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赢家
朱雀门外的秦淮河两岸人头攒动。
下令开始竞渡后, 皇帝冷不丁地问:“听说你们还有赌约?”
赌约之事早在筹备龙舟竞渡之时便已经传出来了,不过都是义阳王跟徐谵之间的那点恩怨,众人之前都没太放在心上。
众士族子弟的长辈们十分汗颜, 道:“都是孩子们闹着玩的。”
皇帝笑呵呵地道:“朕也添一点彩头吧,夺魁者, 朕重重有赏!”
此言一出, 众士族子弟无不摩拳擦掌, 期盼自家的竞渡队能拔得头筹。
等龙舟竞渡队进入到了最后一里水路的冲刺阶段, 义阳王拉着神思不属的赵商容跑到朱雀桥上,近距离为自己的队伍摇旗呐喊。
徐谵见状,便也挤了过去。
因长途的划桨, 各队不懂得合理分配休息时间,很多人都出现了疲态。
各队的短板陆续暴露了出来, 导致他们之间的差距逐渐拉大, 最后冲刺阶段只剩三支龙舟竞渡队遥遥领先。
徐谵跟义阳王的竞渡队都遥遥领先,这使得二人更加确信自己一定会赢。
徐谵半边身子都探出了朱雀桥的栏杆外:“再划快点, 率先拿下彩标!”
义阳王冷哼一声:“赢的肯定是孤!按照赌约,你到时候给孤跪下认错吧!”
徐谵不服输:“话别说太早,说不定跪下求饶的是你呢?”
城楼上的皇帝看着他们,笑呵呵地道:“瞧他们相处得多好!”
众人:“……”
陛下您的眼睛是不是有点问题, 他们都快打起来了,哪里看出相处得好了?
皇帝说好, 谁敢说不好?
众人纷纷附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龙舟上面,完全没注意朱雀桥上突发意外。
只见义阳王跟徐谵在为自己的队伍摇旗呐喊的过程中,也不知道谁先碰到了谁、谁推搡了谁, 徐谵本来就有半边身子探出在外, 被人这么一推搡失衡, 便要栽入秦淮河中。
也是这时,心思全然不在这儿的赵商容回过了神,一把勾住了徐谵的袴褶上的缚带,避免他继续往下栽。
然而徐谵无论是身高还是体重都在赵商容之上,她的手心都被缚带勒疼了。
“啊——救命!”徐谵惊慌失措地大喊。
这一喊终于让众人反应过来,纷纷搭手救人。
虽然义阳王巴不得徐谵掉下去,但想到他刚才的位置,保不齐会被人认为是他把徐谵推下去的。
自己没做过的事,他是绝对不想背锅的,便也伸出手帮赵商容将徐谵给拉上来。
徐谵惊魂未定,大声质问:“谁推我的?!”
然而谁会承认做过这种腌臜事?
见他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义阳王炸了:“你看孤做什么?孤忙着看竞渡,可没空推你!”
东兴县侯赵长祖幸灾乐祸道:“桥上人多,说不定是被行人给挤下去的。”
“你、你们!”徐谵明明感觉有人冲自己的背推了把,但他没有证据。
“哎,我七哥救了你,你就不说一声谢谢?”义阳王道。
徐谵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抓不出推自己的幕-后-黑-手,但赵商容救了自己是毋庸置疑的,他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整理了衣着后,规矩地行了一礼:“多谢颍川王搭救!”
赵商容轻描淡写道:“孤只是不想你摔下去,影响了孤的竞渡队。”
众人不大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听到河上越发整齐密集的鼓声传来。
他们纷纷看过去,发现原本遥遥领先的徐谵及义阳王的龙舟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落了下风,被第三艘龙舟给赶超了过去。
伴随着鼓声的是那嘹亮有劲的呼喝,还有整齐划一的划桨动作,第三艘龙舟正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冲来。
这艘龙舟正是颍川王赵商容的!
“这怎么可能?”徐谵难以置信。
彩排的时候,赵商容的龙舟队表现得一直都很平庸,名次基本在第四到第六之间,怎么可能会超越他的龙舟队?!
代表颍川王的龙舟竞渡队率先夺下终点处的彩标时,秦淮河两岸传来了十分兴奋和激动的欢呼声,所有目睹了这场竞渡的百姓兴奋得就跟他们亲自上场划了龙舟似的。
一时之间,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
大抵是皇帝等人注意到了这儿刚才的骚乱,便遣了身边的禁卫来到朱雀桥上询问义阳王等人。
徐谵没有证据证明是别人推他的,又输了比赛,心情十分差劲,语气也充满了不耐烦:“看得太投入,险些掉下河,幸好被人救了。”
禁卫问不出什么,便领着他们回去给皇帝复命。
皇帝打量了徐谵一眼,见他无碍,便不再在意这事,问赵商容:“朕许诺夺魁者有赏,七弟想要什么赏赐?”
众人屏气凝神。
来了!
终于进入正题了。
大王到底是要提出出藩,还是将太妃接到身边?
显然,大王成亲后,皇帝能阻止“他”出藩的筹码又少了一些。
所以这次皇帝借“龙舟竞渡”之名带云太妃出宫,目的就是为了告诉颍川王,云太妃眼下还在他的手中,大王要么选出藩,要么选太妃。
那大王会怎么选呢?
赵商容不清楚颍川王会怎么选,她说:“承蒙徐谵他们关照,让臣赢了不少,臣已心满意足。所以,陛下看着赏就行了。”
这次的比赛除了各家拿出了粮食来下注之外,还凑集了一些资金作为夺魁者的奖金。
不管是王摇霜赢的那些钱,还是赵商容得到的奖金,都足够多了。
她四两拨千斤,把这样的难题抛回给皇帝,让他自己抉择。
大家都知道,他既不想让大王出藩,也不想让自己手中少了云太妃这么一枚筹码,所以他必然会赏赐钱财。
然而大王刚才说了,她赢得够多的了,皇帝赏再多钱财,都只是锦上添花,她未必会真心欢喜。
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后,皇帝的赏赐必然不能太吝啬。
皇帝确实有些不开心,他本来听说义阳王与徐谵的胜算最大,胜者必然会从他们中出来,所以他说的赏赐基本都在他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
假如是徐谵赢了,徐谵所求的奖赏大概率是官。他本就快到了出仕的年纪,与其让士族操作,使其获得高官,还不如皇帝亲自赐官,这样一来,就成了皇帝施恩于徐氏,既能镇住在外掌兵的徐道济,又能将主动权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如果是义阳王赢了,那更好办了,他可以以义阳王年纪到了为由,给他许一门亲事,这样就能搪塞过去了。
谁曾想,他们谁都没赢,反倒是之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颍川王赢了。
这不禁让皇帝想到了自己,当年他也是一直隐忍,暗中筹谋多年才成事的。
颍川王的龙舟竞渡队前几次彩排都刻意藏拙,直到冲刺阶段,才露出了真正的实力。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颍川王是否也如这般在刻意藏拙。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走了过来,在皇帝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皇帝心念一转,有了主意。
他笑道:“听闻七弟与王妃新婚燕尔,感情非常和睦,甚至此次提出参与龙舟竞渡也是为了王妃。你们鹣鲽情深,朕见了也十分动容。既是如此,想必朕把奖赏给王妃,七弟也不会有意见。”
他沉吟片刻,没等到赵商容开口,便道:“朕为王妃之父加‘金章紫绶’,领广陵王师,以资奖励!”
众人面面相觑。
原本该给大王的奖赏却因为王妃的关系给了王儒,这是什么操作?
广陵王是皇帝的第三子。
王儒本是品秩第三的光禄大夫,加了金章紫绶后,便是金紫光禄大夫,品秩第二,显贵无比。
他领王师之职,便得肩负起教导广陵王的职责。
只有在场的老狐狸看明白了。
皇帝本就有拉拢王家以打压和安抚其余士族的意思,通过让王家嫁女,可以将王家与皇家绑在一起。
但皇帝又担心王家倒向颍川王,所以借此机会让王家的立场会更加偏向皇帝。
“……”赵商容并不是很稀罕这些,更不在意皇帝耍什么心机,她被皇帝这么一提醒,想起了一件事。
“臣替王妃、岳丈谢陛下赏赐。”
皇帝很满意赵商容的识相,刚准备开口再赏赐她一些金银珠宝,免得惹来太多非议,便看见她走到徐谵等士族子弟的面前,道:“孤赢了。”
徐谵等人:“……”
知道你赢了,炫耀什么?
赵商容道:“你们得为之前传的那些贬损王妃的话而向她道歉。别想否认,你们在外是如何嘲笑孤及王妃的,孤都知道。”
徐谵等人愕然。
不过是嘴上的调侃,值得这么计较么?
想到赵商容救过自己,徐谵又不能当着皇帝的面耍赖,便瓮声瓮气地道:“我道歉,我不该非议颍川王妃。”
其余士族子弟也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道歉。
眼瞧着自家这群兔崽子快把宗王都得罪了个遍,他们的长辈纷纷表态,说改日定会备上厚礼登门,给王妃赔礼道歉。
赵商容料理了他们,也不愿意在这儿多待,她心里还记挂着王摇霜,随便找了个借口赶回到官署的后院。
看到门口的九陌,她问道:“王妃呢?”
九陌道:“王妃在陪皇后赏花,还说不知道大王何时会回来,便吩咐婢子在此等候大王。”
赵商容松了口气,又问:“那太妃呢?”
“太妃乏累了,皇后便让人先将她送回宫了。”
“……”赵商容没再关注云太妃,动身去找王摇霜。
王摇霜正陪着袁皇后赏花,她们的旁边是在跟同龄女生斗百草的东阳公主。
此时后院的女眷比上午少了许多,想必有一部分已经离开了。
得知大王过来,袁皇后拍了拍王摇霜的手,微微一笑道:“去吧,莫让他等急了。”
王摇霜告退,款款走向赵商容。
赵商容还没开口,王摇霜便轻抚她的脸颊,问:“大王,疼吗?”
“阿母没用力,不疼。”赵商容道。
王摇霜主动牵起她的手,道:“我们先回去吧!”
离开的时候,云太妃身边的老内官快步赶来,交给赵商容一小盒药膏,说是云太妃在清醒之时意识到自己打了她后,十分内疚,故而特意将活血散瘀的药膏拿来给她使用。
据说云太妃以往疯癫发作时常有磕碰,皇帝便特意让太药制作出活血散瘀效果最好的药膏给云太妃备着。
赵商容攥着药膏瓷盒,心情复杂。
云太妃于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然而不知道是否受到了颍川王记忆的影响,被云太妃甩了那么一巴掌后,她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云太妃与颍川王相处的点点滴滴。
云太妃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清醒时待颍川王如宝,疯癫时言语上多番辱骂……
她虽然在精神上折磨着颍川王,但却从未对颍川王动过手。
这使得颍川王对她从不设防,也不曾想过自己的母亲会伤害自己。
赵商容此前便想过,如果颍川王不是在昏迷或者没有行动能力的情况下,得多没有防备才能被云太妃给毁容?
后来一看记忆中母女俩的相处便明白了——即便云太妃拿起刀,颍川王的第一反应也不会是逃跑,而是迎上去夺刀。
也许原著里,颍川王正是在这种夺刀的过程中被划伤了脸。
受到这些记忆的影响,加上赵商容知道皇帝的耳目会将屋内发生的事告诉他,为了保持颍川王一贯对待云太妃的态度,她让人放开了云太妃,并且说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显然,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险些就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还好你没事。”赵商容看着王摇霜。
王摇霜还没见过大王的心情如此沉重,她宽解道:“大王,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赵商容不得不想。
虽然猜测原著里颍川王被毁容是意外,但她潜意识里仍旧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
剧情杀、剧情杀,哪有什么剧情杀,一切不过是人为主导的阴谋!
从王晓霜出现在王府,到王儒加官进爵;从她躲开了原著里颍川王毁容的日子,到这次险些又被伤……这一切都不是靠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剧情之力”推动的,而是有幕后推手在操控。
王摇霜扶着大王的手臂,娇声道:“大王赢了竞渡,不打算与妾身分享胜利的喜悦吗?”
赵商容暂时将这些疑虑抛之脑后,她笑道:“确实该分享,不过收获最大的不是我,而是摇儿。”
由于热门的夺冠队是徐谵跟义阳王,故而押这两队的人很多,赔率低。
大王的竞渡队在彩排时,名次一直都是第四到第六,夺胜机会渺茫,赔率高达1:4.2,王摇霜这次连本带利赢了八千多石粮食。
折换成钱的话,有两百七十万。
竞渡队的奖金也才十几万钱,而且赵商容一分不取,都分给了竞渡队的部曲们。
也就是说,这次的“龙舟竞渡”,最大赢家是王摇霜,她不仅没赚到,还倒贴了不少钱。
“不过这次让徐谵他们吃瘪,还让他们当着众人的面给你道歉了,这才是我这次参加龙舟竞渡最大的收获。”
王摇霜没想到大王最高兴的竟然是这事。
大王有心了。
“对了,还有一事,陛下下令给岳丈加官金紫光禄大夫,领广陵王师。虽然只是口头承诺,但既然是当众说出来的,便肯定会兑现,相信回宫之后,不日便会正式下达加封诏书。”
王摇霜道:“那看来妾身得传一封信回家了。”
赵商容略困惑:“怎么岳丈加官的事,摇儿看起来不太惊讶?”
王妃这也太淡定了,明明之前遇到蛇时,还会被吓得魂不附体。
不过,惊喜和惊吓不一样,“荣辱不惊”或许就是大家闺秀的修养吧!
王摇霜自然不惊讶,因为前世她父亲也如今生这般领了此官职,甚至在大王死后还会更上一层楼……
她暂时还不想在大王面前露出破绽,气定神闲地道:“妾身当时虽然在陪皇后娘娘赏花,但此事很快就传到了后院来,妾身已经惊讶过了。”
“那你再惊讶一回,给我一点面子。”
王摇霜:“……”
面对大王的胡搅蛮缠,王摇霜无奈地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掩嘴道:“阿父竟然升官了,妾身得赶紧写一封家书回去告诉阿父这则喜讯!”
赵商容配合她继续说:“摇儿绝对想不到陛下为何突然要给岳丈加官!”
……
回到王府,屏退左右之后,赵商容才终于问出憋了一路的问题:“摇儿当时都跟阿母谈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大王:突然戏瘾犯了!
王妃:可真难为对戏的妾身了。
九陌:王妃,演戏还得看婢子!
大王:你啥演技?被蛇吓得就差没躲王妃身后的演技吗?
九陌:……黑历史,绝对的黑历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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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不爱她
端午时节, 天气已经十分炎热。
赵商容与王摇霜刚从外头奔波回来,额头和身上已经冒出了不少汗。
不过王摇霜身上的是虚汗。
听到大王的问题,她停下抹汗的动作, 眸光潋滟:“大王,容妾身先去沐浴更衣, 休整过后再与大王细谈如何?”
赵商容反应过来是自己太着急了, 道:“也是, 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确实该缓一缓。让人备水吧!”
她本来也打算去沐浴的,但是陈长史匆匆赶来求见,她只好先去应付陈长史。
陈长史开口之前, 赵商容便知道他准备说些什么了。
果不其然,陈长史得知赵商容放弃了一个绝好的请求出藩的机会, 而把好处都给了王儒, 他又急又气。结合大王在众人面前维护王妃的声誉,他认为一定是王妃在背后撺掇。
明明平日不近女色的人, 怎么会被一个病秧子迷得失了神智?
王妃该不会是给大王下了什么巫蛊之术吧?
可惜现在的王府被王妃管得跟铁桶一般,他身为外臣,一点儿内宅的隐私都窥探不到。
“陈长史不会真这么天真,认为孤提出出藩请求, 陛下便一定会答应吧?”赵商容淡淡地道。
陈长史疑惑地看着大王。
“陛下将母妃带出宫,不就是为了警告孤不要轻举妄动?说要奖赏孤也只是为了试探孤是否安分。就算孤请求出藩, 他也答应了,但事后必定有的是办法让孤打消出藩的念头。”赵商容胡诌道。
陈长史语塞,半晌才道:“可万一陛下没有那些意思呢?”
赵商容探究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在讨论这些之前, 孤问你, 你有办法让陛下放母妃出宫吗?”
陈长史:“……”
他有个屁的办法。
当年先帝病故, 荒帝继位,太常便按照以往的章程,将荒帝之母张夫人尊为皇太后,将生有宗王的妃嫔都封为太妃,其子若已经出藩,这些太妃则可以随子到封地生活。
至于那些未曾生育子女的妃嫔,则全部被打发去给先帝守陵。
不过当时颍川王、义阳王及庐陵王仍未出藩,他们的生母云太妃、孙太妃及冯太妃便暂时未离京。
对于是否让诸王将她们接到王府生活,太常与太后有了不同的意见。
据说太后嫉妒云太妃的美貌,并不想让她出宫过好日子,于是以她有疯病而颍川王年幼无法悉心照料她为由,将她留在宫中为先帝守孝。
这孝一守便是数年,之后荒帝被废杀,新皇登基。
那时的颍川王已经过了十五岁,理应接云太妃出宫,然后一起前往封地出藩。
但每次颍川王这边的人递上折子说这件事,都被新帝给按下来。
范晔成为太常之后,云太妃出宫之事更是遥遥无期。
皇帝强留云太妃在宫中招来了不少非议——有传言说是皇帝看上了云太妃,想要强占他老子的女人。
皇帝脸皮厚,对这些非议充耳不闻。
朝中也少强言直谏之臣,御史弹劾不到皇帝的身上去,这种事便没什么人管了。
袁皇后又因能力不足,无法料理这些事,所以除非是士族给皇帝施压,否则还真的没办法将云太妃接出来。
“对了,士族!”陈长史福至心灵,想起了一个被他遗忘了许久的人来。
说到士族,大王并非只有王妃背后的王家可以依赖,还有母族那边的舅家可以依靠呀!
云太妃的出身也算名门望族,其母是前朝的长明公主,父则出身江南士族、会稽云氏,是前朝权倾朝野的权臣。
郇玄谋朝篡位后,打击了各大士族的势力,云氏也险些被连根拔起,但云氏在江南经营了两百多年,到底还是有些底蕴的。
云太妃的堂兄云弘洵从已逝的叔父那儿接过了振兴会稽云氏以及抚养云太妃的重任,他本打算靠云太妃来谋求高官厚禄,没想到云太妃会得疯病,失了先帝的宠爱。
不过先帝是靠收拢了云太妃之父的残兵起事的,所以顾念这些恩情,先帝对云氏颇为关照,云弘洵从荫封获官,逐渐加官光禄大夫,如今已是广州刺史,在南海郡经营了数载。
虽说云氏门庭不如从前,但仍可以成为大王的助力!陈长史想。
他此前想过王家能帮大王美言,岂料皇帝直接强势地将王家拉拢过去了。
眼下除了他们颍川陈氏,便只有会稽云氏能帮到大王了!
陈长史道:“大王可以找云公给陛下施压。”
赵商容瘪瘪嘴。
云公云弘洵,她知道对方。
按理她应该称呼对方一声舅父,不过她并不想跟对方有什么牵扯。
当年长明公主将云太妃托付给他,还将云氏的所有资源都给他,就是希望他能善待云太妃。
不曾想,他不好好经营,却想走捷径,将年仅十三岁的云太妃送给已经五十多岁的先帝,以此谋求出路。
当时的士族都十分看不起出身寒微的先帝,云氏这一举动,被江南文人士族嘲笑了很久。
所以这些年,不管是侨姓士族,还是江南士族,都不带云氏玩的。
云氏灰溜溜地去了南海郡经营,只有逢年过节给宫里呈贺表及贡品时,才会彰显一下他们的存在感。
赵商容道:“你还不如替孤寻找能治好母妃的名医,等母妃的病好了,陛下就再也没有理由将母妃强留于宫中了不是吗?”
陈长史的思路一下子就开阔了:“大王此计甚妙啊!”
赵商容心底直翻白眼。
皇帝不让云太妃出宫的理由是太医的医术高明,可以给她看病。
大家都知道是借口,目的是以云太妃为筹码制衡颍川王,所以想的都是如何让皇帝主动放云太妃出宫,却从来没想过“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皇帝说太医医术高明,那就找个比太医医术更高明的名医。
颍川王作为云太妃的儿子,关心母妃,为其找来天下名医治病,皇帝总没有理由拒绝吧?
万一治好了云太妃,云太妃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出宫了。
就算一时半会儿治不好云太妃,这件事也足够陈长史忙活好一阵子了。
“你去办这事吧,不过为避免打草惊蛇,不能以替母妃治病为由……就说王妃体弱,典医丞对此也束手无策,所以网罗天下名医给王妃看病。等找到了能治好母妃疯病的名医,孤再提出让他给母妃诊治。”
赵商容将陈长史给打发了。
回到后院,王摇霜已经沐浴更衣出来,九陌在她的身后替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旁的婢女正在尽职尽责地操纵着摇扇。
“大王。”众人给赵商容行礼。
赵商容从九陌的手中接过那巾帕,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众人识趣地退出去,赵商容坐下来亲自给王摇霜擦拭头发。
“陈长史走了?”王摇霜问。
“嗯,我让他去寻访天下名医,够他忙活好一阵子了。”
王摇霜转过身来:“大王可是哪里不适?”
“不是我。”赵商容顿了下,不准备解释,而是问,“依摇儿之见,阿母的病能治吗?”
王摇霜闻言,哪里还想不明白大王寻访名医的用意?
“妾身也说不好。只是觉得母妃的病在发作之前,并非毫无征兆。今日母妃是因为受到刺激,情绪一激动就被勾出了病征。妾身不想让周遭的人再刺激她,尤其是大王,所以先让大家出去了。”王摇霜瞥了大王一眼。
赵商容:“……”
作为一个被精神折磨的受害者,赵商容觉得自己(颍川王)甚是无辜。
王摇霜又道:“经过安抚,母妃的情绪便逐渐稳定下来了。”
“那也太冒险了,万一伤到你怎么办?”赵商容一顿,有些惭愧,“不过我也没资格这么说你,若不是我让人放开阿母,她也不会有机会拿到剪刀。”
“大王是关心则乱,见到母妃受宫人挟制,活得毫无尊严,为人子女的,岂会无动于衷?”
云太妃是主子,宫婢和内官都是奴婢,纵使云太妃疯病发作,没有皇帝或是大王的命令,奴婢对云太妃动手,依旧算是以下犯上。
见母亲被人如此轻慢对待,气愤是人之常情。
“罢了,不说这些了。”赵商容道,“我让陈长史寻访名医,若真能寻到,便让他们先来为你诊治调理,再找个机会送进宫去给阿母看一看。”
王摇霜明白大王与她说这些的用意……想来是要与她提前窜好口供,免得她毫不知情,届时露出破绽难以收场。
就在她沉思的空档里,大王撩起了她的发丝,捋了捋,笑道:“不滴水了,待会儿用摇扇再吹一会儿就该干了。”
大王凑到王妃的耳边:“摇儿躺下来,我给你按摩一下头皮。”
王摇霜瞄了眼大王,依言躺下。
被大王喊进来摇扇的婢女看到大王亲自给王妃按摩,惊得脸上的表情管理险些失效。
九陌更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大王您懂得对王妃如此体贴,怎么就不懂得更体贴一些,明白王妃真正的需求呢?
她家王妃也真是的,明明都与大王同床共枕了,怎么就不主动一点呢?
九陌想到这里,忽然有了个主意。
晚上,等王摇霜准备安歇了,九陌赶紧过来替王妃宽衣。
等脱掉外衣后,九陌又要去解王妃的中衣,被王妃拦下。
“九陌,你做甚?”
九陌道:“王妃,天气炎热,穿这么多睡觉会流很多汗的!”
王摇霜:“……”
你当我是傻子吗?
“说吧,真实意图是什么?”
九陌叹气:“王妃,哪有人跟自己夫君同眠时,穿这么多的!您得穿少点,大王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很多事情便可以水到渠成了。”
王摇霜:“……”
她哭笑不得。
但她确实想看看大王的反应,于是又除了中衣。
九陌恨不得让她把裲裆也给脱掉。
她并不想把大王吓跑,让九陌死了这条心。
大王沐浴过来了,九陌便赶紧跟一群婢女撤了出去,只留下摇扇的婢女。
赵商容感觉这群婢女怪怪的,摇扇的婢女更是恨不得把头垂到地上去,似乎眼前有什么东西是她们不能窥见的。
走到床边,王摇霜刚好掀开床帘,看到那雪白的玉臂,她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觉得自己想歪了。
果不其然,王摇霜还穿着吊带背心,啊不是,裲裆呢!
王摇霜迎上来:“大王,妾身替您宽衣。”
赵商容的身子僵硬了,但王摇霜又不是要将她全身的衣物都扒下来,她便故作淡定地任由那双柔荑解开她的腰带,脱下那件大袖罗衫。
“天气炎热,大王何不再脱一件?”
王摇霜的指尖从大王的脖颈处,沿着衣领划过,轻轻地勾住了中衣的衣领。仿佛只要大王愿意,她便可轻而易举地将整件衣裳剥下来。
大王抬手握住王妃正在使坏的手,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目光落在裲裆上,道:“下回让我脱多几件之前,摇儿记得穿少几件。”
王摇霜面上一热。
她这是被大王给调戏了吗?
旋即,心中又有些惴惴不安——她观大王面色,弄不清楚大王是不是不喜欢她这么做。
赵商容翻身上床,用蚕丝被单裹着自己后,背对王摇霜躺下。
要死,要死,虽然她不想自作多情,但王妃这算是在勾引她吗?
再这么下去,她只怕自己要克制不住了!
可是不行。
她不仅不能屈服于欲望的诱惑,还必须打消王妃对她的旖念。
在王妃的眼里,她是男的,王妃若是喜欢上了她,等将来真相揭露,必然会受到更深的伤害……
但若是为了杜绝王妃喜欢上她的可能性而做些伤害王妃的事情,她自认办不到。
……
大王的反应让王摇霜的心如坠冰窟。
往日相处的画面历历在目。
她本以为大王疼她、宠她、呵护她、关心体贴她,是因为爱她。
结果,在她以为自己逐渐与大王心意相通之际,大王给了她当头一棒,让她明白,大王疼她、敬她,唯独不会爱她。
作者有话说:
大王:我不是,我没有,我爱的!
王妃:哼,少狡辩了,你就是不爱!
大王:那下次我多脱几件,证明一下?
王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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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自荐枕席
许久没有感应到王妃上床的动静, 赵商容又重新爬起来。
只见王摇霜立在床边,烛光因风的吹拂而摇曳摆动,晃得她的神情也忽明忽暗, 时而明朗时而深沉,连她的身影都在烛光的晃动下, 越发单薄。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情绪笼罩在王摇霜的心头, 似乎有双手正在揪着她的心肝, 抽疼得好似透不过气来。
“怎么了?”赵商容方才还在想, 要如何在给王摇霜最好的一切的同时不让王摇霜对她心动,甫一看到那透着哀伤的神情,所有的刚构建的壁垒顿时土崩瓦解。
王摇霜抬眸快速地瞥了她一眼, 又因为不想对上那双无情的双眼而迅速收回目光。
“没什么。”王摇霜淡淡地道。
她在床的另一侧,也背对着大王躺下。
赵商容:“……”
她问:“是我刚才说错话了吗?”
难道是不喜欢她言语轻薄?
她恍然大悟, 道:“我会注意的, 下次不再说这些轻薄之言了。”
王摇霜:“……”
好气大王的无情!
她道:“妾身瞧大王近来没有再做那等噩梦,从明晚开始, 还是搬回北斋起居吧!”
赵商容在这儿睡习惯了,无所谓去哪儿睡。不过算了下日子,月事将至,为避免夜晚睡得沉, 漏而不自知,她还是先回北斋住几日吧!
她顺着王摇霜的意思应承下来:“那好吧!”
王摇霜气得要咬碎后牙槽。
……
九陌一大早过来等两位主子起床, 她问昨晚负责上半夜摇扇的婢女:“大王与王妃,圆房了没有?”
婢女摇了摇头:“王妃给大王宽衣,结果大王转身就睡下了, 把王妃气得够呛。王妃一怒之下将大王赶回北斋睡, 大王竟然同意了!”
九陌瞪大了眼睛。
她想过是不是大王打小就没接触过情-事, 所以需要年长的王摇霜教和引导,没想到,大王这是压根就不行吧?!
一个大美人,这么楚楚可怜地站在“他”的面前,“他”却无动于衷,这还算是个男人吗?
九陌让另一个婢女替自己服侍王妃洗漱,自己溜到了碧河那里。
碧河一贯醒得早,这会儿正在清洗衣物。
九陌凑过去:“碧河,你怎么还自己干这些粗活?”
碧河道:“干习惯了。”
“人家巴不得能偷懒,你倒是停不下来。”
碧河反问她:“让你休息一天,不去伺候王妃,你会去做什么?”
九陌:“……”
她们家世代都是王家的部曲,她也是打小就成为王妃的婢女,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就算给她休假,她回到家也是帮家里干活。所以比起回家干活,似乎在王妃身边待着要好很多,至少很多粗活重活都不用她干。
她摆摆手:“不说这个了。碧河姐姐,你帮我一个忙吧?”
“求人办事的时候嘴巴倒是甜。”
九陌当没听见,她压低声音问:“你告诉我,大王是不是不懂男女之情呀?”
碧河:“……”
她又不是大王房中的人,如何知道这些?
“你问这个做什么?”
“大王跟王妃同床共枕这么久仍未圆房,你说,若不是大王不懂男女之情,还能是什么原因?”
当着碧河的面,九陌故意不提她怀疑大王不行的猜测,避免惹怒了碧河。
碧河道:“做奴婢的不能说主子的是非,你甭问我。”
九陌在碧河这边没打听到什么消息,不禁嘀咕:“你这张嘴还真是紧!”
她不再浪费时间,又风风火火地跑了。
刚跑出门口,险些与没有任何防备的枕月撞在一起。
幸好枕月被撞出经验了,急忙往旁边一躲。
九陌停下脚步,略疑惑:“你怎么来了?”
枕月问:“我找碧河女使有事。九陌女使是来向碧河女使请教事情的吗?”
九陌看她手里似乎捏着什么,本来对她的事不太关心,但鉴于大王经常召她在东斋独处,九陌不免心生警惕:“你找碧河能有什么事?”
别是贿赂碧河,让碧河安排帮你接近大王,好抢在王妃之前得到大王的宠幸吧?
枕月显然不想将私事告诉九陌。
幸好碧河洗完衣服,听见动静走了出来。
她看着九陌:“你不是走了吗?”
九陌的目光在她与枕月之间转了一圈,没说什么,匆匆离去。
枕月松了口气。
九陌一直担心她跟王妃争宠,万一误会碧河跟她是一伙的,去向王妃告状,影响了碧河在王妃心目中的形象就不好了。
碧河问枕月:“有事?”
枕月递出手中的香囊,有些忐忑地道:“这是我绣的,原本想昨日送出的,但碧河女使昨日随大王与王妃离府了,我没找到机会……”
碧河皱眉:“你想托我帮你什么忙呢?”
枕月“啊”了声,好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又羞又恼地道:“我只是为了答谢碧河女使那日赠我纱布,没想托你帮什么忙。”
“哦。”碧河收下了她的香囊,“谢谢。”
枕月原本还有些羞愤,得到她的感谢,心情瞬间好转。
“碧河女使今日有什么安排吗?”
碧河用目光询问她这么问的理由。
“我新谱了一曲,想找个听众试听。”
碧河道:“百戏馆有的是听众不是吗?”
“别提了,我谱的是琵琶曲,她们听了后,一个说改成用琴弹奏会好一些,一个说最好用箜篌,还有说用笛、阮咸来演奏的。她们的意见完全没法考虑。”
想象力贫乏如碧河,只要想到那个画面,便也忍不住牵动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碧河道:“等我处理完事情,我便去寻你。”
枕月兴高采烈:“那一言为定!”
她高兴地回到百戏馆,没曾想自己的桌上多了一封被琵琶压着的信,霎时间,手脚冰凉。
……
赵商容被赶回北斋了。
她心不在焉地听完王晓霜对五经的讲解,饭也不吃便溜进东斋开始画画。
这些日子,她跟王摇霜同吃同住,每个日夜,只要找到了机会,她便会在心中描绘王摇霜的模样,将王摇霜的轮廓、神态默默记下。
然而。心中勾勒出来的形象越是具体清晰,赵商容便越害怕下笔,怕自己描绘不出王摇霜真正的模样来,也怕毁了这份神韵。
许是今日的烦闷心情让她少了一丝害怕画不好王摇霜的畏惧,她挥笔的时候无比得心应手。
画完一幅画,她长舒了口气。
忽听见门外婢女来报:“大王,枕月求见。”
赵商容不记得自己有召见她,但还是让她进来了。
枕月今日穿了一身杏色的对襟大袖襦衣,下着浅红的间裙,显得她颇为青春明媚。
她抱着琵琶,施施而来。
“大王,奴新谱了一曲,想请大王指点一番。”
赵商容心想自己只有半桶水,如何能指点在琵琶方面已经略有小成的枕月?
不过她正好有空,且听一听吧!
没有酒食光听曲,似乎少了一丝乐趣,赵商容道:“到北斋去吧!”
她让人送上美酒与佳肴,懒洋洋地倚着凭几,听枕月弹奏新曲。
刚开始弹奏没多久,碧河便进来了。
枕月看到她,心中一慌,立马就弹错了两个音。
幸好大王没听出来。
一曲终了,大王才问碧河:“怎么了?”
“徐家、吴家、江家皆派人送了礼来,说是给王妃赔礼道歉的。王妃做主收下了,不过王妃不敢擅自决定这些礼物是进府库,还是……”
赵商容道:“既然是给王妃的赔礼,那自然是王妃的。让她收进自己的私库吧,不必纳入王府的府库了。”
碧河领命出去,临走前看了枕月一眼,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枕月没由来的感到了心慌。
从碧河转身看她的那一眼到碧河离开北斋,只有短短十数秒,枕月却感觉过了漫长的一个夏季,心情由紧张灼热,慢慢变得寒凉。
她看着大王,心中忽然坚定了几分,毅然地放下琵琶,伏拜道:“大王,奴仰慕大王已久,愿荐枕席,望大王垂怜。”
“噗——”美酒从赵商容的口鼻中呛了出来。
枕月的心一提。
婢女们手忙脚乱地递上巾帕给赵商容,她收拾了一番,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后,才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枕月:“孤没理解错的话,你想让孤收了你?”
这种自荐枕席的行为搁哪儿都是颇为令人鄙夷的,枕月感觉到四周投来的鄙夷的目光,脸上滚烫一片。
她羞耻地开口:“是。”
赵商容只是思忖了片刻,轻笑了声,道:“那你过来。”
枕月犹豫了半晌才起身走到大王跟前。
大王认真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道:“难怪孤觉得你今日尤为不同,原来是特意打扮过。”
枕月垂着脑袋,不说话。
“你不是要孤进幸你吗?为何不抬头,让孤欣赏你的容颜?说不定,孤惑于你的美色,决定好好疼爱你一番,纳你为夫人呢?”
枕月的手紧紧地攥着裙子,将害怕和纠结的神情给掩下去后,缓慢而僵硬地微微抬起头。
她不敢直视大王,目光没有焦点,显得尤为迷离。
“过来。”大王又道。
枕月的面前已是案桌,再过去的话,只能绕过案桌,到大王的身侧去了。
这次她没有迟疑太久,绕过案桌后,便跪坐在了大王的身侧。
大王对婢女们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把门带上。”
婢女们面面相觑,并不敢迟疑,纷纷退出去,将门关上。
王摇霜安插的两个女使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匆匆地赶往芳霖院。
九陌听闻枕月竟然趁大王与王妃闹别扭的时候趁虚而入,她恼得失了方寸:“好一个贱人,竟敢抢在王妃前头被大王进幸?!”
“九陌!”王摇霜眉头紧蹙,“不得说如此粗鄙之言!”
九陌道:“王妃,婢子是替您着急。”
“大王要宠幸谁是大王的事。”王摇霜道。
“可……”九陌气得跺了跺脚。
正巧看到来传达大王意思的碧河,她更加气恼:“都是你,枕月早上都给你送了什么好处,你要帮她?”
碧河:“……”
她掏出一个香囊。
九陌抓过香囊扔在地上。在她准备踩上一脚时,王摇霜制止了她:“九陌,不得任性妄为!”
碧河垂眸,拾起香囊交给王妃:“婢子确实收了她的礼,是否违礼,请王妃裁决。”
王摇霜将香囊拿在手心翻看了下,道:“针线粗糙,想来不是出自织锦院,而是她自己缝制的吧?既然是她私人缝制,又相赠于你,那是她的一点心意,算不得违礼。你收着吧。”
将香囊还给碧河,王摇霜起身走到门外远眺,目光似乎穿过了那高墙,投向了北斋处。
碧河见状,心中的天平终究是出现了倾斜,开口宽慰道:“王妃宽心,大王……不会真的宠幸那女乐的。”
王摇霜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得到碧河如此安慰,或许这说明自己确实已经取得了碧河的信任。
她露出了一个浅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在意此事。
然而她的语气却藏不住那股醋酸味:“她是大王,就算真的宠幸了,谁又有资格置喙呢?”
碧河摸了摸袖中藏着的书信。
这是她趁枕月被大王留在北斋时,在百戏馆枕月的房中发现的。
枕月怀着目的接近大王,而大王也知道她的心思,打算将计就计,查出她的真正目的。
如今枕月主动献身,想必是背后的人按捺不住了。
所以碧河离开北斋后并没有直接来王妃这儿,而是想借大王拖住枕月的机会,看看能否找到枕月没来得及销毁的与外面的人互通往来的书信。
结果还真找到了。
碧河知道大王与枕月相处的真相却不能言明,毕竟大王没说过可以让王妃知道此事。
她不好插手主子们的事,汇报完事情后便离开了。
回到北斋的时候,大门开着,不过所有的婢女却仍在门外候着。
“大王吩咐,若是碧河女使,可直接入内,不必通禀。”
碧河进去后,看到大王依旧倚坐在榻上喝着酒,不过那件乌衣已经除去,只余一件红色的中衣,及一件白色的里衣。
大王的乌衣盖在了一旁的枕月身上,枕月似乎睡着了,旁边散落了一件她的衣物。
碧河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目,她收回目光,恭敬地行了礼。
“有什么发现吗?”赵商容问她。
碧河似乎有些顾虑。
赵商容瞥了枕月一眼,道:“她喝醉了,不妨事。”
碧河这才呈上她找到的书信。
赵商容看完,食指摩挲着这质量上乘的信纸,道:“说说你的发现。”
“虽然这信上未署名,但显然枕月知道来信的人是谁,说明此前他们也通过信。”
赵商容颔首,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碧河分析:“这纸是朝廷统一分发的用于书写奏折文书的贡纸,所以,书写这封信的人必定是能接触到这些纸的人。”
“能接触到这些纸的人不少,但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书信送入王府之内的人却少之又少。甚至可以大胆推断,此人是王府中地位不低的人,因此能在王府内培养内应。”
“对方提到了枕月的弟弟妹妹,想来此前也是一直以他们做要挟,逼迫枕月来得到大王的宠幸。”
“只是婢子不明白,对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大王进幸枕月?”
赵商容思忖道:“你去查查她的弟弟妹妹,再将孤宠幸了她这事传出去,让幕后的人以为事情进展顺利。”
碧河沉默片刻,道:“大王何不直接将她打入牢中,严刑拷问?”
赵商容:“……”
嘶,没想到碧河才是真的狠人。
“孤是文明社会的薪火传递人,怎么能干这种屈打成招的事情呢?她一没危害孤的人身安全,二没干那种栽赃陷害的事情,与其屈打成招,还不如攻心为上,从她的嘴里撬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碧河:“……”
以前也不知道是谁动辄就打人出气。
她问:“此事要禀告王妃吗?王妃已经知晓大王宠幸枕月之事了。”
赵商容神思一滞,忽然有些心虚:“她、她有什么反应呢?”
碧河思索了一番,转述了王摇霜的话:“王妃说,您是大王,就算真的宠幸了枕月,也没人有资格置喙。”
赵商容松了口气。
从王摇霜这一点儿都不吃味的态度来看,王妃的心里想必是没有她的。
也就是说,她不必担心王妃会喜欢上男性身份的她。
可是为什么,她每松一口气,心口的绞痛就会更明显、强烈一分呢?
作者有话说:
大王:孤需要速效救心丸!
王妃:你需要的是撬开自己的大脑,开窍一点。
大王:……
——
皇帝正妻——皇后。
贵妾——夫人,余下妾是各级妃嫔。
诸侯王正妻——王妃。
贵妾——夫人。
三品以上高官正妻——夫人。
三品以下高官正妻不得称“夫人”。
……
想起一个小设定:之所以不是九陌X碧河,是因为碧河以前生活的环境接触过对食,接受程度高,而九陌没有,所以接受程度不一样。
还有,对碧河而言,枕月是王府的人,好控制。九陌是王妃那边的人,鉴于王妃的立场充满了不确定性,她肯定不会对九陌动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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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孤不行
枕月刚醒来的时候, 眼前有些模糊,她看到一团朦胧的身影,下意识开口唤道:“大王……”
须臾, 脑子逐渐清醒,视野也越发清晰。
眼前之人哪里是大王, 分明就是碧河。
她吓得一哆嗦, 急忙扯住了身前的衣物。
“碧河女使。”
目光梭巡大殿一遍, 并没有发现大王的身影。
碧河问她:“醒来没看到大王, 很失望?”
枕月听出了她言语中的讽刺,顿时难堪至极。
她想解释,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会儿, 她怯弱地开口:“碧河女使,大王呢?”
“大王下令让你搬入北斋来住, 至于大王的行踪, 你无需探听。”
枕月一愣。
当初王妃想住进北斋来,大王都没有允许。
现如今大王让她住进来, 足以说明她的计划成功了吧?
可是为何她一点儿都不高兴?
碧河的脸色又寒了几分,提醒道:“此事已被王妃知晓,你想好要怎么面对王妃了吗?”
因为醉酒,气色本就有些不佳的枕月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你应该清楚。大王让你住进北斋来, 不代表你从此以后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在这座府邸里,王妃依旧是那个轻易便能将你从这里赶出去的人, 届时,便是大王,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碧河的话冰冷无情, 但枕月清楚她说得对。
枕月不认为自己自荐枕席, 便能让大王为之倾倒。
大王当时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平日取乐于人的滑稽戏伶人。
什么艳压群芳, 跟王妃争宠,杜绝大王专宠王妃的可能性……
她勾引的对象若是别的男人或许还有机会,但是在大王这儿,别妄想了。
那人不了解大王,把大王当成了世上绝大多数那样的庸俗的男人。
她也知道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可她没办法。
枕月眼眶泛红。
碧河见状,没再说什么打击她的狠话,只是将香囊掏出来还给她:“既然你已经找到了听众,那便没我什么事了,这个香囊还给你。”
“碧河女使……”枕月心下彻底慌乱,这只香囊仿佛成了可怖之物,她连触碰的勇气都没有。
碧河起身准备离去。
枕月知道,她这一走,自己在这座如囚牢般的府邸里,就彻底失去唯一知心的人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恐慌、迷茫、矛盾的情绪本就让枕月十分压抑,只有在和碧河相处的这些时日里,她才能忘却那些烦恼,轻轻松松、痛痛快快地顺从自己的内心,为自己而活一回。
碧河的举动击垮了枕月最后一道防线,她一把抓住碧河的手,哭了出来。
“碧河女使,不要走。”
碧河回首,道:“我不是那个能帮到你的人。”
说罢,挣脱她的手,离开了。
枕月追出去,却被门口的女使拦下:“大王吩咐,你以后在这儿住下,有什么事吩咐我们一声,我们可以代劳。”
枕月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囚禁了。
是了。
大王明明没有碰她,却让她住进来,目的不就是为了告诉别人,她得到了大王的宠爱,破例让她住到了北斋来吗?
为了防止她出去道破真相,大王必然不会放她回百戏馆去。
难道是大王发现什么了?
想到那封自己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信,她的心凉了半截。
但她仍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直到婢女将她的行李都搬到北斋来,她遍寻那封信不着,这才确定她暴露了。
大王及碧河确信她的接近是不怀好意的,所以将她囚禁了起来。
可既然大王怀疑她,为什么不直接严刑拷问,从她这儿逼问出答案呢?
除非大王根本就不在意她的供词,只准备等那个人显出原形后,将他们一并处理了。
想到这里,枕月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她呜呜地哭泣起来。
突然,她的脑海中浮现碧河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她蓦地明白,或许从她第一次在大王面前展现出她主动的一面时,碧河便知晓她的心思了。
其实碧河不止一次暗示过她,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说出来,可她当时没有领会。
方才碧河的那些无情之言,其实也是在提醒她。
在大王的眼里,她的小命不值一提,所以等大王查清楚真相之后,等待她的将只有死路一条,又或者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眼下能救她的只有王妃了。
……
大王让枕月住进北斋的消息传到芳霖院,九陌确实气得够呛,但她不敢在王妃面前抱怨,因为王妃看起来已经足够伤心了,她不想在王妃的伤口上撒盐。
不过,王晓霜过来的时候,九陌算是找到了一个能倾诉的对象。
王晓霜皱眉。
她很想去为姐姐抱不平,可大王是主,她是臣。
而且这是大王与姐姐之间的事情,纵使她再心疼姐姐,也不能仗着小姨子的身份去找大王算账。
但让她什么都不干,她又觉得不甘心。
于是等她给大王讲经时,重点讲解了《诗经》中的《国风》一卷。
什么《江有汜》《柏舟》《日月》《谷风》还有最耳熟能详的《氓》等,赵商容听了一耳朵的弃妇控诉丈夫的无情之作。
赵商容:“……”
小姨子这是干啥呀?
话说,能不能别顶着王妃的脸,摆出如此幽怨的姿态?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对不起小姨子的事情呢!
她本想询问王晓霜这是怎么了,但是王晓霜一讲完课就换回了女子的身份,说要拜访自己的姐姐。
赵商容岂有拦她的道理?只能放她去了芳霖院。
……
王晓霜来到芳霖院时,王摇霜身边的婢女只是微微恍神,很快便从她的打扮中分辨出她是谁。
王摇霜对于她的到来稍感意外:“以往你来给大王讲经时是不会轻易进来的,今日怎么过来了?”
“我这次不是以王昭鸣的身份过来的。”王晓霜道。
王摇霜微微一笑,邀请她坐下,亲自给她倒了碗凉汤。
王晓霜开门见山地道:“阿父加官了,还领了广陵王师一职。”
王摇霜也颇为直白:“这便是你来给大王当侍读的酬劳吧!”
应该说,这是王儒答应让王晓霜来王府当侍读的条件。
皇帝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给王儒加官进爵,大王赢得了龙舟竞渡后,他又舍不得许给大王真正的好处,便利用了这个机会,完成他跟王儒、王晓霜的交易,兑现他的诺言。
同样的,晓霜之所以会冒险进入王府来,也是为了王家。
许是自幼习读经籍,晓霜的眼界并不比男儿低,她从不局限于后院,也不认为自己比兄长差,因此对于家族兴盛的重任,她认为兄长挑得,她自然也挑得。
她以家族的发展为己任,会被范晔说服,行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王摇霜明白妹妹的志气,所以她从不给对方泼冷水。
王晓霜问:“姐姐,你后悔吗?”
王摇霜被妹妹问愣了:“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吗?”
“姐姐当初坚信大王会对你好,不会令你受委屈,所以拒绝了我的提议。如今,姐姐还是这么认为的吗?”
王摇霜的眼神出卖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表露出了她的情绪波动。
“晓霜,她确实没让我受什么委屈。”
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怨不得大王。
王晓霜撇撇嘴。
事到如今,姐姐还在嘴硬。
她叹气,认为既然姐姐没有跟她倾诉的意向,那么说明事情还不是太严重。
她跟姐姐虽是孪生姐妹,但姐姐的感情之事也轮不到她插手,还是交给姐姐自己来做决定吧!
王晓霜给王摇霜分享了些京中发生的趣事,希望能给王摇霜解解闷,之后见天色不早了,才起身告辞。
到了饭点,王摇霜故作无意地朝门外探了几次头。
九陌焉能不知她在张望什么?
只是不好说些丧气的话,道:“王妃,菜快凉了,起筷吧!”
王摇霜道:“天气炎热,菜放凉一些也好。”
九陌:“……”
她正在心底替王妃鸣不平,忽然看见大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
她顿时忘了自己在埋怨大王,高兴地道:“王妃,大王过来了!”
王摇霜拿起筷子,故作不在意地道:“来了便来了,不必大惊小怪。”
九陌“哦”了声,退到一旁。
赵商容脱了鞋进屋,看到王摇霜正准备吃饭,顿时眉开眼笑:“还好没来晚!”
她自顾自地坐到王摇霜的身边去。
婢女半天没有将她的碗筷呈上来,她问:“孤的碗筷呢?”
王摇霜道:“妾身以为大王要留在北斋陪大王的新欢用膳,没有让人多备一份碗筷呢!”
赵商容隐约闻到了一股醋味,不过这醋味似乎有镇痛的疗效。
这不,她感觉心口好像没那么疼了。
“没关系,我用这双布菜的筷子就行。”赵商容乐呵呵地拿起公筷。
王摇霜:“……”
许是看不下去大王这不讲究的模样,王摇霜终究还是让人拿了一副碗筷过来。
饭吃到一半,王摇霜又问:“大王过来这里,大王的爱妾怎么办?”
赵商容:“什么爱妾?”
九陌提示:“就那个枕月。”
赵商容:“她又不是没手,不会自己吃饭吗?”
王摇霜:“……”
众婢女:“……”
大王您这看起来,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样子都没有啊!
知道大王在避重就轻,王摇霜似笑非笑地道:“大王今日刚宠幸了她,不在她身边作陪吗?”
赵商容:“……”
她瞥了周围的婢女一眼,凑到王摇霜的耳边。
王摇霜有些抗拒她的接近,径直避开了。
赵商容一怔。
旋即有些无奈地道:“还是陪你比较重要。”
王摇霜的心思雀跃。
但只片刻,又暗恨自己的心太软,被大王三言两语就给说动了。
她放下筷子。
赵商容也跟着停箸:“怎么了?”
“没胃口。”王摇霜冷着一张脸。
“是哪里又不适了吗?还是食欲不振?”赵商容吩咐九陌,“让人送些山楂果脯过来给王妃开开胃。”
“大王的这些体贴还是留给别人吧,妾身并不需要。”
王摇霜句句不提枕月,却句句不离枕月。
赵商容又不是真的没情商,看不出王妃介意这事。
她原想等晚上私下跟王妃坦诚这件事的,看来等不到那时候了。
“你们先下去吧!”她屏退了婢女们。
王摇霜瞟了她一眼,没阻止。
等人都退下了,赵商容才给王摇霜夹了一些菜,问:“摇儿是不是吃醋了?”
面对对自己无意的大王,王摇霜岂能承认?
她的脸一黑,毫不客气地道:“大王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赵商容脸上的笑容都快坚持不住了,她干笑:“那对我宠幸了一介女乐之事,你怎么这么生气?”
“妾身是王妃,大王让她住到北斋去,是要将妾身置于何地?”
赵商容沉默了片刻,道:“是孤欠缺考虑了,那孤让人另外收拾一间院落来安置她吧!”
王摇霜鼻尖一酸,她冷着脸,不让自己的情绪太起伏,免得气晕自己。
赵商容瞧着她的气色不怎么健康,起身从一个柜中找出了她平日含的参片给她。
王摇霜似乎有些意外大王是怎么知道她的参片放在那里的,不过想到大王每晚都住这儿,看到了也不足为奇。
她语气生硬地道谢:“多谢大王。”
赵商容道:“在孤心中,北斋也好,别院也罢,不过是一间屋子,代表不了什么。重要的是王妃住哪儿,孤的房间就在哪儿。”
这是她现代人的思维,不过被提醒之后,她猛然想起于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而言,一间屋子无法代表一间屋子,它的规格摆在那儿,一切含义都由等级制度来制定。
不怪乎王妃会生气。
“大王说得好听,今日开始,大王不是要搬回北斋了吗?”
赵商容确实担心自己来月事之后会夜漏啥的,但她若是不想办法弥补,只怕事情会变得更加糟糕。
她压下所有的负面情绪,嬉皮笑脸:“我来就是为了这事。北斋被人占了,我没地方睡觉,特来求王妃收留的。”
王摇霜:“……”
什么被人占了,明明就是你主动将北斋让给人的!
赵商容见时机成熟,便将枕月的那封信拿出来给王摇霜看。
她自鸣得意:“还好我火眼金睛,看穿了她的诡计,使了一点小计,将她困于北斋。不出三日,幕后之人必定会按捺不住,露出马脚。”
王摇霜看完书信,眉头一挑。
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前世没发生过枕月勾引颍川王的事,想来是枕月还没有来得及接受指令,就被颍川王给害了。
今生会发生这种事,总不能怪大王太仁慈了。
王摇霜收起书信,心情也逐渐阴转晴。
大王扯了扯王妃的衣袖,低声诋毁自己:“王妃不必担心我对她做了什么,因为我……不行。”
王摇霜:“……”
作者有话说:
大王:大方承认孤不行,既澄清了孤跟枕月没什么,以后也不必担心王妃再勾引孤了,孤真是聪明!
王妃:是啊,大王真是个大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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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如此这般
王摇霜承认, 自己对大王的花言巧语、胡言乱语,想尽办法哄自己开心的行为没有丝毫抵抗能力。
这些都是在颍川王身上看不到的闪光点。
“大王,休要胡言。”
她似嗔非嗔。
赵商容听着却是没有之前那么怨嗔了。
心下不由得松快了许多。
王摇霜没有纠结赵商容“不行”这事, 而是掂着书信若有所思:“依大王之见,‘威胁’枕月的是何人, 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时, 她怀疑是皇帝那边的人, 为了就是探清云太妃想隐藏的关于大王身世的秘密。
但仔细一琢磨又不像这么一回事。
枕月的身世她已经知晓, 知道对方既然是颍川庾氏送来的人,那么她跟庾氏的庾素便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这背后的人会不会是庾素呢?
可从书信的言辞来看, 写这封信的人便不可能是庾素。
因为他/她看起来对大王的动向一清二楚,比如信中他/她批评枕月在燕雀湖的时候不懂得把握机会, 让王妃借怕蛇之名, 得到大王的垂怜恩宠,质问枕月怎么就不懂得运用这些手段?
庾素远在谯郡, 他不可能对大王的动向这么清楚。
看来此人就在京中。
“目前还不好说,若是冲我来的,倒也罢了,可这信中提及了你, 我怕对方是冲你来的。”赵商容皱眉。
王摇霜轻笑了下,轻描淡写道:“是呀, 若是冲大王去的,所图的无非是荣华富贵及大王的恩宠。大王只需将她收入房中,抬为贵妾, 余下的压根就不用操心。”
顿了下, 又道:“说起妾室, 妾身想起一事。昔日妾身进府时,家中也为大王准备了两个媵妾,要不大王一并收下吧!”
赵商容:“……”
看来这顿饭没法好好吃了。
她皱着眉头,又用力地嗅了嗅,道:“摇儿有没有闻到这屋子里都是什么味?”
王摇霜望着她。
赵商容哈哈一笑:“好浓的醋味。”
王摇霜翻了个白眼。
大王用十分稀松平常的口吻说道:“孤有王妃就够了,滕妾什么的,若是到了适婚年龄,就给她们找个好人家吧!她们若是不想嫁,还有别的志向,那王妃和王家能帮则帮呗!”
孤有王妃就够了。
有王妃就够了。
有她就够了。
王摇霜的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心绪又不争气地被牵动了。
但,万一大王的意思是,只需要一个王妃替她打掩护隐瞒身世就行,无所谓王妃是谁呢?
王摇霜压下这些患得患失的情感,把话题转回到正事上:“若是找出了幕后之人,大王准备如何处置?”
大王不假思索地道:“先弄清楚他们的目的,再视情节是否严重处以包括但不限于下狱、杖责、开除等惩罚。”
王摇霜重生之后便下定决心要在残忍的颍川王手底下保护那些无辜的婢女、万千无辜的百姓,但并不代表她反对大王处置那些对自身安危构成威胁的人。
所以,枕月及枕月背后的人若真的意图对王府不利,她想,自己是不会出手保下枕月的。
吃完晚饭,赵商容便召碧河,道:“孤思来想去,枕月一直霸占着北斋也不是一回事,不如让她搬到你那边去,你替孤看着她,她有什么动静也方便你及时反馈。”
碧河:“?”
她心领神会:“大王怕王妃误会?”
“呵,开玩笑,孤怕王妃误会什么?有误会,孤早就跟王妃解释清楚了!”
碧河道:“哦,婢子方才去王妃那儿时,听王妃吩咐九陌,晚上不必留门了。”
赵商容:“……”
敢情危机还没解除呢?!
碧河没再多言,依大王的意思,将枕月给领到了自己那儿去。
碧河有独立的小院,房间不多,也就两间,所以她住一间,另一间给枕月住刚刚好。
再支使两个婢女轮流在院门口守着,防着枕月偷跑出去,或者跟人通风报信。
至于枕月搬走后会不会让幕后之人察觉异样,大王坚信今日闹出来的动静足以让对方放松警惕了。
……
虽然依旧是被软禁,但枕月觉得碧河的小院可比北斋舒服多了。
北斋很大很冷清,处处都有人盯着,枕月一整天都坐立难安,每次大门打开,她都在担忧是不是抓她去处死的刽子手来了。
来到碧河这座并不奢华,甚至还有些单调朴素的小院,她反而踏实了。
迷茫无措之际,碧河拿了她的琵琶过来:“你余下东西会在明日搬过来。”
“谢谢!”枕月接过她的琵琶,一遍遍地摩擦。
她忽地抬头。
月光洒落在庭院中,站在门口处的碧河被洒了一身银屑,与其清冷的气质融为一体。
枕月小心翼翼又艰难地启齿,询问碧河还愿不愿意再听她弹奏一下新谱的曲子。
碧河没开口,但在门口的廊下坐下。
枕月便也挪到门口处坐下,借着皎洁的月光,拨弄起琴弦。
一曲终了,碧河没什么反应。
枕月也不奢望她能给予什么评价,只是觉得弹奏给她听,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忽然,碧河问:“这琵琶有什么来历吗?”
“这是阿母赠我的离别礼。”枕月说起了往事。
她从小只知生母而不知生父,虽然别人都猜测她的生父或许是哪个达官贵人,但像她这种出身,哪怕那个男人无子无女,他们宁愿过继也不会认回她的。
所以她不曾寄希望于寻找自己的生父。
她跟母亲和弟弟妹妹一起生活,跟庾素的琵琶女乐学习琵琶。
后来颍川王被封王。
庾素觉得她有姿色,在琵琶方面也足够取悦颍川王,故而将她及几个女乐打包了送来建康。
临别之前,她的生母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给她买了一把琵琶,让她好好伺候主子。
她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久,所以她尤为珍视这把琵琶。
碧河又问:“你与你母亲可还有联系?”
枕月知道她只是在套自己的话,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她也没什么秘密可以再隐瞒了。
“前年阿母就已经病故,只有我阿弟与阿妹仍在庾家。”
“那是庾家的人联系你的?”
枕月摇头:“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他告诉我,阿母死后,阿弟在庾太守身边伺、伺候,颇为受宠。阿妹因为嗓子好,在庾家为歌姬。只是他们过得都不好,我若想救他们,只能盼着庾太守宽宏仁慈。可我一介奴婢,如何能让庾太守放过他们?但那人说,他有办法。”
其弟既然受宠,又如何过得不好?
碧河很快便明白了。
枕月之弟若容貌如同枕月这般出色的话,那确实有可能会被庾素看上。
庾素年轻的时候也曾传出好男色之名来,据说他养过好几个男宠,无一不是容貌宛若女子的少年。
后来成亲,迎娶了一个“善妒”的妻子,迫于其妻的威势,被逼遣散了男宠。
如今他的妻子年老色衰,而他也身居高位,不再惧怕其妻,便又开始放纵。
至于枕月的妹妹,想必命运会跟她们的母亲差不多。
“所以你想让大王出面,救下他们。”碧河的语气已经从疑问变为了肯定。
枕月点点头:“可是那人说得对,大王凭什么帮我?天底下像我们这般遭遇的人多了去了,大王还能将这些人都解救了不成?而我若想得到大王的帮助,就必须展现我的价值。”
她跟大王之间只有“弹奏琵琶的奴婢”与“学习琵琶的主子”的关系。
哪怕她成为大王的琵琶夫子,大王也未必会为她救人。
况且大王如今在建康,“他”的手暂时伸不到谯郡去。
所以那人教她,她可以得到大王的宠幸,让大王沉迷于她的美色,她再劝大王想办法早日就藩。
等大王到了封地,并且按照大洛宗王的分封、任职旧俗,大王大概率会统兵镇守边境。
谯郡在豫州,颍川郡也在豫州,如今豫州的刺史只是代理,理想情况下,大王极有可能出镇豫州。到时候各郡太守、州军事官,便都成了大王的属官——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这时候,大王让庾素放人,庾素不敢不放。
碧河:“……”
这幕后之人,她感觉已经逐渐浮出水面了。
颍川庾氏与颍川陈氏同为颍川一大士族,会互通往来不足为奇。
高墙之上的阙楼处,鼓声传来,碧河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回房吧!”
枕月进屋去,在碧河关上门之前,她突然按住门框,恳求道:“碧河女使,我想见王妃,能让我见一见王妃吗?”
“我会向王妃转述你的请求,但王妃是否愿意见你,我不能保证。”
“谢谢!”枕月道完谢,想起怀中的香囊,她正要掏出来希望碧河能再次收下,但大门已经关上。
……
翌日。
王摇霜昨晚睡得不好,起得便也晚了些许。
看向未有人睡过的痕迹的枕边,王摇霜在梳洗时,故作不经意地问:“可是府里又有什么动静?昨夜有些不安宁。”
九陌道:“王妃料事如神,昨夜大王将枕月赶出了北斋。不过这事没几个人知晓,是北斋那边悄悄告诉婢子的。”
“这么说,大王昨夜回北斋歇着了?”
“这倒没有。大王昨夜来了一趟,不过王妃吩咐不留门之后,大王便去东斋安歇了。”
东斋虽然是书房,但不是一个睡觉的好地方,因为它没有床帐,夜里蚊虫多。
且东斋里书多,放置书卷的木架也多,晚上会有些虫子在叫,扰人清梦。
可想而知,大王在那儿绝对睡不安稳。
果不其然,赵商容早上没来跟王摇霜吃早饭。
据说婢女一大早将枕月的东西都搬走后,大王就跑回北斋睡回笼觉去了。
王摇霜吃完了早饭,碧河来汇报事情。
一眨眼便晌午了。
王摇霜正要外出走动一下,晒晒太阳,便听到碧河道:“王妃,枕月想见您。”
九陌撇嘴:“她见王妃做什么,耀武扬威吗?”
碧河没解释那么多。
王摇霜正巧也想知道可以从枕月那儿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让碧河将枕月带到芳霖院旁边的小亭子处。
枕月一五一十地将她所知道的事,还有目的告诉了王妃。
王妃便也猜出联系她的写信之人是谁了。
“难怪前世没有发生过这种事。”王摇霜心想。
颍川王一点儿都不沉迷美色,且其也有出藩的心思,一直都在为出藩之事而费尽心机,那人自然就无需利用“美人计”来诱导颍川王了。
如今的大王,醉心酒色,对朝政之事已不再过问,对出藩的态度甚至也十分消极,前后态度反差极大,那人难免会认为是她的出现导致了大王的心态变化。
王摇霜道:“虽然你对大王没有恶意,但你该知道,你们的行为已经违反了王府的规矩,也触及了大王的底线。”
“奴知道,所以恳求王妃救救奴的阿弟与阿妹。”
九陌唾弃道:“你勾引大王,妄图跟王妃争宠,还有什么脸面让王妃救他们?”
“九陌,你先与碧河去忙吧!”王妃道。
九陌很想说她没什么要忙的,但王妃有令,她不得不从。
枕月被九陌的一番话说得极为尴尬,她感觉自己仅有的尊严都被自己给毁了,被狠狠地踩在了地上,再也拾不起来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要争取一下。
她鼓起勇气,道:“其实大王没碰奴,因为大王的心里并没有奴——不,应该说,除了一个人,大王的心里装不下任何一个女人。”
王摇霜的心一跳。
尽管知道自己不能被枕月给左右了心绪,但她仍然想知道。
“是谁?”
“王妃若有机会进入东斋,那里便有答案。”
作者有话说:
大王:枕月的行李还在,不敢回北斋睡。
枕月:呜呜呜,勿cue,忙自救中。
——
指使枕月勾引大王的是谁,应该很好猜了吧?
其实大家可以到25章回顾陈长史的心里路程,之后27章枕月登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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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揉一揉
赵商容是午饭的时候才知道王摇霜把枕月提过去“审问”了, 问了什么不清楚,想来跟枕月背后之人有关。
王摇霜趁机提出:“大王,将枕月交给妾身处理可好?”
赵商容问:“王妃打算如何处置她?”
“她自荐枕席是为了自己的家人, 为此用错了方法,不至于获罪。”
“况且, 她这么做也并非出自她本愿, 真正要处置的是威逼利诱她这么做的人, 不是吗?”
许是想起前世枕月的遭遇, 王摇霜对枕月还是有一丝怜惜的,而且在处理私人感情方面,她并不太喜欢迁怒别人。
难得有人如此清醒。
王摇霜的发言令赵商容感到舒适。
她本来也没想好要怎么处理枕月, 想过等幕后之人浮出水面后,直接将枕月赶出王府。
既然王妃说要亲自处理这件事, 那她便当个甩手掌柜吧!
“行, 处理完后,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赵商容见王摇霜的情绪似乎比昨日要“正常”许多, 便问:“摇儿昨晚为何那么早便关门了呢?今晚何时关门,与我说一声,以免我错过了门禁时间。”
她摆明是在装傻。
不过还算机灵,不拆穿王摇霜拒绝留门的真实原因, 算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
经过昨夜的自我调解,今日又从枕月那儿获得了不少讯息, 王摇霜的醋意大减。
而且,比起去纠结大王到底爱不爱她这种事,她现下更好奇东斋里有什么秘密。
东斋是不上锁的, 但不代表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进出。
那儿是大王的私人领域, 除了碧河与枕月之外, 还没有什么人被允许入内,因此王摇霜不会强闯。
如果要征得大王的同意,说不准大王会将秘密都藏起来。
看来,只能想个办法把大王引出府了。
王摇霜冲大王露出一个无辜的神情,道:“妾身昨晚身子不大利索,还没等到大王便撑不住,先歇下了。这都是妾身的错,妾身在此给大王赔罪。”
她这招以退为进搁任何一个人都不好与之计较,更遑论疼惜她的赵商容了。
“你这是什么话?何罪之有?”赵商容关切道,“你身子不适怎么不找典医丞?”
“这方面的不适……不必找典医丞。”
“哪方——”
赵商容猛地止住话匣子。
她想,她知道是哪方面的不适了。
那是女人不得不提的痛!
“……”
大王的反应暴露了她对这些事的熟悉程度,王摇霜会心一笑。
赵商容浑然不觉,道:“我这就吩咐厨院备着些红糖姜水,再让裁造院用皮革做一个水囊,装些热水给你放小腹处,这样会好受一些。”
王摇霜明知故问:“大王怎么知道妾身是腹部不适,需要喝红糖姜水?”
赵商容:“……”
大意了!
她的脑子高速转动起来,很快便想到了措辞:“我是看你有意无意地捂着小腹……难道不是小腹不适吗?”
王摇霜微微一笑。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不是小腹疼痛才捂着小腹的,而是为了保持端庄优雅的姿态才将手搭在小腹上呢?
不过大王也不算牵强附会,她便暂时先放大王一马吧!
“大王观察细致、体贴入微。”
赵商容转过身去,长舒一口气。
……
给王摇霜安排好红糖姜水和热水袋仍是不够的。
王摇霜体虚。中医上,女性脾虚是有可能导致宫寒,从而来月事的时候产生痛经的。
红姜糖水及热水袋只能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
如果痛得厉害,那它们的效果便不是很明显了。
哪怕能缩短痛经的时间,只怕也要疼上好几个小时。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调理身体。
也不知道典医丞是否擅长妇科方面的医理。
赵商容趁空闲去了典医丞所在的王府尚医署。
尚医署的药童说王府中有人生病,典医丞过去看病了。
他准备去通知典医丞时,赵商容拦住了他,道:“治病救人要紧,孤这儿没什么要事,等等就是了。”
赵商容在等人的时候也没闲着,随意地翻了翻典医丞的那些医理藏书,发现挺多后世没怎么听过的医书。
“喔,这套《本草纲目》我熟!”赵商容饶有兴致地拿起其中一卷。
突然,她怔住了。
等一下,《本草纲目》不是明代李时珍的医学著作吗?
为什么这时代就有了?
作者写文的时候这么不严谨的吗?
赵商容在心底吐槽。
这时候,典医丞回来了。
药童告诉他大王来了很久,他吓得一哆嗦。
大王可难伺候了,他让大王等了这么久,大王该不会又要想法子坑他吧?
“下官见过大王!”
赵商容的思绪被打断,道:“回来了啊!”
“大王怎会突然亲临尚医署,是否身体抱恙?”
赵商容摆摆手:“孤只是来向你讨教一些事。王妃体虚,所以来月事的时候会不大舒服,所以孤想问问可有调理的药方?”
典医丞没想到大王关心王妃竟到如此地步。
他从医二十余载,像大王这般体贴妻子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他虽然不是专攻这方面的,但平日也有涉猎。
想了想,翻出一些医学典籍,道:“要想缓解那方面的不适,有多种办法调理身体。包括针灸法、穴位按摩法、食疗,还有用月季花炮制茶汤引用等。”
“都详细地说一说。”
典医丞便耐心地给大王上了一课。
赵商容决定立马回去试一试。
临走时,她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抓着一本书。
把书还给典医丞的时候,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这书是谁写的?”
典医丞不假思索地道:“一名叫李时珍的医圣所著。”
赵商容的嘴角抽了抽:“李时珍,哪儿的人,还活着吗?”
典医丞摇头:“谁也不知道这医圣的身世,只知这部医书最先是从燕国传过来的。”
说到医学方面的知识,典医丞尤为活泼:“据说这部医书一开始是被燕国皇室奉为医中圣典,严禁外传。但学习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地就传了出来。下官是通过太医院的熟人,好不容易才抄录到这一部分的呢!”
赵商容寻思难怪这里只有十几卷,要知道后世流传的《本草纲目》可是有五十二卷的。
典医丞又说:“虽然不知道医圣的身世,但他有一名徒孙在世,听闻这部医书圣典便是这名徒孙整理献给燕帝的。”
“他徒孙是谁?”
“好像叫应厘,是燕国有名的女神医。”
赵商容:“……”
她前几日才跟陈长史说找名医给云太妃治病,没想到还真的蹦出一个神医来。
可惜的是这神医在燕国。
赵商容略遗憾,但也没太在意。
……
夜里,赵商容赶在门禁之前到了芳霖院——尽管今晚并没有所谓的“门禁”,纯粹是王摇霜决定放她一马。
王摇霜已经宽衣准备睡觉,她立马爬上床,正襟危坐。
王摇霜:“……”
大王这是什么毛病?
大方承认自己“不行”之后的大王不再担心王摇霜做出什么暧昧之举,甚至不必担心自己的举动会引起王摇霜的误会。
她粲然道:“我今日从典医丞那儿习得了一些能缓解小腹不适的按摩手法,摇儿你正面仰躺下来,我给你揉一揉!”
王摇霜根本就没有来月事,没想到大王除了让人准备红姜糖水、热水袋之外,还特意去找典医丞学习了按穴调理的手法!
要不还是跟大王坦白吧!
可是看着大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她又不想说出些扫兴的话来,只好硬着头皮躺下。
“先沿着章门、中脘、天枢、神阙等四穴揉腹六分钟,然后……”大王复习着白天所学的按摩手法。
王摇霜听她嘴里嘀咕着什么,正待仔细辨听,却发现大王的手按在了她的肚腹上。
“大王!”敏感的王摇霜立马紧张起来。
很快她便意识到大王还什么都没做呢,而且隔着裲裆,她这反应属实有些大了。
“怎么了?”赵商容看着她。
她面红耳赤:“没、没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飘忽不定地在与大王相反的方向瞎转。
大王给她按摩后,她更是闷哼了声,以掩饰颤栗之下所冒出的鸡皮疙瘩。
赵商容专注于按摩的力道和范围,并没有注意到王摇霜面色的绯红。
心中默数了三四百秒后,她道:“接下来是气海穴!”
她记得气海穴在肚脐下方五厘米的位置。
有裲裆挡着,她也看不清楚肚脐在哪,下意识地便撩起了裲裆。
突然,王摇霜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按住。
她看向王摇霜,与之四目相对。
这么一看,她才发现王摇霜的脸红通通的,也不知是被褥床帐印衬的,还是烛光不够明亮,她看岔了。
“大王……”王摇霜轻启檀唇,声音又娇又柔,听得人骨子一酥,险些失去抵抗的能力。
赵商容别开脸,悄悄咽了口唾沫,道:“呃,要不跳过气海穴与关元穴吧!”
王摇霜默默地松开手。
赵商容拿不准她的意思,绕过了这两个位置尴尬的穴位,转移到膝盖关节内侧的血海穴、膝盖下方的足三里穴,及脚腕之上的三阴交穴。
如此折腾一番,她竟然热出了一身汗。
“大王这么一按,果然好多了。”王摇霜违心地夸道。
赵商容心满意足地笑道:“那就好,明晚继续帮你按,还有,赶明儿让人摘些月季制作成花茶,往后那些碾成末加各种香料的茶便不要常饮了。”
王摇霜这会儿心思已不在这事上,想的都是大王说按摩这事明晚还得再来一遭……
刚刚这么一折腾,她都险些在大王面前失态,再来一遭的话,只怕会更加狼狈!
赵商容见王摇霜一副开始犯困的模样,便没再打搅她,等她睡着了,再脱下已经沾了汗的里衣,用中衣代替里衣穿着入眠。
翌日一早,文学陆康来给赵商容上课。
她走后没多久,王摇霜便让九陌到王府门口等王晓霜。
王晓霜向来不会迟到,她提早来到王府时,陆康还在给大王上课,她得了姐姐的信,便先去了芳霖院一趟,然后领了一项“任务”去见大王。
“嗯?明日南郊有士林玄谈,你邀我一同前去听文士们论辩?”
受到王晓霜邀请时,赵商容是有些意外的。
“士林玄谈”又名“清议雅会”,主要是文士们聚在一起指点江山,不管内容是务实的,还是脱离实际的空论,都不失为一种打响名气的方式。
很多文士之所以会扬名,其实靠的就是这类玄谈集会。
名气打响后,在朝廷选拔官员时,便更容易受到举荐。
所以文士及士族子弟都极其喜欢参加这类集会。
赵商容没见识过,欣然应下。
“不过,就你我去吗?”赵商容有些犹豫。
她好歹是王晓霜名义上的姐夫,她们单独出去,是不是不太妥当呢?
王晓霜道:“我不会出面,会在馆内的帘子后听辨,大王届时自便。”
“行吧,我问下王妃去不去。”
赵商容说完这话后,便匆匆地跑了。
王晓霜:“……”
就是姐姐请我帮忙将你引出王府的,她怎么可能会去呢!
果不其然,王摇霜以月事期内不宜出门为由,拒绝了大王。
赵商容心想,她今日来月事了,要不也在家窝着算了?
不过她向来没有痛经的烦恼,而且自从去了一次燕雀湖避暑,还在端午外出游玩一趟后,她这心就开始野了,在府里窝不久。
几天没出去溜达,她就有些闷。
衡量一番,她最终决定去“士林玄谈”凑热闹。
翌日,赵商容吃过早饭便出门去了。
王摇霜亲自将她送到王府外,看着马车远去,才收回目光,问九陌:“怎么样了?”
“都打点好了,保证接下来不会有人经过东斋那边。”
王摇霜颔首,转身朝东斋走去。
作者有话说:
大王:孤不行,所以可以为所欲为!
王妃:爪子给你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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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K的加更先欠着,最近吃席吃多了,肠胃不适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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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是她
王摇霜进东斋后打量了四周一番, 目光落在了那些放置书卷的书架上。
如果有时间,她肯定会翻看一下大王平日都看些什么书,但她不确定大王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便在东斋耽搁太久。
她直奔放着画轴的区域,这里多是一些名家之作, 有些被展开悬挂起来, 还有些没来得及装裱的便将之收在了经过特殊防腐防潮处理的木盒里。
王摇霜一一打开, 发现里面虽有大王的画作, 但其风格多为笔墨简单,却能传神地描绘出山水烟海的层叠、浩瀚画面的山水画,若是没有一点欣赏能力, 兴许会当大王是在乱画。
不过,她怎么觉得这画上的景致有些眼熟呢?
这云烟缭绕的山, 烟雨朦胧的湖, 泛舟湖上的孤舟,临湖而筑的园居, 还有那翱翔于空的纸鸢……
一般画家在画画之后会顺便题名、题诗赋在上面,点出上面的景致。
大王许是不擅长诗赋,这画上并没有题诗。
然而王摇霜却认出了这是燕雀湖。
她意识到了什么,但仍未敢确定, 继续打开别的木盒子。
等她看完书架上典藏的字画后,也没找到枕月所说的画像。
好在东斋内藏放书籍字画的地方并非只有这一处架子。
她在书案后的储物柜中也发现了几个木盒, 打开其中一个,将里面的画展开一看……
心猛地一颤。
画中是一位衣带飘逸、聘婷秀雅的女子,她姿态端庄地立于庭院之中, 容色秀丽, 却面有忧色。
恰巧厚厚的云层被风吹移, 云层后的太阳挤下一束光,从东边的窗子处打落,映照在画上。
画中之人顿时明媚鲜艳起来,王摇霜一恍神,好似回到了画中当日。
这是……
她?!
像是巨大的惊喜突然砸落,王摇霜的脑袋放空了许久,情绪才姗姗来迟。
她不敢确定,又展开余下一幅画。
这幅画上是一位长带宽衣的女子临窗倚坐,她手握书卷,却出神地眺望远方。
两幅画的主人翁虽然所穿的衣物不一样,但她知道都是同一个人。
是她。
王摇霜阖眼,生怕自己会因为过于高兴而不争气地眼泛泪花。
大王为何要画她而不让她知晓?
大王也是心悦她的吗?
既然心悦她,为何当初对她的主动示好而视若无睹?
那次赵商容让王摇霜明白了,她会疼惜她、呵护她、为她倾尽所有,却不会爱她。
王摇霜真有那么一瞬间动摇过是否仍要坚守自己的内心。
毕竟她选择的是一条此前从未试想过的坎坷道路。
可人是固执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在尝到情之甘甜后,便很容易一头扎进这爱海之中。尝不到爱情的苦涩之前,又怎舍得轻易抽身而去?
这次,她知道自己的感觉并非一厢情愿,大王心中是有她的,只是心存顾虑。
至于这个顾虑,她也清楚了。
——
南郊升元寺。
此时四方清流名士皆汇聚于此。
赵商容以为能听到这些清流名士们品评人物、针砭时弊,谁知他们所讨论的内容早已不是儒家的经学,而是转向讨论老庄思想,道家的玄学。
这里的玄学并非指后世的风水堪舆,而是对人生哲理的探讨。
赵商容听半天听不出什么名堂,倒是在一众清流名士中发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徐谵等士族子弟都在其列。
他们要挣名声,必然不会错过这种让自己扬名的机会。
除了他们,她还遇到了陈长史。
后者一脸惊喜,知道大王来了未露脸,目的就是为了不出风头,他便没有暴露大王来。
待寻了机会,他悄悄地凑到大王跟前,道:“大王莫不是也来认识名士的?”
太好了,大王终于开窍,懂得与天下名士结交,为自己网罗人才与幕宾了!
也不枉费他费尽心机,让枕月去邀宠,避免了王妃的专宠。
赵商容:“……”
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长史道:“下官来参加玄谈,为大王物色有才之士。”
赵商容一脸不悦:“你要结交名士,孤不拦着,可孤吩咐你办的事你可有放在心上?!”
陈长史一惊,忙不迭地道:“大王交代之事,下官自然不敢忘。”
他又解释:“大王有所不知,这名医不好找,而这些清流名士,他们多交游广泛,认识不少如前朝葛仙公这般兼学道、医的隐士。下官便想着从这儿下手……”
陈长史这么一提,赵商容便有记忆了。
这会儿确实很多道士确实会兼职医药之学,比如陈长史提及的“葛仙公”,他研究和擅长的是炼丹制药之类的道术,为了修身养性、求仙问道,他几次辞官隐居。
他的著作除了《抱朴子》之外,还有讲医学的《肘后救卒方》等。
他的妻子鲍姑更是以擅长艾灸法而闻名,她的灸方便记载在葛仙公的《肘后救卒方》里面。
赵商容在典医丞收藏的医书典籍中看到过这部医书。
不得不说,陈长史的脑筋还是挺灵活的,能想到以这种方法来寻找名医。
不过赵商容并不喜欢他有网罗名士之心。
还是那句,陈长史是她颍川王府的长史,他之所为会让外人以为代表了她的意志。
万一他四处拉拢名士之事被皇帝知道了,误以为她表面上无心权柄,暗地里却勾结名士给他施压怎么办?
赵商容忽然灵机一动,道:“你不必浪费时间去如此经营了,孤知道一位名医……应该可以称是神医了,你想办法去帮孤请来。”
“大王请吩咐。”
“燕国的女神医应厘。”
陈长史面色一僵:“大王,燕国的神医,下官如何请得过来?”
“这孤可不管,而且你在思考如何将她请来的时候,不能留下任何私通燕国的把柄。”
陈长史:“……”
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私通燕国呀!
要不转移一下大王的注意力?
想到这儿,陈长史道:“下官尽力。对了,大王,下官听闻您前两日宠幸了一个女乐,不知是否要给她位份?”
赵商容眉峰一挑。
虽说长史确实有操心王府事宜之责,不过谁会如此主动地询问是否要给一个女乐位份?
王府满后院的女人名义上都是她的,陈长史如此主动地劝她提高该女乐的位份……这不,那个幕后之人露出马脚来了。
她淡然地道:“此事是王妃负责的,你可以去问王妃。”
陈长史暗骂:“看来还是一时半会儿没法动摇王妃的专宠地位!”
既然美人计不管用,看来他得想点别的法子了。
听闻大王最近专情于书画,或许他可以献上一幅《女史箴图》给大王,借《女史箴》里面“欢不可以黩,宠不可以专”的诗文来提劝谏大王。
顺便可以暗示王妃,要如何成为一个能为天下人所称颂的女性楷模。
然而这次大王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既已知晓他在枕月“自荐枕席”一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便不再客气,道:“还有,你身为长史,职责是协助孤处理日常事务,为孤出谋划策。你不是内监,管孤的后院之事做什么?”
赵商容这番话已经不是暗示了,几乎是明晃晃地警告他。
大王知晓他让枕月去邀宠了?!
陈长史吓得汗涔涔,急忙道:“下官、下官并无歹意。”
“有无歹意可不是靠嘴上说的。孤曾经劝告过你,让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别做多余的事。看在你也是一心为孤着想的份上,孤能容忍你一次两次,但绝不会再给你第三次机会。”
赵商容又道:“或许你可以现在就想好,到底是要当孤的忠仆,还是要另谋高就。”
“大王!”陈长史大受打击,“下官对大王绝无二意。”
“收起你那些心思,在颍川王府里,孤要的是能明白孤的心思之人,而不是一个擅自决定孤的心思之人。”
赵商容毫不留情地警告完,便离开了升元寺。
王晓霜遇到陈长史时,发现他面如土色,再无先前结交名士的活跃。
再联系大王暗中离去,她想,兴许是大王发现了陈长史在这儿,训斥了他。
其实她早就知道陈长史会来参加玄谈,故而她也是早早地通过夫子的关系取得了一席之位。
本意是要看陈长史准备做些什么,但碰巧遇到姐姐请她帮忙把大王支出王府,她唯有将大王引来,顺便看看大王的反应。
很快她便明白为何不是大王交代陈长史来这儿结交名士的,因为大王来得十分低调,期间也并无与名士攀谈之心,似乎真的只是来见识一下“士林玄谈”的。
陈长史见完大王后,脸色如此灰败,而大王又匆匆离去,显然是陈长史做了什么令大王难以容忍之事。
如此看来,陈长史来结交名士是自作主张,大王并不知晓。
……
回去的路上,赵商容一直在沉思。
都说人心难料,颍川王时期,受利益驱使,陈长史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可她并不想出藩被皇帝忌惮,便会损害陈长史背后的陈氏一族的利益,届时很难说陈长史是否会背叛她。
所以,她不能全然信赖陈长史了。
虽说寻找燕国的女神医之事是为了转移陈长史的注意力,但她不可能真的只让陈长史知道这件事。
万一陈长史背着她做出勾结燕国之事,她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当然,陈长史背后是陈氏一族,他不可能毫无顾虑,但陈氏若是想把自己摘干净,也不是办不到的。
赵商容必须要让皇帝知道,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寻找燕国女神医。
马车停了,赵商容回到北斋更衣,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问身边的婢女:“平日这边都挺多人的,怎么孤回来没看到几个人?”
女使道:“因王妃想修整逸园,所以调派了许多人手去逸园,至今都还没忙完。”
王妃安排的?
那没事了。
女使又问:“大王回来,是否要派人去告知王妃一声?”
“嗯,是要说一声,顺便邀她来北斋,孤有话要与她说。”
语毕,赵商容又改口,“罢了,孤亲自去找她吧!”
赵商容去到芳霖院,却发现王摇霜不在。
“王妃去哪儿了?”
婢女支支吾吾。
赵商容蹙眉:“你支吾什么?王妃到底去哪儿了?”
婢女愣是抗住了压力没有开口。
赵商容脑海中闪过一些不太好的念头。
好在下一刻这些念头便烟消云散了。
只听见王摇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带着一丝笑意:“大王,妾身在这儿。”
赵商容转身迎上前去,有些嫌弃地道:“你这婢女是哑巴吗?要不换个能说话的。”
婢女急忙跪下匍匐认错。
王摇霜笑道:“这不怪她,毕竟妾身也没告诉她,妾身去了哪儿。”
赵商容好奇地看着她。
王摇霜道:“妾身今日让人修理逸园,忽然发现里面种了不少花椒。妾身又想起大王曾说过喜欢吃辣,所以妾身临时起意去了厨院,让他们给大王准备一些辣菜。”
虽说花椒和辣跟辣椒的辣并不是一回事,但赵商容还是忍不住跟吃了蜜桃罐子一样。
因为她当时不过是随口一说,此后也没有挑剔过菜肴(主要是厨子知道她不喜欢酸甜的菜后,便减少了此类菜肴),所以她没想过王摇霜会记在心上。
“摇儿有心了!”
赵商容与王摇霜入室内,在等开饭的间隙里跟王摇霜聊了下今日之行的收获。
“我已经知道枕月的幕后之人是谁了!”
王摇霜掩笑,眼帘一挑,娇俏地道:“不妨让妾身猜猜是谁?”
“摇儿若能猜出来,我便替你做一件事如何?当然,这事得是我能办得到的。而摇儿若是没猜准,便也得答应替我办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王摇霜心想,大王这是玩樗蒲玩上瘾了。
但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她故意摆出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在大王越发嘚瑟的神情之下,微笑道:“莫不是陈长史?”
赵商容的神情垮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竟没想过再挣扎、欲盖弥彰一下。
“大王将枕月的书信给妾身看了后,妾身便私下让人去查了枕月的身世,发现其母已亡,但她还有一对弟弟妹妹。妾身又得知,枕月乃颍川庾氏的庾素所献,而颍川庾氏与颍川陈氏有往来,还互相联姻,所以能以枕月的至亲要挟之人,除了陈长史,还能有谁呢?”
赵商容被震撼到了。
她的王妃,真天下第一聪明的女子!
作者有话说:
大王喜滋滋:这是我的娘子!有如此大腿,以后可以彻底摆烂,连脑子都不用动了。
王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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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满足需求
赵商容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既然王妃已经猜出了幕后之人,她便大方地许诺:“摇儿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王摇霜自然不会贸然使用了这可以作为底牌的赌约, 她道:“妾身还没想好,先欠着可以吗?”
“那先欠着。”
厨院的人很快便准备好了午膳送上来。
赵商容看得出王摇霜确实去了厨院, 因为这菜一端上来, 便弥漫着一股十分浓郁的花椒味。
其中一道以鱼为主的菜肴添加了大量花椒之后, 不仅没有了鱼腥味, 吃起来还麻麻的,让赵商容过了一把瘾。
其实除了花椒之外,能造成辛辣口味的配料还有胡椒、茱萸、姜等, 这也是很多人在酿酒时,希望往里面添加这些材料的缘故。
这些酒酿出来的酒精度数未必会很高, 但口感绝对够辣够劲儿。
吃着饭, 王摇霜问及大王对陈长史的处置。
赵商容当然不可能将她对弃用陈长史的顾虑说出来,只道:“作为一名王府属吏, 他还是颇为尽职尽责的,就是有时候没有分寸,容易擅作主张……他还能用,但不能重用。”
王摇霜一听便知道大王有自己的主张。
想到这儿, 她忽然有些好奇,大王对待出藩一事是怎么看待的?
大王是否有颍川王那样的“野心”?
赵商容道:“所以我打发他去想办法把燕国的女神医给请过来了。”
王摇霜一愣, 燕国女神医?
她下意识地道:“只怕不好请。”
这个燕国女神医在燕国的地位颇为特殊。
她原是一位游方郎中,来历成谜,后因救死扶伤而受到魏郡太守的礼遇, 将其举荐给燕帝的长女华阴公主。
再后来, 她献医典有功, 被燕帝许以女太医令之职。
可惜她生性洒脱,并不愿意囿于宫廷之中,所以她只有太医令之名,除非是有太医无法治好的病,她才会出手。
她跟华阴公主交情颇深,平日也是居于华阴公主的府邸,行踪鲜少有人能捉摸。
再过两三年,燕帝病重。
他以为自己没多少日子了,便开始立储。
之后便发生了储君元嗣离家出走,流落豫州之事。
元嗣的出逃让燕都生出了不少乱子,但都被压了下来,燕帝担心元嗣会遭遇不测,于是一方面宣称他在东宫闭门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另一方面派出了不少人去找他。
而为了让元嗣能顺利赶回来继位,燕帝自然不能死。
这时候,那位女神医出手了,燕帝的病愣是出现了好转。
直到元嗣的弟弟元邵生怕他回来继位,便发动了宫廷政变,燕帝没死于疾病,反而死于宫变。
因此,不管是现在还是两三年之后,大王想要从燕国皇室的眼皮子底下将人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商容没有问为何不好请,而是疑惑道:“摇儿知道燕国那位女神医?”
王摇霜心中警铃大作。
前世,她作为王妃随颍川王出藩。
在豫州那个地方,因有常往来于洛燕两国经商的商贾,他们经常会将这些事当成趣闻轶事来说,她听得多了,便知道了这些事。
这个时候,她连建康城都没出过,更没接触过燕国商贾,哪里知道燕国的事。
王摇霜很快便镇静下来。
她微微一笑,道:“嗯。燕国那位女神医是位颇为传奇的女子,晓霜也知道此女。”
她这么说,大王必然会以为是晓霜告诉她的。
果然,赵商容没有再生疑。
王晓霜见识和胆识都非寻常女子可比,她知晓应厘此人也不足为奇。
……
吃过午饭,赵商容要换月事布,便溜回北斋了。
王摇霜只当她又去胡闹,也没阻止。
她取消了午休的计划,吩咐碧河将枕月带来。
枕月被囚禁四日,对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她也并不清楚王妃是否去东斋求证过。
可王妃这时候将她提来,想必是已经想好如何处置她了。
临出门前,枕月最终还是将被碧河退还的香囊再度送了出去。
“碧河女使,今后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这个香囊,就当是我最后一点谢意吧!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拂!”
枕月很清楚,碧河虽然负责关押、看守她,但也替她挡了不少麻烦,毕竟这王府里,多的是那些扒高踩低的奴仆。
和她朝夕相处的百戏馆女乐、优伶,尚且有对她产生恶意的人,更遑论那些与她没什么交情,因大王常召她侍奉而嫉妒她能入大王之眼的奴仆了。
得知她得罪了王妃,怎么会不趁机踩她一脚?
就说她被囚于此后,那些饭菜基本都是隔夜的,一股子馊味。
碧河发现后,称王妃尚且未决定要如何处置她,他们越过王妃虐待她,是想要代替王妃处置她吗?
这话吓得这些奴仆再也不敢耍什么小动作。
枕月是真心感激碧河的,也希望她不要再将这个香囊还回来。
碧河看着我见犹怜的枕月,最终没忍心拒绝,沉默地收下了它。
枕月想过她的结局,最坏不过是被王妃发卖了。
只是她没想到王妃给了她两个选择:
“你要知道,你只要还在这王府里,便是一个隐患。”
枕月的软肋是她的至亲,所以今日陈长史可以用他们来威逼她邀宠,明日她未必不会受陈长史乃至庾太守的逼迫去暗害大王。
因此,王摇霜绝对不会允许这么一个隐患生活在王府里。
“你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离开王府,你的贱籍我会想办法帮你消了;要么继续留在王府,但将来有一日与你的至亲团聚之后,你的至亲也必须入王府。”
若枕月无牵无挂的话,选择第一条路自然是最好的,多少奴婢忙碌了一辈子都无法脱离贱籍,甚至他们的子孙代代都是奴婢。
这个选择是很多奴婢梦寐以求的出路,却不是枕月想要的。
她牵挂着自己的弟弟妹妹,而王妃的意思是她如果选择留下,那她的软肋就必须掌握在大王与王妃的手中。
如同王府里的绝大多数奴婢,有的是他们的家人至亲同为王府奴婢;有的是孑然一身,没有去处,必须依附主子,所以大王及王妃用他们的时候才会放心。
不过是让弟弟妹妹换个主子,比起在庾素那儿被当成畜生般对待,还不如到颍川王府来,至少大王跟王妃从不苛待她们。
她不假思索地道:“奴想留在王府,请王妃允许!”
“你就不再想想?如果能获得良籍,你便可以找一户好人家,安然地度过一生了。”
枕月道:“嫁人不过是另寻一位主人来伺候,区别只在于新主人没有原主人的权势大、地位尊贵。既然同样是伺候主子,奴为何不选地位尊贵的主子?”
碧河瞥了她一眼。
王摇霜有些欣赏她有这番觉悟了。
“既然你想好了,那便留下来吧!”
枕月有些激动:“谢王妃大恩大德!”
虽然让枕月留下来了,但让她住回百戏馆已经不合适了。
王摇霜看到碧河,浮出一个想法,道:“直到找到你的至亲,将他们接到王府来之前,你仍然不得在王府随意行走。我也不会让人关着你,只能继续劳烦碧河女使看一下你了。”
碧河:“……”
她能怎么办?
王妃现在是王府的一把手,她只能听命。
王摇霜又道:“碧河女使身边能使唤的人没有几个,所以除了这枕月之外,我再拨一个奴婢到你的院子去给你使唤吧!”
作为她的左膀右臂,九陌底下有两个可以使唤的婢女,碧河地位与九陌相等,没道理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碧河不习惯,道:“有枕月一人使唤就足够了。”
王摇霜看看她,又看看枕月,目光再转回来时,发现她腰上挂着的十分眼熟的香囊……
王摇霜突然回想起来,前世碧河看穿了她跟晓霜的身份置换,却从未向颍川王告发过她们。
这并不符合碧河的忠心人设——这是王摇霜一直解不开的疑惑之一。
如今想来,碧河虽然对颍川王忠心,但并不代表她没有是非善恶观念。
枕月被颍川王凌虐致死这事,也给她带来了不少影响吧!
碧河与枕月离开之后,九陌问王摇霜:“王妃真要帮枕月,将她的弟弟妹妹从庾太守那儿救出来?”
王摇霜的心情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轻云淡。
实际上,随着大王出藩的希望日渐渺茫,庾家便渐渐地不再像当初那么重视大王了。
她看过今年颍川郡交上来的贡品,比往年少了许多,品相也远没有前些年那么好。
因此,就算大王出面让庾素将两个孩子交给她,庾素也未必会买账,反而会意识到这两个孩子的价值,从而主动利用这两个孩子来做些什么。
还是得先等她派去的人把消息打探清楚了再制定详细的计划。
当日接受了枕月的交易,她便派出了自己的部曲前往颍川郡及谯郡打听枕月的弟弟妹妹的确切消息,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个月,便会有消息传回来。
王摇霜揉了揉太阳穴。
除了这事需要她操心之外,大王提到要找燕国女神医之事,她也不得不重视。
陈长史不管是通过正常的途径提出邀请,还是私下暗中联系燕国之人使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最终都极其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
大王的本意或许只是想刁难陈长史,让他无暇去琢磨如何劝大王出藩。
但人心难测,大王目的单纯,不代表皇帝不会多想。
毕竟这是为了云太妃,她想,或许该跟云太妃商量一番。
正好过两日便是诸王妃、命妇一月一度进宫给皇后奉礼的日子,她可以趁此机会去见一见云太妃。
晚上,大王过来后,王摇霜便与之提了后日要进宫的事。
尽管赵商容不是很想见云太妃,但她并不想让王摇霜独自进宫。
万一王妃与皇帝相遇了,皇帝看上了她怎么办?
历史上皇帝干掉兄弟再夺兄弟之妻这种没节操的事,可不要太多了!
“那我陪你吧!”
王摇霜道:“命妇给皇后奉礼,大王去凑什么热闹?”
“我可以去找陛下唠嗑啊!”
王摇霜心想:“皇帝已经开始怀疑你的身世了,你总在他跟前晃,是嫌他的疑虑还不够深吗?”
她问:“大王能跟陛下唠嗑什么呢?”
赵商容:“……”
确实没啥可唠嗑的,毕竟代沟这么大!
“好吧!”她垂头丧气。
若是先前,王摇霜必然不理解大王为何非要跟她一块儿行动。
如今,她只是想到大王的这份心意,便甜蜜无比。
不忍大王失落,王摇霜又道:“大王可以送妾身进宫,然后在宫门外等妾身呀!”
赵商容道:“既然摇儿有此需求,那我肯定得满足的!”
闻言,王摇霜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红,道:“那大王能满足妾身另一个需求吗?”
赵商容的心就跟被小鹿撞了似的。
“哪方面的需求?”她脱口而出,后想到这话歧义太大,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王摇霜面色羞赧,目光快速地从大王的脸上掠过,旋即低头脱下中衣。
赵商容被她娇羞的反应和宽衣的举动给惊得双眼大睁,瞳孔微缩。
只剩一件裲裆后,王摇霜一言不发地躺上床。
赵商容的心跳快到嗓子眼了。
不、不会是那方面的需求吧?
她不是说过自己不行了吗?!
更何况她月事还没完!
王摇霜道:“大王,妾身后背有些痒,能帮妾身挠一挠吗?”
作者有话说:
大王:气氛都到这儿了,你只是想让我帮你挠背?!
王妃:妾身有心,大王有力吗?
大王:……
——
可恶,最近拖延症犯了,码一章愣是要拖延到凌晨,还欠着一章加更呢!
立个flag,希望明天我能勤奋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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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轻薄王妃
知道自己脑中有些黄色废料, 赵商容尴尬得脚趾抓地。
她讪笑一声“好”,慢吞吞地宽衣上床。
等真的要帮王摇霜抓背,她才意识到, 面对自己的心上人提出的如此亲密的举动,她很难控制得住不让自己产生旖旎的心思。
庸俗点说, 她又不是清心寡欲的人, 也会有那方面的冲动和需求的嘛!
“大王, 怎么了?”
王摇霜背对着大王, 看似淡定,实则耳朵的粉色早已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大王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并没有注意到。
她迟疑地伸出手。
冰凉的指尖带来的触感仿若冰鉴里弥漫出来的凉意, 王摇霜发出了一声不知是呻-吟还是舒服的喟叹。
赵商容抓背的动作一顿。
王摇霜咬着舌尖,仿佛这样便能将所有的声音都掐断。
好在大王并没有开口询问, 给王摇霜留了一丝颜面。
两人都不发一言, 一股暧昧的气氛顿时在床帐之内弥漫。
许是担心王摇霜会对她产生什么悸动的心思,赵商容压抑着既激动又苦闷的心情, 问:“还有哪里痒?”
问完后又忍不住吐槽自己,这话可真下流。
“都有点……痒。”王摇霜喁喁细语,赵商容听不真切,但感觉得到她不希望自己停下来。
一股气血上涌, 赵商容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王摇霜的后颈、肩胛处流转。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过于猥琐下流,她懊恼地闭上眼睛, 磕磕巴巴地道:“天气炎热,突、突然之间感到背痒也是、是正常的。”
“嗯……”
许是大王累了,又许是她开始心不在焉, 抓背的力度逐渐小了, 指尖划过就跟抚摸一样。
王摇霜颤栗, 手臂悄悄地有鸡皮疙瘩蔓延。
担心大王的手臂酸痛,王摇霜适可而止:“大王,好了。”
赵商容一顿,有些不舍地收回手。
为了掩饰尴尬,她说:“王妃太瘦了,骨头都出来的,还是要多吃些饭与肉的。”
王摇霜转过身来,道:“妾身很感谢大王对妾身如此体贴。”
“我们之间何需言谢?”
王摇霜微微一笑:“妾身也帮大王抓一抓背吧?”
赵商容吓得一个激灵,什么旖旎的念想都没了。
“摇儿有心了,我的背不痒。”
王摇霜本来也只是想逗一逗大王,并不是真的要替大王抓背,闻言,便作罢了。
赵商容心惊肉跳地躺下,为防王摇霜突然出手“袭击”,她又悄悄地离王妃远了点。
以往王摇霜看见她躺那么远,必然不会在意,今夜却是主动凑近了些。
赵商容拉了拉薄被盖住自己胸口,再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偏下的位置。
这个姿势能在王妃出手之时及时予以反应,防止王妃触碰到她的胸。
她的动作自然,但瞒不过王摇霜的双眼,后者埋头于枕,憋笑憋得着实艰难。
赵商容现在内心颇受煎熬,一方面忍不住窃喜,另一方面又在承受隐瞒身份所带来的撕扯之痛。
她盼着王摇霜早点入睡,省得自己再这么提心吊胆。
如她所愿的那般,王摇霜一脸舒适地进入到悠悠梦乡之中。
赵商容细细地静心观察了会儿,确定王摇霜确实熟睡后,紧绷的精神才稍稍松懈。
远处的烛光未灭,借着微弱的光亮,赵商容的目光勾到了王摇霜的嘴唇。
许是压抑了一晚的情绪再也无法克制,又许是那残留在脑海中怎么也无法散去的光滑细腻的触感勾起了她内心的欲望。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通过一个吻,传达给那已经熟睡的人。
——她吻住了王摇霜。
触及那软唇之时,她的心底浮现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不必顾虑是否会将王摇霜吻醒,大胆、肆无忌惮地去亲吻,让对方知晓她的心意。
可不过顷刻,理智便消灭了这样的疯狂。
她浅尝辄止,生怕唤醒这个在她心底沉睡的人儿。
怎么办呢?她根本没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欢王摇霜。
赵商容一脸愁容地躺回去。
算了,来着月事呢,想那么多容易早衰。
——
翌日,赵商容也是趁天微微亮就溜回北斋了。
她心虚,羞于面对被自己偷偷轻薄的王摇霜。
见到王晓霜时,虽说她能分辨得出姐妹俩,可对着这张脸,总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琢磨王妃这会儿在做什么。
王晓霜默默地收起书籍,低头喝茶。
“嗯?王侍读怎么不继续讲了?”
王晓霜道:“大王的心都不在学问之上,讲再多也只是浪费口舌。”
赵商容:“……”
她嘀咕:“孤听着呢!”
“大王一脸春心,哪怕听着,只怕也是在一心二用。”
“这都夏天了,哪儿来的春心?”赵商容顾左右而言他。
大王向来是个能言善辩的,王晓霜与她争辩毫无意义,便懒得多言。
赵商容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跟王晓霜打嘴炮,她道:“对了,孤听闻王妃自幼便体弱多病,王家难道没想过给她找一位神医?”
王晓霜沉默了片刻,道:“下官不知道大王是从哪儿听来的闲言,只是阿父阿母在照顾姐姐方面已经十分尽心,也想尽一切办法去为她寻找名医,可惜,这自打娘胎便带来的先天虚弱之症着实难以根治。不管是吃药、艾灸、施针,都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温和治疗方法。”
“燕国女神医也束手无策吗?”
“燕国女神医?”王晓霜略迷茫。
“你不知道她?”
王晓霜从大王微妙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什么,电光火石间,脱口而出:“下官自然知道她,只是她远在燕国,我们又如何能将她请来呢?”
赵商容抚掌:“孤想将她请来给王妃调养身子,直到王妃的体质与常人无异。”
事关姐姐的健康,王晓霜也十分热切:“大王说真的?”
赵商容道:“自然,所以孤才想与你商量,问你是否有什么办法能将她请来。”
除了多找一些人讨主意之外,主要也是为了让皇帝知道,她找燕国女神医真的只是为了给王摇霜治病,而不是要私通勾结燕国。
凡事过个明路,将来被人弹劾也无所畏惧。
“虽然孤把这件事交给陈长史去办了,但他太死脑筋了,所以孤要多找几个人参详一下。”
王晓霜知道此事有些难办,但为了姐姐,她应下了。
她个人能力有限,但可以去找阿父阿母,再不济找范晔……
只是她以前没听说过燕国女神医之名,难道是燕国的新起之秀?
看来回去后,还得好好打听一下此人了。
……
王晓霜的动作很快,没多久王儒、萧惗、范晔,乃至皇帝都知道了大王准备把燕国的女神医请来给王妃治病的事。
皇帝把太医令召来,问:“卿认为这燕国女神医的医术是否真那么精湛?”
太医令在秘阁中找到收集而来的《本草纲目》呈给皇帝,道:“此书被奉为医书圣典,因为里面有很多提到的病征与用药是我们翻看以前的医书很难查证到的。但经过试验,这上面的方子又十分有效用。”
“只不过这上面对服用‘五石散’提出了批判的意见,更不赞同那些通过药石炼丹修道,以图长生的事,因此备受道家及士族的诟病。”
“朕问你燕国女神医,你与朕说这书做什么?”
太医令道:“此书乃燕国女神医的祖师爷所撰写,传承下来的。”
“所以呢?”
太医令感受到皇帝的不悦,道:“所以,燕国女神医或许真的称得上是神医。”
皇帝的眸光深沉,须臾,他问:“这医书圣典可曾提及如何治疗疯病?”
太医令一怔:“没有。”
皇帝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他屏退了太医令,召来大鸿胪,问他:“燕国使臣可返回燕都了?”
“启禀陛下,因我们始终未明确答应他们的和亲提议,燕国使臣决定不日便回燕都复命。”
燕国和洛国虽然大小战争不断,但燕国也曾想通过和亲这种手段来维持一段时间和平的。
比如先帝在位时,先帝要出兵攻打燕国,燕帝就曾遣使来求亲。
这和亲事宜谈了五年,直到先帝驾崩,边境危机解除,燕帝便喜上眉梢地宣布:“不和亲了!”
荒帝在位期间,燕洛两国也是战事不断,不过以燕国胜多,洛国胜少,燕国便不曾提过和亲之事。
直到现在的皇帝登基,他以雷霆手段夺回了多处失地后,一举震慑了燕国,故而今年的三月,燕国又派了使臣过来下聘,以修两国之好。
然而,先帝的女儿,除了那些早夭的,长大成人的基本都已经嫁人了,还没有成婚的只有豫章长公主。
至于皇帝的亲女儿东阳公主,他更不可能将其送去和亲。
洛燕两国都知道,用和亲的方法来维持和平,就像是一块被风化的石板,看似坚硬,实际轻轻一碰就会破裂。
只不过两汉以来,朝廷习惯了用女人来达到换取和平的最节约有效的外交手段,便是汉武帝时期,也会为了联合乌孙对抗匈奴,两次派出宗室女子去乌孙和亲。
一开始,朝廷还会觉得这是耻辱,可意识到和亲有诸多好处之后,对于和亲一事,不管是史称的“明君”还是“昏君”都变得颇为主动。
皇帝既不想因为和亲一事于史书上留下昏庸无能的骂名,但在主和派的劝谏下也会产生动摇。
——若是能用一个宗室女子来换取和平,让他有更多时间来整顿吏治、休养生息,积蓄足够的力量再北伐燕国,必然是利大于弊的。
所以,燕国使臣来求亲的这些日子里,皇帝只让大鸿胪招待了他们,自己既不答应对方的求亲事宜,也不一口回绝。
皇帝道:“在他们回去之前,想办法让他们听到颍川王想请燕国女神医来治病的传言。”
……
“阿啾——”
宫门外,大王揉了揉鼻子,问侍从:“谁的马车赶这么快,没瞧见这尘土飞扬吗?害孤吃了一嘴灰!”
“大王,应该是大鸿胪的,他刚从宫中出来。”侍从答道。
“大鸿胪?怎么这么匆忙,难道是诸王或四方小国有事?”赵商容八卦之火在心中小小地燃起。
大鸿胪相当于外交部,不过兼负责已经出藩的诸王入朝事宜,比如遇到国丧,按礼制诸王要入朝凭吊祭拜。
没有外交事宜,也没发生跟出藩诸王有关的事,一般大鸿胪都无需进宫觐见皇帝的。
赵商容现在一不是出藩的诸王,二跟周围的小国并无关系,她吃起瓜来,毫无心理负担。
要不是不想往皇帝跟前凑,她都想进宫打听八卦消息了。
她在宫门外一边等王摇霜,一边跟侍从打麻将打发时间。
很快,王摇霜的羊车缓慢地从宫门出来。
赵商容立马扔下麻将,迎了上去。
王摇霜从羊车上下来,看着大王灰头土脸的模样,十分惊讶:“大王这是……去玩泥巴了?”
赵商容抹了把脸,投诉:“这路太大的烟尘了,刚才大鸿胪那家伙出了宫门便扬长而去,留下滚滚尘烟,熏得我灰头土脸的。”
“大鸿胪……”王摇霜略一沉吟,回过神来抽出身上的巾帕给大王擦脸,“大王怎么真就这么老实在宫门等妾身?为何不去那馆中等候?”
“在哪儿等不是等?在这树下被风吹着还凉快些。”
眼见外头太阳猛烈,赵商容不忍王摇霜在烈日底下暴晒,便与之转移到马车上,赶回了王府。
路上,王摇霜仍在思考大鸿胪进宫之事。
这不是一件小事,因为她今日进宫见云太妃之时,云太妃提过燕国三月份的时候便派了使臣来提和亲事宜。
因皇帝的态度并不积极,故而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关注。
大鸿胪今日进宫,想必也是跟燕国使臣有关。
思及燕国,王摇霜下意识瞟了眼大王。
赵商容刚擦干额上的汗及脸上的灰,抬头便对上王摇霜的目光。
她猛地想起那个吻,做贼心虚般挪开了眼。
王摇霜道:“大王想看妾身便看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赵商容:“咳咳咳……”
这比吃了一嘴灰还要令人口干舌燥。
……
两日后,赵商容正准备让百戏馆的优伶、女乐来演奏,忽听门房来报,说燕国使臣登门求见。
赵商容吓得胆儿一颤。
不是吧,她都尽量避开跟燕国有关的东西了,为什么还是会被缠上啊?
虽然内心十分抗拒,但面上仍旧十分镇静且疏离地问:“他有说什么事吗?”
门房迟疑道:“似乎是为什么女神医而来的。”
赵商容眉头一挑。
她这边刚说要请燕国女神医,燕国使臣便有动作了,这么巧?
“说孤头疾犯了,让陈长史和王侍读替孤去见他吧!”
她没心情听演奏了,起身去了王摇霜那儿避开这些事。
作者有话说:
大王:好耶,亲到了ヾ(??▽?)ノ
王妃:偷亲不计入亲吻次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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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守住底线
王摇霜有自己的事情忙, 她得知燕国使臣来访,而大王让陈长史及晓霜去处理之后,便没再挂在心上, 专心地处理各庄送上来的文书。
赵商容坐不住,一到点腰就跟没了骨头似的, 软趴趴地倚在凭几上。
这也太无聊了!
她让人将麻将搬来, 喊上王摇霜身边那些空闲的婢女, 凑够四个人就开始打麻将。
麻将已经造出来好些日子, 但王摇霜身边的婢女还没见识过,不知道原来这些用石头雕刻而成的方方正正的石块居然还有如此玩法呢!
赵商容先给她们讲解一遍,又试玩了几把, 她们终于弄明白了规则,十分愉快地玩了起来。
一开始她们还有些忌讳, 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被王妃怪责, 后面玩得起劲,立马就把王妃什么的给抛之脑后了。
往来的婢女听到里面欢声笑语, 纷纷好奇地凑过来围观,结果这一看便被吸引了目光,忘了正事。
等王摇霜听到外间的声音颇为嘈杂出来一探究竟时,才发现大王把自己平日玩乐的场所给挪到她的芳霖院来了!
只见以麻将桌为中心, 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每个婢女都全神贯注地盯着麻将桌面, 偶尔会参与讨论。
王摇霜:“……”
你一言我一语,也不怪乎会这么吵嚷。
她倒是知道大王命人打造出了一种名为“麻将”的玩意儿,但她兴趣不大, 平日也未加关注。
今日一看, 这麻将的魅力显然并不小。
“又糊了!”赵商容高兴道, “孤赢了这么多把,再玩下去,你们的月钱估计都输没了。孤不欺负你们了,谁要玩?”
她身后的婢女立马伸手拉着她的手臂撒娇:“大王,婢子也想玩,让婢子试一试吧?”
“大王,是婢子先来的!”
“大王,婢子……”
一时之间,大王成了所有女人争宠的焦点。
明明屋内不算透亮,但不知怎的,王摇霜竟觉得甚是刺目。
九陌见状,危机意识瞬间达到了顶峰,横眉竖眼地道:“干什么,都干什么?”
婢女们立马噤声,小心翼翼地回头去。
当看到王摇霜面无表情地站在她们身后时,登时吓得魂儿都没了。
糟了,这里可不是她们平日住的杂居,这儿是王妃的芳霖院!
她们在这儿吵吵闹闹,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九陌继续训斥。
赵商容意识到这些噪音是自己带来的,立马向王摇霜认错:“是孤的错。”
大王能自觉承认错误不代表九陌能顺理成章地批评和指责大王。
王摇霜担心九陌不管不顾地指责大王,便走过去。
纤细的手指先是从大王微凉的指尖划过,若有似无,让人怅然若失。
下一刻,那双手主动牵上来。
王摇霜微微一笑:“大王,妾身也想玩,教教妾身可好?”
谁会拒绝王妃的要求?
谁又能拒绝?!
感受着手心的柔荑,赵商容心猿意马:“嗯,王妃坐下,我教你。”
婢女们都害怕受到惩罚,大王屏退她们后,她们迫不及待地开溜了。
她们溜得太快,赵商容后知后觉地开口:“哎,你们怎么都跑了?我这儿四缺二呢!”
正巧碧河带枕月来汇报公事,赵商容便将她们留下。
枕月本来站外面没进来,但大王要教王妃,不好独占一席,干脆让枕月代替她,她则坐到王妃身侧去近身指导。
枕月:“……”
她胆怯地看了眼碧河,后者没说话,她这才落座。
四人皆是新手,王摇霜有大王亲自指点,牌技进步神速。
但王摇霜故意装没学会,经常询问大王该怎么打。
赵商容仿佛没察觉到,低声笑道:“王妃手气真好,缺什么来什么。”
被大王这么一吹捧,王摇霜嘴角微翘,也是止不住的开心。
为防别人听见,一些关键的地方赵商容都是凑到王摇霜耳边悄声说的。
风吹拂着耳朵,带来酥麻的痒意。
王摇霜的耳朵比较敏感,没一会儿便充了血。
就在她脑子逐渐不受自己的思绪支配之时,大王突然高兴地道:“杠一个。”
王摇霜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瞟了眼大王,后者似乎对她的异样毫无察觉,注意力都放在了桌面上。
王摇霜:“……”
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碧河、枕月及九陌都清楚自己的定位,她们不过是来凑数的。
发现大王及王妃旁若无人地开始撒狗粮后,都很识趣地管理好的自己的耳朵和眼珠子,不让它往她们那儿瞟去,以免看到或听到什么不该看的、听的。
很快,碧河、枕月、九陌都有些累了。
陪主子打麻将,一开始她们打不赢,后来摸透了规则,她们不敢赢。
王摇霜如何看不出她们的敷衍?
便对赵商容道:“大王,妾身累了。”
赵商容看了下更漏,早就过防沉迷时间了。
她道:“累啦,那就不打了,我们歇一歇。”
正好可以看看燕国使臣到访这事出结果了没有。
——
赵商容携王摇霜回到北斋,先将陈长史招来问完话,再见王晓霜。
对于燕国使臣过来的目的,二人的说法一致。
燕国使臣说,女神医应厘是燕国的医官,可以随使团前来洛国,但洛国也必须要跟燕国交换一定的利益。
比如,他回去搞定女神医的事,还请大王帮忙搞定和亲之事。
在答复方面,王晓霜自然是一口回绝的。
她最看不起用女人来换取和平的方式,更何况,皇帝都没答应,她为什么要替大王揽下这桩麻烦事?
至于陈长史,态度也如朝廷那般,十分暧昧,既不答应,也不明确拒绝。
赵商容分别问过他们:“你们就没问,他是打哪儿听说了孤要请燕国女神医的?”
陈长史急忙把自己撇清:“额,下官领命之后,还没来得及跟旁人商议办法呢!”
意思是这跟他没关系,反正不是他这儿传出去的。
王晓霜则坦白道:“大王让下官帮忙想办法后,下官便回家与双亲商议了一番,认为若是真能将女神医请来为姐姐治病,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消息兴许是从王家泄露出去的吧!”
赵商容没有怪罪她的意思,笑了笑,算是揭过了此事。
她也同样分别吩咐过二人,道:“下次燕国使臣若是再提此事,你们便说,孤拒绝他的提议。孤不仅不会帮他说服陛下同意和亲,若陛下要和亲,孤甚至会拼死劝阻陛下!”
“还有,回复他,既然是要和亲,为何不能是燕帝将他的女儿嫁到我们大洛来?就他有儿子要娶妻吗?咱们大洛这么多公主都还未婚配呢,要和亲也是他将燕国的皇子给送过来这边。”
“至于女神医,孤虽然需要她替王妃治病,但也不是毫无底线。孤绝不会通过出卖和损害大洛的尊严为条件!”
大王之态度如此强硬,陈长史心中一凛,顿时生出敬意,道:“下官知道怎么办了!”
“说得好!”王晓霜也是对大王之言极为认同,若她们之间是寻常的玄谈交流,她只怕要将大王引为知己了!
她如实地将结果汇报给范晔,通过范晔传话给皇帝:“陛下不必如此试探大王……以私通燕国之事来试探大王的底线,若是让大王知道,必定伤了兄弟之和气,还有,陛下此举,比之那多疑、猜忌臣子的昏君又有何区别?”
皇帝脸色隐晦不明,范晔叹气,道:“这王昭鸣说话是直了些,但陛下该为能得到这么一位敢犯言直谏的臣子而高兴。”
皇帝的脸色转阴为情,笑道:“朕未置气,而是在反思,是否真的是朕多疑了。”
范晔可不敢附和,毕竟他向来都是主张“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一派。
当然,此前他也未曾怀疑过大王是否会私通燕国。
也不知道皇帝怎么就突然要试探大王。
突然,范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陛下如此试探,莫非是准备让颍川王出藩了?”
皇帝道:“七弟婚后安分了许多,也没再纠集一群文士为他出藩之事而出头了,四处造势了。”
“这不是很好吗?”
“是啊,对朕来说很好,不过,他安静下来后,朝臣反倒觉得他可怜了。比如徐道济,竟主动提及豫州乃洛燕边境之地,迟迟不肯让七弟就藩,只怕压不住那蠢蠢欲动的燕国。”
范晔大吃一惊:“颍川王何时与徐道济串通了?”
皇帝摇头:“他们之间没什么往来。想来是端午那日徐谵险些落水,得七弟相救,那徐道济为了报答七弟,所以也就这么提了一嘴出藩之事吧!”
正因赵商容安安分分不主动争取出藩的权益,朝臣们才越发觉得她可怜,值得同情。
加上徐道济就燕国犯边一事提了让大王出藩一事,朝臣们自然是以徐道济为风向标的,纷纷跟随附和。
此事虽然未曾声张,但皇帝却感觉到了压力,于是便想利用燕国使臣与燕国女神医一事,试探大王的底线。
若大王真的毫无底线,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大王出藩的。
如今这番试探,他也松了口气。
皇帝沉吟一番,道:“等六月,颍川王妃行完了庙见之礼,便安排让颍川王出藩的事宜吧!”
范晔欲言又止,皇帝道:“你不必再说了。”
范晔只好保持沉默。
宗王出藩之事并非一朝一夕便可安排好的,要确定属吏人员,要确定宗王的具体官职,还得防范宗王出藩之后对兵权的掌管情况……没个半年都定不下来。
作者有话说:
大王:喵,我不想出藩,真的!
——
谢谢大家这两天的关心,说下方便面现在的情况。
6号的时候,方便面码完字就开始追剧,大约凌晨4点多的时候,右耳突然嗡——地吵了起来。一开始以为是耳鸣,没太在意,以为休息一下就好了。结果睡醒后发现右耳完全听不到声音了,就去医院检查,医生一开始以为是耵聍栓塞,洗了耳朵后发现还是没有改善,于是去做听力测试,发现右耳全聋。
昨天和今天都去针灸治疗了,昨天听力恢复了三四成,今天的话,听东西仍然感觉像耳朵被蒙住,能听见,但是听不清晰。
明天预约了个主任医生,看看是否要输液、打针和住院。
突发性耳聋一般病因未明确,诱因说是有熬夜、压力太大、作息和饮食不规律等等。
所以方便面这几天,除了去医院都是在家睡觉o(╥﹏╥)o
趁着有空就码一点,因为不想断更太久,怕思绪断了。
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