香、胡椒和姜泡等出来的粱米酒,雨后喝最是好滋味,王妃要不要尝一尝?”


    “妾身不会饮酒。”


    赵商容闻言,附耳低语:“那我们喝交杯酒的时候怎么办?”


    王瑶霜:“……”


    她瞪了大王一眼,语焉不详:“妾身又没说妾身已经想好了。”


    许是还想着这个约定,王摇霜模糊了那些令她纠结的问题,心底总算没有那么恼大王了。


    赵商容乐哈哈地笑着,未置一词。


    ……


    晚上沐浴更衣之时,九陌斟酌再三,问王摇霜道:“王妃怎么到庄园后便一直怏怏不乐,是大王又做了什么,惹您生气了吗?”


    她回忆今日发生的事,直到王妃从马车上下来之前,都一直保持着好心情。


    难道是在马车上发生了什么?


    王摇霜沉默。


    “有这么明显吗?”


    九陌吐槽道:“除了大王,谁看不出来呢?”


    王摇霜又气了:“是呀,大家都看得出来,就她看不出来!”


    九陌了然:“王妃果然在生大王的气。”


    王摇霜没说她为什么生气,九陌便知道这事不能随便打听,但要缓和两位主子的关系,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她故意表现得义愤填膺,道:“王妃以前从不轻易动怒,却屡次为了大王的事而心生郁气,大王太过分了!”


    王摇霜冷静了下来,稍稍叹气:“其实也不全是大王的错。”


    九陌故意唱反调:“王妃心善,当然舍不得责怪大王。”


    王摇霜:“……”


    活了两世,她第一次产生了想跟别人聊聊少女情怀那类话题的念头,于是问九陌:“你觉得大王对我怎么样?”


    这个问题把九陌给问倒了。


    撇开迎亲和成亲之时发生的那些不快不谈,大王待王妃其实比绝大多数男人待他们的妻子要好。


    不仅在王妃过门没多久就交出了王府的内外大权,并且在王妃处置这些事时,从不过问,给予了王妃极大的信任;在生活起居方面更是给予了无微不至的照顾,王妃一有个头疼脑热,大王比谁都要紧张;别人的意见,大王不一定会听,但是王妃的意见却八成会听。


    试问世上有多少人能为其妻做到如此程度?


    至于美色方面,虽说大王时常单独召见枕月,但是据碧河透露,大王真就是正儿八经地听琵琶和学琵琶,碰都没碰过枕月。


    王妃从王家带了滕妾过来,大王也从不关心过问。


    当然,大王的不近女色不仅体现在这些姬妾身上,更体现在王妃这儿……


    想到这里,九陌福至心灵:王妃恼大王,莫不是因为这个?


    作者有话说:


    九陌:虽然我单着,但是撮合别人这事,还得看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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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有蛇


    九陌其实并不懂男女之情, 不过从前在王家,她也见过家君与夫人、王家郎君们与少夫人,还有与仆役暗通款曲的婢女们之间眉来眼去、你侬我侬的场面。


    所以她想, 或许男女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考虑到自家主子自幼体弱多病,从小就养在深闺, 连门都没怎么出去过, 更没接触过多少男人, 寻常的方法肯定不管用。


    “大王对王妃如何, 得看王妃对大王的要求是什么标准。是像家君那样的,还是郎君们那样的?”九陌问。


    王摇霜:“……”


    她顺着九陌的话来思考,突然发现不管是她的父母, 还是兄长们与嫂子的相处关系,都无法代入到她与大王的相处模式中来。


    也就是说, 别人的经验与建议毫无参考的价值, 她只能自己摸索这条路。


    九陌并未发现真正困扰王摇霜的是什么,她自顾自地道:“王妃您想, 大王是云太妃亲自抚养长大的,据宫里出来的婢女说,大王出宫之前,太妃从不让人近身。这说明大王打小就没接触过男女之情!”


    “大王出宫后, 身边也没有这方面的女官教导,就连《昏礼》都不懂, 这才做出了许多伤害王妃的事。”


    “所以,王妃想让大王成为什么样的好男人,得靠王妃调|教!”


    王摇霜面色古怪地瞥了九陌一眼, 道:“部分地方听着挺有道理的。”


    大王的特殊经历和处境注定其无法像一般人那样对别人的主动予以回应, 所以她一开始便不该对大王抱有太大的期待。


    更何况她自己也还有些游移不定。


    当然, 她犹疑是因为重生这件事本就颠覆了她的认知,后来发现大王并非颍川王,她庆幸的同时不免被一个全然陌生的大王所吸引——她好奇大王的一切,想要了解她,但又在还不够了解的情况下对大王萌生了朦胧的爱意。


    她的诸多顾虑,让她在思考自己的心意和未来时变得尤为小心谨慎。


    而并非是她不够喜欢大王。


    大王的沉默与不回应也给了她一个沉淀下来思索未来的机会,所以此刻的她不应该沉浸在生闷气这样的小情绪中,而是该为自己还有沉思的时间而松一口气。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王摇霜并没有听清楚九陌出了些什么主意,她只听到一句“趁着大王还没开窍,王妃该早日拿下大王!”


    王摇霜下意识点了点头,等她反应过来后,九陌十分兴奋地道:“那婢子立马去安排!”


    王摇霜:“???”


    安排什么?


    她甚至没来得及问清楚,九陌便一溜烟地跑了。


    王摇霜:“……”


    她吩咐两旁的婢女:“跟上她,看着她,别让她胡来。”


    婢女领命追随九陌而去。


    王摇霜察觉到浴池的水有些凉了,寻思自己洗得也差不多了,便起来更衣。


    她刚穿上裲裆,突然看见窗口似有黑影在动。


    定眼一看,只见一条长着黑色花纹的蛇从窗棂处爬了进来,手臂长的半截蛇身像鹅颈般竖着,发亮的蛇瞳似乎在盯着她,吐出了细长的蛇信子。


    “来人……”王摇霜往后踉跄倒退几步。


    门口的婢女听见动静,急忙问道:“王妃,怎么了?”


    “蛇,有蛇。”


    婢女进来了。


    婢女看到了。


    婢女发出了比王摇霜还要惊恐,还要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王摇霜:“……”


    行叭,她好像也没那么怕蛇了。


    九陌正好折返,她孺慕地看着王摇霜,打从心底感到钦佩:“王妃好聪明,没错,我们可以以有蛇为借口,借机住到大王那儿去!”


    王摇霜被她的话给干沉默了。


    你先看看情况再说这些行不行?


    九陌正为王妃的机智点赞呢,突然看到窗边的桌子上挂着一条黑花花的蛇,她一个转身,熊抱住另一个婢女:“啊——”


    “有蛇,真的有蛇!”


    王摇霜捂脸。


    九陌也没救了。


    这儿毕竟是王妃沐浴之处,一般男子都进不来,所有的婢女都被吓得跟寒风里的小白花似的,一直在瑟瑟发抖,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抓蛇。


    眼看着那条蛇正朝人群这儿游来,九陌回魂了,她赶紧将王摇霜护在身后:“保护王妃!”


    这时,大抵是动静传到了不远处大王的居室,大王领着一群人匆匆赶来。


    看到火把由远及近,九陌的演技上线,冲着远处焦急地高喊:“有蛇进屋了,快保护王妃,王妃你怎么样了?王妃你不要紧吧?”


    王摇霜想说,九陌你别这样,我害怕。


    她被婢女们簇拥着移动到了门口处,便看见大王手持长剑疾奔而来。


    众人只看见一袭黑色长衣掠过,“锵”的一声,剑与剑鞘口摩擦出的火花瞬间夺走了众人的目光。


    等她们都回过神的时候,长剑已经快准狠地穿透了木地板。


    黑花花的蛇身在地上卷曲扭动,然而无论它怎么挣扎都只是徒劳,它的头被长剑牢牢地钉在地板上。


    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赵商容心有余悸地退后几步,毅然扔下剑鞘,快步走到王摇霜的面前抓起她的手检查:“你被咬伤了?咬到哪里了?”


    她果断下令:“把典医丞喊来!”


    所幸的是这是黑花蛇,没什么毒性。


    不过哪怕只是破了皮,在赵商容看来也是遭了很大的罪。


    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王摇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大王,妾身没事。”


    九陌忙不迭上前道:“王妃刚才都吓坏了,多亏大王来得及时,一剑斩杀了那蛇,救了王妃!”


    “蛇已经死了,别怕。”赵商容安抚完王摇霜,又道:“让厨院去煎定惊茶,再让典医丞好好看一看。”


    “大王,妾身……”王摇霜身上只着裲裆,这打扮如何见人呢?


    赵商容也注意到了王摇霜的打扮,由于裲裆跟现代的吊带睡裙相似,她一开始并未感觉到不对劲。


    等她意识到这时代不兴露出脖子以下的部位,身穿裲裆无异于只着内衣之后,她不敢再看王摇霜,急忙从旁边架子上扯下一件私服披在王摇霜的身上。


    红色的裲裆衬得王摇霜两颊绯红,她低头穿好私服,系上衣带,不发一言。


    九陌指着一旁的婢女:“你们还不赶紧去收拾?把这儿收拾干净,将血擦干净,还有烧些艾草去味儿,不然血腥味冲撞了王妃怎么办?还有,得把门窗关密实了,一个缝隙都不能留,蛇最记仇了,它们的同族来寻仇,吓到王妃怎么办……”


    赵商容也听说过蛇记仇的民间谚语。


    虽然她不太信这些,但这儿很久都没人居住,阴暗处的蛇虫鼠蚁也不知道繁殖了多少窝。


    而且正值天气炎热的夏季,这屋里有水又比较凉快,这些蛇估计是爬进来避暑的。


    有一就会有二,如果继续待在这里,再次遇到蛇的几率很大。


    所以,让王摇霜住到别处是最合适的。


    九陌指挥完婢女们后,眼睛骨碌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大王:“大王的屋比较高,前后又没什么草木,而且婢女们重点打扫过,再是安全不过,不如……”


    赵商容:“……”


    仔细一想,似乎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不管是王府还是庄园,颍川王的居所建得都比较高,台基很高,而且为了防止别人刺杀,周围一般都不会种植树木,降低了蛇顺着树枝从窗口爬进来的风险。


    可,她真的要让王摇霜住进来吗?


    对上那双刚受过惊吓而微红的眼睛,赵商容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住我那儿吧!”


    王摇霜还未开口,九陌便十分积极地指挥婢女将王摇霜的行囊都搬到大王那儿去。


    王摇霜只觉得羞耻。


    九陌这么迫切,大王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找借口住到大王那儿去的?


    好在大王并未质疑过她别有用心,牵起她的手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刚走出门,赵商容发现王摇霜并未穿鞋,她直接将其背起来。


    王摇霜趴在赵商容的背上,被这么多双眼睛盯得有些不自在,忸怩道:“大王,妾身可以自己走。”


    赵商容勾起唇角:“可以,只要摇儿不怕路两旁随时都有蛇蹿出来的话。”


    王摇霜收紧了抱着赵商容肩膀的手臂,目光在两旁的草地中扫视。


    须臾,她意识到大王是在吓唬她,没好气地轻捶大王的肩膀,控诉道:“大王你吓唬人!”


    赵商容没有辩解,轻声细语道:“别脏了脚。”


    王摇霜咬着下唇,心中越发幽怨:既对我无意,为何又要如此撩拨人?着实过分!


    雨后的明月就像被雨水洗涤过一般明亮皎洁,月光悄然地洒进二人心中,温柔地修补着各自心间的缺口。


    ……


    到了主屋,赵商容将自己的床让给了王摇霜,转身去让人收拾外间的榻。


    九陌在一旁干着急:大王你比那木头还要不开窍啊!


    怎么办?这么好的机会,大王和王妃天天分开睡,那费尽心机搬过来还有意义吗?


    就在这时,王妃像是斟酌再三后,柔弱地开了口:“大王,妾身怕。”


    赵商容回首的时候看到王摇霜曲起双腿抱着,青丝散落在一侧,衣衫单薄、身形消瘦的她看起来非常可怜无助。


    喉咙突然间痒痒的,大王清了清嗓子,又坐回到了王妃的身边:“我只是让人收拾外间的榻给值夜的婢女,我会在这儿陪你的。”


    她承认,自己还是非常吃王妃这一套的。


    九陌立马反应过来:“婢子马上去安排!”


    她走的时候悄悄地对王妃比划了下:王妃真是好样的。


    王摇霜此刻正在为自己撒谎的行径而感到羞耻,见九陌挤眉弄眼,巴不得她赶紧走,省得被大王看见。


    不过这会儿的大王正在发呆,似乎无暇顾及旁的。


    王摇霜问她:“大王那剑是哪儿来的?”


    “那是我的佩剑,平日用不着都搁角落积灰了,这次出行未知路上情况,所以带着防身。正巧听见九陌呼救,便匆匆执剑赶去了。”


    实际上赵商容并不会用剑,在斩杀黑花蛇一事上所迸发出来的力量和准头大概是特定情况下的激发的潜能。


    想到这儿,她不悦道:“我已经让人提前来打扫庄园,竟还有蛇钻入你的房中,看来是有人偷懒了。”


    王摇霜正要为婢女们说话,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想看看,在处罚手段上,大王与颍川王有何不同。


    大王把身边主事的女使喊来:“房屋久未有人居住,难免有蛇虫鼠蚁造窝,只是孤已经命你们安排人来打扫,何以不提前撒雄黄、烧艾草驱除蛇虫鼠蚁?”


    女使战战兢兢地请罪。


    大王面沉如水,王摇霜仿佛又在大王的身上看到了颍川王的影子。


    大王沉声道:“罚你,还有负责打扫的婢女明日去打草惊蛇!”


    王摇霜和女使俱是一愣。


    女使问:“请恕婢子愚钝,打草惊蛇是何意?”


    王摇霜却想明白了,她浅笑道:“大王的意思是让尔等明日执竹竿、长棍去草地和林木较多的地方敲打,将容易有蛇鼠造窝的地方都检查一遍,确认不会再有蛇鼠蛰伏。”


    这对胆小的婢女们而言确实是一个责罚,但这同时也是她们的本职工作,只是被要求做得更好罢了。


    这个惩罚既不会太严厉,又足以让她们吸取这个深刻的教训。


    女使松了口气:“喏!”


    等女使一走,赵商容又摩拳擦掌:“明日就让她们在这儿忙活,我们到燕雀湖去游湖,等游湖回来,她们估计也把周围的草地都打了一遍,我们便可以在草地上放纸鸢了!”


    王摇霜歪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大王,眼眸好似装进月光:“好!”


    作者有话说:


    九陌:大王,王妃好害怕!


    王妃:没错,妾身很害怕(九陌飙戏)。


    大王:……其实我也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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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不解风情


    即便赵商容试图用明日的安排来转移王摇霜的注意力, 但最终都没法避免要与之同床共枕的命运。


    给典医丞看过无恙,又喝过了定惊茶后,外头响起了鼓声。


    这是城内报时的声音, 因燕雀湖就在建康城外篱处,声音自然传到了这儿来。


    “大王, 妾身替您宽衣?”王摇霜凝望着赵商容, 目光落在了腰封上。


    赵商容:“……”


    “咳, 我自己来就行了。”


    她庆幸自己去找王摇霜之前, 多穿了件中衣,否则现在脱下这件黑色薄衣,立马会暴露身份。


    王摇霜趁她背过身去脱衣服时, 掩嘴轻笑了下,躺回到床上, 闭眼假寐。


    她们之间并非第一次同床共枕, 不过上次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大王也并未宽衣, 她们更是相敬如宾,中间空得能再躺两人。


    这次大王一躺下,王摇霜便凑近了些,近得能闻见对方身上的香味。


    此香为沉香, 沉香香气甜凉,能让人平心静气, 将之制成香粉装进香球中,可点燃熏衣,也可随身携带。


    夜间甚至可以挂于床头, 能安神助眠。


    赵商容的衣服正是用沉香熏过, 带着通透的绀香, 被摇扇吹起的风吹拂弥漫至整个床帐。


    不过赵商容此刻哪里还管得着香料不香料的,她整个人的精神都高度集中,生怕王摇霜凑过来。


    ——王摇霜如果是睡着了倒不必这么提心吊胆,就怕她在清醒的情况下碰到自己的敏感部位,那马甲不得被扯下来?!


    好在王摇霜没有任何异动。


    沉香的助眠效果不错,她从一开始的假寐到意识混沌,也不过片刻。


    赵商容也困。


    但身体疲乏,脑子里却异常清醒,只是思绪一团糟。


    偶尔她也会生出一丝厌倦的情绪,讨厌自己的沦陷,认为如果自己没有喜欢上王摇霜,或许就不会遭受这么多心灵上的折磨,也不必去烦恼王摇霜如果喜欢上了男人身份的她该怎么办?


    好在这样的情绪只是转瞬即逝,影响不了她的心意,也左右不了她的决定。


    因为一旦喜欢上了,就再也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言。


    发觉王摇霜许久都没有异动,赵商容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心想,若她睡觉一直都这么老实,往后与之同床共枕时,倒也不必一直都这么紧张。


    看着看着,目光掠过那缺少血色而不像一般人那么嫣红的嘴唇,赵商容想起了马车上的那个吻,虽然当时竭力表现得浑不在意,实际上她整颗心都快要跳出胸口了。


    甚至无不遗憾地想,王摇霜吻的是她的唇那就更好了。


    也不知道那唇是什么滋味。


    等赵商容从遐思中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俯首于王摇霜的上方,只需再凑近一些,便能知晓那嫩唇是何滋味。


    从王摇霜鼻中轻呼出来的舒缓的气息像火星子落在赵商容的肌肤上,烫得她猛然惊醒,急忙止住这个轻薄的想法,仰倒回床上,急促地喘息。


    怎么可以趁王摇霜睡着,毫无防备的时候做这么下流的事呢?!


    ……


    赵商容纠结到深夜,实在是撑不住困意的侵袭,这才摒弃所有的杂念安睡过去。


    翌日,王摇霜醒来的时候表现得并无异常,赵商容确定她的马甲还没掉。


    这一日,仿佛连上天都不忍心搅了她们的约会,不仅没有下雨,天气还有些凉爽,最适宜外出踏青。


    赵商容如约带王摇霜去燕雀湖上泛舟,吃过午饭又趁着风起而去空地放纸鸢。


    这纸鸢是她特意让人仿照燕子的形状打造的。


    这个造型放在现代来说并不出色,每年的国际风筝会所展示的风筝都能完爆她这个纸鸢。


    但这时代似乎并不流行放纸鸢,纸鸢工艺也还没发展起来,所以,这已经是手底下的仆役所能扎出来的,最具有艺术美感的纸鸢了。


    赵商容研究了半天才勉强将纸鸢放飞起来,不过看到王摇霜像自己初次接触风筝时那般,目光追逐着纸鸢,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后,她便觉得自己再折腾也是值得的。


    她们在这儿欢快地放纸鸢,却把城内的守军吓了一跳,以为有燕国的探子在传递信息。


    一时之间,建康城所有的守军都开始警惕戒备。


    很快守军将领便发现纸鸢是从燕雀湖那边放飞出来的,手下提到那边是颍川王的庄园,他谨慎地命人过去打听,这才发现不是什么燕国探子在传递消息,而是颍川王在跟王妃放纸鸢玩。


    将领:“……”


    这事已经层层上报上去,不仅在城中造成了小范围的惊慌,还惊动了皇帝。


    将领为了交差,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大王没收这只纸鸢。


    赵商容:“……”


    你们的娱乐要不要这么匮乏,放个风筝都能被当成间谍在传递信息?


    吐槽归吐槽,为了自证清白,她还是将这纸鸢交了上去。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为了苟命就可以丢失所有的尊严,她当即让人给王晓霜传信,让她写一份奏报,投诉这将领没收了她的纸鸢,搅了她踏青、避暑的兴致。


    王晓霜没想到人在家中坐,还能接到王府的工作。


    虽然大王在纸上提了要求,但她毕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好亲自前往燕雀湖找大王了解清楚前因后果。


    发现可疑的纸鸢将其没收,本在将领的职责范围之内,他这么做无可厚非。


    可赵商容好歹是宗王,哪怕是她的行为引起了误会,也不代表将领可以随意地处置她的东西,这等于打她的脸。


    为了维护宗王的脸面,该有的反制举措还是得有的。


    因此,王晓霜很清楚,大王的这封奏报并不是要求皇帝严厉地责罚该将领,而是要求皇帝维护宗王的颜面,还大王一个公道。


    弄明白原委和关系利弊之后,王晓霜便知晓该如何下笔了。


    皇帝这边刚知晓赵商容闹了个大乌龙,那边便收到了她的投诉奏报。


    皇帝:“……”


    一个个的,可真会给他找事。


    将领不能罚,免得以后真有敌人用纸鸢来传递军情时,将领会出于种种顾虑而没有及时采取行动。


    但自己弟弟的诉求又不能置之不理。


    权衡之下,皇帝便让自己的心腹去提点那将领。


    “这事是将军的职责所在,并没有错,不过上报此事时应该更加谨慎一些,待查清楚了真相再上报可以减少误会及恐慌。而且在查清楚纸鸢并非敌人传递军情之后,将军执意没收颍川王的纸鸢,这事没理的就成了您了。陛下并不想责罚将军您,所以将军自去向颍川王赔不是吧!”


    那守军将领得到了提点,便备了一车的礼物前往燕雀湖庄园赔礼道歉。


    赵商容让人收下了礼物,却没有去见那守军将领。


    将领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这时,随行的文士道:“颍川王已经接受了您的道歉,所以收下了您的礼物,但他没有见您,其实是为了保全自身还有您。”


    将领一开始还不太明白,后来幡然醒悟。


    他是统领守城军队的将领,赵商容是宗王。


    试问哪个皇帝不忌惮宗王与统领城门守军的将领走得近?


    万一哪天宗王要谋反,与之关系密切的守军将领将城门打开,放叛军进城再严禁城中消息传递出去,皇帝岂不是成了瓮中的鳖,想传递消息求救都没有办法?


    因此大王的做法才是最稳妥的。


    将领想明白后,不仅没有对大王产生芥蒂,还庆幸大王考虑周到。


    庄园里。


    大王略嫌弃地道:“稀罕这些东西了?我只想让他把我的纸鸢还给我,那可是我送给王妃的礼物!”


    她越想越气:“看到他那张脸就生气,以后都不要让我看到他,否则见一次揍一次!”


    王摇霜安抚她:“大王跟八弟还真是……亲兄弟呢!”


    大王道:“王妃你这是在安慰人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跟老八一样嚣张任性?”


    王摇霜抹了把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大王怎么可以把妾身想得这么坏呢?妾身可是会难过的。”


    赵商容:“……”


    她无奈道:“行吧,我便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一旁的王晓霜:“……”


    姐姐劝人的方式好特别呀!


    她仿佛闻到了一股白莲盛开的花香。


    ……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赵商容与王摇霜的心情,但到了大王上课的日子,面对王摇霜和王晓霜的敦促,大王最终还是意犹未尽地启程返回了王府。


    结束这次的避暑旅程后,下一次再到庄园只怕得是九月份之后了——接下来端午和王妃的“庙见”之礼都忙得抽不开身。


    七月天气逐渐降温,似乎没必要特意跑到庄园去避暑,九月的重阳节,倒是可以去城外采菊登高。


    而回到王府后,赵商容发现九陌将王妃的行李都放置到了北斋来。


    许是在庄园的时候,赵商容都是跟王摇霜一块儿住的,住了这么些日子,她也适应了。


    故而看到九陌的行为,她并没有出言阻拦。


    倒是王摇霜主动道:“王府应该没有蛇了,妾身还是住回芳霖院吧!”


    九陌拼命地挤眼:王妃,好不容易大王没开口,您这是闹哪样呢?


    王摇霜对九陌的暗示视若无睹,她只是略微期待地看着大王,希望大王能开口挽留。


    但令她遗憾的是,大王依旧没有表示。


    眼中的光芒似乎在湮灭,王摇霜没说什么,转身回了芳霖院。


    九陌看着木头似的大王欲言又止,最后恨铁不成钢地跺跺脚,让婢女们都进来把东西搬回芳霖院。


    夜晚,赵商容在庭院晃来晃去,最终晃到了芳霖院。


    九陌看到她就来气,碍于尊卑,忍气吞声地问:“不知大王这么晚了过来,所为何事?”


    赵商容看到王妃房间的灯还亮着,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孤来睡觉啊!”


    九陌:“……”


    白天让王妃搬北斋去,您不愿意,大半夜跑到王妃这儿说来睡觉,骗鬼呢?


    然而没有一个人敢阻拦大王。


    大王大喇喇地进门去,看到王摇霜,她道:“摇儿还没睡呢?是在等我吗?”


    王摇霜一看到她就想起白日所受的委屈,冷着脸道:“大王不回北斋睡觉,来妾身这儿做什么?”


    “北斋太空旷了,我害怕!”赵商容理直气壮。


    王摇霜沉默了。


    门外边的婢女们都惊呆了。


    大王您的理由还能再扯一点吗?


    王摇霜怒极反笑:“大王从前一个人睡北斋,怎么就没有感到害怕?”


    “那是因为……”赵商容绞尽脑汁,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我昨晚做梦,梦到我被五马分尸了,这个梦太可怕了!今早醒来后就忘了,可是刚才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来,心有余悸,甚是害怕,所以……摇儿能让我在这儿过夜吗?”


    王摇霜听到她的话,确实吓得心里一哆嗦:“大王,你、你说你梦到了什么?”


    赵商容过去抓着她的手,惨兮兮地说:“被五马分尸了。好可怕,好痛!”


    王摇霜反过来握住她的双手,目光死死地盯着她:“除了这些,你还梦到了什么吗?”


    赵商容疑惑,一个梦而已,王摇霜为什么表现得特别在乎?


    “没有了。”她道,“我应该还要梦到什么吗?”


    对上大王怀疑的眼神,王摇霜浑身一激灵,急忙掩下自己的失态之举。


    她笑容勉强:“只是觉得这个噩梦没头没尾,一时之间不知该从安抚大王。”


    赵商容释然:“原来是这样。梦不都是这样的吗?没头没尾的。不过,摇儿,我害怕再做这样的噩梦,我可以跟你睡吗?”


    王摇霜心里还想着大王的那个梦,压根就没听到大王说了什么,迷迷糊糊地点了头。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大王已经宽衣躺下了。


    王摇霜:“……”


    她白天的时候说要回芳霖院住,大王没有反对,如今却跑来跟她同睡,大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且不管大王到底是如何想的,此后每日,她吃住都在芳霖院,其余时间的活动则一如从前。


    很快便到了端午。


    时人称端午为浴兰节,因为每逢五月五,家家户户都会用草药来煮浴兰汤。


    这个汤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沐浴的,以驱邪、治病。


    沐浴之后换上新衣服,再佩戴上装着各种驱五毒的香草香囊,然后就可以出门看飞舟竞渡了。


    当然,这多是大人的活动,妇孺有的留在家中,有的与好友齐聚,一起斗百草、采杂药等。


    像今年,有宗亲、士族凑在一起进行有别于“飞舟竞渡”的“龙舟竞渡”,而且据说皇帝还会亲临,不管是男人还是妇孺儿童,都想到那秦淮河岸边去一睹竞渡风采。


    皇帝担心人太多了,容易引发各种踩踏事件,特意让禁军提前到街道及秦淮河岸去维持秩序。


    龙舟竞渡的起点设在秦淮河与青溪的交界处,终点则在朱雀门,河段一共四里,十支龙舟需要在这四里内分出高下。


    这极为考验团队合作默契以及体力,虽然每支龙舟都有五十人,但人多的同时,龙舟的吃水也重,将会耗费划桨人非常多体力。


    且龙舟拼的是速度,若是前期速度太快,体力则很容易跟不上;若是速度太慢,体力是保存了,但却拼不过别的龙舟……


    由于这是第一次采用新的赛制,众人并不清楚哪支龙舟队伍的实力强劲一点,但从三次彩排的情况来看,徐谵和义阳王的龙舟队每次都能脱颖而出——三次彩排,两人的龙舟队各赢了一次,最后一次打了个平手。


    所以这次押注押他们的人非常多。


    ——没错,押注。


    毕竟是竞技类的比赛,很多志同道合的人都会聚集在一起讨论输赢,最后讨论来讨论去都没能讨论出个结果,便开设了赌局,打起了赌。


    义阳王花了一千石粮食买自己赢,徐谵不甘落后也为自己押了一千石粮食,其余宗亲、士族子弟也各有押注。


    义阳王见参赛的人里下注了九个,偏偏少了赵商容,便怂恿她加入。


    赵商容一脸愁容:“我穷得都想裁员了,哪里还有钱当赌资?八弟要不帮我垫付一下?赢了算我的,输了算你的。”


    义阳王:“……”


    谁不知道你在王府夜夜笙歌?这样挥霍,不穷才怪呢!


    “七哥,哪有你这么无赖的?”


    王摇霜微微一笑:“没关系,妾身押了两千石,买大王必胜。”


    赵商容:“?”


    义阳王:“……”


    论富裕,还得是王妃(七嫂)!


    作者有话说:


    大王:最大的赌徒竟是我王妃?


    ——


    下章,大王的疯批母妃就要登场啦!


    大王为啥没让王妃住到北斋?因为王妃住进北斋,处理事务就得去书房,去书房(东斋)=被王妃看到大王的画,大王表示达咩,这比掉马还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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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一巴掌


    这次的龙舟竞渡, 因为涉及到士族和皇族的脸面,还有皇帝亲临,几乎各大士族都出动了。


    他们包下了秦淮河两岸的茶楼酒肆, 只要登上高处,便能将一部分河段的赛况看个一清二楚。


    秦淮河经过了乌衣巷, 因此像王家的子弟, 基本在家门口就能看到龙舟经过。


    皇帝亲临则不会真的到河岸边来, 因为秦淮河两岸大市小市、茶楼酒肆非常多, 龙蛇混杂,容易发生危险,故而他落脚的地方是朱雀门以北的御道旁的官署。


    在开赛之前, 赵商容等人便接到了皇帝已至官署,召他们觐见的诏令。


    想到自己即将再次面临被毁容的风险, 赵商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会儿装病还来不来得及。


    在门外等待召见时, 王摇霜发现大王的脸色有异,她悄悄地揪住了大王的衣袖, 低声道:“大王,妾身有些紧张。”


    赵商容寻思,这种时候,两个人都紧张岂不是要完犊子?


    她顿时支棱了起来, 道:“没事,大不了我们一起出糗。”


    王摇霜噗嗤笑道:“大王可真不会安慰人!”


    她本来就不紧张, 被大王这么一逗,只觉得轻松无比。


    这时,一名老内官出来朝她们行了一礼, 道:“奴伏见颍川王殿下、王妃, 陛下正在会见群臣, 特下令,殿下与王妃可先行前去面见皇后娘娘,还有太妃。”


    面对老内官的称呼,赵商容似乎有些怀念。


    先帝在位时,她身为皇子,平日便会被人称呼为“七殿下”,封王后,别人对她的称呼便成了“大王”,只有在奏报等书面语上,才会再称她为“颍川王殿下”。


    如今被称为“殿下”的已经换成了皇帝的诸皇子。


    老内官显然是颍川王的旧人,因此对她的称呼未改。


    好在大家对除了皇帝和后妃之外的人员的称谓也不太讲究,不管是喊“殿下”还是喊“大王”,都是对宗王的尊称,哪怕是御史见了,也不会轻易弹劾。


    “那我们便先去给阿母、二嫂奉礼吧!”赵商容对王摇霜说道。


    王摇霜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老内官引她们入门后,沿着廊庑走向了官署后面的官舍。


    还没走到,她们便听见了里面传来的说笑声,听着挺热闹的。


    进去一看,嚯,好家伙,这来了多少人啊?


    赵商容还未认全里面的人,王摇霜却已经知晓,低声道:“参与龙舟竞渡的诸王妃、各家夫人都来了。”


    皇族这边有长沙郡王赵义兴,他是先帝异母弟弟赵道林的长子,赵道林死后,他承了父爵。


    临川王赵义庆是赵道林的幼子,不过因为赵道林的同母胞弟赵道贵无子,且早亡,所以赵义庆便被过继给他承嗣,还继承了他的临川王之爵。


    至于东兴县侯赵长祖,他的父亲是先帝的表弟赵怀静,因先帝幼时丧母,而其父没钱给他找乳母,打算遗弃他,全靠姨母哺乳抚养,才长大成人。


    先帝登基后,给表弟赵怀静赐赵姓,还封侯拜相。


    赵怀静在地方任职时疯狂敛财,没到一个郡当太守,等他离任时,府库必然是空空如也,就跟蝗虫过境一样。


    先帝对此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商容心想,要不是赵怀静死得早,估计等男主登基,他应该是第一个被清算的。


    总之,赵怀静死后,其长子便继承了父爵,成为这建康城里,又一名以吃喝玩乐而闻名的败家宗亲。


    长沙郡王和临川王已婚,这次来的是他们的王妃,赵长祖还未婚配,故而过来的是其母。


    士族那边,徐谵早已丧父,又未曾婚配,过来的是其母及妹妹。


    江南吴氏、琅琊颜氏、清河崔氏、济阳江氏,登场的都是这些子弟的母亲或妻子。


    这么大一群人聚在一起,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可不就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颍川王携王妃觐见!”内官的一声传唱,场上瞬间安静下来。


    如果她们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大王与王妃第一次给皇后、太妃奉礼。


    上次虽说因为大王在进宫的途中昏迷,皇后特意免了此礼,不过大家仍旧是当成笑话传了很久。这一次,大王与王妃第一次在这种场合亮相,也不知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来!


    赵商容携王摇霜大大方方地入内向高座的皇后行礼。


    皇后是皇帝的发妻,出身士族陈郡袁氏,其父是生前是光禄大夫,跟王儒同等地位。不过和出身嫡女的王摇霜不一样的是,皇后只是一个妾生的庶女。


    因为出身并不光彩,直到她长大之后才被其父接回袁家。


    在这之后没多久,先帝便将其许配给了尚且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小透明皇子的男主皇帝。


    按赵商容对这本小说的了解,男主当时因为不受宠,甚至还被先帝动过将其过继给临川王赵道贵的念头——后来因为范晔的斡旋,最终被过继给临川王的是如今的临川王赵义庆。


    可以说,男主在成王之前的那段童年岁月里,他不是被当成皇子来抚养长大的,而是被当成了赵道贵的儿子来对待的。


    故而,先帝不给他指配出身高贵的士族嫡女,而是一个险些就被人排除在名门之外的庶女,这正是他不受宠的表现。


    兴许是同病相怜,男主与第一女主袁皇后在婚后惺惺相惜,感情非常和睦,并生下了一儿一女。


    儿子正是如今的太子赵悫,女儿则是东阳公主。


    赵商容还没给第二部 原著排版,对具体的剧情不太了解,但听同事提过,这位太子与公主简直是孝出天际的卧龙凤雏。兄妹俩暗搓搓地行巫蛊之术诅咒他们的父亲,结果公主暴毙,太子弑父,第二部的男主成功上位。


    赵商容:“……”


    难怪同事说男主的兄弟不是被他杀完了,就是被他儿子杀完,就这一家子神经病,不完才怪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看,即便是男主,光环也总有用完的一天呀!


    据说太子跟东阳公主今日也出宫了,太子这会儿估计在皇帝身边,东阳公主嘛……


    赵商容看到了袁皇后身边坐着的少女。


    此时的东阳公主不过十三岁,脸上有些许婴儿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聪明又机灵。


    赵商容很难想象,这么可爱的公主,男女主要怎么养,才会将她养残,养成后来的“带孝女”的?


    “七叔,你看着我做什么?”东阳公主同时也在打量赵商容。


    她话刚落音,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赵商容的脸上,仿佛在问:是呀,你一个当叔叔的,盯着侄女儿做什么?


    东阳公主朝赵商容挤了挤眼,露出一个想看她出糗的狡黠的笑容。


    赵商容:“……”


    这小鬼头!


    她神色淡然:“没什么,孤在等晚辈给孤行礼呢!”


    众人闻言,瞬间明悟。


    对哦,大王跟王妃给皇后行了礼,东阳公主这个晚辈怎么不主动行礼?这也忒娇蛮无礼了!


    东阳公主没想到她还能反客为主,让自己落了下风,略气恼地道:“东阳见过七叔、七婶!”


    明明只比自己大四岁,却因为辈分就得给“他”行礼,太憋屈了!


    赵商容颔首:“这才乖嘛,等七叔赢得比赛,分你一点奖金去买糖吃。”


    东阳公主气炸了。


    谁稀罕你一块糖了,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


    袁皇后并未因为这叔侄间的交锋而置气,她对赵商容说:“七弟很久都没见过太妃了吧?本宫担心这儿太多人会惊扰到她,故而将她安置在厢房中,你们快些进去见一见她吧!”


    赵商容不想进去。


    这儿场地宽敞,云太妃发疯的话,她还有地方跑,进去就成了瓮中捉鳖的“鳖”了!


    不过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看,她要是拒绝进去,下午就会有御史弹劾她不孝。


    王摇霜似乎看出了她的迟疑,主动勾着她的手指,悄悄地给她打气。


    赵商容只好拜别了皇后,携王摇霜的手进去了一旁的厢房。


    厢房里有两名老内官和两名老宫婢,还有两名年轻的宫婢。老内官守在门口处,宫婢则在屋内服侍。


    赵商容本以为云太妃登场的画面会十分阴郁、阴暗,孰料那厢房颇大,卷起帘子后,屋内也十分亮堂,视野也有些开阔,能看到外边的大片绿植。


    此时,一位身穿素雅道服的妇人正坐在室内插着花,她的左边堆放着不少花草,右手边则是她刚用完放下的剪刀。


    这正是颍川王记忆中的生母云太妃!


    瞧着是挺正常的一个妇人,但赵商容看到那锋利的剪刀,在距离妇人十几步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王摇霜见她停了,便也停下步伐。


    二人齐齐行了礼。


    云太妃的脸转向她们,那张即便是素面朝天,也没有人不感到惊艳的脸,此刻微微皱起了眉头,疑惑不解地问:“你们站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们吗?”


    赵商容只好再往前走了几步。


    在云太妃的注视下,又试探地前进几步。


    这时,云太妃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起身,赵商容吓得身子一僵,目光在左右搜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抵挡云太妃一击之物。


    唯一让她松一口气的是,云太妃并非捡起脚边的剪刀。


    云太妃走向了赵商容,并且步伐越来越急,等她扑到赵商容面前时,赵商容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便一阵火辣辣的疼。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别说赵商容了,连王摇霜及一众宫婢都愣住了。


    “为什么今日才来见我?是不是我不出宫,你便不想见我?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云太妃厉声指责。


    门外的老内官一听便知道云太妃又犯病了,赶紧进来将云太妃拉开。


    “我真是后悔生出你这么个东西。”云太妃仍在狂叫,突然又哀怨地问,“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


    王摇霜回过神,急忙将大王拉到身后。


    即便自己也害怕这个癫狂的“婆婆”,但她仍旧鼓起勇气,尽自己所能来保护大王。


    赵商容虽然被打蒙了,但脑子却无比清醒。


    她拉开王摇霜,对两名老内官道:“放开我阿母。”


    “可……”老内官面色犹豫。


    赵商容疾言厉色:“孤说放开阿母!”


    老内官吓得一哆嗦,纷纷松开了手。


    他们以为云太妃会再度冲过去打大王,孰料云太妃并没有异动,倒是大王朝云太妃走了过去,道:“是孩儿不孝,这么久都没有进宫探望阿母。更是孩儿无能,没法将阿母接到身边奉养。阿母要打要骂,孩儿都没有半句怨言。”


    云太妃举起手正要给她的脸来第二下,但突然又顿住了。


    “走开!我才不要见你!”云太妃又开始抓狂,“你走啊!”


    赵商容没有趁机溜走,她介绍王摇霜道:“阿母,这是摇儿,您的儿媳妇。上次我们没法进宫奉礼,这次我特意带她来见您的!”


    云太妃的目光似乎未曾在王摇霜的身上停留,但王摇霜仍是心中一紧……她知道云太妃注意到自己了。


    “娶了媳妇忘了娘,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娶了媳妇,便忘了我啊!”云太妃更加哀怨。


    她回到原来的地方,抓起剪刀,目露凶光:“我要杀了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赵商容内心大惊:卧槽,来了,毁容剧情它朝我张牙舞爪地扑来了!


    就在赵商容准备拉着王摇霜光速逃跑时,王摇霜却似乎有所预判一般,再度拦在她的面前。


    “摇儿!!!”


    作者有话说:


    大王:呜呜呜,孤毁容了,看孤脸上这巴掌印!


    王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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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存疑


    眼看着云太妃扑到王摇霜跟前, 千钧一发之际,赵商容一把抱住王摇霜的腰,直接一个侧翻, 让自己当人肉垫子,接住了王摇霜。


    虽然有她垫着, 但王摇霜还是跌得头晕眼花, 一时半会儿没法缓过神来。


    云太妃扑空之后, 也是晕头转向好会儿才看到地上的两人。


    她再次动手, 宫婢和内官们纷纷上前,两人按住云太妃,一人去夺剪刀, 还有人去扶起大王与王妃。——他们若是连这点反应能力都没有,那着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放开我!”云太妃挣扎。


    赵商容疼得眼冒金星, 但她顾不得太多, 忙问怀中的王摇霜:“摇儿,你怎么样了?”


    “大王, 妾身没事。”王摇霜抓着大王的手,摇了摇头。


    “你怎么不跑?”赵商容一阵后怕。


    王摇霜反思自己的行为。


    她当时一直留意着云太妃的状态,看到云太妃拿起剪刀朝大王冲去,脑海中不是想着逃命, 而是想知道如果挡在云太妃面前的人不是大王,那云太妃接下来会做什么?


    是会如同毁掉颍川王的容颜那般将她的脸划伤, 还是会要她的命?


    又或者……


    这样的决定甚至没有来得及多思考,她的身体便先一步予以了反应。


    既然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她便也不会后悔。


    大抵是这里闹出来的动静太大, 已经有人朝这儿来了:“发生何事了?”


    王摇霜试图给内官们下达命令:“不要让人过来。”


    外边那么多外人, 若是这里发生的事传了出去, 必定会成为笑谈。


    而且这样一来,皇帝就会有更多的理由将云太妃幽禁在宫中。


    然而这会儿却是没人听她的话。


    赵商容冷喝道:“关门!”


    内官跌跌撞撞地跑去关门。


    王摇霜稍微缓过劲来,看了眼被宫婢制服,看似疯疯癫癫,实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们看的云太妃。


    她似有所感,道:“大王,内官拦不住外面的人,你们都出去吧!”


    这很明显是要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


    可赵商容怎么可能放心让她跟云太妃独处?


    “大王,这里交给妾身好吗?”王摇霜握紧了大王的手,试图让大王看到自己的决心。


    她的目光坚毅。虽然平常身体柔弱,多处于被人保护的位置,但她本人却也是极有主张的,很多事一旦拿定了主意,便不会轻易更改。


    赵商容抿唇,尽管自己也有很多事想问云太妃,但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守门的内官挡不住多久。


    “有危险记得及时呼救。”她低声叮嘱王摇霜。


    随后吩咐一个年轻的宫婢将屋内所有能伤人的东西都清走。


    另外两名宫婢依言松开云太妃,将其留在屋内与王摇霜独处。


    出乎意料的,云太妃没有暴起伤人,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王摇霜,似乎十分好奇王摇霜意欲何为。


    别人被这么盯着,早就遍体生寒了,但王摇霜表现得一点都不畏惧。


    宫婢们看向她的目光既敬畏,又好奇,还有一丝丝担忧。


    大门重新关上,王摇霜压下头晕目眩带来的恶心,挪到云太妃的面前,温声道:“母妃,没事了。”


    “是你,你要跟我抢我儿!”云太妃却突然发作,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王摇霜的脖子很细,云太妃这一掐,仿佛能轻易地掐断她的脖子。


    “这儿没有别人了。”王摇霜稍微挣扎。


    云太妃的双手仿佛被烫到了,猛然缩回。她惊恐地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王摇霜的额上沁出了一层薄汗,应道:“妾是随大王来见母妃的。”


    云太妃恍然大悟:“那我儿呢?我儿在哪里?”


    须臾,她想起了自己干过的那些事,吓得泪涟涟:“我、我又发病了?我伤了她?”


    “大王没有受伤。”王摇霜安抚她。


    云太妃闻言,安心了。


    像是想起什么事,她忽然激动道:“对了,我给她做了一身衣服,我找找看在哪里……”


    她起身去翻自己此次出宫的行囊,但这次出宫只会在宫外停留一日,天黑前就会回宫去,因此她的行囊里多是一些简装。


    王摇霜想起前世颍川王死后,云太妃便是这般四处翻找衣服,她说:“容儿到了地府衣衫褴褛怎么办?我给她做了好多衣服,要给她送过去。对,要给她送衣服,我的容儿到了地府不能没有新衣服穿!”


    “……”


    云太妃找半天没找到她给大王裁制的衣服,心急如焚:“衣服、衣服在哪里?没带出宫吗?”


    她这又是哭又是闹的,一时清醒一时疯癫,真让人看不穿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王摇霜安抚道:“没关系,改日妾与大王进宫给母妃请安,到时候母妃再交给大王就行了。”


    戳到云太妃伤心处,她哀怨道:“可她都不进宫看我。”


    王摇霜显得极有耐心,她道:“您是大王的母妃,大王岂会不愿意进宫探望您?之前大王要陪妾进宫的时候,头疾发作昏迷了,这才错过了进宫探望的机会。”


    云太妃一听说大王身体不适,担忧地问:“她头疾发作?她有头疾?她怎么得了头疾?”


    “大王已经没有大碍了。”王摇霜道。


    云太妃嘴里反复念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王摇霜看了眼门外,见大王依旧守在外面,这才低声试探云太妃:“有件事一直困扰着妾,还望母妃能解答。方才,妾挡在大王面前时,母妃的剪刀似乎偏了个许多,即便大王不将妾拉开,妾也不会有任何损伤。母妃从未想过伤害妾,由始至终,目的都是要将大王毁容,对吗?”


    前世,她以及所有人都以为大王的毁容只是一个意外,颍川王倒霉碰上了云太妃疯病发作。


    所以重生以后,她想尽一切办法避免大王在那一天进宫。


    原本以为万事大吉,没想到大王拒绝进宫之后,云太妃会来信骂大王。


    这让她感觉到异常。这并不像是大王拒绝进宫伤了她的心,反倒像是大王没有按照她的计划行动,让她有些气急败坏。


    后来逼得大王撒泼,云太妃这才消停。


    她本来快忘了这茬事,直到收到消息说皇帝要带云太妃出宫。这个举动也十分异常,就像是皇帝见不得大王无视云太妃的存在,不得不搬出云太妃来敲打一下大王。


    还有云太妃的疯病发作时间其实是相对较少的,她大部分时间会比较清醒才对,然而她一见到大王就像是疯病发作了。


    大王是她最为疼爱的孩子,虽然发疯的时候难免会骂大王,戳大王的肺管子,但鲜少会动手。


    这次的事更加佐证了她的猜测。


    云太妃惊骇地看着她,嘴唇倏然失去了血色,似颤抖着,嚅嗫了片刻,又疯疯癫癫地问:“你想干什么?啊——”


    在她欲尖叫出声之际,王摇霜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道:“母妃,如果是大王有危险,您不得已而为之,便不要喊。”


    王摇霜在云太妃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保险起见,她又补充道:“妾跟母妃一样,都不希望大王有性命之忧。”


    说罢,王摇霜缓缓地松开了手。


    ……


    “这里发生的事,你们一个字都不许吐露出去!”


    门外,赵商容一边叮嘱几名宫婢和内官,一边分神注意屋内的动静。


    “喏。”


    面对这群不知从哪儿涌出来的内官及宫婢,赵商容不悦地道:“无事发生。”


    一名内官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可惜所有窥探的目光都被大门所阻挡,他问:“大王,太妃怎么了?”


    赵商容火冒三丈:“你没听见孤说没事发生吗?!”


    刚才云太妃身边只有四个老眼昏花的内官和宫婢,及两个一看就啥都不懂的年轻宫婢,真要出什么事,他们哪里来得及阻止?


    这些人都不知道在哪儿偷懒,眼下出事了,来得倒是快!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知道她跟王妃要进去见云太妃,所以刻意清场,好让云太妃有动手的机会呢!


    “这……”内官面色犹豫。


    赵商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劲,她压下所有的烦躁、暴戾的情绪,冷淡地道:“阿母第一次见儿媳妇,有话要与儿媳说,值得大惊小怪吗?”


    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赵商容依旧是面不改色地用这话给搪塞了过去。


    本以为应付了袁皇后,此事便算是过去了,没想到这事还惊动了皇帝。


    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才回去复命没多久,皇帝便直接过来了。


    赵商容:“?”


    皇帝怎么会过来?


    尽管不解,她仍是规矩地行了礼:“臣参见陛下。”


    皇帝头戴平巾帻,一袭月牙白的锦衣,腰间是玉带,还佩了一把长剑。


    虽是微服,可走在市井,别人也看得出他出身不凡。


    皇帝也朝屋里看了眼,波澜不惊地问:“什么事竟闹到了前堂去?”


    赵商容道:“没什么,是臣与阿母太久未见,阿母想念臣,见到臣难免有些激动,于是多关爱了些。结果这群奴婢大惊小怪,惊扰了陛下。”


    皇帝凝视着她印着一个巴掌印的脸颊,揶揄道:“太妃关爱七弟的方式挺特别的。”


    赵商容只当听不懂他的揶揄。


    皇帝见她泰然处之,挑了挑眉,问:“那七弟怎么在外边?”


    “阿母有些闺房话要与王妃说,便是臣也听不得,所以被她们给赶出来了。”


    皇帝没有再追问,目光锁在那紧闭的门上,好会儿才轻笑道:“你我兄弟也许久未见了,既然太妃有话要与七弟妹说,那七弟便与朕好好聚一聚吧!”


    赵商容有些放心不下王摇霜,但皇帝的命令没人能拒绝。


    她喊来九陌守在外头后,跟皇帝去了前堂。


    前堂的人也不少,除了参赛的宗亲与士族的家主之外,还有一些随皇帝出宫的朝臣。


    大家对皇帝中途离场的原因非常感兴趣,但还不至于有胆量去打听。


    他们看到跟着皇帝回来的还有大王,立马就联想到了云太妃身上去,一时之间,各种猜测纷纷浮上众人心头。


    “七哥,你可算是来了!”义阳王凑到赵商容身边,“你的脸怎么了?”


    “拍蚊子拍的。”赵商容问他,“竞渡开始了吗?”


    义阳王没多问,道:“陛下不在,谁敢开始呢?”


    皇帝似乎觉得在这里等禁卫来汇报赛况有些无趣,便将袁皇后及各家女眷都“扔”在了这边,领着众人低调地去了朱雀门。


    ——


    “我知道母妃极力想隐瞒的关于大王身上的秘密。”


    安静的室内,王摇霜正襟危坐,看着靠坐在柱子处,一点儿都不顾及其太妃身份的云太妃,缓缓地说出了她在这场谈话中,最大的筹码。


    云太妃闻言,眼神再无混沌,锋芒如刀光剑影,凌厉杀至王摇霜跟前。


    王摇霜不动如山。


    内心却极大地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云太妃是真疯还是装疯仍未可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将大王毁容这一决定上,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王摇霜道:“如果妾想害大王,不会等到今日。”


    终于,云太妃卸去了所有的杀意,垂眸道:“谁告诉你的?陈长史吗?”


    陈长史?


    王摇霜困惑,须臾,她笑了:“母妃不必抛出陈长史来迷惑妾,王府里哪些人是从宫中带出来的,而哪些人又曾是云氏旧部,这些都很好查。陈长史可不是云氏旧部。”


    她接管王府事务没多久,便已经弄清楚了碧河、典医丞等人出身云氏旧部的真相。


    “啧。”云太妃没想到王摇霜连这个都知道,她有些不耐烦地问,“难不成是她自己告诉你的?”


    “大王吗?妾还在等,等她能够信任妾,亲口将如此重要的秘密托付给妾的那一天。”


    提及大王,王摇霜的眼尾都略微地弯了弯。


    “你……”云太妃抬眸,满心疑惑。


    王摇霜对商容的态度似乎不太像挚友。


    可如果不是关系很好的挚友,又怎么会愿意替商容保守如此大的秘密?


    王摇霜问:“母妃难得出宫一次,难道要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吗?”


    云太妃:“……”


    她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想知道这个秘密的可不止你一人。”


    王摇霜并不喜欢别人打哑谜,然而在这件事上她也得防着隔墙有耳,所以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从前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大王的身世,然而云太妃都未曾对大王下手,可见之前怀疑大王身世的那些人压根就威胁不了大王。


    如今,有人能威胁到大王的安危,云太妃不得不对大王下手。


    “这人……在宫墙之内?”


    云太妃讽刺道:“就算知道了,你又能做什么呢?”


    王摇霜沉默。


    如果那个人是皇帝,确实有些棘手。


    皇帝与荒帝不一样:荒帝只管自己享乐,对别人的事都不大操心,更不会在意弟弟长得是不是过于女性化。


    而皇帝是个多疑的人,他的心机深沉,为人又十分敏锐。隐忍了十数年才得到这至尊之位,他不允许有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所以,他关注大王之后,会比荒帝更容易发现大王的与众不同之处。


    “既然他怀疑了,那么有很多方法可以探听到这个秘密不是吗?为何会逼得母妃走到这一步?”


    云太妃神情漠然:“不是他逼得我走到这一步,而是我逼得他止步于此。”


    王摇霜似懂非懂,脑海中依旧有许多谜团仍未解开。


    “我乏了,你该走了。”云太妃下了逐客令。


    王摇霜没有死皮赖脸地赖在这儿,她行了一个俯首礼后,道:“妾最后还有一言……妾希望母妃也止步于此,您将大王的容颜毁去,固然能逼迫那人不再执着于大王的秘密,但您此举也将会毁了大王。妾并不希望您做下后悔一生的事,至于如何替大王保守秘密,母妃不妨交给妾。”


    她起身离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首,望向云太妃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这个秘密,其实是母妃您告诉妾的。”


    作者有话说:


    大王最大的外挂——重生的王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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