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恋爱脑渣反派》 1、穿书了 烈日灼灼,巍峨的城墙下,气氛却一片肃杀。 赵商容迷茫地睁眼,低头看了眼套在脖子和四肢上的麻绳,拇指粗的麻绳紧紧地勒着她的手腕、脚腕,粗粝的绳索与肌肤相摩擦,留下一道道淤青的伤痕。 麻绳的另一端绑着五匹健壮的骏马,马背上是五个身穿玄甲的冷面精兵,他们左手拽着缰绳,右手捏着马鞭,只待一声令下,便会策动身下的骏马。 在紧张和肃杀的氛围之下,一人执号旗挥动。 “行刑!” 一声令下,五马齐动,以冲锋的架势向着前方奔腾。 四肢关节顷刻错位,发出嘎嘣响声,然而痛楚还未传达至大脑,脖子便被刀铡一样,赵商容听见“自己”发出了最后一声尖锐的惨叫:“元嗣——” 紧接着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赵商容猛地睁开眼,良久,才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声国粹。 身上的衣衫已被汗水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自己的背上,她按着胀痛的脑袋,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穿越到这个书中世界三天,她便做了三日噩梦,真可谓是“噩梦缠身”。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摆脱这个噩梦? 说实话,作为一个“穿书者”,本来她关注的重点应该放在“穿书”这件事上,偏偏这被五马分尸的噩梦过于真实,于是“噩梦”就成了最困扰她的事情,连“穿书”都不能让她再生出惶恐之情。 无他,噩梦不仅真实地折磨和干扰她的精神,每次做完噩梦醒来,她都感觉自己浑身不舒服,仿佛自己在做噩梦的时候,现实中也有五匹马在撕扯她的身躯。比如这次的头疼就是噩梦的后遗症之一。 就在她揉着太阳穴以缓解头疼症状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道颤颤巍巍的女声:“大王……该起了。” 赵商容哼了哼,冷淡地答道:“嗯,我要沐浴,备热水。” “喏。”门外的人离开了。 赵商容觉得身体似乎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于是又动了动,再缓缓地撑着上半身坐起来。 两天前,本该在加班排版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疲惫,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睡梦中的她感觉身体不太舒服,但就像是梦魇般,怎么都醒不来。 就在她努力地睁开眼后,她便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正被处以“车裂之刑”。 这是这个噩梦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梦中。 而和接下来的两次噩梦不一样的是,第一次做完这个噩梦后,她并没有立马醒过来,反而在“梦中梦”里看了一场第一视角的“电影”。 “电影”主角正是被五马分尸的“她”——一个和她同名同姓,但是身份却为某个王朝的“颍川王”的女子。 颍川王赵商容是如假包换的女儿身,但自有记忆开始,便一直以洛国开国皇帝武帝的第七子的身份示人。 十岁那年,她被封“颍川王”,出宫建府。 赵商容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颍川王的王府正殿。 这场名为“颍川王人生”的电影一直持续到颍川王十七岁成婚前夜,就戛然而止了。 清醒过来的赵商容在被硬生生地塞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后,终于意识到她为什么会看到这场“电影”。 她穿越了,看到的“电影”画面都是属于原身颍川王的记忆片段。 准确来说,她是穿越到书里去了,因为她根据颍川王的记忆,发现有些地方与她排版过的一本书里的情节高度重合。 这本书是一本宫廷侯爵权谋类男频网文,讲述了男主是如何从一个不被人看好的小透明皇子,到被权臣扶持为帝,再到除权奸、集皇权、整顿吏治、增强国力,逐渐成长为文治武功不亚于秦皇汉武的明君。 这本小说人气很高,不仅改编成了漫画,还被出版社签约出版了。 赵商容工作的公司就是负责代理出版事宜的,作为排版的她,会负责每一本书的排版工作。 到她手上的书稿基本都是校对好的,所以她一般不会看书稿的具体内容。 这本书的内容之所以会让她留下印象,是因为负责校对的同事调侃说里边有一个角色跟她的名字一模一样,建议她全文背诵。 她没那么多时间去把三百多万字的大长篇看完,只有在上班摸鱼的时候会粗略地看一眼目录,然后翻到自己较为感兴趣的章节快速扫一眼。 虽然没有看完全文,却也记得几个跟颍川王息息相关的剧情点。 说起颍川王,她在作者的笔下就是一个反派,而且还是一个恋爱脑反派。 在她十七岁以前的人生里,她的表现也是相对正常的。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性格就变得十分扭曲,不仅善妒,还十分残暴。用原著的话来说,她就是一个集世上女子的缺点于一身的疯子。 具体的表现有: 她因为自己被毁容了,所以她不允许王府里出现比她还美的人,凡是比她美的,都要被她用刀割伤脸颊毁去容颜。 哪怕在路上看到陌生的女子长得比她美,她都会不折手段地将对方毁容。 这种无法无天、伤天害理的行为却因她是王,而一直没有被惩戒,生活在她封地里的百姓畏惧她的权势,皆是敢怒不敢言。 她还十分恶毒残暴,对待手底下的将领和士兵非打即骂,喝醉酒就暴起伤人。 作为一个将领,她治军严酷,军中的将士犯一点错,往往会被她施加正常军法的数倍惩罚,不少士兵甚至伤势过重而命丧黄泉。 她还有一个十分为人诟病的毛病——恋爱脑。 她的封地在颍川,又身兼豫州刺史,——豫州毗邻燕国,为洛国边境和军事重镇。——她为一州之长,驻守于此地,然后遇到了流落到豫州化名为“元嗣”的燕国太子。 在相处的过程中,元嗣意外发现了她的女儿之身,却并不害怕和介意她的容貌被毁。她因而倾心,并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在元嗣的挑唆之下,她怨恨着将她毁容的亲生母亲。恰巧有人告发了她的所作所为,她被皇帝(即男主)派来的使臣训斥了一番,于是生出了叛逆之心。 她是个连人命都不放在心上的冷酷无情之人,更不会将洛国的国土当一回事。所以燕国军队来袭,在豫州如入无人之地。 燕国军队攻城略地,洛国连丢十几座城,最后靠男主的心腹将领出马,收回了山河,拦住了燕军,使得燕国太子一举拿下洛国的计划破灭。 而罪魁祸首的颍川王难逃一死,结局如赵商容所做的噩梦那般,被五马分尸。 …… 赵商容花了两天时间消化和接受了自己穿进书里成了恋爱脑反派颍川王的事实,本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昨晚依旧没能睡个安稳觉。 “你是生怕我不知道你恨元嗣?”赵商容自言自语,“行,我答应你,有生之年一定找个机会帮你报仇,别每晚都让我体验一遍‘五马分尸’了成吗?” 不知道是不是赵商容的心理作用,她说完这些话后,感觉身体没那么难受了。 这时,门外的婢女来告知热水备好了,请她移步到偏殿沐浴更衣。 她起床,披了件玄色的大氅,摇摇晃晃地推门出去。 婢女慌慌张张地匍匐在地,恭送她前往偏殿。 赵商容从颍川王的记忆片段中能窥视到,颍川王扭曲的性格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至少在她穿越之前,颍川王的性情便有些暴躁了。 原因之一大抵是本该在十三岁前往封地的颍川王,因为父亲驾崩、长兄被废、二哥登基后忙着剪除朝堂权臣、巩固皇位,而迟迟没有给她授官,所以她不高兴了。 她一生气,就喜欢找身边的人出气,所以身边的婢女、仆人都十分害怕她。 赵商容庆幸现阶段的颍川王还没有发展到喜欢毁掉别人容貌、虐待将士的残暴阶段。 虽然她没有看到颍川王十七岁成婚之后的记忆,但从原著的一些片段推断,颍川王之所以会变成变态,应该是原本就敏感多疑又暴躁,结果容貌被毁,惊惧之下加重了心理的扭曲程度。 被授官到封地镇守后,更是天高皇帝远,无人节制,所以行为越发放纵大胆。 颍川王的容貌是被其亲生母亲所毁,原因……赵商容并不清楚,但遭遇亲生母亲的背叛无疑是造成她心态失衡的直接原因。 想到这里,赵商容一边摸自己的脸蛋,一边低头去看热气腾腾的洗澡水面映射的人像,发现这张与她长得有八分相似,比她本人更加美艳的脸蛋嫩滑得很,不像是毁了容的样子。 她松了口气:还好穿到了一切发生之前。 要是让她穿越到颍川王已经犯下了弥天大罪的时期,她什么都不做,等死得了。 赵商容不想重复颍川王的悲剧,而没什么野心的她不在乎是否能到封地去当山大王——历史证明,手握兵权或者沾染了权力的王爷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她准备远离男女主、远离朝堂,安心地在王府里“苟着”,当一个没有权势,对皇权没有威胁的好“皇弟”。 现在,美好的一天就让她从泡澡开始吧! 赵商容脱了衣服,在半米深的温水池子里扑腾时,她冷不丁地听到了门外依稀传来的声音。 婢女们齐声道:“见过王妃!” 一道温婉的声音问道:“大王可醒了?” “醒了,大王正在偏殿沐浴。” “我要见大王,去通报一声吧!” 没一会儿,门外便传来婢女小心翼翼的声音:“大王,王妃在门外求见。” 池子里,赵商容的身体僵住了。 王妃?! 那不正是原著里卧薪尝胆为男主收集颍川王通敌叛国罪证,使得男主可以名正言顺将颍川王诛杀的“功臣”么? 顺带一提,这位“功臣”是男主的后宫之一,原著八位女主中的其中一位。 赵商容方了:女主怎么会在这里?《 》 2、王妃 赵商容冷静地回想了一遍颍川王的记忆,猛然想起她穿越醒来后就是新婚当天来着。 颍川王的女子身份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知晓,恰巧十七岁的她正值婚龄,兼管皇族事务的太常卿便给她指了一门亲事,让她迎娶名门望族出身的女主王摇霜当王妃。 王摇霜出身士族王氏——就是那个与陈郡谢氏并称“王谢”的琅琊王氏。而王摇霜之父为光禄大夫王儒,官列第三品,是真正的中流砥柱。 为了巩固士族的地位,王谢两家经常联姻。 到了王摇霜这一代,王儒也早早地为她定下了与谢氏子弟谢寔之的婚约。 谢寔之是辅政大臣中书令谢勉的侄子,本来也有着大好的前途,但“权势滔天的辅政大臣”代表相权对君权造成了威胁——他们能轻易地废掉上一位皇帝,自然还可以废掉下一位皇帝,所以男主坐稳皇位后,便着手对付当年参与废掉上一任皇帝的三位辅政大臣了。 谢勉接到消息后,感觉走投无路便回家自杀了,另外两位辅政大臣不甘束手就擒,决定起兵谋反。但他们的兵马不足,男主也早有准备,这场叛乱很快就被男主平定,最终他们被夷三族。 谢氏虽然没有被夷族,但谢氏子弟也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只有少数关系疏远又没什么作为的旁支逃过了被连坐的命运。 谢氏倾覆前,王儒便收到了消息,他不敢再与谢氏有任何牵扯,于是让王摇霜与谢寔之退了婚。 然而退婚依旧不保障,只要王摇霜仍在家一日,难保男主不会想起两家曾有姻亲关系这一茬。 恰巧太常寺在张罗颍川王的婚事,王儒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太常卿便将王摇霜的名册递了上去。 皇帝没有意见,也不管颍川王有没有意见,就这么敲定了这门婚事。 颍川王当然不乐意,奈何她听说等她成婚后,皇帝就会让她到封地去,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娶了王摇霜进门。 对颍川王而言,王摇霜是王妃,但她们注定这辈子都只能当有名无实的假夫妻。她不会对王摇霜有任何的怜悯和疼惜,连成婚时最基本的亲迎、拜堂之礼,她都没有履行,就这么将人撇到一边,自己抱着酒坛子在正殿喝得烂醉。 她这么一醉就再也没有醒来,因为清醒过来的人已经成了赵商容。 王摇霜兴许是知道颍川王不待见她,所以前两天都没有出现,到了第三天,她终于忍不住了? “嘶——”赵商容感到头疼。要是她穿来得再早一些,她肯定不想和女主沾上关系啊! 谁不知道女主是男主的后宫,她娶了对方,立场就变成了男主的情敌好伐! 男频文里,男主的情敌往往是被疯狂打脸的反派啊! 而且这位卧薪尝胆的女主卧底在颍川王的身边,目的就是帮男主监视她……要不说男主真不愧是男主,为了巩固皇位,防止底下的弟弟篡权夺位,这么快就开始安插棋子了! 虽然她不知道原著里男女主是如何安排这一切的,但根据男主的人设和过往的遭遇可以判定他是一个心机深沉、深谋远虑且有雄才大略的人。 她不相信男主是收复丢失的城池后才知道颍川王通敌叛国的,因为男主的心腹收复城池的速度太快了,若不是早有布防,兵力、粮草充足,必然不会这么容易。 也就是说,颍川王的驻地失守前,男主的人马就已经在周围蛰伏了。 打小就生活在和平年代,也没什么心眼的赵商容十分肯定自己玩不过男主,别说她没有看完原著,哪怕她手握原著穿书,也未必能扳倒男主。 所以,千万别以为自己有上帝视角就轻视原著男女主,这是穿越第一大忌。 …… 此时,门外的婢女惶惑不安地觑视身侧的女子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再次开口。 殊不知王摇霜此刻的内心也极为忐忑矛盾。 颍川王是武帝九子中,仅有的三个没有前往封地领兵镇守驻地的王之一——剩下两位是十五岁的义阳王及十一岁的庐陵王。 实际上庐陵王还未满十三岁,因此他没有前往封地节制军队是正常的,所以处境尴尬的就只有颍川王与义阳王。 新帝也不是没想过把他们放到封地去,然而新帝继位才第二年,刚血洗朝堂,剪除权臣,局势仍旧有些动荡,着实没空腾出手来安置两位皇弟。 许是觉得愧对两位弟弟,新帝对他们在京中的行为多采取了放纵的态度,以至于他们的名声在京中着实不怎么好。 首先是义阳王,年纪轻轻却习得一身聊猫逗狗的闲汉坏毛病,平日在京中也十分跋扈,遇到与之不对付的权贵子弟,吵架是基本操作,急起来甚至会动手。他打赢了就自鸣得意,打输了就去找皇帝哥哥告状,成了京中权贵圈子最讨人嫌的人物之一。 颍川王倒是没这毛病,可她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因为她性情暴戾,对待王府的下人及近侍十分刻薄,——其实这种事在权贵圈中很常见,身家性命都系在主人身上的奴仆就算被打杀了,旁人也不会说什么,更遑论替奴仆出头了。颍川王败就败在不怎么与士族往来,以至于没有人替她说好话遮掩。 她娶王摇霜时,不尽六礼的行为简直是在打王氏的脸,王儒不是没有去跟皇帝诉苦,只是王摇霜已经过门,婚事已定,便是皇帝也不好再插手颍川王夫妻的事。 新婚三日,王摇霜都没见到自己的“夫君”,过两日便是回门日,她不确定颍川王是否会陪她回门,一声不吭地回娘家又怕惹颍川王不高兴,便亲自前来问一句。 在沉默诡异的气氛之下,王摇霜开了口:“大王,妾身有事求见。” 门内没什么动静,王摇霜一双柳眉微蹙,询问婢女:“里面怎么没有声音,大王是否出了事?” 婢女也有些懵,老实答道:“大王近日除了吃饭便是昏睡,会不会是睡着了?” 王摇霜心思一转,道:“万一水凉了,大王着凉怎么办?我进去看一看吧!” 说着便要推门进去。 这时,她听见了里边传来的水声,还有赵商容略显惊慌的声音:“等一下,我就出去,谁都不许进来!” 婢女惊讶地瞪大了眼,她一度怀疑里面的人不是她侍奉了数年的颍川王,因为她印象中的颍川王喜怒无常,整日摆着一张冷脸,很难想象颍川王会有惊慌失态的一面。 然而多年的王府生存经验让她谨记,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瞎琢磨。她压下惊诧的神情,在一旁垂首等待。 偏殿内的赵商容接受女主已经进府的现实后,听到王摇霜说要进来,生怕自己的马甲被揭穿,立马忘了维持颍川王的冷淡人设,直接从池子里离开,去找自己的衣服。 现代人的她即便有颍川王的记忆,也未能把衣服穿得很好,只能匆匆地裹了本就不大的胸,再穿上衣衫、裤褶,确保没有什么地方会让自己的身份露馅之后,才稳住心神,慢悠悠地开门。 她开门的一瞬间,所有的婢女都弯腰低头,不敢逾越半分。 连王妃王摇霜都不敢直视赵商容,只能微微低头垂眸,再行礼:“妾身王氏见过大王。” 赵商容有心在王摇霜面前刷好感度,希望她给男主汇报时,能帮自己说些好话。可她担心人设崩得太厉害会令人生疑,一番纠结后,别扭地应了声:“嗯,你……有什么事吗?” 王摇霜见她并未动怒,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胆子也大了三分,抬眸迅速扫视了她一眼。 这一看,让她有一瞬的愣神,因为赵商容虽然衣衫完整,却有些凌乱。 虽说时下士族中流行的就是这种衣冠不整、飘逸散漫,甚至服用五石散来达到某种超然意境的风气,可她总觉得赵商容此身凌乱感并非刻意追求飘逸散漫,纯粹是不会穿衣服罢了。 颍川王身边自然是有伺候她更衣的近婢的,但多数时候她都会自己动手,所以不存在她不会穿衣服的情况。 大概是王摇霜来得突然,让她失了方寸,露出了破绽。 王摇霜语气卑微:“妾身是来恳求大王陪妾身回门的。” 赵商容也愣了愣。 她浑身不自在,陪新婚妻子回门这不是应该的么?作为王妃的女主这态度也太卑微了吧! 原著里,这位女主在王府里似乎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因为颍川王并不喜欢她,她也从不到颍川王面前晃悠。 同时,她是王府里为数不多没有被颍川王毁容的女人,这自然不是因为她长得不好看,而是她的王妃身份及背后的王氏士族让颍川王有些许忌惮。 加上她身子虚弱,颍川王生怕动一下她,她就会一命呜呼。 ——在成亲的礼仪上怠慢王摇霜只能说颍川王无礼,但颍川王若敢弄死她,那就是挑衅琅琊王氏了。颍川王虽然性情暴戾,但不是没有脑子。 别说男主到时候会不会以此为由,怪她折辱他的女人,便是没有外因威胁,同为女性的赵商容也不忍看到王摇霜这般低声下气。 “王妃所请,孤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赵商容保持着颍川王的人设,“何时?” 颍川王之前连亲迎、拜堂都没有出现,让王摇霜被人指指点点,丢尽了王氏的脸面,所以她一开始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没想到这人会这么轻易地答应她的请求。 王摇霜不解的同时,又怕这是颍川王在酝酿更大的阴谋,于是小心谨慎地答道:“后日。” 赵商容点点头,至少还有两天准备时间。 不过颍川王是第一次娶妻,并没有陪王妃回门的经验,赵商容这个天外来客也没有资料可参考,沉思一番,真诚发问:“孤要准备什么吗?” 王摇霜更惊讶了,心里忍不住开始琢磨她是不是喝了几日酒,醉得脑子还没清醒,不然怎么会这么有耐心地询问自己要走什么流程?《 》 3、重生 一切都和王摇霜设想的不一样,她的内心越发迷茫彷徨,生怕颍川王下一秒便撕开伪装的面具,冷声斥责她痴心妄想;又或者她说出要准备的东西后,颍川王会给她准备一份恶意满满的“惊喜”。 这并非她无中生有、恶意揣度,曾经颍川王就做过这种事,她被吓得昏厥过去,之后高烧了三日。 每次噩梦浮上心头,她都坐立难安,浑身的力气像被什么抽空了般,让她头晕眼花,难以保持稳重的站立仪态。 隐约感觉胸闷气短的王摇霜有些后悔贸然来找赵商容了。 可……不对,眼下那些事还未发生,这应该是未来的颍川王才会干的事。 王摇霜的目光再次从赵商容那张阴柔的脸上迅速扫过。 如果这张脸没有被毁…… 想到这儿,王摇霜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慢慢地调整呼吸。 在等待她回答的过程中,赵商容并没有出现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反而认为这确实是一件该慎重考虑的事情。 片刻后,王摇霜答道:“妾身不敢让大王费心,妾身会妥善地安排好一切的。” 赵商容求之不得。 她想起原著里,颍川王轻视王妃,以至于下人也会看碟下菜怠慢这位女主人。于是她端着架子吩咐婢女,道:“以后王府内务悉数交由王妃打理,不必先过问孤了。” 她都把家底交给女主打理了,男主应该可以放心地让她当个逍遥王了吧? 婢女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失声地应道:“喏!” 王摇霜这位女主人更是面部表情管理失效,傻愣愣地看着赵商容,似乎不曾料到她会放权给自己。 前世有发生过这种事吗? 事情的发展越发扑朔迷离,王摇霜有些劳神,本就虚弱的身子这会儿终于支撑不住开始摇晃。 面前的赵商容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入怀中,关切道:“你怎么了?” 来时好好的,才说两句话就晕倒了,传出去别人以为她欺负女主,该多冤枉?! “大王,妾身没事。”王摇霜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下意识地揪着赵商容的衣带,避免真的卸掉所有的气力。 等她意识到自己是以什么姿势被人抱在怀中时,不自在地僵直了身子。 赵商容心下嘀咕,这颍川王府是不是风水不好啊?她穿来之后感觉身体不大舒服,王摇霜更是险些晕倒……王府专克她们吧?! 虽然赵商容也不太舒服,但扶住王摇霜的力气还是有的。 她看向仍处于震惊状态的婢女,冷声道:“愣着干什么,没看见王妃身子不适?还不去把典医丞找来!” “喏!”婢女们手忙脚乱,匆匆去喊人。 赵商容扶着王摇霜进偏殿内坐下等待典医丞的到来。 典医丞是诸王的属官,就住在王府内,因此来得很快。 他过来时,看到这两日被冷落在后院,不曾受宠幸的王妃竟然依偎在大王的怀中,而大王衣衫凌乱,两人像是发生了点什么。 典医丞脑洞大开,脑补了一出大王原本并不喜欢大她三岁,又曾与人有过婚约的王妃,所以处处冷落刚过门的妻子。但大王意外撞见貌美如花的王妃,顿时惊为天人,忍不住霸王硬上弓,却让本就身子虚弱的王妃受惊…… 他心下八卦,却也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敬的目光。 看到有人来,赵商容便起身站到一边去……她再不让开,俩人的身子只怕要僵化了。 她扶住王摇霜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后来才想起自己还套着一个马甲,担心王摇霜靠太近会发现她的女子之身;王摇霜则是从未与人有过如此暧昧的姿势,更何况这人还是那个以刻薄暴戾闻名的颍川王,她担心贸然拒绝对方的善意会惹怒对方。 王摇霜并非全无气力,赵商容趁机退开后,她的身子便软了下来,疲乏地靠在凭几上。 典医丞把“望闻问切”的流程走完,心中有了数,道:“这是王妃自打娘胎便带来的虚征,一般气血翻涌、紧张局促、忧思过重时便容易引发头晕目眩等症状,所以只要保持心情平和、澄心涤虑,还有……” 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圈,不知道该不该劝大王顾着点王妃的身子,最终,大王往日的暴躁形象令他不敢多言:“一般不会有什么大碍。” 赵商容闻言,以为是自己突然把管理内务的事交给王摇霜,才令她忧思过重的。 她心想:我太着急了么?果然还是得循序渐进。 道:“是孤思虑不周,你才刚过门就把这些事都交给你处理。管理内务的事就不用太着急了,你慢慢来吧!” 王摇霜:“……” 她说大王怎么会突然那么大方地将内务的事交给她全权处理了呢?原来真是醉酒后还没清醒! 眼下酒醒了,也就开始后悔,然后借着此事借坡下驴。 大王的人设与她所熟悉的相差未算太远,她略感安心——若一个人的行事作风与之前相差太远,她反倒会怀疑大王是不是在酝酿更可怕的阴谋诡计。 今日之事与前世的记忆产生了偏差,她想,大概是前世的自己从未在这样的日子主动找过颍川王吧! 没错,她有一个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她重生了。 她重生回到她与颍川王成婚的前夕,因为不清楚那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回到了过去,所以她这几日一直过得浑浑噩噩。 直到婚礼的细节跟前世的记忆重叠,她才无比确信自己重生了。 只是她重生的时间太晚,回想起前世目睹的种种,若是可以选择,她并不想再重新经历上一世的悲剧。遗憾的是重生的时机不由她做主,她跟颍川王的婚事已定,绝无更改的可能。 接受了现实的她很快便想到,既然上苍让她重生到她们成婚的前夕,那么必然是上苍给她的提示。 这个时间点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王摇霜苦思冥想,有些后悔前世的自己因为害怕颍川王,为求自保,没有特殊情况,几乎都不会往对方跟前凑。以至于她对颍川王的了解仅限于颍川王做出的那些天怒人怨的事情。 然而世上并无后悔之药……不对,上苍让她重生,莫不是给她一次后悔的机会?! 王摇霜很快便想起,她们成亲之前,王府内并没有传出颍川王善妒的传闻,嫁进来后,也没有看到有婢女的容貌被毁。 她稍微一琢磨,便知道症结出现在哪儿了——此时的颍川王还未毁容,所以她性格暴戾,却不至于因为嫉妒比她美的人就对人下手! 那颍川王是何时毁容的? 是她们成婚之后,颍川王进宫觐见生母云太妃,被癫狂症发作的云太妃划伤了脸,毁了容。虽然当时有太医令亲自上药,但不知因何缘故,伤口一直溃烂,慢慢伤及整张脸,后来伤好了,却在脸上留下一大块疤痕。 自那之后,颍川王就如其生母云太妃那般,也癫狂了。 云太妃的癫狂是间歇性的,大部分时间是清醒的,只有偶尔会发疯;可颍川王不一样,她是心态彻底扭曲了,自己痛苦,便要让别人也尝一尝自己的痛苦,并以此为乐。 王摇霜庆幸前世的时候因为刚嫁入王府,行事颇为小心谨慎,也十分留意颍川王的行程,知道她是第五日进的宫。 掐指一算,就是后日。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劝阻颍川王进宫呢? 很快,王摇霜便想到可以利用“回门”来改变颍川王的行程。 前世因颍川王连亲迎和拜堂之礼都没有出现,王摇霜也就不寄希望于她能陪自己回门了。果不其然,回门那日,颍川王以进宫为由,让她独自回门。 其实按礼,她们应该婚后第三日便进宫的,可颍川王这一天以身子不适为由,没有陪她进宫,她独自进宫觐见了皇后及云太妃等命妇。 该回门的日子,颍川王偏偏跑进宫去,她依旧是独自回了娘家一趟。 王摇霜不确定自己亲自去请求颍川王的话,对方是否会答应陪自己,但凡事总得试试。 趁着现在的颍川王还没有成为变态,先尝试做出与前世不一样的选择,看看未来是否能改变。 ——她并不亲近颍川王,也不同情对方,只是可怜那些人生都被颍川王所毁的无辜女子,和在燕国军队来犯中丢失性命、被迫离开家园的无辜百姓罢了。 所以她想要改变未来,并非是为了拯救颍川王,而是觉得上苍让她重生,给她一个后悔的机会,或许是希望她能利用王妃的身份,为那些无辜者做些什么。 选择一条与前世不一样的道路,结果显而易见,大王并没有拒绝陪她回门,反而还让她安排好一切。 突然,王摇霜想起她们今日理应进宫的,也不知道今日的云太妃是否清醒……《 》 4、选择不多 赵商容并不知道王摇霜在琢磨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说完那句颇为体恤对方的话后,对方便陷入了沉默。 她心里没底,难道是她说错了什么,惹女主不高兴了? 赵商容穿越之前,只是一个刚步入社会未满两年的年轻社畜,排版便是她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身边没有什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公司的氛围也不错,同事之间并没有太多勾心斗角的事发生,而她的重心也一直在工作上……这种种经历和遭遇注定了她是一个没什么心眼的人,所以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体恤之举在别人的眼里到底意味着什么。 王摇霜意识到自己走神太久,她回过神,下意识暗中瞄了赵商容一眼,想看看对方的反应,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冷脸。 十七岁的颍川王正值青春年少,曾经因未长开而有些圆润的脸庞,也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勾勒出清晰的骨骼线。她爱整洁,脸上干净无瑕,不见任何斑纹。眉毛未经修理,显得眉头有些杂,只是眉梢却如同刀锋,自带英气。 这样的容貌放在男子当中也毫不逊色。 世人的审美便是不管男女,都以“肤白貌美”为荣。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喜欢往脸上抹胭脂水粉,将眉修成柳叶眉,往头上戴花等。为了让自己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很仙气很飘逸,还会服用五石散,然后整个人就飘飘然的了,身体也羸弱得很。 颍川王的皮肤本就白皙,她不曾以胭脂水粉敷面,但在世人的眼中,她也属于那种飘逸风流的才俊。只可惜她的性情与相貌相差甚远,让人无法生出亲近之意。 没有横眉竖眼的大王看着竟然意外地顺眼,王摇霜也不禁被美色迷惑得失神了一瞬。 须臾,她惴惴不安地开口:“大王……” “嗯?”赵商容眉眼疏朗清冷。 王摇霜心中计较了一番,认为,既然知晓了云太妃后日会发作,那就该趁对方清醒的时候过去,便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是否该进宫了?” 进宫?! 赵商容心中警铃大作。 她要是没记错,颍川王的脸就是被其生母所毁的。她虽然不清楚具体被毁的时间,但只要跟对方有接触,就说明随时都会有毁容的危机发生。 若是知晓颍川王是如何被其生母毁容、事件在何种情形下发生的,她倒还能提防一二,现在她刚穿越来没两天,什么准备都没有,贸然进宫岂不是撞枪口上? 趋吉避害是人之本性,赵商容不介意容貌被毁,却也不想白遭罪,所以她往榻上一坐,扶着脑袋对典医丞道:“孤头疼,你帮孤看一看。” 典医丞本来都准备开溜了,没想到大王会整这一出,他以为大王是还在跟宫里那位闹别扭,不愿意进宫去而故意找的借口。 没想到上前诊断后,脸色却微变。 他问:“大王是何时出现不适的?” 他这个问题把赵商容给问懵了。 她哪知道那么多,做完噩梦之后就不适了……也不是,她睡着后穿书的那阵子好像身体就挺不舒服的。 她瞎答道:“前两日吧,大婚那晚就不太舒服了。” 一旁的王摇霜没想到赵商容的身体也有问题,她心中微微一紧,忙去看典医丞怎么说。 典医丞问:“具体是哪种不适呢?” “就是头疼、四肢疼,尤其是这关节……”赵商容越描述,越觉得是那个五马分尸的噩梦投射到现实来了。 她知道自己有可能是被那个噩梦影响,导致出现的幻痛。 典医丞也有些犯难,他道:“理应是酗酒引起的眩晕,下官开一些药给大王煎服,再歇息两日看看是否有所好转。” 身为现代人的赵商容倒是知道不耐受酒精的人喝太多酒容易酒精中毒、肝中毒,有一部分酒精中毒的症状就是出现幻觉、躁狂和肢体不协调等等问题。 可问题是,这时代的酒多是酒曲酿的,不是蒸馏酒,会含有大量高纯度酒精吗? 想到这是网文,很多作者时常会将现代的白酒代入到笔下的世界中来,所以这里出现酒精中毒,似乎也不是很稀奇的一件事情。 “嗯,那你退下吧!”赵商容接受了典医丞的说法。 典医丞本以为大王会发脾气,没想到竟然这般淡定,难道是因为王妃在身侧? 他麻溜地出去后,王摇霜迟疑了一下才假装关心赵商容:“大王,你……” 赵商容突然拍了拍大腿,让人把王府里的长史给喊进来,说:“孤和王妃身子不适,今日怕是无法进宫觐见母妃和皇后了,你知道怎么处理的。” 身为已经开府的王侯,颍川王即便还未到封地上任,府里也是有不少幕僚和属官的,甚至她到封地去领兵之后,打仗的事也有的是人帮她处理,所以有些事压根无需她亲力亲为。 就拿她跟王摇霜的婚事来说,上有太常寺、下有王府属官,即便她没有亲迎和拜堂,婚礼也照常进行下去而不曾出什么乱子。 虽说按礼制,在成婚后的第三日,她要带新妇进宫奉礼于皇后和生养她的云太妃,但她可以称病不去,从而避开毁容危机。 赵商容自认为自己的主意非常不错,殊不知王摇霜的脸色白了白:虽然多扯上了一个她,可这次用的理由却跟前世一样,最终结果仍导向前世,怎么会这样? “大王!”王摇霜情急之下一把抓住身侧的赵商容左手,想劝她收回成命。 赵商容吓了一跳,一双乌黑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不知因何原因而出现焦虑情绪的王妃。 她的身体温度有些偏低,双手也是略微冰凉,比天生体弱的王摇霜还偏凉三分,就像那早秋时的天气,给人一种舒爽却不寒冷的感觉。因而王摇霜这一抓,反倒先被凉得回过神来,急忙收手起身请罪:“妾身无状,请大王恕罪!” 赵商容刚想伸手扶她起来,又觉得不符合颍川王的人设,为避免人设崩塌得太快引人怀疑,她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你我是夫妻,这怎的就算是无状?我们不必疏离至此。” 王摇霜一愣,着实想象不出这是颍川王会说的话。 前世的颍川王厌弃她,连在人前也懒得做一些相敬如宾的面子工程,更遑论会有一些身体上的接触了。 二人完全忽视了一旁候着的长史。 他看了看大王,又瞄了眼王妃,根据他对大王的了解,认为这时候按大王的意思去办最为妥当,然而大王跟王妃见了面之后,态度完全似乎隐约有些不一样了。 稍稍思索,他的心中便有了决断,上前道:“大王,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商容:“……” 她说:“应不应该讲,你作为下属要心中有数,不要将问题抛给孤。” 长史一噎,尴尬地道:“下官……”他很明显地看了眼王妃,提醒道,“按照《昏礼》,大王与王妃成亲后,王妃便完成了‘成妻’之礼,但王妃入府后还要‘停坐三朝’,三个月后再行‘庙见’之礼,此乃‘成妇’之礼。” 赵商容点点头,理直气壮地道:“孤乃初次成亲,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你……说明白点。” 王摇霜:“……” 长史:“……” 大王,当初不愿意成亲,不肯听《昏礼》的是你,现在说听不明白的也是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他也只敢在心里腹诽自己的上司,并不敢犯上。 见赵商容未置气,又把话说得明白了些:“‘停坐三朝’乃让宗室会见王妃之礼,在王妃进宫给皇后与太妃奉礼之后。三个月后的‘庙见’之礼则是要到宗庙行礼、祭拜先祖,如此,王妃才算是为朝廷所承认的命妇。”1 经长史这一番解释,赵商容算是明白王摇霜当时的脸色为什么不对劲了,如果她托病不让王摇霜进宫奉礼,那就是说,王摇霜虽嫁给她为妻,却仍不是皇室所承认的王妃,以后走到哪儿都会被人嘲笑和指点,这可比颍川王当初不亲迎、不拜堂更严重。 衡量了一下进宫与不进宫之间的利弊,赵商容心里也有了主张。 她道:“那准备进宫!” 到时候她不往云太妃跟前凑,她就不信对方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拿刀把她的脸给划了。 她的行为再一次脱离了王摇霜的认知,王摇霜受前世的记忆影响,下意识地问:“大王也进宫吗?” 赵商容疑惑道:“原来孤可以不进宫的吗?” 长史抢先道:“大王自然是要进宫的。” 大王不进宫在陛下面前刷一刷存在感,如何提到封地去节制府兵的事? 王摇霜当然希望赵商容与她一起进宫,证明她们可以做出跟前世不一样的选择。然而考虑到赵商容的身子不适,作为王妃,她就算是装也应该装出体恤对方的温婉贤惠模样,便道:“大王的身子不适,妾身可以自己进宫的。” 赵商容道:“你的情况看起来比孤还糟糕,你尚且能进宫,孤还能不如你不成?” 王摇霜:“……” 大王这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 5、卖惨 既然决定了要进宫,那便不能再拖延。 王摇霜要回去准备穿戴首饰,赵商容也需要把自己的着装再整理一番。 长史已经先让人进宫向皇帝、皇后和太妃禀明大王和王妃身子不适,要晌午过后才能动身。 好在皇帝和皇后并没有怪罪,甚至二人还未进宫,替皇帝送来药材和补品给她们补身子的宫人便已经到王府了。 王摇霜从家中带来的婢女忍不住与自家女郎道:“陛下可真是疼爱大王。” 王摇霜沉默了。 皇帝疼爱颍川王吗? 从前世的种种来看,他是顾及手足之情的,但却未必真心疼爱底下的弟弟。 皇帝赵晋弗是武帝的次子,生母为胡婕妤。早在皇帝年幼时,便已经展露出了十分出色的才能,胡婕妤因为受宠,便生出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当太子的野心。 然而当时武帝已经封了长子赵熹文为太子,胡婕妤认为太子生母为张夫人,他既不是嫡子,又贪玩成性,自己的儿子占了贤德之名,比太子更适合当储君。 她在武帝面前妄议太子之位,本以为武帝哪怕不想改换太子,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岂料前一刻还十分宠爱她的武帝在听了她的话后,立刻怒斥了她。 谁也不知道武帝斥责胡婕妤的话是什么,只知道胡婕妤回去后就自杀了。 赵晋弗当时不过十二岁,从一个风光无限的得宠皇子变成了人人避之而无不及的“罪妃之子”。 之后他一直都十分低调、隐忍,不敢对太子之位有任何觊觎的举动。 但他到底是武帝的儿子,所以十五岁那年,他被武帝封为彭城王,给派到了徐州去当刺史。 一直到前年五月,当初武帝给太子留下的四位辅政大臣中的谢勉、薛饶、傅彦之因不满意赵熹文整天玩乐而不管朝政,甚至燕国犯边,他也不管,所以三人决定以太后的名义废掉他。 当时的赵熹文在华林园避暑,三人带私兵杀进华林园,囚禁了赵熹文。 时人称此为“华林之变”。 三人商议好继位的人选后,以太后的名义废皇帝为海昌王,再派人去徐州将一直被视为势力最弱的皇子赵晋弗迎接回京继承皇位。 赵晋弗对此有些疑虑,为了让他抓紧时间回京继位,谢勉三人又将已经被废的海昌王给杀掉,以“好乐怠政”为谥,定谥为“荒”。 赵晋弗一路上走走停停、多次绕路,花了一个多月才回到京师。 在三位权臣的支持下,赵晋弗被迎为新帝,然后蛰伏了一年半载的他,在最后一位辅政大臣徐道济的支持下,决定除掉那三位参与了废杀荒帝的权臣。 今夏四月,新帝一如往常那般召见谢勉、薛饶、傅彦之三人进宫议事,实则他已经在宫门后设了伏兵,只要三人进宫,他便要治他们废杀荒帝的罪。 三人先一步得知新帝的算盘,谢勉生出一股兔死狗烹的悲凉无奈感,选择回家自杀。而薛饶与傅彦之不甘心自己一手扶持上来的人过河拆桥,于是起兵造反。 结果,三大士族纷纷倾覆。 王摇霜认为,新帝未必真的要伏击他们,他故意让人放出风声,试探他们的反应,逼得三位权臣不得不起兵造反,他杀他们就更加名正言顺,这样就不会有人认为他过河拆桥了。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新帝的心思深沉,谁也说不准他当时的想法是什么。 至于颍川王,若论出身,她的母族家世门楣要比新帝的母族高许多。 她的生母云太妃是望族出身。其母为前朝长明公主,其父为前朝权臣云清煊,三十多年以前,大将军郇玄谋朝篡位,杀害长明公主的父亲鲁嬉帝后,自立为帝,定都建康,国号为吴。 士族权贵兼皇帝女婿的云清煊受命出兵平叛,结果兵败,为郇玄所杀。 长明公主将年幼的女儿托付给丈夫的侄子云弘洵照顾后,便随夫而去了。 之后还只是一个在郇玄手底下讨生活,官职不怎么高的武帝以打猎为名,聚集了云清煊的残兵一千七百多人,举兵起义。 武帝的号召得到了云氏门阀部曲及各地武将的支持,各地都掀起了反郇玄的浪潮。 经过几年的征伐,郇玄兵败、支持他的那些士族势力也都纷纷瓦解,武帝也从一个小将逐渐成长为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鲁嬉帝之幼子少帝被扶上皇位,武帝则被封洛王、司空兼大将军,食邑三千户。时年十三的云太妃被其堂兄云弘洵给送进了洛王的后院。 一年后,少帝禅让,洛王继位,以爵号为国号“洛”,是为洛武帝。 以云太妃的出身,她本来可以有个很好的位份,然而她流产之后,时常陷入疯癫,败坏了武帝的好感,武帝便只封她为美人。 三年后,云太妃产下武帝第七子赵商容。因为疯病,她时常担心自己的孩子会被害,所以整天带着孩子,旁人都近不得身,便是武帝过来,也难以靠近孩子半步。 武帝无奈,只能由她去了。 赵商容在宫中生活到十岁被封为颍川王,离宫在外开府。 而这时候的赵晋弗已经二十二岁,早已去了徐州,兄弟俩在武帝驾崩之前甚至都没正式见过一次面。 所以要说新帝跟颍川王这个异母弟弟有多亲近,那可真不见得。 而且他若是真疼爱这个弟弟,也不会一直装傻,不让颍川王到封地去治理封地、节制府兵。 还有,在颍川王被封王而武帝又驾崩了的情况下,作为颍川王生母的云太妃理应被送出宫跟颍川王一块儿生活。 可荒帝时期,云太妃要为武帝守孝居丧,一直住在宫观内便不提了,到新帝时期,云太妃依旧跟那些未曾给武帝生过子女的妃嫔一块儿住在太后宫的宫观里,这显然不符合规矩。 所以大家都认为,新帝这是为了牵制颍川王,故意以云太妃为人质。 王摇霜认为,其余已经成年并且有了子嗣,还在封地的诸王对新帝的威胁似乎更大一些,他这是专挑软柿子捏? …… 赵商容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认为颍川王有些倒霉——排在她前面的兄长除了死掉那些,都在武帝驾崩之前到封地去当山大王了,偏偏她遇到了武帝驾崩、荒帝好玩荒政、新帝有意收拢兵权等一系列事件,以至于她迟迟未能如愿去当山大王。 其实要赵商容说,真让她去封地,她还不乐意呢! 如果按原著里说的那样,折腾了一番后,被皇帝派到豫州去,她八成会对线燕军。她不懂打仗,哪怕靠着手下的猛将打了胜仗,她也得防着功高震主被皇帝咔嚓了。 这般累死累活不讨好,还不如趁着皇帝心虚愧疚,多捞点好处,早日过上养猫逗鸟的退休生活。 所以等会儿进了宫后,她不能提要前往封地的事情。 …… 马车备好了,王摇霜听说赵商容还未准备好,便先到马车里等候。 没一会儿,赵商容便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进来,把王摇霜吓得一跳:“大、大王?” 赵商容抬头看她:“怎么了?” “你的脸……” 赵商容“哦”了声:“孤敷了点粉,这样看起来脸色没那么健康。” 虽然她是真的身体不适,可脸色看起来却并不像生病的人,于是跑去抹了点粉,让自己看起来就跟病入膏肓一样。这样方便她在皇帝面前卖惨,希望皇帝能看在她这么惨的份上,给她加薪加奖金。 王摇霜:“……” 突然,她想到颍川王答应娶她是因为皇帝曾经跟左右提过,说他自登基以来,一直忙着处理朝政和与奸臣谢勉等人周旋,而忘了安置颍川王和义阳王两位弟弟。他对他们有愧,只有等他们成家了,做兄长的才能放心地让他们到封地去。 这番话被人透露出来后,几乎所有人(包括颍川王)都认为她们成婚后就能到封地去。 孰料皇帝并非提及这件事,或者说皇帝还没来得及提,就发生了云太妃发狂,毁了颍川王容貌之事。 这件事发生后,大家都顾不上讨论去不去封地的事了,颍川王也闭门不出,三缄其口。 三年后,颍川王及冠,朝中议论声渐多,皇帝逼不得已授其为豫州刺史,加开府仪同三司,到豫州去掌管豫州的府兵。 之后,颍川王在豫州遇到了燕国太子拓跋木末。 拓跋木末化名元嗣,元嗣本就有太子之意,但没人能想到一国太子会离家出走。 ——说起元嗣离家出走,起因是燕国有“子贵母死”的制度,为防太子继位后,太后临朝称制,燕国皇帝便会在立太子后,将其生母赐死。 元嗣之母便是在他被立太子之后赐死了,他得知后十分难过,因而离家出走,跑到了豫州去,机缘巧合与颍川王相识。 再然后…… 王摇霜收起遐思,她心想:“大王要卖惨,是希望尽快到封地去吗?” 平心而论,王摇霜并不希望大王到豫州去,因为只要在豫州一日,便总有可能会再遇上元嗣。 可是她也知晓大王因为一直未能获得实权而心生怨愤,难保时间久了不会钻牛角尖,被人怂恿通敌叛国。 身为王妃的她要怎么做呢?《 》 6、昏厥 前世,王摇霜作为颍川王府内的边缘人物,对颍川王毁容事件的始末并不了解,所以她不清楚颍川王进宫的原因是什么,也不清楚云太妃发狂状态下为何选择划伤颍川王的脸,而不是刺伤、抓伤其余地方,更不清楚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诡计。 这一次,大王虽然答应了陪她一起进宫,可也不能掉以轻心。 一路上,王摇霜的心情都非常沉重,脑中演化了无数遍进宫后可能会面对的情况,紧张得双手不自知地揪住了手边的衣料。 原本也很紧张,脑海中想着要如何避开剧情杀——被云太妃毁容这一幕的赵商容发觉自己挨着王摇霜那边的衣袖被揪住后,注意力便被分散了。 赵商容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打量王摇霜,便一直用眼角的余光去瞄她。看久了眼睛难免酸涩,于是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偶尔扭头的偷瞄,心里盘算着王摇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抓错了衣袖。 不得不说,王摇霜能成为女主之一,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赵商容没怎么看原著,但从她个人的审美角度来说,王摇霜这身体放到《红楼梦》里,用形容林黛玉的话“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来形容她,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过,王摇霜能冒着被颍川王杀人灭口的风险,卧底在王府里查找颍川王通敌叛国罪证,说明她的个性绝不软弱,且外柔内刚,不能因此便小瞧了她。 不管外表纤细内心坚硬,还是表里如一的刚强,这都是赵商容所欣赏和钦佩的女性类型。 现在,她所欣赏的女性类型代表正揪着她的衣袖,怎么越看越觉得有些违和……或许这叫“反差萌”? 在考虑萌不萌的问题之前,赵商容得先将女主的人设在脑中过滤一百遍,以便思索与她的相处之道。 突然,赵商容的脑仁一阵刺痛,被白色的米粉所覆盖的脸色霎时间苍白了几分。 虽说她的真实脸色被米粉所遮掩,可王摇霜仍旧察觉到了身旁之人的不对劲之处——她们从颍川王府出来至今,这一路上,虽然马车有些摇晃,但赵商容除了偶尔会转一转脑袋之外,身子几乎是僵直的。眼下她的身体开始左右摇晃,很明显是身体出现了问题。 “大王怎么了?”王摇霜问。 赵商容抬手撑着额头,刚想说没事,眼前却一阵发黑,直接栽倒在马车上。 “大王?!” 宽敞的马车内顿时忙乱一片。 —— 颍川王在陪同王妃进宫奉礼的途中突然昏厥的消息很快便传进了宫中。 巍峨宽敞的式乾殿上,身着玄服的男人听完内官的话,挥了挥手,内官立马躬身退出大殿。 男人蹙着眉头沉思许久,才招来内侍,道:“去告知皇后与太妃,七弟突发恶疾,半路折返回王府了,王妃王氏要在七弟身侧侍疾,也无法进宫奉礼。” 内侍应道:“喏。” 男人顿了下,起身道:“罢了,七弟毕竟是在进宫的途中病倒的,太妃那里,还是寡人亲自去告知吧!” 男人自凤妆门出,来到了建康宫东侧,位于华林园与散骑省之间的太后宫。 皇帝的嫡母、生母皆死,荒帝的生母张太后倒还在世,奈何荒帝被废杀后,她也被降为了太妃,给迁出宫去了。 故而这座太后宫并无真正的主人,居住在这里的,只有少数武帝时期留下的妃子。 太后宫一隅的宫观里,一位容色殊丽的女冠正安静地坐在案桌之后,一手捻着针线,一手抓着几块布缝合,突然,她神情狰狞地将针狠狠地扎进了布里,针头穿过了布,扎进了她另一只手的掌心,血珠顿时冒出,染红了手中的布。 这一幕看得周围的宫俾触目惊心,她却浑然不觉疼痛,哈哈笑了起来。 众人不觉得好笑,反倒觉得她的笑声渗人,听得人脊背发凉。 赵商容再度从噩梦中惊醒。 她缓过神来,发现这个噩梦是颍川王小时候亲眼所见的画面。这种事似乎发生了许多次,她推测这些事刺激了颍川王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阴影,间接导致颍川王的性情变得越发暴戾。 那位看似正常,实际随时都会发病的丽人正是颍川王的生母——云太妃。 赵商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梦到她,但有句老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是过于担心剧情杀的出现,才使得记忆深处的一些关于云太妃的片段被激活了。 赵商容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环顾四周,立马惊坐起身:对了,她不是要陪王摇霜进宫去的吗?为什么她会在王府的床榻上? “大王醒了!” 她的动作也惊醒了帘子外候着的婢女,婢女惊喜地喊道。 兴许是过于激动,她喊完才想起自己的主子是个脾气不大好的——之前有个近侍在大王面前说话的语调只是稍微高扬,便被大王以刺耳为由,抽了几十个嘴巴子,脸都烂了,至今还未恢复。 婢女显然发现自己犯了同样的错误,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匍匐在地上,希望能通过这种卑微的态度让大王消气。 孰料赵商容压根就顾不上她,心里想着的是:“在外人面前昏迷,那可是有‘掉马甲’风险的!” 她打量自身一眼,见衣着打扮都还好好的,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屏风之后有人影晃动,王摇霜的声音响起:“大王,妾身能进去吗?” 赵商容这才意识到婢女不是在为她的清醒感到激动,而是在告知在场的第三人,自己醒过来的消息。 “过来吧!”赵商容掐着眉心,她还是有些不舒服,但寻常的手法压根就没法缓解她的不适,只能通过这种方法给自己一点心理暗示,让自己好受一些。 王摇霜绕过屏风掀开帘子,落在婢女身上的目光一顿,旋即又不动声色地挪开,立在床帐之外,轻声问道:“大王觉得怎样了?” 赵商容不答反问:“王妃没有进宫奉礼吗?” 王摇霜没想到她关心的是这个,心中诧异,面上却装作十分温婉体贴地道:“大王在路上突然昏厥,妾身如何能置大王于不顾?” 赵商容心中感慨:“真不愧是女主,心地就是善良!” 虽然非她所愿,但终究是她间接使得王摇霜没法完成“成妇”之礼。想到王摇霜将会因为此事成为建康命妇圈子的笑柄,她有些不忍,道:“是孤连累了你。” 王摇霜一双潋滟似桃花的眼眸像是目睹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事,诧异地瞪大瞪圆。 大王刚才说什么了? 是她听错了吗? 赵商容观察她的反应,也知道自己的话太过崩人设,于是又语气生硬地道:“你不必管孤,自行进宫便是了。” 王摇霜没有纠结这个话题,问道:“大王感觉怎么样了?” “孤昏睡了多久?”赵商容反问。 “有两个时辰了。”王摇霜应道。 赵商容扭头看向窗外,日头确实已经西斜,落到了屋檐上。 她想:“看来今日是无法进宫了。” 床帐之外,王摇霜又道:“陛下早些时候曾令太医丞来给大王施针,太医丞说施针过后不出半个时辰便能醒来,果真如此。” 赵商容拧眉:“太医丞可有说孤这身体是什么毛病?” 王摇霜迟疑了下,道:“大王正在昏睡,太医丞无法确定,但从症状及典医丞的话来诊断,认为兴许是头疾。” 赵商容:“……” 这些个号称国内顶尖的私人医生到底行不行啊? 一会儿是喝酒喝多了闹的,一会儿是头疾…… 小说里那些个能起死回生的神医都去哪儿了? 不过原著里,颍川王最终是死于五马分尸,可见这点病痛并不致命,赵商容很快就放平了心态。 她说:“孤明日再陪你进宫吧!” 她如此着急和强调进宫的事宜,在王摇霜看来便是迫不及待地想找皇帝兑现放她去封地的诺言。 王摇霜摇摇头,道:“陛下已经下了旨,免去妾身进宫奉礼这一节,皇后也赐妾身紫罗彩缎十匹、金钏一对、金玉文房一副,让妾身先照顾好大王,日后再议奉礼之事。” 言下之意是,她已经成为了皇室所承认的外命妇、颍川王妃,就算不进宫去也不会有人非议,让大王不必再费心思借着这个机会进宫找皇帝。 王摇霜说完,心如擂鼓:床帐内的大王的脸色是否阴沉得可怕?是否有暴风雨来临? 却不曾想赵商容一把掀开了床帐,一脸惊喜地问:“真哒?!” 王摇霜:“?”《 》 7、饿了 要问赵商容,还有什么比不用进宫面对剧情杀更快乐的事情了吗? 没有! 哪怕身体不适,她这会儿也高兴得能起来跳一段海l之家舞。 王摇霜看着喜形于色的大王:“大……大王?” 对上王摇霜迷茫的眼神,赵商容稍稍克制,故作高冷地说:“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就谨遵圣意吧!” 王摇霜一时无言。 赵商容这会儿头不疼了,精神也倍儿爽利,她悄悄地摸了摸在打鼓的肚子,说:“孤饿了!” 王摇霜瞥了匍匐在地上许久的婢女一眼,道:“还不下去吩咐厨院为大王准备膳食?” 婢女如蒙大赦,急忙应道:“喏!” 她刚起身,却因长时间的跪趴导致双腿发麻,站都站不稳。等她踉踉跄跄地出去,赵商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遗忘了什么。 赵商容有些苦恼自己似乎被颍川王的记忆影响了,导致自己一个根正苗红的现代三好青年,竟然不觉得一个婢女跪在地上大半个小时有什么不妥。 虽然她不是故意的,但既然王摇霜替对方解了围,那她便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 只不过,婢女离开后,这个被帘子隔开的小空间里便只剩赵商容与王摇霜二人了。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独处时,沉默会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和诡异。 赵商容见王摇霜站了许久,便指了指一旁的席,道:“你坐吧!” 王摇霜欠了欠身,在装了填充物的皮革坐席上跪坐下来。 赵商容又问:“你在这儿守了很久?” 王摇霜:“……” 大王未免有些自作多情,谁会一直在这边守着她? 实话是不可能实说的,王摇霜避重就轻地道:“妾身惭愧,大王昏睡两个时辰,妾身却未能替大王分担病痛。” 赵商容也不知是缺心眼还是不在意王摇霜到底有没有在这儿坚守,她道:“你的身子骨也不好,就别咒自己了。” 她这话说得很是平易近人,而且不知哪儿戳中了王摇霜的笑点,王摇霜不由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只一瞬,王摇霜又生出一丝迷茫困惑来。 虽然重生以来,她跟大王只相处过这短短的一日,但大王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跟她所熟悉的那个颍川王有微妙的不同。 比如,颍川王的眼神阴毒狠辣,被她盯着如坠冰窟;眼前的大王眼神明亮纯净,哪怕她表现得十分冷淡,却也不足以令人生畏。 王摇霜将这一切归结为颍川王毁容前后的性情变化。 可从王府婢女的一些下意识做出的反应来看,哪怕没有毁容的颍川王,也绝对不是一个脾气好、好相处的人。 然而今天出现了几次婢女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情况,大王却始终未曾动怒,是传言有误,还是这才是颍川王毁容前最真实的一面? 王摇霜发现自己越想越深,连忙止住继续探究的念头。 这才是她们相处的第一天,大王究竟是怎样的人,她又是否可以通过改变一些关键的事件来避开前世的那些大劫难……这一切都还有待商榷。 赵商容发现王摇霜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深沉,她琢磨自己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表达有问题,让王摇霜不高兴了。 “女主怎么老是不高兴?心思真难猜!”赵商容腹诽。 她有心拉近自己与女主的关系,又苦于颍川王的人设不好做出太卑微的举动,只好尬聊:“王妃,你饿了吗?” 王摇霜微微一愣,以为大王是在表达对厨院这么久都没有备好膳食的不满,便解释道:“大王,太医丞针对你的头疾列了一份健康的膳食清单,还有典医丞也开了药方,膳食清单需要与药方中的药核对过,确保不会有相克的食材出现,所以厨院需要花些时间来准备膳食。” 赵商容自然地接话:“这么讲究的啊!” 王摇霜:“……” 谁敢在这种事上含糊啊,若大王因厨院准备的膳食有问题而吃坏了肚子,后果可是很严重的,轻则丢掉厨子半条命,重则丢掉厨子全家的命好嘛! 赵商容又说:“不过,这跟你是否饿了有什么关系吗?” 王摇霜一怔,反应过来大王并不是在埋怨厨院准备膳食的动作太慢,而是在关心她是否也饿了。 这可真是新鲜! 就算赵商容的情绪很平和,可王摇霜依旧不敢轻信她会是这么温和的人,毕竟前世的颍川王也有喜怒无常的一面,谁知道她是不是这会儿对人和颜悦色,下一秒便要掌别人的嘴? 甚至有可能在她回答“不饿”的情况下,下令不许她吃东西。 思及此,王摇霜谨慎地答道:“妾身……也有些饿了。” 赵商容翻身下床,沉声道:“那孤去催一催厨院。” 王摇霜霍地站起来,抢在赵商容的前头,道:“大王身体抱恙,还是要多歇息为妙,还是让妾身去吧!” 她不禁为厨院的厨子捏了把汗,让大王亲自去催,厨子只怕是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赵商容:“?” 没想到女主温婉清冷的表象之下,对吃饭竟是这么积极,自带吃货属性似乎一直都是男频网文女主的常见设定之一? 赵商容没有打击王摇霜的积极性,目送王摇霜出了房间,这才起床活动一下筋骨。 说起来,她这几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穿来以后,不是因醉酒而难受就是在睡梦中接收颍川王的记忆,一连睡了两三天,今天好不容易要出门,结果半路还昏迷了,又睡了四个小时。 睡这么多,晚上只怕是要睡不着了。 趁着晚饭还没准备好,赵商容干脆到王府里逛一逛。 她清楚王府的构造,但那都是从颍川王的记忆中看到的,与自己亲自逛一遍的感受不同。而且正是因为身体差,才更加要出门走动锻炼。 …… 兴许是新帝为了表现自己对弟弟的优待(也是为了提高待遇把人留在建康),去年的时候,颍川王府经过了一次扩建,由原来的占地八十亩左右的公府规格扩建为占地两百三十亩的王府规格。 中间的仿武帝登基前的洛王府而建的三座主殿没有变动,就是增加了花园的面积、居室和望楼等。 当然,三座主殿的叫法不一样,前面会客的主建筑为“玉堂”;中间是颍川王平日处理事务及举办诸如婚礼等大典的地方,为“中斋”;最后一座建筑为“北斋”,是颍川王起居之处,左右的偏殿按东西方位分别为“东斋”“西斋”。 北斋之后便是后宅,内有高楼亭台数座,库屋三百八十余间。及府外的坞壁、部曲居住的茅舍,整座王府可容纳六千奴婢、部曲居住。 当然,颍川王虽有奴婢和部曲,但人数仅千人。 哦,对了,加上王摇霜带来的婢妾、部曲,也不过是一千三百多人。 赵商容:“……” 我在想什么,不过是一千三百多人? 养这么多人,很容易掏空府库的好吗?! 赵商容炸了,每天都有一千三百多张口等着开饭,就算什么都不干,一天的支出口粮也超过了二十石。虽说她现在食邑有五千户,但现在的粮食产量,一亩田都未必有两石…… 裁员,必须要裁员!《 》 8、大王真棒 赵商容的裁员计划止于踏入内宅的那一刻。 她人还未进去,便听见墙后的园林中传来几串银铃般的笑声。她不禁一阵恍惚——颍川王的记忆中,这样的声音似乎从来没有在王府里出现过。 不,或许曾经出现过,但颍川王心烦意乱的时候会觉得这样的声音吵闹,严禁在王府内嬉闹,违令者掌嘴。 于是慢慢地,婢女们收起了笑容,在她的面前便只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王府里的婢女显然不敢笑得这么开心,这些声音的主人大概率是王摇霜从王家带过来的婢女们。 她们还没见识过颍川王的可怕,故而以为在内宅可以轻松自在地谈笑。 赵商容通过廊庑的时候,便看到几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正围坐在园子的一隅,她好奇地凑过去,发现她们正在玩“五木”。 所谓的“五木之戏”是指一种类似于掷筊的博戏,掷具是五枚正面为黑,反面为白的木头制成的东西,然后根据“全黑”“四黑一白”等几种结果分中彩级别,其中“全黑”等同于头彩,称之为“卢”。1 具体的玩法又有点像飞行棋。 赵商容对这些博戏的了解来源于颍川王的记忆,然而颍川王也只是有这个概念,并没有玩过,她自然也玩不明白。 赵商容干脆站在一边围观,学习一下别人是怎么玩的。 等她学会了,以后没事干也可以找人来打发一下时间,毕竟这儿没有网络电视,不找点娱乐,她迟早会憋出心理疾病来。 沉迷博戏的少女们并没有留意到这儿多了一个人,直到有婢女经过,看到颍川王的身影,吓得一哆嗦,失声唤道:“大王?!” 霎时间,刚才还十分欢快的气氛凝固了,连空气都显得沉重起来。 几个婢女只觉得脊背一凉,慌慌张张地跪下行礼:“奴等见过大王!” 赵商容站累了,干脆往其中一张矮榻上一坐,漫不经心地道:“慌什么?继续呀!” 婢女们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抖了起来:“求大王恕罪!” 赵商容:“?” 她问:“你们没听见吗?孤说不必在意孤,你们继续玩你们的呀!” “喏……”婢女们带着哭腔应道。 赵商容:“……”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当即笑了下,道:“孤没说要罚你们,孤是觉得这博戏挺有趣的,想看你们玩。” 婢女们面面相觑。 此前她们未跟颍川王相处过,虽听传言说其人对僮仆婢妾都十分苛刻,要是犯了事落入她的手中,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但对于自幼便生活在氛围相对轻松的王家的婢女们而言,她们在真的吃到苦头之前,是无法想象颍川王的可怕之处的。 可她们的主子王摇霜近日都是一副心事重重、小心谨慎的模样,而且王府的婢女们都不苟言笑,气氛实在是过于压抑,她们便想趁着主人不在,玩点游戏放松一下。 谁曾想,本以为绝对不会踏入内宅的人,竟然出现了! 说实话,在赵商容用那把颇为森冷的嗓音说出那些很容易让人误解的话后,婢女们连自己要葬在哪儿都已经想到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大王竟然没有动怒,反而还说对博戏感兴趣! 婢女们尝试按照她的吩咐,重新拿起“五木”,心不在焉地玩起来。 而最先发现赵商容过来的婢女则在心里开始为她们默哀:这是她们玩的最后一次博戏了吧? 她是颍川王建府时便在王府内干活的“老人”了,据她所知,颍川王从不玩博戏,所以大王说对博戏感兴趣,绝对是假的! 她已经开始脑补,等几个婢女们玩完一局,正放松愉悦之际,大王便以她们在王府博戏为由,无情地下令鞭笞她们,让她们知道什么叫乐极生悲。 这绝对是性格恶劣的颍川王能干得出来的事。 就在婢女犹豫是否要去找王妃来拯救她带过来的婢女们之时,王摇霜早就收到了赵商容在后宅的消息,正匆忙赶来。 王摇霜觉得未来似乎正在发生改变。 前世的颍川王鲜少踏入后宅,因此对王摇霜而言,后宅是她为数不多可以安心地待着的安全地带。 甚至在颍川王毁容、性情大变之后,很多婢女为了躲避被毁容的风险,宁愿借口在后宅服侍王妃,也不愿意往颍川王跟前凑。 不过,服侍王妃的名额有限,婢女们为了争抢名额,不惜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来攻击对手,上演了一幕幕出发点与众不同的宅斗戏码。 如今,无人刻意引导的情况下,大王竟然进入了后宅?! 仅仅一日,便发生了几件与前世完全不一样的事件,王摇霜有些迷糊前世的记忆有偏差,还是她当真改变了未来? 王摇霜也担心自己带过来的婢女们的安危,同时有些懊悔自己的疏漏——重生以来,她的心里装的都是未来的事,从而忘了叮嘱婢女们要向王府的婢女学习王府的规矩。 在王家的时候,她不曾苛待身边的婢女,导致婢女跟前世的她一样,性格都有些天真烂漫。 结果,她们进了王府,就如同被推进火坑,没有一日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也没有一日不过得提心吊胆。 她想要改变的未来自然也包括陪她长大的婢女们的未来。 当王摇霜忧心忡忡地赶到时,却看到大王不仅没有严惩这些在王府里博戏的婢女,反而还参与了进去,并玩得不亦乐乎。 “孤又得卢了!”赵商容喊道,虽然声音十分克制,但听得出她有些兴奋。 也是,一连三次都掷出了“卢”,这手气技艺放到建康来说,也绝对可以被人称之为“博戏高手”了。 婢女们真情实感地夸道:“大王真棒!” 王摇霜:“……” 感觉她此刻有些多余。 赵商容吆喝:“再来再来!” 王摇霜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行礼:“妾身见过大王。” 赵商容一顿,婢女们也瞬间安静下来,纷纷给她行礼。 王摇霜看着她们,欲言又止,最终只把目光停在大王的脸上,道:“大王,厨院已经备好晚膳了。” 赵商容的肚子适时地敲起了鼓。 “玩得都忘了饥饿,这博戏果然容易让人沉浸其中啊!” 虽然是类似飞行棋的玩法,但既然被称为“博戏”,那么说明它带了一些赌博的成分。小赌可以怡情,大赌却是赵商容颇为厌恶的——厌恶程度仅次于“毒”。 为防止王府内出现大赌的情况,她告诫婢女们:“凡事最忌过度,博戏可以玩,却不可以钱财为筹码,也不能沉迷此道,以至于耽误了正事。” “喏!” 王摇霜见大王并没有要严惩婢女们的意思,便借坡下驴,道:“大王教训得是,是妾身没有约束好她们,还请……” 赵商容一听便知道王妃又要开始请罪……王妃哪儿都好,就是受成长环境的影响,为人有些古板,处处都要贬低自己,什么责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她摆摆手,打断了王摇霜的话:“王妃不是说晚膳备好了吗?那我们回去让人传膳吧!” 王摇霜:“?” 我们? 大王的意思,莫不是要跟她一起吃饭?! 赵商容走了几步,看到王摇霜依旧愣在原地,便道:“王妃怎么不走?” 王摇霜只好硬着头皮跟上了她的步伐。 二人回到了北斋按主次就座,婢女们再将菜一一端上来。 摆在赵商容面前的菜有鲜鱼羹、海蜇与海带切丝加肉糜蒸煮过的不知名菜肴,还有蛤蜊、蜜渍鱼肠酱、煎卧乌、蒸鱼干、酒醋三腰子、芥菜等,共十二道菜。 摆在王摇霜面前的则多是素菜,什么三鲜笋、生豆腐百宜羹、水煮葫芦,最丰盛的要属一道有蟹黄的菜肴。 赵商容:“……” 这啥,全鱼宴吗? 侍奉她多年的婢女看见她迟迟不动筷,便以为她此时正在酝酿风暴,急忙解释道:“典医丞说大王的身体不适宜吃寒凉之物,虾蟹、鸭肉等性凉,故而先备些暖脾胃的菜肴。” 王摇霜看向赵商容,再次主动揽责:“大王,是妾身让厨院备的膳食,与她们无关。” 虽然她也担心得罪大王,但她的背后好歹有琅琊王氏,所以,由她揽下责任比把责任推给婢女,所遭受的后果更轻一些。 果不其然,大王只是瞥了那婢女一眼,并没有惩罚对方的打算,而是问道:“怎么王妃的菜肴都是素菜?” 王摇霜答道:“妾身胃口不大好,吃这些素菜足矣。” 赵商容让婢女将自己面前的蜜渍鱼肠酱、酒醋三腰子给拿到王摇霜的食案上,道:“这两道菜肴比较开胃,王妃吃吧,孤吃不了这么多菜。” 王摇霜望着她,眼底有一丝丝情绪挣扎着,良久,她阖眼压下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半垂着眼答谢:“谢大王!” 赵商容一心扑在品尝美食上,没留意到她的异样。《 》 9、女主失眠 吃完晚饭,婢女又将厨院煎好的药汤端来给赵商容喝,当然,同样身体虚弱的王摇霜也没能逃过喝药的命运。 赵商容一边喝药,一边琢磨裁员的事。 其实仔细想想,王府的人员不是最近才变多的,养这么多部曲和奴婢几乎是士族、门阀望族的常规操作。 当初男主皇帝要对三位辅政大臣谢勉、薛饶、傅彦之下手,薛饶与傅彦之起兵谋反所领的兵,大部分就是他们所养的部曲。 颍川王的王府里也有专门存放兵器、甲胄的库房,而生活在王府附近的部曲,就是一股保卫颍川王的私人武装力量。 皇帝要集中皇权、收拢兵权和打压门阀,势必要取缔这种拥有私人武装力量的势力——谢、薛、傅三大门阀势力被灭就是一个例子。 不过,皇帝显然是不打算把步子迈得太大,以免激起门阀士族团结一致的反抗。 并且,皇帝还需要以宗法关系为枢纽的诸王宗室来制衡门阀士族,这也是为什么皇帝没有对颍川王之前的几位兄弟出手的原因。 也就是说,就算赵商容现在还养着上千部曲,男主也不会因此就觉得她构成威胁,真正能构成威胁是在她出任刺史,把持地方政权、节制府兵(置三军,兵五千)之后。 至于赵商容心疼开支的事,她虽然不太清楚王府的收支,但隐约记得颍川王的爵位属第一品,食邑五千户,另有禄田五十顷、私田上百顷,平日都是部曲负责耕种的,部曲除了自给自足外,其余产出都会上交。 如果真是这样,也不是非得裁员不可,毕竟谁不喜欢跟小姐姐玩呢?王府里那么多性格迥异、千娇百媚的小姐姐,每天光是看着,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美事呀! 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完全可以继续养着她们,为自己枯燥又随时小命不保的穿越生活增添一点乐趣嘛! 赵商容决定明天召长史来细问一下具体的开支,如果手头比较宽裕,那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制定“如何塑造无心权柄的逍遥王形象”的计划。 天色有些昏暗了,婢女们进来点灯,等四周的灯亮起,王摇霜才道:“大王,天色不早,还请早些歇息,妾身便先回了。” 王摇霜身边的女使虽然不敢轻举妄动,心里却忍不住替王妃着急。 难得大王今日好说话,也愿意善待王妃,王妃怎么就不懂得把握机会,趁机提出留下过夜呢? 只要大王愿意与王妃圆房,那肯定就没人会拿大王缺席婚礼的事来笑话王妃了! …… 过夜是不可能在这儿过夜的,王摇霜怕自己会做噩梦。 赵商容也没有将人留下来过夜——她得捂好自己的马甲。 跟女主同床共枕虽然不会对清白造成什么影响,却无法保证女主不会发现她的女儿身,从而去向皇帝告密。 赵商容还没开始享受美好的生活呢,着实不愿因女儿身的曝光而闹得没有安生日子。 她其实想过坦白自己的女儿身来着,这样能降低男主对她的仇视程度,任谁都不会认为一个女子会对皇权造成什么威胁吧? 可是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就被她掐灭了。 她这是陷入了思维局限的陷阱,自己首先就否认了女性对权力的渴望的合理性……正因为世人都认为女性不该沾染权力,若是参政就是牝鸡司晨,所以污名化、妖魔化她们。 这样的观念是腐朽落后的。 赵商容不该因为自己是女性对皇权没有威胁便沾沾自喜,她应该为此感到悲哀。 想得有些远了,赵商容回过神。 总而言之,她的身份曝光有可能会让男主不再将她当成威胁,可她要面对的未来却未必会比现在好。 当她从一个王侯变成一个公主时,那么社会所赋予她的职能就成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附庸品。 就算她有心抗争,也终究难以一人之身抵挡汹涌洪流。 所以,说她自私也好,怯弱也罢,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脱下这层马甲。 …… 王摇霜回到了后宅。 身边的女使鼓起勇气询问她:“王妃,请恕九陌无礼,斗胆一问——王妃何不趁机留在大王的斋中过夜?” 王摇霜望着这个从小便跟自己一同长大的少女,想到前世,从自己备受冷落和忽视后,少女一直都替她不忿,常常因王府属官的刁难而偷偷落泪。 第二年的元宵,她遍寻少女不着,只听人提过少女曾遇到颍川王。 于是她斗胆去找颍川王,后者的脸上戴着一张丑陋狰狞的面具,配上那诡异的笑容,仿佛地狱出来的修罗王。 颍川王告诉她:“今日是元宵,孤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王府的仆役抬出了一个脑袋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还在呻-吟的人,王摇霜从对方的声音和衣着认出了那是她身边的女使——九陌! “惊喜吗?”颍川王望着王摇霜,笑容逐渐狰狞疯狂。 “啊——为、为什么?”王摇霜又惊又俱。 颍川王嗤笑了声:“区区贱婢,也敢在孤面前造次?” 后来王摇霜才知道,原来是九陌碰巧遇到颍川王,适逢颍川王心情不好,便拿她取乐。 她忍无可忍将心中的怨怼发泄而出,便被暴怒的颍川王下令从烧掉她的头发开始,看着她痛苦地毁掉了容颜,最后只能在疼痛中慢慢死去。 王摇霜被这么一吓,又听闻九陌在痛苦中坚持了三日才咽气的结果,惊惧悲痛之下也病倒了,高烧了三日,求生意志全无。若非妹妹来探望她,劝她活下来,她只怕也一命呜呼了。 回想起如噩梦般的前世,王摇霜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怎么就有勇气跟那个人共处了一整天! 她心中尤为后怕,以至于呼吸急促,整个人又开始头晕目眩、手脚乏力。 “王妃?!”九陌见状,吓了一跳。 王摇霜紧紧地抓住九陌的手,道:“九陌,往后生活在这颍川王府内,你、还有你们要记住,绝对不可在大王面前造次。” 九陌及其余婢女虽然不知原因,但也纷纷应道:“喏!” “我没事了,你们早些去歇息吧!”王摇霜回到房中,摆摆手,让她们都退下。 九陌有些担心她,但还是听从命令,领着婢女们离开了。 王摇霜坐到床榻上,害怕地揪住被子,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重生多日,期间发生了太多事,她不敢露出一丝破绽,所以哪怕害怕,也得装作若无其事。 唯有此刻,只剩下自己时,才敢真情流露。 只过了一会儿,她便抹掉了眼泪,强打精神去整理今日的成果。 她深知,自己的目的既然是要改变未来,那么说明一旦未来改变了,那前世所知晓的事件或许就不会发生,“对未来的预见性”也就无法成为她的优势。 所以她要做的不是把对未来事件的预见性当成底牌,而是要凭借自己的见识和能力去应对各种不可预见的危机,然后阻止事态的恶化。 通过今日的直接干涉,她初步判断“颍川王毁容事件”确实是其人的性格开始走向扭曲的最直接原因,在毁容之前,大王也并非蛮不讲理的人。 那么接下来就需要确保回门那一日,大王不会因为变卦或者突然被宫中的人传召进宫而重蹈覆辙。 …… 赵商容与王摇霜正式见面后的这一夜,前者在睡梦中再无噩梦的惊扰,后者反倒睡得不大安稳。 赵商容吃早餐时想起明日回门事宜,便问长史:“王妃明日回门要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长史迟疑了下,道:“王妃说要亲自准备,下官……” 赵商容想起昨天王摇霜确实说过这话,她又问婢女:“王妃呢?” 婢女急忙道:“王妃昨夜睡得不安稳,天方亮才重新歇下,眼下还在安睡。” 失眠多梦,女主这是压力过大导致的睡眠障碍呀! 女主哪儿来这么大的压力? 当卧底的压力吗? 可女主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的吗? 这才当卧底第四天,怎么就感觉到压力了? 赵商容没胃口吃早餐了,道:“等王妃醒了,让典医丞随孤去看看王妃,还有,让厨院将饭食热着,王妃醒后随时都有可能肚子饿。” “喏!” 王摇霜没有睡太久,她平日里睡眠都是颇为规律的,是重生的这些日子心神不稳,才导致夜晚睡觉不踏实。 比平常只多睡了半个时辰,她便起来了。 听说大王已经带着典医丞过来,她还以为自己仍在做梦。 门外是九陌的声音:“启禀大王,王妃刚起,正在梳妆。” “无妨,孤等一等便是。”赵商容显然很有耐心,穿越后不需要上班,又没有什么休闲娱乐能打发时间,对现在的她来说,她最充裕的就是时间了! 王摇霜却不敢让大王久等,于是匆匆地往脸上敷些粉,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好一些,再穿戴整齐,确保不会在大王面前失仪。 她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大王在质疑典医丞的医术:“你给王妃开的药方是不是有问题?要不然为什么王妃喝了药汤后,反倒睡不踏实了呢?” 典医丞觉得自己冤枉,王妃的问题在于她心中有症结,药汤只能治她的身体,却解不开心结,所以要想对症下药,还得大王这个为人夫君的来想办法! 当然,他是不敢跟大王说实话的,只能苦笑着背下这口锅,然后给王妃诊治。 王摇霜也知道典医丞无辜,但她没法说出真相,只能在心底对他说一声抱歉了。《 》 10、枕边风 看完病,典医丞又给王摇霜换了一张药性更加温和的药方,才被大王屏退。 赵商容问:“王妃是不是还不太适应在王府生活?” 她不能直接问是不是当卧底有负担,只好以此为突破口,跟女主聊聊,看看能不能卸下对方的心防。 王摇霜心知顺着大王的话来说才是最省事的,但这座王府,她前世生活了几载,着实算不上陌生。而王府里的生活,除了需要特别小心谨慎之外,跟在家时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受困于后宅,抬头所仰望的天空也不过方寸。 她轻轻摇头,道:“只是想到有些想念家人。” 这话是发自真心的,她重生而来的时候是在嫁入颍川王府的前夕,整个人还有些晕乎乎的,什么思绪都还没捋顺,便离开了家。所以,对重活一世的她而言,上一次见到家人是在很久以前。 赵商容理解出嫁女子的心情,她也颇为通情达理地道:“明日我们回门可以在王家待久一些。反正住得不远,你以后想家里人了,尽管回去,没有人能阻拦你。” 还没摆脱前世阴影的王摇霜下意识抖了抖身子,单薄的身子仿佛边关瑟瑟秋风中摇曳的榆钱树叶子。 大王这是在威胁她回去了就不要再回来吗? 赵商容并不清楚受到颍川王往昔形象的影响,导致自己的好意被歪曲,她突然想起王府养这么多人的经费问题,趁着长史也在,便道:“陈长史,往年王府的收支账簿拿来给孤瞧一瞧。” 陈长史没料到大王没有任何先兆地就要查账,不由得心中咯噔了下,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先是昨日大王说要将王府的内外务都交给王妃来打理,虽然后来改变了主意,但这件事肯定与今日查账一事脱不了干系。 可是大王为何突然要查账?是怀疑王府里有老鼠,亏空和私吞了公款?抑或是大王对他产生了不满,想要找个机会撤换他? 可他一直以来对大王忠心耿耿,为了能让大王尽快到封地去节制府兵,拿到大王该有的兵权,他殚精竭虑,积极拉拢朝臣和门阀士族。 目的还未达到,大王是不会对他这么狠心的!一定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王妃向大王吹了枕边风。 要不怎么解释这一切? 他懊悔:昨日怎么就没有想到大王的态度转变有古怪?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大王虽然在迎娶王妃一事上怠慢和侮辱了王妃,但王妃是个一等一的美人,说不准大王是见到了王妃本人后,便对王妃一见倾心,沉迷王妃的美色……为了让王妃能顺利接管王府内务,决定先从查账开始,为她清除障碍! 是了,一定是这样! 赵商容见他很久都没有动弹,英气的眉头一皱,道:“陈长史,孤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别是耳背了吧,那得考虑让他退休,换个年轻点的长史来了。 陈长史一个哆嗦,立马回过神,忙不迭地应道:“喏!” 他跑出去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大王,账册有些多,可能要等上一阵子。” 赵商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是有官品在身的王府属官,大王不会随意打骂折辱他,但他的仕途全系大王一人身上。大王一怒,谁也别想有好日子,他哪里还敢耽搁,赶紧溜了。 一旁的王摇霜已经回过神来了,她想问大王为何要查账目,又不敢贸然开口,担心大王呵责她不肯安守本分,多管闲事。 …… 陈长史很快便抱着一堆账册过来,他的身后是抬着三个大箱子的仆役。 赵商容以为陈长史怀中那些才是颍川王府的账本,没想到他说:“大王,这些都是今年春季的‘都簿’,登记了各种簿历的名称与数目,方便您查阅。往年的稍后会送来。” 赵商容简单翻译了一下,大致意思是,这几本都是目录,具体的账目材料在那三个大箱子里面。 赵商容:“……”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里,明明掌柜翻来覆去只有一本账本,东家却每个月都要去查一次,甚至一查就是好几天。 单单一个季度就这么多材料,搁谁不得查好几天啊?! 她面无表情地说:“你告诉孤,王府一年收入多少,支出多少。” 她决定躺平,直接问结果。 陈长史觑见她的脸色阴沉,心中更是不安,下意识就想寻求第三者的帮助。 然而在场能在大王面前说得上话的只有一直默不做声的王妃。他跟王妃不熟,甚至担心王妃会成为皇帝牵制大王的存在,这些日子对她的态度都十分复杂。 立场非友即敌的王妃是指望不上的了,他颤颤巍巍地开口:“今岁春三月,颍川郡上供钱五十万,含税租、酒曲、商税、杂纳……田产谷粮支出两百八十石……” 赵商容听着想睡觉。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从王摇霜面上瞥过,发现她听得倒是认真。 等陈长史念完,一脸乖巧地等待赵商容发号施令,后者却悄悄地打了个哈欠,比他更乖巧和无辜地问:“没了?” 陈长史道:“往年的还得再等等……” 赵商容便问王摇霜:“王妃觉得王府的收支情况如何?” 只要王妃觉得收支是正常的,那她就没必要裁员了。 若王妃觉得入不敷出,她就忍痛,裁掉一部分婢女……还是裁掉部曲吧,唔,部曲还得干农活,要不各裁一半? 王摇霜没想到大王会在这种场合点自己答话,她摸不透大王的用意,斟酌片刻后,才道:“妾身觉得……账目有些混乱。” 赵商容:“???” 她问的不是收支么,怎么话题转到账目上面去了? 陈长史着急道:“王妃初入王府只怕不清楚,这些账目算得清清楚楚,没有半分弄虚作假!” 王摇霜看了看赵商容,见她没有出言打断,便指出了她为什么觉得王府的账目混乱: “妾身还未看过所有的簿历,不敢妄言,但有一点——朝廷对于账簿中所涉及的名目皆有规定,谷要以石计、钱要以缗计……陈长史方才所念的账簿中,既出现了斛、石混用的情况,也出现了钱帛上的计量混乱。不同的计量方式容易出现不同的价格偏差。” 陈长史的嗓子就像被堵了块石头,不上不下,说不出话。 王摇霜将她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娓娓道来,听得赵商容有种美术生误入经管学院会计系旁听专业课的感觉,很厉害,但听不懂。 话说,为什么大多数网文里,身份为后宅妇人的女主就一定会这门算账的技能呢? 赵商容一度以为是网文作者偷懒,直接套用了别人的设定,然而从颍川王的记忆中,一些女子所接受的教育情况的小细节便能发现,这时代赋予女性的职能里便迫使她们必须学会这一技能,因为她们要相夫教子,要管家。 同时那些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她们所谓人生道理的长辈会告诉她们,只有把财政大权拿到手里了,才能守住一个家、守住自身的利益。 于是女性从小到出嫁的这十几年里,她们学习的除了女红和如何取悦男性之外,便是如何打理内宅、如何管账。 赵商容刚在心头叹一口气,便听见王摇霜唤她:“……大王?” 赵商容望向她,一脸深沉:“王妃说得有道理!” 王摇霜:“……” 我说什么你都听见了吗? 赵商容:“都交给王妃处理吧!” 她都把整个王府交给女主管了,账目也一目了然,等于在皇帝面前裸||奔,这下皇帝不会再怀疑她通敌叛国、要谋逆了吧? 她顿了下,又补充,“不过王妃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太劳累了,你是王妃,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让手底下能干的人去做事,自己盯着点就好了。” 陈长史:“……” 果然,大王的心被王妃勾走了! 王摇霜懵了,她说什么了吗?大王怎么就把管账这事交给她了? 大王好像有点那个……荒谬。 然而事情还没完,大王又扔出一个重磅消息:“王府不养闲人,王妃算清楚收支后,哪些人该留就留,不该留的……也没必要养着。” 王摇霜和陈长史皆是心头一震。 大王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觉得王府里有人生出了二心,所以要揪出这些人除掉,以儆效尤?! 陈长史开口:“大王三思呀!” 赵商容斜睨他:“你有高见?” 陈长史欲言又止。 赵商容突然就get到了他的顾虑,他这是担心王妃这个刚入王府的新人不清楚王府的情况,贸然地将他们的心腹给清理了;又或许是担心他的权柄被分走了。 毕竟是为颍川王效劳了多年的忠臣……她没记错的话,原著里,陈长史的存在感也不低,因为他是门阀士族之一颍川陈氏的子弟——就是颍川王封地所在的那个颍川郡。 可以说,他是门阀陈氏为了政治利益而派过来拉拢、辅助颍川王、维系双方关系的枢纽。毕竟颍川王的封地在颍川,若能得到颍川王的支持,他们在颍川郡的地位将会更加牢固。 颍川王死后,陈长史作为她的心腹,下场自然不咋地,连着陈氏都在皇帝的清算之下大受打击,元气大伤。 赵商容不是颍川王,但她也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就伤了一个老臣的心,只要他明白自己没有前往封地节制府兵的心思,迟早会消停的。 于是大王吩咐道:“既然陈长史说王妃对王府的事务还不太清楚,那么就有劳陈长史给她讲解、从旁辅佐她处理这些事务了。” 陈长史:“……”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苦涩感在心头蔓延。 他的顶头上司本来只有大王,如今多出了一位王妃! 他不满自己被王妃夺权,奈何他很清楚,只要他敢向大王表达不满,大王一定会给他一个收拾铺盖滚蛋的机会。 为了颍川陈氏,他咬牙忍了!《 》 11、心动的调调 王府的行政财政大权都被移交到王摇霜手中时,她依旧有些疑虑,认为权柄来得太容易,是不是大王故意试探她? 她本想推辞,可想到前世以及已经改变的未来,她必须要拥有更多保护自己和他人的底牌。 这次大王让长史将管辖王府账目、调动王府人员的职权分给她,便是一个很好的掌控王府的机会。 为此,明知山有虎,她也要“偏向虎山行”。 她道:“妾知道了。” 赵商容叮嘱王摇霜道:“王府里的人,你随意调用,而孤还是只有那句,在自己的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量力而行,勿要劳累过度。” “多谢大王的关心。” 赵商容很满意地点点头。 虽说她腹诽女性之所以会管理内务这一技能是社会强加在她们身上的,但她并不否定女性应该参与管理钱财等内务这件事。 她希望的是,女性能掌权的同时,有更多的选择,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决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想到这里,赵商容屏退了陈长史,打算跟王摇霜推心置腹:“王妃,孤突然将这些事交给你处置,会不会有些强人所难?” 王摇霜以为她又要变卦,忙不迭地道:“并不,妾身愿意替大王分忧。” 赵商容又饶有兴致地问:“那除了这事,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想做?毕竟日子那么长,总不能每日都待在王府里。你想做什么、对什么感兴趣、喜欢什么?” 在这一瞬间,王摇霜迟疑了,她的思绪不由得跟随赵商容的言语开始发散。 她当然有想做的事情,她感兴趣的事情不在王府之内,而在王府之外。 可是,她得到什么便要付出什么。 既然老天让她重生阻止大王的暴行,那她便不能一个人狼狈地逃跑。 她要留在这里,直到大家都可以真正地摆脱囚笼。 嘴唇嚅嗫了片刻,王摇霜收起迷茫,摇摇头,嘴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道:“大王,妾身能向大王讨几个人来使唤吗?” 兴许她是刻意为之,又兴许是无意流露的,但在赵商容看来,此刻的她眼眸微亮,虽只有一丝,但好似灯泡中的钨丝,只需小小的一根,便能照亮心头的一片夜空。 温柔的语调中带着微微娇嗔之意,这是让同为女性的赵商容都为之疯狂心动的调调。 赵商容感觉脑袋有那么一瞬间是缺氧的,晕乎乎的,眼睛不知道该放往何处,只能心虚地别开脸,佯装在看一旁的风景。 为了掩饰心跳的不正常,她瓮声瓮气地道:“我说了,王府的人你随意调用,不必问我。” 王摇霜敏感地察觉到了大王的自称变化,但心里装着家国大事的她并没有在意。 大王又悄悄地把目光挪了回来,八卦地问她:“你要什么人?” 既然大王都答应放人,王摇霜便没必要再处处提防大王,她心情愉悦地道:“大王身边一位叫碧河的婢女。” 赵商容并不记得自己身边有叫这名字的婢女。 难道这也是男主安插在王府里的探子? 王摇霜并不需要大王派人去找,因为她认得哪个婢女是碧河。 前世,她虽然身为王妃,但别说外务,连王府的内务都一直没能接管。而陈长史是属官,也是个外男,并不能插手后宅的事务,故,很多内务都是由一位叫碧河的婢女处理的。 碧河原是王府浣衣院的一个浣衣婢女,日常工作包括但不限于为大王准备换洗衣物、替大王浣衣等。 她的容貌并不出色,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十分普通,因此,在颍川王毁容之后,身边长相漂亮的婢女都遭了毒手,碧河得以从浣衣院调到颍川王跟前伺候,从而掌管了王府的内务。 别人或许不清楚,王摇霜却是知晓她身份不一般的。 碧河为人沉稳,处事颇有雷霆手段,且通晓文墨,还习得一手好字。王摇霜若能将她调到身边来帮忙,内务方面的事情一定上手得更快。 更重要的是,前世的时候,碧河曾在她有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使她在王府的生活没有那么难熬。 碧河还有一个令王摇霜特别钦佩和信赖的优点,那就是她对颍川王的忠心——在颍川王死后,她及众王府属官幕僚和婢女本来也要被处死,但在那之前,在所有人都为自己将死而惶恐、痛哭流涕时,她大胆恳求皇帝能让她替曝尸荒野的颍川王收尸入殓后再死。 皇帝有感于她的忠义,允许了。她替颍川王收尸后,不等皇帝的铡刀落下便自裁了。 王摇霜没能救下她。但心中也知道,哪怕自己及时出现,她也未必愿意苟活。 对于如此知根知底的人,王摇霜用着也能放心。 赵商容让人把碧河喊过来。 没一会儿,一个二十多岁,相貌平平的粗衣女子便来到了二人的面前。 看到她的容貌,赵商容才从颍川王的记忆角落里找出她来。 赵商容怀疑碧河是为数不多知晓颍川王女儿身的人之一,因为她是颍川王在宫中生活时便已在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原是云太妃宫中的小宫女,颍川王出宫开府后,便被拨到了王府来负责处理与颍川王贴身之物有关的工作。 最直接的证据是,颍川王十五岁的时候初潮,弄脏了裤子,碧河发现后,很是平静地拿来了月事带让颍川王换上,再去帮她洗裤子,从头到尾都没有质疑过颍川王为何会来月事。 之后,她更是按时将月事带夹在换洗的衣物中,让颍川王能及时地更换。 颍川王已经习惯了碧河的存在,却从没想过她叫什么名字。 颍川王也不太在乎身边的婢女是否会发现她的女儿身,因为她们都是她的所有物,不仅是自身,连家里人的性命都系于她一人。婢女们不敢多嘴,更不敢窥探主子的隐私,知道了也只会当不知道,更不敢出卖主子。 赵商容认为,或许正是这个原因,男主没法从内部找到突破口,便只能安排王妃来当卧底。 这么说来,碧河并不是男主安排的探子。 那么问题来了——初入王府的王妃为何精准地喊出她的名字,并且指定了她呢? 赵商容心中有疑问,却没有直接问王妃,而是与碧河说:“王妃亲自向孤讨了你去,你是否愿意到王妃身边去?” 碧河姿态恭敬谦卑,道:“蒙王妃厚爱,婢子一介粗使丫头,只会干粗活,恐怕帮不上王妃什么忙。” 她这话等于拒绝了王摇霜的提拔,正常的主子都会觉得被拂了脸面很恼怒难堪,但王摇霜浑然不觉,反而更加欣赏对方。 熟悉碧河性子的王摇霜忽的生出了一股捉弄她的心思,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看中了你洗衣服特别干净的技艺,才向大王讨人的呢?” 碧河:“……” 赵商容用吃瓜的眼神看着她们。 原来在王妃眼里,洗衣服特别干净也算特长吗?《 》 12、安全感 面对王摇霜的调侃,碧河无言以对。 过了会儿,碧河才组织好语言,道:“谢王妃夸奖,若王妃要婢子浣衣,婢子愿为王妃效劳。” 她这不进油盐的模样让王摇霜好气又好笑。 在场之人里,唯一能使唤得动她的,怕是只有大王了。 王摇霜把目光转向大王,眸光潋滟,娇声中带着一丝无助:“强扭的瓜不甜,大王,看来妾身只能找别人了。” 她想借此再探一探大王的态度。 若大王之前的一切都是演戏的,此刻必然会顺着她的话让她找别人,或者取消让她掌管王府大权的决定。 孰料赵商容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见她一副“小女孩没能得到想要的玩具而难过,但因为懂事不愿意缠着家长”的故作坚强的模样,本来也不太想把知晓自己身份的人放到女主的眼皮子底下,徒增掉马甲风险的赵商容立马做出了一个决定。 “王妃身边的婢女何其多,并不是真的要你替她洗衣服。”赵商容对碧河道,“孤将王府诸事都交给了王妃打理,她刚入府,对王府各方面都还不太了解。公务有陈长史教她,内务方面却缺少人才。你是王府的老人了,想来应该很清楚王府内务,王妃有你的辅佐,相信很快就能上手内务。” 大王开了口,碧河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王摇霜担心在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讨她来帮忙会弄巧成拙,便走到她面前,温声道:“我不是要将你从大王身边支走,只是暂时把你借调到身边。若你愿意,可以继续留在大王身边服侍,我遇到困难时再向你请教。又或者,我让身边的婢女九陌随你学习,待她学成,我便无需再叨扰你了。” 碧河闻言,才悄悄地抬眼快速地看了王摇霜一眼。 王妃不是说笑的。 碧河虽然不清楚王妃为何这么执着地让自己帮忙,仿佛笃定了她更擅长处理王府内务,但她没在王妃的身上感觉到恶意。 大王对人向来不假辞色,可对待王妃却意外的温和,或许…… 碧河应道:“喏。” 赵商容让碧河先退下,状似无意地问王摇霜:“王妃怎的就知道她有这方面的才能?” 难道皇帝还安插了别的眼线在王府里,于是王摇霜根据那些眼线的消息,发觉碧河的身份有问题,想要从碧河这边突破,查探颍川王府的秘密? 按她之前的推测,王府的那些能接近颍川王的婢女、仆役是皇帝眼线的可能性不大,否则皇帝也没必要安排门阀士族嫡女深入龙潭虎穴。 那些有官品在身的幕僚、属官、小吏的可能性比较大,他们都是通过朝廷征辟考察为官的朝廷命官,虽说她掌握着他们的官职升迁渠道,却不能随意处置他们,因此他们对她的忠诚度得打个问号。 按洛国制,皇帝诸子被封王后,其封地即是王国。 王国的官制体系中便有不下一百个官吏,可以称为独立于朝廷之外的小朝廷。 前朝时,宗室的权势过大,所以生出了“九王之乱”。 “九王之乱”被平定后,宗室的权力便被大大地削减,很多拥有实权的王国官职也被架空。 到了洛朝,便规定王国属官得等诸王前往封地后才能就任。 举个例子,颍川王虽然出宫建府,但还未到封地统治州郡,所以像郎中令、中尉、大农等具体负责封地政务的官职依旧是空着的,而颍川郡的政务都暂时由朝廷指派的太守治理着。 因此,眼下颍川王府内只有负责王府公务的长史、司马、从事郎中等。 陈长史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至于其余王府属吏,赵商容还未与他们接触过,不好判断。 被赵商容试探的王摇霜,心中警铃大作——大王对她生疑了! 以大王那多疑的性子,想要消除大王的怀疑,她必须谨慎作答。 她道:“妾身听闻大王出宫建府时,因为她是太妃宫中为数不多读书过的宫婢,太妃便亲自点了她随大王离宫照料大王。” “原来如此。”赵商容不记得有这件事,但她也不认为王摇霜是骗她的,忍不住在心底吐槽颍川王:这时代读过书的女子多难得啊,不好好利用,反而让人去洗衣服,这不是浪费人才么! 这一关貌似顺利通过了。王摇霜悄悄地松了口气。幸好前世的时候,碧河与她提过一二,哪怕大王去找碧河对质,也是找不出任何漏洞的。 把王府庶务甩给王妃,既达到了“减负”效果,又能减少皇帝的猜忌,实现“双减”的赵商容心情愉悦:我真会苟! 赵商容在后宅一待便是一上午,午饭时间到,她懒得让王妃随她到北斋用膳,便让婢女把饭菜送来王妃这儿,跟王妃同吃以及喝一碗饭后不可少的药汤。 吃完午饭,赵商容便声称不想打扰王妃午休,自己跑到后宅溜达,找那几个婢女让她们教自己时下最流行的打发时间的游戏。 九陌获悉此事后,回来跟王摇霜吐槽:“大王这哪里是不想打扰王妃歇息,他就只是想找个借口去跟婢女们玩。” 正在宽衣准备午休的王摇霜闻言,动作一顿,有些不敢置信地问:“这是真的?” 她不敢相信那个对女子充满了恶意的颍川王,竟然有主动找婢女一块儿玩耍的一日。 九陌却以为王妃不高兴大王亲近别的女子。 虽然这些婢女都是王妃从王家带过来的,里面甚至有王家专门为大王准备的滕妾,但大王都还没和王妃圆房生下世子,便去亲近别的婢女,这有些过分了。 再说,王府里也有那么多漂亮的婢女,大王为什么不找她们,偏偏要来祸害王妃的婢女呢? 王摇霜听出了九陌语气中的怨言,也顾不得大王的举止异常之处,她正色道:“九陌,你忘了我与你说过什么了吗?” 她不希望九陌重蹈覆辙,所以必须要纠正她的一些坏习惯。 九陌反应过来,登时吓得脸色煞白,忙道:“婢子失言,请王妃责罚!” “我自知你的忠心,也知道你事事都是为我考虑、着想,可在王府不比在家,这里的规矩不会容你放肆。” 九陌道:“婢子知错!” 王摇霜叹气:“你去找碧河,她清楚王府的规矩,让她教你,顺便长长记性。” 九陌没有任何怨言,道:“等婢子伺候王妃歇下,婢子再去领罚。” 王摇霜满怀心事地躺下,九陌替她盖好薄被,让另外一个婢女摇着竹扇为王妃驱热,这才去浣衣院找碧河。 王摇霜睡不着,翻了个身面向窗户侧卧,一边出神地想着事,一边伴着鸟语花香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间,她隐约听见了窗外传来嬉笑声。 笑声、笑容,在颍川王府里都是难得一见的“奢侈之物”,王摇霜迷糊地想:“我一定是在做梦,王府里怎么会有笑声呢?” 但是不知怎的,这样“梦”出来的笑声,却让她有了一丝安全感。《 》 13、眉眼勾人 王摇霜的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 她醒来后才知道那些笑声不是她做梦臆想出来的,笑声的来源正是正在跟大王玩耍的婢女们,而大王从头到尾都不曾呵斥和责罚她们。 听到九陌的话,王摇霜沉默了很久,问:“大王呢?” 九陌道:“大王说博戏该有度,玩乐也该适可而止,所以只玩了半个时辰,便让婢女们去做事了,他也回到北斋,说是要为明日的归宁做准备。” 王摇霜:“……” 这个大王,真的是颍川王吗? 前世的经历,让她对颍川王产生了很深的心理阴影,毁容后的颍川王那些暴行就像刻在了她的灵魂中的烙印,每每想起,灵魂都会怕得颤抖,她想要对大王改观,只怕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办到的。 但这个大王是毁容前的大王,不是毁容后的颍川王。 她改变了未来的话,大王便有可能不再是前世颍川王,从而性情也会有所变化…… 王摇霜刚抬手去扶脑袋,九陌便知晓她定是不舒服了,急忙绕到她的身后替她揉按太阳穴。尔后又问:“王妃,刚才厨院来问,晚膳是要将您的这份送来,还是送到大王那儿去?又或是将大王的晚膳送来您这儿?” 王摇霜再度沉默以对。 厨院是不是搞错了,她什么时候说要跟大王一块儿用膳? 就不能按以前的规矩,送到各自的住处去吗? 须臾,她反应过来,大王刚把王府的大权下放给了她,这是一个她开始以王府女主人的身份主事的信号,厨院对她的态度自然跟前世不一样。 尤其是大王昨日质疑为什么王妃的菜肴与她的不一样,熟悉大王脾性的婢女们从中听出了平静的语调之下所蕴含的滔天怒意。 ——大王在警告厨院,往后要按照王妃的品级,给她应有的待遇。 王摇霜心知是他们误会了,但这事无从解释。 她道:“大王没有吩咐的话,还是按之前的来吧!” 王摇霜发了话,厨院自然照办。 翌日便是回门归宁之日。 五更天的时候,王摇霜起床沐浴更衣之余,还不忘派一个婢女去督促大王起床,以确保大王能顺利陪她回门。 王府众人都认为王妃此举太过冒险,毕竟大王有起床气,越是催她起床,她越不高兴,说不准会骂王妃说:“孤身边有自己的婢女,哪里需要你多管闲事?” 赵商容被叫醒的时候确实有些不高兴,她这两日睡得生物钟都乱了,昨夜三更才睡着,这么早就起来,她还没睡够呢! 但她没有指责王摇霜的做法,而是吩咐婢女道:“以后晚上再备热水,哪有人一大早就要起来沐浴的?” 不是一大早洗澡的话,她还能多睡两小时! 婢女小声地解释:“今日王妃回门,焚香沐浴方不算失礼。” 赵商容:“……” 洗澡不是每天都洗的吗?为什么要这么隆重呢? 她不知道,时下的人并非是天天都洗澡的,只有遇到什么重大节日典礼、需要面见什么重要人物时,才会去焚香沐浴。甚至朝廷为了让官员们洗澡,特意放一天假,因此又把放假称为“休沐”。1 颍川王爱洁净,所以天天洗澡,但每次洗澡产生的开销都免不得要被人嘀咕一句生活作风奢靡无度。 颍川王从不去在意别人是否有天天洗澡,吸收了她记忆的赵商容也就未有过这方面的认知。 …… 王摇霜沐浴更衣,绾好发髻,簪上金钏珠钗,敷上胭脂水粉……把自己收拾利索后,差人去打听大王那边的情况。 婢女道:“大王在汤(澡池)里睡着了,刚醒来更衣。” 王摇霜:“……” 得多犯困才能够一边沐浴一边打瞌睡? 话说,大王是这么嗜睡的人吗? 她来到大王沐浴更衣的偏殿“西斋”,正好看见一袭玄色亲王常服的赵商容走出来。 刚沐浴出来的她身上透着一股香草熏出来的香气,玄色的衣裳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好似一个娇弱少年郎,偏偏刚睡醒而有些下三白的眼眸令她看起来颇为凉薄寡情。 黑色是士庶阶层中最常见的衣服颜色,不过赵商容这一身有别于黑色的玄色衣裳从用料、做工到纹样,乃至晨曦洒在上面隐约能泛金光的制衣工艺,无一不彰显她的尊贵身份。 王摇霜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前世的颍川王,她不由得放缓了脚步,直到来到赵商容面前,心尖儿颤抖着行礼:“妾身见过大王。” “昂,王妃你来啦!”赵商容打起精神。 王摇霜:“……” 昂? 她听错了吗? 赵商容问:“等很久了吗?是孤误了出门的吉时?” 此刻的她就像加班了半年终于盼来了期待已久的游乐园之旅,兴奋得彻夜难眠,明明困得要命,临出门前却充满了兴奋劲。 王摇霜回过神,道:“没有,大王还有时间……傅粉。” 她对大王前天出门要往脸上抹米粉,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建康的操作印象深刻。 赵商容乐道:“去王妃的母家无需装病,反而应该让孤看起来更健康一些才对,否则为人父母的哪里放心让女儿跟一个病秧子度过下半辈子?” 王摇霜想说大王此刻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健康,但她今生是第一次看到大王说话时眼梢带笑的模样。 前世,这样的神情,她只在颍川王与燕国太子元嗣相处时见到过。 大王那浅浅勾起的眼梢会勾人,笑容能轻易地瓦解一个人的心防。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双手已经搭在了大王的玄色常服上,手法娴熟地替大王正了正衣冠。 刚挤上屋檐洒下一缕晨光的晨曦仿佛凝固在时光里,周围万物皆陷入了沉寂,连空气都多了一种暧昧的物质。 王摇霜淡定自若地收回了手。 赵商容屏住了呼吸,心跳犹如一匹野马在无人的小径上一路狂飙。 她一边心惊肉跳,一边万分庆幸地想:“还好她没有乱摸,不然马甲掉了,我都未必能反应过来!”《 》 14、归宁 颍川王妃回门的仪仗声势浩大,堪比她当日出嫁。 建康城的乌衣巷两旁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连住在乌衣巷的众多门阀士族子弟也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偷偷地从墙头伸出脑袋观望。 很多已婚人士都有过回门的经历,但今日回门的主角不一般——那可是传闻中貌美如女子,而性格残暴的颍川王,以及与谢氏才子订了婚约,结果大难临头各自飞,被王氏匆匆塞入颍川王府的王氏嫡长女! 前些日子,颍川王未行亲迎及拜堂之礼,让王摇霜成为了门阀士族的笑话,虽然朝廷和宗室都承认了她的王妃身份,可依照世俗陈规,不交拜等于大王不承认她的正妻身份,因为只有妾进门才不用行交拜之礼。 众人今日便是来看这位被颍川王当成妾来对待的王妃是如何丢人现眼的! …… 马车之内,赵商容与王摇霜并肩而坐,但是彼此都十分沉默,不置一言。 王摇霜又在走神。 今日早晨,她一时鬼迷心窍替大王正衣冠,这冒昧的举动让彼此都尴尬不已。 就在这时,太后宫里来人了,是云太妃那边的宫婢来传信,信上说云太妃昨晚梦见了大王,突然想起大王好些时日都没有进宫了,委屈地问大王为什么前些日子不带王妃进宫奉礼。 薄薄的一张纸,短短的几句话,却写尽了一位母亲对孩子的思念之情。 赵商容一阵恶寒:它来了、它来了,“剧情杀”它带着刀子向我走来了! 王摇霜没想到临出门了还能生出这么变故,她心情复杂,也算是知道颍川王前世为何会选择在这样的日子进宫了。 不过大家似乎都没料到,本应该温馨相聚的场面,会因云太妃发病而酿出了那么多惨剧…… 以颍川王对云太妃的感情,王摇霜并不敢确定大王最终是要遵守诺言陪她回门,还是会背弃诺言进宫去。 但无论如何,她都得争取一下。 “大王……” 王摇霜刚开口,赵商容便面无表情地回绝了宫婢:“告诉阿母,今日孤要陪王妃回门,等过些日子,孤再挑个黄道吉日进宫看望她。” 传话的宫婢:“……” 听说过进宫要挑时辰,但没听说过进宫还得挑黄道吉日的。 而且下一个黄道吉日怕不是两三个月之后,大王是认真的吗? 大王不愿意进宫,宫婢也强迫不了她。 王摇霜担心生出更多变故,遂以出门的吉时到了为由,敦促大王出了门。 回门的仪仗是陈长史及一众王府属吏商议后安排的,虽然陈长史对王妃分走了他的职权而有些不满,但考虑到王家的作用,他认为再不满也不能耽误大王的事,王府这边还是得先给足王家面子,才能让王家放下芥蒂,帮大王在皇帝面前美言,早日促成大王前往封地的美事! ——其实若是当初大王肯听劝,好好地把婚礼走完,他们现在也不至于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在这方面欠缺常识的赵商容并没有领会属官们的用意,认为别的王妃回门也是这个阵仗。 因为过于好奇,她还曾趁着王摇霜在发呆,偷偷地掀开帘子向外偷看。 议论吆喝、喇叭唢呐各种杂乱的声音涌入耳中,赵商容甚至听不清一个完整的句子,听得最多的是“王妃”“貌美”“大王”“羞辱”“妾”之类的字眼。 基于对女主光环的了解,赵商容自动将这些词汇生成了一句话:“王妃长得如此貌美,大王若是纳妾,简直是对王妃的羞辱呀!” 为了缓和气氛,赵商容主动开口:“王妃你听,老百姓都在夸你貌美如花。” 王摇霜:“……” 若不是她听清楚了百姓在议论大王貌美得不像一个男人,和以妾之礼来羞辱身为王妃的她,她便真信了。 大王这是故意哄她,还是耳背? 前世的时候,她也遭受了这样的非议。并且随着她跟颍川王的关系愈加疏远,这样的非议便愈发激烈,直到颍川王身死,嘲讽的舆论才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廉价的同情。 今生再听到这些言论,不知怎的,她的内心不仅没有被愤怒撕扯,也没有被彷徨不安的情绪所拘束,能真正地做到一笑置之了。 这么想着,她便下意识地笑了出来。 她的笑声很轻,又悦耳,像春风描述它与白紫荆的缱绻,像夏夜分享它与纺织娘合奏的夏曲,勾起了赵商容年少时不为人知的一次青春悸动的记忆。 在这一瞬间,赵商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哪怕是为了这个笑容,她也绝不能让王摇霜受一丝委屈。 然而也仅仅一瞬。 意识到自己的念头有些荒谬后,赵商容没好意思再看王摇霜。 …… 长长的仪仗队经过了王家的衡门,直到队伍中间那辆由五匹骏马拉动的低调奢华的马车停在门前,所有人才驻足。 王家的大门前已经有不少人按次序站立等待着,只是每个人的神情却不大好看,由此便可看出他们并不期待颍川王的到来。 在万众瞩目之下,赵商容率先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她不太习惯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心中紧张不已,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目光迅速地从众人的身上扫过,落在众人的眼里,却如同一把锐利的刀,无情地从他们身上划过,仿佛刹那间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直到赵商容从众多陌生的脸庞里找寻到王摇霜那张熟悉的脸,神情才有所放松。 熟悉的身影能分去她的注意力,也能给她带来一些安全感。 赵商容不清楚在外面要如何与王妃相处,她凭着看电视剧多年的经验,向准备从马车上下来的王摇霜伸出了手。 王摇霜怔了怔,意识到大王这是想在人前展示她们的恩爱,于是在纠结了一秒后,将手虚浮地搭在了大王的手心。 大王却未能理解她的表面功夫,主动攥紧了那只纤细的素手。 王摇霜脑中“嗡”地一声,隐约听见人群开始讨论:“怎么回事,不是说颍川王厌恶王妃,以妾之礼来对她吗?光天化日便如此亲密,哪里像感情不和了?” 王家人群里,大家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情,投以打量、探究和疑惑的目光。 赵商容正待去辨听围观群众都说了些啥,便见王家一个大腹便便的白面中年男子板着一张脸走了过来,他规矩地行礼:“下官王儒见过大王!” 这便是王摇霜的亲父王儒。 王氏门阀出过很多位高权重的权臣,但是谢氏覆灭的例子在前,王家不敢表现得太张扬,且在武帝及新帝的打压之下,门阀的势力已经不如从前。 如今王氏大宗只有王儒仍担任清贵显要但没多少实权的光禄大夫,其余旁支要么在地方任职,要么被征辟为中下品官员,风光不及从前十之一二。 赵商容松开王摇霜的手,也朝他行了一礼,故作矜娇地道:“您是王妃的父亲,是孤的丈人,孤怎能让你行此大礼?” 王儒瞳孔震动,脸上的诧异不加掩饰。 赵商容已经习惯了他们一副见鬼的模样,并未在意。 王儒看了看镇定自若的女儿,压下那些无序的思绪,道:“既然如此,那恕我失礼了。” 说完,他将赵商容晾在一边,直接去打量多日未见的女儿,见她打扮端庄得体,所戴的饰物、所穿的衣物皆是按王妃的规格来的,可见她在王府暂时未受到什么委屈。 但这并不代表王家不在意颍川王与王摇霜成亲当日给王家的羞辱。 王儒的正妻萧惗走了过来,草草行了一礼后,将王摇霜从王儒的身边带走,王儒这才请赵商容进入王家宅邸。《 》 15、牵手 乌衣巷的宅邸曾经全是王谢两家的,谢氏覆灭后,他们的宅邸要么充公后被皇帝赐给了朝中新贵,要么被变卖。王家就曾趁机买下左右两座宅子打通,改造成了园林和供族中子弟骑射游玩之处。 赵商容一路走进来,两旁奴仆成群,房屋的装饰用的都是金银玉石,甚至有一个养着鲤鱼的池子,底下也是以珍珠珊瑚铺的,它们在阳光的照耀下,与池水的波光一起折射出一道道闪亮的彩霞。 赵商容突然理解洛国皇帝为什么都要打压取缔门阀士族了,她一个能养得起一千多人的亲王的家底都还没有一个士族丰厚,这些士族所拥有的田庄、人口及私人武装力量,都快比得上她一个封国了。 不过这些都是男主的烦恼,跟她这条下定决心要当闲云野鹤混子王的咸鱼没什么关系。 在王家的前堂按席位落座后,她能感觉到有众多打量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已经逐渐适应了,但有一道目光却始终比较大胆放肆,让她有些不自在。 当她试图去寻找这视线的来源时,那视线又消失了。 直到赵商容按流程去跟王家的子弟、亲友见面时,她才发现这道目光极有可能来自于一个颍川王的熟人——范晔。 虽是熟人,但颍川王对其感官印象并不好,因为这厮就是主导了颍川王与王摇霜婚事的太常卿。 前朝的时候,皇族宗人事务都是由宗正掌管的,但后来并入了掌宗庙礼仪的奉常(洛国改奉常为太常,长官为太常卿),所以皇室的生育、丧葬嫁娶事宜都是太常操办的——顺带一提,太医、太药也是归太常管的。 作为婚姻被包办的一方,颍川王在对皇帝不满的同时自然会迁怒范晔。 赵商容的语气颇为耐人寻味:“范太常怎么会在这里?” 太常卿是九卿之首,皇帝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位置安排给一个自己信不过的人,所以范晔是皇帝的心腹,这是可以推断的。 不过考虑到连她的王妃都是皇帝的卧底,范晔会在王家,似乎也不稀奇了。 赵商容腹诽:“敢情这王家是个卧底窝呀!” 范晔一身乌衣,他道:“大王与王妃的婚事怎么说也是下官经办的,在这样隆重盛大的日子里,来讨杯酒喝,不过分吧?” 他顿了下,目光落在赵商容雪白而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关切道,“怎么大王看上去气色不怎么好?下官听说大王大饮了三日酒,酗酒过度,以至于身子不适,后来更是昏厥,如今可还抱恙?” 赵商容阴阳怪气道:“你这么关心孤,怎么今日不将太医令带来为孤诊治?” 范晔面不改色地道:“是下官考虑不周。如此看来,大王府上的典医丞医术不精呀!不若太常这边再另外调一位典医丞过去?” 赵商容刚要怼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她的想法,而是颍川王对范晔的情绪,她受颍川王记忆影响,险些被这样的情绪带动,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而且仔细琢磨的话便能发现范晔对她的言语中也埋着挑衅的火引,稍不留神就很容易被他挑起怒火。 “不必了。”赵商容淡淡地说,然后撇开他,去跟王家其余人打招呼了。 …… 王家东边的蝶兰园楼阁里,众多女眷齐聚一堂,年幼的孩子就在养着蝴蝶的园中扑蝶,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王摇霜享受着这美好又安宁的时光,直到那群对她婚后生活十分感兴趣的王家女眷频频把话题抛给她,她疲于应付,再无闲心去享受归宁的快乐。 见完了王家女眷,她的母亲萧惗将众人打发去园子里,自己则与女儿促膝长谈。 萧惗出身兰陵萧氏,也是士族大家,教养和见识都不一般,因此她并不会像寻常人家父母那样拉着女儿抹泪或者追问夫妻感情。 在决定将其嫁给颍川王之前,王儒跟萧惗便已经知晓颍川王的为人了,因而盼着“他”婚后能将自己的女儿宠上天,这想法未免太天真,要盼只盼“他”没有对女儿进行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 但连这一点仿佛也成了奢望,颍川王拒绝亲迎和行交拜之礼,折辱了王摇霜这事,他们也是当天就知道了,除了上折子跟皇帝告状、诉苦及在家骂颍川王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千言万语,萧惗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辛酸的叹息:“苦了你,孩子。” 经历了前世诸多心酸事的王摇霜心头委屈得眼泪直掉,但她并没有怨恨父母,道:“阿母,我懂你与爹的无奈和苦心。” 王摇霜在娘胎时便因营养不足而先天孱弱,但她的爹娘并没有放弃她,而是想尽一切办法为她吊命。 好不容易盼着她平安长大,又听闻女子成婚太早容易有子嗣困难的问题,甚至有可能在生孩子的过程中难产丧命,于是他们便迟迟没有让她嫁给早已定下婚约的谢寔之。 这门婚事拖到了她年满二十,谢家来催,他们才开始筹备两家的婚礼……结果谢氏覆灭。 王儒跟谢勉一前一后收到皇帝要对谢勉自己、薛饶、傅彦之三人下手的消息,王儒急忙给谢寔之写了封退婚书。 谢勉意识到王氏不可能站在谢氏这边,连王氏都背弃了谢氏,还有什么人能救谢氏呢?为了保全谢氏其余子弟,他这才心灰意冷地选择了自杀。 王家将自己摘干净后,王摇霜二十未嫁的名声在建康也彻底传开来。 这时候再仔细为她寻找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已经迟了,毕竟王家的退婚之举,让其余门阀士族也颇为不齿。 这时,宫里传出太常正在为颍川王张罗娶妃之事,王儒和萧惗经过深思熟虑,最终将王摇霜的庚帖交给了范晔。 皇帝为表现自己对手足的爱惜,必然不会从中下品士族中选择颍川王妃人选,而上品士族中,有适婚女子,又能为皇帝拿捏的士族就只有王家了——王谢两家曾经关系密切,因而皇帝随时都能以此作伐,对王家下手。 为保全王家,王家表面上是与颍川王联姻,实际是为皇帝牵制颍川王的棋子。 当然,这还不够保险,万一颍川王真的拉拢了王家,那无异于为皇帝多树立一个敌人。所以前世皇帝才会想要与王家亲上加亲…… 想到这里,王摇霜轻拭眼角,问:“对了,娘,晓霜呢?” 提及次女,萧惗有些头疼地说:“她呀,一大早就穿上你阿兄的衣服,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 王摇霜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无奈地说:“那我知道她去哪儿了……想必正混在人堆里,找机会观察大王吧!” …… 酒过三巡,回门的筵席也接近尾声了。 日头西照,赵商容与王摇霜在王家人的目送之下,走出了王家的大门。 王摇霜的身后,十几个身强体壮的仆役抬着几个大箱子跟了出来,赵商容有些窘迫地问:“怎么,我带过来的礼物都被退回来了?” 王摇霜没忍住,乐着解释道:“这是爹娘给妾身的体己钱。” 她的语气活泼,有点小嘚瑟。 这些钱不同于嫁妆,她的嫁妆本来就丰厚,但这一次萧惗听闻她拿到了王府的大权后,为了让她能顺利地在王府开展工作,特意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出了三十余万来给她打点王府上下。 前世倒是没有这一茬,可能是她由始至终也没有真正地成为王府女主人的缘故吧! 赵商容八卦地问:“我没别的意思,就想问一下,有多少?” 她这好奇的语气,就算是有别的意思,那也一定不是因为贪念。 兴许是今日回门的过程很顺利,又兴许是改变了大王毁容的未来,王摇霜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甚至短暂地忘了颍川王带来的阴影,附在她耳边悄声道:“不多,三十万而已。” 赵商容瞪大了眼。 三十万钱还不多?颍川郡一个郡每月上交给她的钱都没有这个数! 回门一趟就有三十万钱,以后她们可以天天回门吗? 话说,她的王妃原来还是个小富婆! 赵商容深吸了口气,忽然将王妃的双手捂在手心,正色道:“王妃,以后想家了就回来吧,若想让孤陪你回来也行,不管孤在做什么,肯定奉陪。” 王摇霜:“……” 大王认真的? 好像是认真的。 她们的手一交握,身后还未回去的王家众人,以及旁边正在吃瓜的士族子弟登时觉得嘴里的寒瓜没有滋味了。 天,又牵手了,她们怎么会这么甜蜜,说好的“颍川王不待见王妃”呢?!《 》 16、王妃喂孤 赵商容与王摇霜并不清楚众人想看笑话不成,反被她们喂了一嘴狗粮。 踏上归途后,赵商容的手便松开了。 王摇霜也是后知后觉大王再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以更亲密的方式牵了她的手。 “大王应该是逢场作戏的吧?”王摇霜出神地想着。 赵商容忽然道:“今日听人提及,我才知道原来王妃还有一位孪生妹妹?” 王摇霜“嗯”了声,真假掺半地道:“舍妹晓霜,师从博士刘涑,常随刘博士外出讲学,这次大王陪妾身回门,她也没能赶上。” 实际上她妹妹确实师从刘博士,也常随师外出讲学,但得知她要嫁给颍川王后,便匆匆赶了回来。 根据前世的记忆,妹妹这段时间一直在建康。不过和前世不一样的是,前世她和妹妹在回门之日相见了,这次大王陪她回门,妹妹却没有出现。 知晓了姐妹俩的名字后,赵商容突然想起她在给一本唐诗类读物排版时曾读过韩琮的一首诗,其中一句为“偃草喜逢新雨后,鸣条愁听晓霜中”。 但他的诗里,让她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句“闲期竹色摇霜看,醉惜松声枕月眠”。 不仅是王家姐妹俩,连颍川王的名字,或许都是出自韩琮的那句“商吹移砧调,春华改镜容”。 至于她的父母给她起名时,是不是也翻了韩琮的诗集? 不是的。 她问过她爸妈,他们之所以给她起这名字是因为当年开商铺时遇到城管来整改商业街的街容街貌,要他们把店铺门口的广告、堆放物给撤了,她妈在收拾的时候羊水破了,生下她之后,就给她取名“商容”。 后来同学们在讨论自己名字的含义时,她怕人笑话,就拈了韩琮的这句诗。 赵商容好奇地问:“你还有没有姐妹叫鸣霜的?” 王摇霜愣了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砰砰”跳起来:“没、没有。” 她小心试探道:“大王在哪里听到这名字的?” 赵商容似乎不是很在意到底有没有这个人,随意道:“突然想到的。” 她隐约记得男主的后宫之一有个叫鸣霜的昭容,见王摇霜、王晓霜姐妹俩的名字都带“霜”,就随口一问。 “大王……很在意叫这名字的人?”衣袖之下,王摇霜的指尖一遍遍地捻转袖口的针线。 赵商容不假思索地道:“嗯?不在意啊!” 男主的女人,她怎么会在意呢? 哦,忘了王摇霜也是男主的女人…… 想到这里,赵商容忽然有些酸了。 男主收后宫就收后嘛,为什么要收王摇霜呢? 她这身子骨进了后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算有心参与宫斗,身体精力也未必跟得上,妥妥的宫斗落败方人选! 她想劝王摇霜别去搞“雌竞”,但想到自己的立场,似乎除了一个王妃的身份之外,什么都给不了对方,她又有什么资格劝对方放弃有权有势兼是主角的男主呢? 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收起这些妄念。 王摇霜没有追问下去,只当是自己多心了。 回到王府,赵商容想着在王家的时候,王摇霜上下马车都是自己扶的,回来后反而不这样做,会不会被认为是在王家人面前做戏? 她把心一横,决定将这套礼仪贯彻到底。 王摇霜依旧是迟疑了下,才把手搭在她微微冰凉的手上。 守在王府大门的陈长史看见大王与王妃的关系进展如此神速,既欣慰又不安。 他大步上前,问道:“大王、王妃,今日可还顺利?” “有劳陈长史挂念,今日之行十分顺利。”王摇霜微微一笑。 陈长史瞄了大王一眼,盼着大王能带来好消息。 “陈长史,你有事要忙?那你忙你的去吧!” 赵商容接收到了他的信号,但频道没对上。 陈长史:“……” 大王,下官让您拉拢王儒,好让王儒在陛下面前提议让您到封地去的事,到底办没办? 赵商容仍在状况之外,王摇霜却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虽然不清楚大王的用意,但既然让她掌握了王府的大权,为了王府上下一千三百多条命和豫州城成千上万百姓,她势必会跟陈长史的野心背道而驰。 陈长史在王府经营了多年,深得大王的信任,又是朝廷命官,她要从他的手里夺权只怕不容易。 不过,回门一趟,她娘也教了她不少收买人心的手段。 王摇霜让人光明正大地将她那三十万钱抬进王府,然后对陈长史说:“我有幸嫁给大王为妃,并以内妇身份替大王料理府事,全因大王爱重与长史诸吏的信任,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她顿了下,又说:“诸吏为大王分忧,着实辛苦,大王体恤诸吏,让我拨些银钱给诸吏补贴家用……” 陈长史出身士族陈氏,背后有门阀支持,他自然不会被人用这点小恩小惠便收买,但王府里大多数属吏出身贫微,官品低下,朝廷发放的俸禄勉强够养家糊口,想让日子过得不那么拮据却是不可能的。 因此,王摇霜能体察他们的困顿,给他们发补贴,他们由衷地感谢她。 今天陈长史在私下嘀咕大王把王府交给她打理,他们还附和了,现在想来,甚是羞愧。 经此一事,他们对王妃主事再无异议了。 除了这些属吏之外,王府的一些管事、婢女和部曲也各有赏钱。 几乎所有人都领到了王妃发的钱,死气沉沉的王府里终于焕发新的生气。 赵商容目睹了王摇霜的这一套操作,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女主太大气了,搁她可舍不得。 不过,她既然说了要把王府诸事都交给王摇霜来处理,在这些事上,她自然不会插手。 如果王摇霜把自己的嫁妆和王府的家底都败光了,那也没关系,正好方便她打光棍去向皇帝乞讨。 ——她穷得连自己都养不起了,皇帝总不至于怀疑她有能力造反或通敌叛国吧? 这时,宫里又来人了。 上午云太妃的信还十分情真意切说想她了,这会儿,信里便只剩指责和狂怒了。 【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都说我想你了,你不想我吗? 不孝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 赵商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剧情杀”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云太妃跟个精神分裂一样,她还是躲着点吧! “大王……”听到信上内容的王摇霜有些担忧地看着赵商容。 她没想到云太妃发狂后,会说这么伤人的话。 其实她多少能理解前世的颍川王为何要进宫,因为云太妃对颍川王的掌控欲太强了。 她好的时候就很疼爱颍川王,但发作起来的时候又确实折磨人。 跟云太妃这样将孩子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孩子稍有忤逆她的地方,便加以咒骂、打骂,甚至能狠心将孩子的容貌毁去的母亲生活在一起,也难怪颍川王的脾气这般暴躁古怪了。 赵商容把信往身后一抛,干脆地往席上一趴,道:“去告诉阿母,孤身体不适,感觉快死了。她不是盼着孤死吗?她可以如愿了。” 她又朝王摇霜招手:“王妃,孤死后,就用这张草席裹着孤的尸体去替孤向阿母谢罪吧!” 王摇霜:“……” 宫婢:“……” 不是,大王你这演技,差了点火候啊! 王摇霜想笑又不能笑,想到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那大王的名声只怕更不堪了。 哪怕她不想附和大王,也不得不站在王妃的立场来配合大王演完这出戏。 她吩咐九陌:“大王头疾发作,速速找典医丞来。” 宫婢看得出大王是装的,但大王前些日子确实频繁昏厥,她不好妄言,只能讪讪地跑回宫,将她看到的如实地告诉了主子。 宫婢一走,赵商容便爬了起来。 发现王摇霜定定地看着她,她解释道:“王妃不用担心,我没事。” 王摇霜:“……” 我没担心。 她道:“大王你刚才……着实吓到妾身了。” 赵商容叹气:“虽然有辱斯文,但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嘛!” 她也知道刚才的举动把颍川王的高冷人设都崩没了。 但俗话说,得用魔法打败魔法。 要对付神经病,就只能比对方更神经、更不可理喻。 王摇霜道:“那妾身让典医丞不用来了。” 赵商容拦下她:“让他来为你看诊,看看喝了这么久的药,你的身子是否有好转。” 王摇霜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这身体…… 她也不指望能活得比前世久,只盼着能在有生之年完成心愿,如此才不算辜负老天让她重活一世。 …… 赵商容这一闹果然吓唬人,宫里那位暂时消停了,没有再要求大王进宫。 皇帝又命人往王府送来不少珍贵的药材。 赵商容听说送药材的人是范晔,立马躺床上,开始无病呻|吟。 厨院刚好熬制好赵商容和王摇霜的药汤,王摇霜喝完自己的后,得知范晔来了,便亲自给大王送去药汤。 王摇霜问:“范太常,怎么是您亲自来送药材?” 范晔微微一笑,说:“陛下得知大王头疾发作,让太药备了珍贵的药材送来,太药乃太常职掌的司署,因此由下官亲自督送,也是分内之事。” “那劳烦范太常了。大王还在病中,未能下地亲迎,望海涵。若范太常不介意,可随我进去。” 范晔厚着脸皮跟进去了,不过内室是进不得的,只能隔着帘子与赵商容对话。 “大王的头疾怎么会反复发作呢?” 赵商容:“……” 因为这是薛定谔的头疾呀! 王摇霜代替赵商容道:“典医丞正在翻找典籍,追源溯流。” 范晔道:“让太医也帮忙吧,查清楚了才好对症下药。” “孤不需要。”赵商容抬手扯了扯王摇霜的衣袖,佯装虚弱地道,“王妃……药。” “妾喂大王吧。” “王妃,孤有一言……说王不说吧,尤其别喊大王八。” “……” 被冷落的范晔意会到这是大王的逐客令,便先提出了告辞。 离开时,听到王妃问大王:“大王何不邀请范太常再坐一坐?” 大王跟王妃嘀咕:“长胡子的都丑,让如此丑的人整日在孤面前晃悠,头疾只怕是好不了。” 实际是,范晔作为皇帝的心腹,对她的事这么上心,她觉得有古怪,并不愿意跟他有过多的交集。 被内涵“丑”的范晔:“……” 他捋了捋自己油光发亮的胡子:一定是大王嫉妒他的胡子长得好! 范晔一走,赵商容便让人关起王府的大门,表示她要养病,不见任何来客。 王摇霜看着大王精神奕奕地折腾,叹了口气,劝道:“大王,先把药汤喝了,再不喝便要凉了。” 赵商容可没忘记王摇霜之前说过的话,她说:“王妃喂孤!” 王摇霜的身子一僵。 不是在范晔面前演戏的吗? 大王来真的?《 》 17、大王搞事 暂时摆脱了“剧情杀”,又关上门杜绝了所有的窥探目光后,赵商容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决定躺平,啊不,决定好好享受人生的她也开始逐渐卸下伪装,不再完全按照颍川王的人设来行事。 这次她让王摇霜兑现喂她喝药的诺言,便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王妃喂药,这多刺激! 赵商容喜滋滋地想着。 王摇霜端着碗的手微微颤抖:大王的心思是越难揣摩了。 她垂眸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道:“大王喝药。” 赵商容一边喝喂到嘴边的药,一边琢磨: 唔,怎么感觉这个台词似曾相似? 等一下,这不是被污名化的潘金莲跟武大郎吗?! “咳——”刚喝下去的药汤便被她给呛了出来。 “大王?!”王摇霜心头一慌。 喝这么一小口药汤也能呛到,大王该不会打算讹她吧? 赵商容心虚地道:“我想了下,还是我自己来吧!” 王摇霜虽然不清楚她的意图,但还是如释重负地将碗递给了她。 赵商容捧着碗一口气干完。 她打了个嗝,问:“这药还得喝多久?” “三五日吧,若是大王还会感觉不适,那就得一直喝下去。” 赵商容道:“我感觉我好多了,夜里也没有做噩梦了。” “噩梦?”同样做了一次噩梦的王摇霜对此十分敏感。 “嗯,不过没事了。” 自她答应替颍川王弄死元嗣之后,确实没有再做过那个五马分尸的噩梦。 仔细一想,这又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旋即高兴道:“喝完这碗就不用喝了!” 只因不用再喝药便高兴成这样……意外地有点可爱。 王摇霜觉得自己不太正常。 她明知大王性情暴戾又诡诈多疑,哪怕偶尔露出和善可爱的一面,也肯定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可她偏偏上当了,而且还是心甘情愿地被对方蒙骗。 这正常吗? 很显然不正常。 看来重生也是有副作用的。 王摇霜决定回去冷静一下。 …… 赵商容装病一时爽,等发现被困在王府不能出门时,才悔说:“大意了!” 她穿越过来后,除了回门那日陪王摇霜回了王家一趟,其余时间都闷在王府里,还未出去逛过呢! 王府虽大,但也挺无趣的。 都说人不能无聊,因为一无聊就容易没事找事。 这不,赵商容过于无聊,想着颍川王后院有那么多漂亮的婢女还没怎么见过,于是找碧河要了份名册,决定把她们都召来认识一下。 碧河:“……” 她看着大王的眼神似乎在确认大王是不是原装货。 赵商容从她的眼神里,想起了颍川王的一件往事: 因颍川王的长相随了云太妃,所以自幼就有人质疑她的性别。 但质疑归质疑,自“衣冠南渡”开始,士族中便十分流行这种阴柔、柔美的姿态,很多士族子弟的审美都是如此。 一些高门也有蓄养“美姿容”男宠的习惯,甚至连一些公侯在挑选入幕之宾都专门找这类型。 比如前朝的时候,王摇霜的一位叔祖父曾当权,他的侄子长得“面若桃花、肤白透粉”,他就玩起了霸道总裁强制爱那一套。后来侄子想要逃离他,他就动了杀心,最后事情败露才没得逞。 于是,就有胆大包天的人向颍川王毛遂自荐,想当她的入幕之宾。 时年十三的颍川王对□□依旧十分懵懂,也没料到对方在打自己的主意,得亏陈长史劝阻,她才知道对方的意图。 颍川王恼怒之下,下令将对方打个半死,再弄断子孙根,扔给了部曲们“照顾”。 此举被朝中的大臣参了好几本,但因为荒帝不管事,所以这事最终不了了之。 但是打那之后,颍川王的身边别说男性了,便是女性都很少能让她另眼相看的。 赵商容此举打破了颍川王之前的原则,不怪乎碧河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赵商容一点都不慌,用凉薄的口吻问道:“怎么,对孤的决定有异议?” 碧河神色一凛,道:“婢子不敢。” “把人叫来后,你去王妃那儿做事吧,孤这儿便不用你伺候了。” 碧河欲言又止。 赵商容道:“衣物让别人洗就可以了,至于孤的贴身衣物……孤会自己处理。” 一想到月事带都得别人帮忙洗,她就尴尬得脚趾抠地。 别的粗活重活可以不干,但洗裹胸布、内衣和月事带这种事,还是她自个来吧! 碧河再难保持镇静,她骇然地看着大王,似乎完全无法想象大王怎么突然就变了一个人。 不对,不是突然变的,而是见过王妃之后才出现的变化。 再联想王妃…… 碧河曾听说王妃性情温婉大方,但因是双生子,在娘胎时便不如妹妹身体强壮,出生后便体虚多病,对俗事心有余而力不逮,所以很少干预理会。 可她入府才五日,便从大王的手中接过了对王府的管理权,可见心机和手段都颇为高明,性情也与传闻相去甚远。 当然,传言不一定是真的,但很显然,大王的心性转变与王妃有关系! 想到这儿,碧河对于要到王妃身边办事就没那么抵触了。 “婢子斗胆一问,大王想让何人近身伺候?”碧河问。 赵商容道:“把她们都喊来让孤面试一下便知道了。” “面试?” “嗯,当面考察对方的能力,看对方是否胜任孤安排的工作。” 碧河明白了。 大王说出这个目的之前,她还以为大王纯粹是为了挑选美人,所以才这般震惊。 果然,大王还是那个薄情寡欲的大王,是她想多了。 按照大王的吩咐,王府里除了王妃带来的那些婢女之外,所有的婢女都被分批次带到中斋那儿面见大王。 她们不清楚大王为何突然要将她们全部都召集到一起,有一位婢女说:“在我的家乡,曾有一人久病不愈,巫觋说这病得喝人血,尤其是女子的血才能治好。大王会不会是要喝我们的血治病?” 这话一出,众婢女吓得呼天抢地啼哭不止。 王摇霜被惊动了,恍惚间,还以为大王跟前世一样,开始在王府“大开杀戒”。 “发生什么事了?”她望向匆匆赶来的九陌。 九陌也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出事的时候得守在王妃身边,听到远处的动静,二话不说便匆匆赶了回来。 另一位婢女道:“听闻大王将王府的婢女都召了过去,不知所为何事。” 王摇霜“霍”地站起来,急匆匆地往中斋去。 这样的事,她可太熟悉了。 前世颍川王毁容后,把自己关在屋里半个多月。 某天,她突然从里面走出来,然后面无表情地宣布将所有的婢女都召集到面前。 之后她挑出其中最漂亮的几个婢女,故意找茬,然后毁去她们的容貌。 这是第一批惨遭她毒手的女子。 那时候,颍川王还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大家也只当那些被毁容的婢女是真的做错了事……她们还没意识到颍川王纯粹是因为自己毁容,所以也容不得这些容貌清丽脱俗的女子们在她面前晃悠。 等她们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颍川王府成了一座处在人间的炼狱。 大王不是没有毁容吗? 为什么前世的事还是会上演? 王摇霜心乱如麻。 她匆匆赶到中斋时,看到两百多个婢女哭成一团,有些甚至哭晕了过去,而周围是负责看守她们的侍卫。 王摇霜浑身发冷,心底的梦魇又跳出来张牙舞爪,她走到中斋门口时,两腿甚至已经开始发软。 这时,她遇到了从里面出来的碧河。 两人对视了一眼。 王摇霜不等碧河行礼,便问:“大王为何要召集王府的婢女?” 碧河的眼睛往殿内瞟了下,无奈地道:“王妃可以亲自问大王。” 她转身回去通禀,赵商容看到她,问:“问清楚她们在哭什么了吗?” 碧河道:“大王容禀,王妃来了。” 话刚落音,便看到王摇霜气势汹汹(实际过于紧张)地在九陌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进来。 赵商容被王妃扑面而来的霸气给震慑住了。 尽管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仍然感到了一丝心虚。《 》 18、摸脸 在赵商容开口解释自己没打算做对不起王妃的事情之前,王摇霜便迫不及待地问:“大王,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商容既尴尬又懵然地道:“咳,孤正打算让碧河去问清楚。” 王摇霜看见殿内规矩站立的二十余个婢女,发现她们和外面的婢女不一样,脸上并无惶惑惊慌的神情,眼里同样感到迷茫,但碍于大王和王妃都在面前,不敢随意交头接耳。 她心下稍定。 赵商容见她脸色不好,而且整个人还是被九陌搀扶着的,便赶紧拍了拍旁边空出来的半张床榻,道:“王妃别站着了,跟孤一起坐吧!” 王摇霜紧了紧袖子下的拳头,又轻拍了九陌一下,让她扶自己到赵商容身侧坐下。 碧河很快便回来了,她向来表情不丰富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十分复杂的神情。 “问清楚了吗?” 碧河如实道:“婢子奉大王之命将婢女们召集过来,但婢女之间传话的时候出了些误会,有婢女以为大王病重,需要喝处子之血才能恢复。婢女们害怕,才如此惶恐。” 此言一出,不仅赵商容愣住了,连王摇霜及那群早已在殿内的婢女们都有些懵。 赵商容好气又好笑:“孤怎么就成吸血鬼了?” 回过神的王摇霜望着大王:“吸血鬼?” 吸人精气、谋害人命的鬼她听说过,吸血的鬼却是少见。 啊不对,这并不是重点! 她过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弄清楚大王在搞什么鬼! 她问:“大王为何要将婢女们都召过来?” 赵商容:“……” 她心虚尴尬得不敢直视王摇霜的双眸。 碧河道:“大王为了让婢子专心辅佐王妃,打算重新找些能在身前伺候的婢子。” 王摇霜用“是这样吗”的目光盯着大王。 有了碧河的话做佐证,赵商容底气充足,一脸深沉地点头:“正是如此!” 至此,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的王摇霜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她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众婢女的情绪安抚下来。” 赵商容“嗯”了声,吩咐碧河:“让她们别哭了,吵得孤头疼!” 王摇霜让九陌随碧河一块儿去说明,省得碧河一个人的说服力不够。 她虽然是王府的“老人”,但毕竟还未正式到王妃身边去帮忙,威望不够,压不住这些婢女。 等她们出去了,王摇霜才又对赵商容道:“大王下次明说召集她们的目的便不会再闹出这样的误会。” 赵商容:“……” 她觉得自己挺冤枉的,只是十分稀松平常的面试,谁知道这些人的脑洞这么大? 被王妃这么一训,她心中颇为委屈,幽怨地问:“王妃是在训斥孤吗?” 王摇霜一个激灵,意识到她不是在教自己的婢女做事,而是在跟大王说话后,心中拔凉拔凉的,忙道:“妾身……” 孰料大王并非怪罪她,也没有训斥回去,而是气呼呼地吩咐下去:“到底是谁传出孤要喝人血的谣言?把人给孤找出来,给孤背诵一千遍‘不信谣不传谣’,而且将人带到中斋门口去,逢人便得说一句,直到说完一千遍!” 王摇霜:“?” 大王这惩罚人的法子挺变态,咳,挺新鲜的。 没有想象中的流血事件出现,王摇霜一颗悬起的心总算是可以放回了肚子里。 虽然闹出了个大乌龙,但面试的事情不能就此中断,不然赵商容白折腾了。 可王妃就在身侧坐着,要是让王妃看穿她其实是为了看漂亮小姐姐的目的,她这张脸往哪儿搁呢? 王摇霜适时地开口:“不知大王可选好了用哪些人?” 赵商容还在生她的气呢! 但不理会对方的话,又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只好闷闷地开口:“没!” 王摇霜心知自己惹了大王不快,便主动将功折罪:“大王若不知如何选,不如让妾身帮大王选?” 赵商容瞄了她一眼,故作矜持地道:“你选吧,不过事先声明,孤的眼光可是很高很挑剔的。” 此刻王摇霜是什么心情犹未可知,只见她微笑着颔首,道:“挑选伺候的人也是有门道的。” “首先婢女们都是经过调|教的,平日各司其职,有负责为大王织造衣物的裁造院婢女;有负责浣衣的浣衣院婢女;有平日准备香料、香粉的香院婢女……还有负责打扫等杂务的杂院婢女。” “其次,既然是要伺候大王的,必然要心细手巧、脚踏实地、心眼少,又管得住嘴的。” 赵商容点头,问:“最后呢?” 王摇霜的目光意味深长,道:“最后自然是要容貌出众,有一技之长,能讨大王欢心的。” 赵商容觉得这话怪怪的,像皇帝选妃。但听下来又没有任何毛病,毕竟她说了自己很挑剔,如果不能为她所满意,她当然会处处挑剔。 王摇霜翻着名册,让婢女们按所属的分院及职能分批次进来,然后从中挑选出佼佼者共三十余人。 赵商容一脸愁容。 太难抉择了,每个小姐姐都美得各有特色,看得赏心悦目;说话又好听,听得心花怒放。 她恨不得此刻有个《浪姐》的编导在此,让编导给这群小姐姐分组,制定演绎节目,最终由王府众人pick出七人成团…… 俗话说,只有小孩才做选择。 就在赵商容准备开口将所有人都留下时,却听见王摇霜略一沉吟,吩咐碧河:“让这些人都回去各院,各司其职吧!” 赵商容:“?” 她幻听了吗? 原以为是晋级赛,没想到是淘汰赛? 浪姐编导都没王妃会玩! 别说赵商容了,就连下边的婢女们都是一脸懵逼。 “王、王妃……”赵商容开口。 王摇霜道:“妾身明白大王的意思,这些婢女既然是各司职的佼佼者,必然要肩负起指点和领导众婢女的职责。而且她们的容貌不算出众,想来也不符合大王的要求。” 赵商容:“……” 这姿容还不算出众? 王妃的审美是怎么回事? 上天给了她这么明亮的眼睛,就这么瞎了多可惜。 她侧过身去,一把捧住王摇霜的脸,注视着她的双目,试探地问:“王妃知道自己有多美吗?” 殿内顿时噤若寒蝉。 王摇霜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一瞬,旋即以不正常的频率迅速跳动。 心脏的血液似嗅到了花香,朝着脸颊、耳朵涌去,慢慢地开出了粉白的桃花。 “妾身……知道。”王摇霜以微不可察的幅度点点头。 赵商容拧眉:这也没瞎啊,既然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说明审美是没问题的呀! 不过,王妃的脸好软呀,又软又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很淡的,因长年服食的药汤中蕴含的黄芪和党参的味道。 赵商容以为自己揉王摇霜的脸,当事人不会发现,实际上她的手指从王摇霜的耳垂处划过时,王摇霜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王。”王摇霜担心大王再这么摸下去,会把她的胭脂水粉都给摸没了。 赵商容惊觉自己竟然在对王摇霜动手动脚,她立马缩手,在心底哀嚎:“王妃你听我解释,我没想非礼你!” 王摇霜为了掩饰自己的脸红心跳,假装低头翻众婢女的名册。 ——得把长得美的婢女都调开才行,万一哪天大王又不正常了,把这群漂亮的美人放在她的眼前,那不是很容易被一锅端了吗? 赵商容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欲哭无泪:一定是王妃在骂我,她要恨死我了吧?!《 》 19、留宿 王摇霜见大王肩膀耷拉,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萎靡模样,迟疑了下,问道:“可是妾身的做法没达到大王的预期?” 赵商容抬眸,揉了揉痒得想打喷嚏的鼻子,道:“王妃做主吧!” 王摇霜琢磨不透大王的心思。 这时,赵商容又委屈巴拉地问她:“王妃刚刚是不是在心底骂我了?” 王摇霜:“?” 大王瞎琢磨什么呢? 难道大王要借故朝她发难?! 她悚然,忙道:“妾身冤枉!大王何以如此揣度妾身?” 赵商容理直气壮地道:“因为我打了一个喷嚏!” 她把那套不科学的理论说得头头是道:“俗话说,‘一骂二想三着凉’。打一个喷嚏是有人骂我,两个喷嚏是有人想我,三个喷嚏则是着凉了。” 王摇霜:“……” 大王好像又犯病了。 她倒是知道打喷嚏有这个说法,这出自《诗经·终风》:寤言不寐,愿言则嚏。 大意是思念一个人思念到夜里睡不着,以至于着了凉打喷嚏,希望对方也能思念她到这般田地。 但经过千百年来的艺术加工、口口相传,便出现了“一想二骂三念叨”的民间谚语来。 她张嘴欲纠正大王的错误认知,然而想到大王的叛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提了个解决思路:“大王可以再打一个喷嚏。” 赵商容的嘴巴动得比脑子快:“这样……就是你在想我了?” 王摇霜:“?!” 我不是,我没有! 在场的人那么多,大王怎么就确定是她在心底骂人呢? 不过大王刚才在打喷嚏时,她恰好因被大王摸脸而内心凌乱得在翻江倒海,所以倒也不是真的无辜…… 等一下,她的思绪怎么就被大王带偏了? 王摇霜一脸无奈,但她自认为对大王的脾性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不能对着干,便顺着她的话羞耻地点点头。 赵商容的耳尖红了。 糟糕,她刚才的口无遮拦好像触发了什么橘势不妙的情节走向。 暧昧的气氛再度在她们之间无声无息地弥漫扩散。 底下一众婢女却麻了:两位主子光顾着秀恩爱去了,都忘了她们还在等待选拔吗?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戳破她们在无形中用朦胧的情愫围起来的粉色泡泡。 最终,前世的记忆让王摇霜稍稍冷静下来,她将所有的旖旎念头都从脑海中驱散: 这一定是大王在戏弄她,看她窘迫的样子,指不定在心底嘲笑她的愚昧无知呢! 收起思绪的她,又把心思和精力投入到了选美,啊不是,面试的环节中去。 到最后,王摇霜挑出了十几个相貌平平,而且在前世也能安然地活到颍川王被处死的婢女——能安然活到那时候,说明做事懂得灵活变通,能随机应变。 在喜怒无常的大王面前干活,就需要会随机应变的人。 她甚至还不动声色地安插了两个她从王家带过来的心腹。 “掌灯女使两人,司衣女使一人,清扫女使五人……” 待面试结束,赵商容筋疲力尽地躺在榻上,暗暗发誓:下次还是别瞎折腾了。 可是好无聊啊! 她怀疑原著里,颍川王的心理问题越来越严重,跟自闭了三年有关系。 ——整天闷在王府里,除了吃喝,啥都不干,当然只会一个人瞎琢磨。 没人陪她解闷,没有心理疏导,原本只是轻微的心理疾病可能就演变成了后来的心理变态。 这时,被摊开扔在一边的名册上的三个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百戏馆?” 哦,刚才似乎听王妃提过,王府里有个百戏馆,里面养着二十多个俳优、乐工。因颍川王不怎么喜欢百戏,所以逢宴席才会有她们露面的机会。 考虑到这次面试主要是为了挑选伺候大王的婢女,那些俳优、乐工显然不会伺候人,所以碧河并没有将她们也喊过来。 赵商容立马坐了起来。 王摇霜还没离去。她刚才见大王躺下,还以为大王是准备午休了,没想到又冷不丁地坐起来,一双眼睛亮得似有光彩在流溢。 赵商容秉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原则,邀请王摇霜:“王妃要走了?不如留下陪孤一块儿看百戏?” 王摇霜:“……” 大王何时变得这么能折腾? 哦不对,颍川王本来就挺能折腾的,不过是折磨人的那种折腾,眼下的大王用“闹腾”来形容比较贴切。 她有心留下来看大王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可替大王“选美”选了一上午,心情经历了起起落落、跌宕起伏,她着实有些累了,只想回去好好歇息。 九陌担心王妃为难,便冒着被斥责的决心,上前道:“大王见谅,王妃体力不支,亟需歇息,只怕……” 王摇霜喝止她:“九陌,不得造次!” 赵商容微微一惊,有些懊恼自己竟然忘了王妃的身体本就虚弱,今天这事她都累得精疲力尽,更遑论王妃了! 想到这里,她立马起身,把自己的床榻让了出来,道:“那改日再看百戏吧,王妃今日受累了,不如就在我这儿歇一歇。正好天气开始变热了,我这儿冬暖夏凉,最合适午休了。” 王摇霜的呼吸一滞,脑海中天人交战,只一瞬,她便在大王殷切的目光下应承下来。 她扭头见大王站在一旁,问:“大王不需要歇息吗?” 不仅听不出王摇霜这是在赶人,还误以为她是在邀请自己一起午休的赵商容有些意动。 然而“掉马”的危机感袭上心头,她立马止住了所有的心猿意马。 并不认为同为女性的自己需要避嫌的赵商容走到一处坐席上坐下,道:“我很精神,不需要午休。” 王摇霜:“……” 这是大王的地盘,她不愿意离去,包括王摇霜在内也没有人敢开口赶她。 王摇霜在床榻上坐下,九陌习惯性地便要替她宽衣,可大王仍在,她有些不自在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裳。 九陌会意,便只拆去她发间的珠饰。 发饰拆完,又卸去脸上的胭脂水粉,王摇霜硬着头皮躺下,却睡意全无。 不知过了多久,王摇霜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也习惯了大王的存在,心中安定后,困意袭来。 她在迷迷糊糊间,听到有婢女问:“大王,是否要传膳?” 大王“嘘”了声,声音放轻缓了来:“王妃还在歇息呢,孤等王妃醒了,再与王妃一块儿用膳吧!” 王摇霜想劝大王不必等自己,然而她已经困得意识模糊,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开过口了。 …… 清凉的殿内,微风轻拂、熏香弥漫,除了婢女摇扇时传出的细微“嘎吱”声外,再无异响。 赵商容忽然起身,腰间的玉饰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候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婢女们一震,急忙打起精神,悄悄地关注大王的动向。 只见赵商容走到了床榻边上,俯视已经安睡的王摇霜。 她背着从窗棂泄进来的光,脸埋在阴影中,让人莫名觉得她眼底透出了令人琢磨不透的深意。 九陌有些紧张地注视着大王的一举一动。 突然,赵商容伸出手,将被王摇霜的脚拨弄拉扯到腰际的薄被单拉上来,盖到胸口位置后,才又转身离去。 “以王妃的体质,不好好盖被子,万一在我这儿着凉了,那不得怨我?”赵商容暗暗地想着。《 》 20、心甜了 许是心中念叨着大王还在等自己吃午饭,王摇霜只睡了小半个时辰便悠悠转醒。 她看到陌生的屋梁,大脑宕机了会儿,才迅速想起她这是在大王起居的殿内午睡! “九陌。”她起身,一旁的九陌迅速上前来。 环顾四周,并不见大王的身影,王摇霜问:“大王呢?” 九陌的目光往边上一挪,正要开口,便见赵商容从帘后钻了出来,有些高兴地问:“王妃找我?” 赵商容内心甜丝丝的,心想:“刚睡醒就找我,王妃这是惦记着我呢!” 王摇霜有点好奇她在帘子后面干什么,但自己刚醒,还未绾发簪花,又未傅粉,着实不该以这副面容见人。 赵商容道:“既然王妃醒了,那便传膳吧!” 王摇霜尴尬道:“大王,妾身还未洗漱打扮。” “洗漱用不着多久,至于打扮……王妃你本就姿容妍丽,便是素面朝天,那也娇俏美丽。”赵商容夸完,又道,“当然,是否打扮,全凭自己的喜好。王妃若喜欢打扮,那我再等等也无妨。” 王摇霜哭笑不得,大王都这样说了,她就算喜欢打扮也不好再慢悠悠地打扮,然后让大王干等她一块儿吃饭了。 于是等她洗漱完,简单地绾了个发髻后,便传膳了。 虽然二人依旧是分食,但她们的菜品不再有区别。 王摇霜见赵商容的筷子几乎没碰过鱼,心下疑惑:大王难道不爱吃鱼?可上次大王的桌上便有鱼呀! 她悄悄地关注了片刻,发现大王哪里是不爱吃鱼,分明是不喜欢吃甜的和酸的菜肴。 上次的蜜渍鱼肠酱与酒醋三腰子就是大王特意挑出来给她吃的,刚好这次的鱼有甜口的糖醋鱼,也有偏酸的酸酒酿蒸鱼,所以大王一点都没动过。 这个发现虽然能解答一部分疑惑,却让她更加困惑。 大王自幼在建康长大,口味应该跟大多数建康人一样偏甜。 前世,她虽然没怎么和颍川王在一起用过膳,却也知道厨院为其准备的菜肴都是建康十分常见普遍的,可见颍川王的口味与建康人没什么不同。 为什么她重生后,大王的口味就变了呢? 想到这儿,她鬼使神差地发问:“大王不喜欢吃酸的和甜的吗?” 赵商容没察觉王摇霜是在试探她,道:“不喜欢。我喜欢吃辣的,比如剁椒鱼头、水煮鱼。但酸的也不是完全不能吃,酸菜鱼我就爱吃。” 可惜,这儿只有胡椒,没有辣椒。 辣椒原产地是南美洲大陆,这会儿哥伦布都还没有发现美洲大陆,也还没有将辣椒的种子带到欧洲。欧洲更是还没有通过对非洲、南亚的殖民统治,为这些地区带去包括辣椒在内的香料种子。位处东亚大陆的洛国自然也无法通过丝绸之路,从南亚带回辣椒的种子。 直接从洛国派船去原产地? 洛国的航海技术还没有这么先进呢! 结合颍川王的记忆,还有对原著着墨于男人间的权谋争斗、战争谋略剧情的了解,男主再有雄才大略,也没想过发展航海技术,训练海师来扩张领土,更不知道大洋的对面有另外的大陆。 所以,她有生之年想吃到辣椒,那就是做梦! 突然有点想念现代的生活了。 不过,她一个已经死掉的人,能带着对现代的美好生活的记忆继续活在另一个时空,等于白捡了一条命,这么一想,虽然会为生活在这个封建的社会而感到悲哀,但也不会过于悲观。 王摇霜听了半天,也没弄懂大王念的菜谱到底是什么菜。 她道:“既然大王不爱吃,那下回让厨院做别的口味的菜肴吧!” 赵商容脑回路清奇:“我若下令不让厨院为我准备甜口与酸口的菜肴,那厨院必然会为了省事,直接取消做这两种口味的菜肴。而王府内只有我不怎么爱吃,爱吃的人反而更多,他们却因为我的缘故吃不到符合口味的菜肴,这岂不是我的过错?” 王摇霜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心想,是不是前世的颍川王也是这样的想法? 很快,她就推翻了这个猜测,因为赵商容又说:“我虽然不吃这两道菜,但是我可以赏赐给喜欢吃的人。这样,既不会造成浪费,吃上喜欢吃的食物之人也会感到心情愉快,两全其美不是么?” 王摇霜放下了筷子,默默地望着赵商容出神。 不对劲。 这个大王很不对劲。 因为颍川王压根就不是这么有同理心的人,她不会顾及其他人的想法与处境,她只会在意自己的喜好与利益得失。 最近大王的性格转变,与其说是改变了毁容的未来后导致的转变,还不如说是更深层次的,彻底的,人格上的扭转。 因为就算颍川王还未毁容,其性情也绝对不可能这么平和,不会敬重、关心她,更不会去怜悯府中的下人。 虽然前几日,大王总是一副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模样,但不经意间总是会流露出平易近人的一面。 比起冷情刻薄却刻意装出体恤他人的内冷外热模样,此时的大王更像是一个本性善良却故作冷淡的外冷内热之人。 因为一个人的性情会随着处境和心境的不同而发生变化,却不太可能在没有任何刺激的前提下,性情大变。 赵商容被她盯得脊背发凉,忍不住问:“怎么了,我说得不对?” 王摇霜摇了摇头,忽然问:“妾身睡着之时,大王在做些什么呢?” 前世的她几乎没有当面询问过颍川王的所作所为,哪怕是最近,她所询问大王的话题也在安全线内,绝对不会去当面打听不该打听的事情。 这一问,是在试探大王的底线。 她的话题转变得太快,赵商容愣了下,旋即露出了一个神秘又略得意的笑容,道:“先吃饭,等吃完饭,我就让你知道我刚才在做什么!” 大王的反应在王摇霜的意料之中,她安静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内心,发现并无之前的忐忑与不安。 也就是说,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已经对大王的脾气和性情有了一定的认知,不再时刻处于惶恐之中,也不怎么惧怕大王喜怒无常的一面,才会如此镇定。 “好呀!”她粲然道。 赵商容被这个笑容晃了下心神,霎时间,舌尖仿佛有甜味在蔓延。 她一度怀疑自己夹了糖醋鱼来吃,然而甜口的菜肴,她是一个都没动过。 这不禁让她想到了那句“风未动,幡未动,是心动”的禅语。 同理,她没吃甜食,未尝甜味,是心先甜了。 打住,皇帝男主的后宫可不是我能肖想的。 赵商容默默地想。 —— 吃完饭,赵商容便兑现她的诺言,让王摇霜知晓自己刚才在捣腾什么。 她拿出一张画了图的纸,王摇霜忍不住惊叹:“大王画得真传神!” 赵商容自得道:“那是自然,我好歹是学美……”她顿了下,改了口,“我学过字画,画得不好岂不丢人?!” 王摇霜不予置评。 “你别看我画的水平,你得看画上的内容!”赵商容道。 看到图像先从画面的整体方面进行观摩,而后才观察细节、一一品鉴,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王摇霜一时半会很难去改变。 她顺着赵商容的话去琢磨纸上的图像,上面是几把大的像扇子一样的东西,它们被固定在一支竿上,底下画了好些齿轮。 “这是什么?” “传动装置。”赵商容道:“虽然眼下还未至立夏,但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我看我们平常用的扇子摇起来太累人了,风也不大,效率极其低下,所以琢磨出这样的摇扇。只需转动这个把手,再通过螺旋齿轮的传动,便能够用最节省力气的方法匀速地转动这些扇子,从而加大风力,变得更加凉爽。” 王摇霜沉默了。 大王所构思的摇扇若是能打造出来,那么造福的必然是平日负责替她们这些主子挥扇的婢女们。 为减轻婢女的负担而专门琢磨这些,搁前世,甚至在她们成亲以前,这都是不可能的。 大王真的……很不一样了。《 》 21、三策 赵商容不是工科生,对一些机械的原理和认知只有高中物理的水平,因此让她去推动这时代的工业发展是不可能的。 她有且仅有的能力是把构思及图画出来,然后让底下的工匠去研究完善。 至于工匠要花多少心血和资源才能打造成一件符合她要求的手摇扇子?那就不是她该烦恼的事情了。 王摇霜也没打算干涉大王的行为——只要大王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她怎么折腾都行。 她们却不知,在她们躲在王府里过逍遥的小日子时,外面对此产生了诸多猜测。 尤其是大王陪同王摇霜回门,她们所表现出来的夫妻和睦的一面,令人有种不真实感。 主要是大王婚前婚后的态度反差极大,有种割裂感——除非婚前的大王与婚后的大王不是同一个人,否则不可能会有人的行为如此矛盾。 于是“颍川王在人前做戏,想获得王家的支持,好早日到封地去节制”之类的言论便成了这次讨论的主流观点。 范晔也是这么认为的。 式乾殿上。 身穿玄红衣袍的皇帝从奏折中抬起头,看了眼下首坐着的范晔,问:“范卿上回去探望七弟时,七弟可是真的身体抱恙?” 范晔道:“颍川王拒绝了让太医诊治,臣也不敢断言。” 皇帝神色如常,眼神却幽邃得如案上研磨的浓墨。 他道:“罢了,只要他安安分分的,无论是真病还是装病,都随他去吧!” 这时,范晔起身行了一礼:“请陛下恕罪,臣斗胆进言,不能如此放纵诸王!” 皇帝漫不经心地道:“既然七弟没有向寡人提出要到颍川去,寡人又何必处处提防他?” 范晔明知自己所言有离间帝王兄弟感情的嫌疑,但为了大洛的江山,防止前朝的“九王之乱”重现,宗王的权力是必须要削弱的。 而今,最容易拿捏的就是在建康的颍川王、义阳王和庐陵王。 这三位王之中,又属颍川王最年长、最不安分,因此要用颍川王来杀鸡儆猴。 “哪怕颍川王暂时没有提出要前往颍川节制府兵,可他身边的长史陈怀远及背后的陈氏必然不会允许他长久滞留京中,眼下颍川王没有异动,不代表将来不会有,所以还是得早做提防,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先下手为强!” 皇帝看着他,眸光沉沉,显然是在思考他的话。 过了会儿,皇帝才道:“颍川王妃回门之日,范卿也在王家,依范卿之见,王家是否会替七弟张罗此事?” 范晔迟疑了下,如实道:“那日颍川王并没有与王大夫私下交谈,且未尝提过与赴颍川郡有关的事宜。而王大夫因其女所受的委屈,对颍川王的态度也较为平淡,短时间之内,王大夫理应不会替颍川王张罗。” 皇帝道:“寡人怎么听说七弟与王妃的感情不错?” 皇帝当然不会去八卦弟弟后院的事,只是最近京中关于大王与王妃的传言逐渐夸张,也传入到了他的耳中罢了。 范晔也不清楚大王与王妃的感情是否真的和睦,从那日王妃给大王喂药的情况来看,王妃至少是偏向自己夫君的;至于大王…… 他始终认为,根据颍川王以往的作风,会不会沉迷美色的,这是“他”为了拉拢王家而在众人面前演的戏。 虽然王妃回门那天,大王并未有拉拢王家之举,可谁都不能保证大王不会继续利用王妃,慢慢地改变王家的态度,再行拉拢之事。 范晔跟王儒私交不错,但私交归私交,涉及家国大事,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皇帝这一边的。 皇帝思忖片刻,问:“那依范卿之见,寡人要如何做呢?” 范晔道:“臣有上、中、下三策。上策是安排细作潜入颍川王府,收集颍川王的把柄,一来可以随时掌握颍川王的动向,陛下好及时布防;二来,只要颍川王有异心,陛下便可有正当理由废黜他。” 皇帝道:“若是七弟没有异心呢?寡人这么做,岂不是伤了和气?” 范晔又是一番吹捧夸奖皇帝的仁善与对手足的疼惜,而后才给出“中策”,道:“所以陛下安排的人必须要善于伪装,且越是头脑聪颖,懂得利用一切机会接近颍川王便越好。” “实在不行,那就用云太妃的疯病做文章,牵制颍川王,最好让他主动犯错,这样陛下便有现成的把柄了。但此策容易被颍川王察觉,若颍川王狠心不理会云太妃,则效果不大,所以为中策。” 皇帝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下策呢?” 范晔似乎有些纠结,过了很久,才视死如归般道:“在他的膳食中动手脚。” 皇帝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范晔会如此心狠手辣。 “颍川王府的典医丞弥锺出身云氏旧部,乃先帝特许,云太妃亲自挑选的。有他在,在膳食中下毒之事自然只能为成功几率不高的下策。所以,陛下若允许,臣有办法除掉那典医丞,再从太医中挑选一人顶替那典医丞。” 皇帝突然一声冷斥:“住口!” 范晔心中一颤,停止继续构思如何谋害颍川王的计划。 皇帝的脸色黑如锅底,他沉声道:“此事寡人便当不知,你不要动这种念头,否则别怪寡人不念你昔日的功劳治你谋害宗王的罪!” 范晔汗涔涔地磕头请罪。 是他太冒险了,也太高估皇帝的决心了。 皇帝也知道心不狠皇位不稳,然而范晔既然能从膳食中暗害颍川王,那是否有朝一日,他也可以被人用同样的手法暗害了? 他不关心颍川王的生死,他只是担心自己。 好在范晔只是有这个念头,还未真正实施。 而且范晔曾在他被先帝过继给宗亲之时,四处奔波斡旋,最后令先帝改变了主意——如若不是这样,除非诸王死完了,否则也轮不到他继承皇位。 后来谢勉等人喊他回去继位的路上,他遇到过几次危险,也都是范晔巧妙化解的。 念及范晔对自己的忠心呵护,皇帝便不打算追究,问道:“若是上策,依你之见,该如何安排?” 范晔抹掉额头的汗水,道:“此事最好用两拨人,分明、暗两线进行,用一人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如此便可保证暗棋能顺利收集颍川王的把柄。” 至于人选,以及如何才能往颍川王府安插人,他早就想好了:“先帝驾崩时,颍川王尚年幼,而荒帝不理朝政,也未曾关心过诸王的课业,故而颍川王、义阳王与庐陵王至今仍未有王师、王友及文学在身侧辅导学习典籍。 “‘王师’位高权重,且与诸王关系密切,又常常非士族大家不能担任,因此任命王师等于给诸王提供助力。‘王友’‘文学’同理。故而自先帝打击门阀士族开始,便常空置‘王师’‘王友’,只任命‘文学’和侍读。 “侍读地位低下,却能兼记室事。士族常常不屑担任诸王的侍读,因此多为寒门庶族任此职。而寒门又多为朝廷征辟提拔的,陛下打破门第之见,提拔寒门,他们对陛下的忠心绝对超过了士族。让他们担任颍川王的侍读,他们必然会为了完成使命而肝脑涂地!” 皇帝眼前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范卿可有值得信任的文学、侍读人选?” 范晔所掌管的太常就有这方面的职能,因此,他底下的人选可多了。 他道:“臣有一人选,乃太学博士刘涑。他是名士,年少时便以文采扬名天下,除了为太学生讲课之外,他也常外出讲学、与名士清谈……” 皇帝道:“如此名士,让他去担任七弟的文学,是否太可惜了?听你如此推崇他,寡人还想将他调到寡人身边,当中书黄门侍郎呢!” 范晔道:“刘涑有弟子十余人,皆是好学又不爱结交僚党的清高寒士,可从他们当中挑选。” “那……暗棋呢?” 范晔谨慎地道:“臣担心隔墙有耳。” 皇帝会意。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那此事便交予你安排了。”《 》 22、探病 颍川王府的大门没有关上几天,义阳王便让王府长史持拜帖上门说要来探病。 对于这个正值青春叛逆期,整天四处惹事打架,打不过人就找皇帝撑腰的小霸王惹事精,赵商容并不是很想跟他有过多的交集。 可对方跟颍川王的关系一向不怎么样,这次竟然会这么积极来探病,让人忍不住好奇他到底是真关心兄弟,还是另有所图。 眼下的时机虽然有些敏感,但义阳王秉着对兄弟的关爱担忧前来探病,她却将人拒之门外,很容易被怀疑在王府里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原著中,在颍川王毁容之后,闭门不出的那三年里,外界就有她在王府暗中制作兵器和甲胄,准备谋反的传言。每一次这样的传言出现,皇帝必然会驳斥,充分展现了他对手足信任爱护的一面。 上帝视角的赵商容知道这是因为皇帝安插了探子在颍川王身边,所以颍川王有没有密谋造反,皇帝才是最清楚的人。 而皇帝每次辟谣的方式都十分简单粗暴,也没有任何说服朝臣的理由,不由得让人怀疑皇帝是出于对兄弟的关爱才没有追究的。 对比之下,逢年过节不上贺表、拒绝兄弟探望的颍川王便显得越发薄情寡义。 赵商容不想因为这件小事而引来不必要的猜忌,便让人回了帖。 拜帖是上午递过来的,义阳王中午就过来了,时机巧妙得赵商容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过来蹭饭的。 义阳王才十五岁,但个子已经和赵商容一样高了。 他稚嫩的脸上长出了几根稀疏的胡子,像是为了炫耀般,他并没有“剃面”,还十分刻意地在赵商容面前捻了捻。 赵商容:“……” 真不愧是中二少年。 赵商容淡淡地道:“你不是过来探病的吗,怎的两手空空?” “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准备,赶明儿补上。”义阳王不甚在意地说。 赵商容毫不客气地拆穿他:“得了吧,你压根就不是来关心我的。说吧,有什么目的。” 义阳王见她心中有数,也就不装了,直接说明来意:“我准备组建一支飞舟竞渡队,邀请七哥跟我一块儿参赛!” 带着颍川王记忆的赵商容自然知道什么是“飞舟竞渡”。 这是端午的一项传统赛事,和后世的赛龙舟大不相同:后世的龙舟比赛是划船前进,以先到达终点为胜;但这时代的竞渡是一种武力对抗竞赛——以四人为一组,乘坐一艘轻舟,分“水军”和“水马”两支队伍,两队相向对抗,轻舟的武士负责击败敌人,最终决出一方为胜利者。 “飞舟竞渡”在春秋战国时期便是楚越训练军队水上作战能力的项目,后来慢慢演变成了传统的端午节娱乐赛事。 赵商容对此兴趣不大,正要拒绝,义阳王又气愤地说起了他为什么要组建飞舟竞渡队伍。 原来还得从他与士族子弟结怨一事说起。 先前便提过,义阳王自诩身份尊贵,所以常在建康追逐鹰犬,闹得人仰马翻,即便被投诉,也依旧我行我素。 而建康的那些士族子弟也自诩高门贵胄、名门望族,从不屑于跟义阳王往来。 有一次,义阳王一如既往地将他所豢养的鹰犬放出来,自己再率领一群少年追逐。但不巧的是,这次有一只鹰飞进了徐家——手握重兵的辅政大臣徐道济的兄长家的庄园。 徐道济的兄长早已病故,只留下一子徐谵,正巧在庄园与人清谈。 义阳王不顾劝阻,强行闯了进去找他的鹰。 此举对徐谵而言是极大的羞辱,可当时在位的是荒帝。荒帝不仅不为徐谵讨回公道,还认为弟弟的行径很有趣,让弟弟下次带他一块儿玩。 徐谵因此对义阳王怀恨在心。 后来荒帝被废杀,徐道济又有拥戴新帝的功劳,新帝十分依赖徐道济,徐谵因此有了跟义阳王作对的底气。 前不久徐谵与义阳王斗鸭,眼看着自己的鸭子要败了,便暗中让人给义阳王的鸭子下泻药,义阳王因此输了比赛。 后来义阳王得知是徐谵下的黑手而与其大打出手,双方约定端午用“飞舟竞渡”一决高下。 徐谵拉拢了一群跟义阳王有仇的士族子弟,每人出一艘轻舟,组成一支飞舟竞渡队。 义阳王见状,也不甘落后,四处召集平日的狐朋狗友。 结果这一召集才发现,对面都是高门大户,自己这边不是外戚就是庶族(虽有人在朝为官、掌握机要,但底蕴浅薄的地主家族)子弟,偏偏这两者都常为士族看不起。 两相对比,气势上就输一大截了,所以他才来找赵商容组队——他这位七哥虽然名声也不咋地,但长得美,用其名头能引来一大批为他们摇旗呐喊的粉丝呀! 赵商容:“……” 这小子是怎么想的? 颍川王巴不得士族替她在皇帝面前美言,让她顺利就藩,她像是那种会答应跟他组队,参与到他跟士族子弟恩怨中去的人吗? 他这么跑来,就没想过会吃闭门羹? 义阳王又叨叨:“咱是自家兄弟,七哥你可不能不帮我呀!” 赵商容拒绝道:“你哥哥我身体抱恙,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是爱莫能助。” 她倒不是害怕得罪士族子弟,纯粹是对这种野蛮粗暴的对抗赛不感兴趣。 而且打定主意要低调过日子的她并不想因为这件事而被推到风口浪尖去。 义阳王道:“七哥你出飞舟与武士就行了,又不需要亲自上阵!” 她按着义阳王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八弟,咱们的亲情是没法用金钱衡量的对不对?” 义阳王迟疑了下,敷衍地点点头。 赵商容抚掌道:“你看组建竞渡队需要花钱造轻舟吧?需要培养懂水性的武士吧?需要商议阵型、策略,那就必须要多加演习对不对?每次演习都是一大笔开销,而且若是输了比赛,那是丢人又亏钱。谈钱容易伤感情,咱们哥儿俩岂能因为金钱而伤了和气?因此,为了避免兄弟失和,这种需要花钱的项目,我就不参加了,你看哥哥多为你着想!” 义阳王:“???” “七哥,这也花不了几个钱呀!而且谁说我们会输?” 赵商容又叹气道:“可是我生了场大病,现在看不得那么粗鲁的场面,飞舟竞渡的时候,武士之间互相冲撞斗殴,打得血肉横飞,那多可怕!哎哟,不行,我现在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头疾便要犯了。” 义阳王:“……” 他嘀咕了句:“一个大男人娇滴滴的,难怪总有人认为你是女子!” 突发性耳背的赵商容:“你说什么?” 义阳王盯着她的脸,心生一计,故意道:“徐谵那些家伙在七哥背后骂七哥跟个女人似的,当初不肯跟七嫂拜堂洞房,也不知道不是不能人道!” 他心想,正常男人听到这些话,必然会勃然大怒。事关男子汉大丈夫的脸面,怎么也要找回场子。 果不其然,赵商容冷着一张脸,沉声问:“他们还说了什么?” 啧,颍川王这长相和骨架,确实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真实性别。 好在这个时代的风气比较特殊,增加了女扮男装成功瞒过世人的几率。 话说,花木兰好像也是相似时代的,有推测说以她的家世带一堆部曲上战场实属正常,身边都是自己人的情况下,难怪从军十余年都没有被人发现女儿身! 浑然不知赵商容冷脸的真实原因的义阳王趁热打铁:“前些日子七哥与七嫂回门,他们就躲在外边看笑话,说七哥跟七嫂是破锅配烂盖,一个不能人道,另一个一副短命相,肯定生不出孩子,所以七哥届时无儿无女,便可借口说是七嫂的问题……” 方才还在神游,思忖燕国会不会也有一个花木兰的赵商容,眉头猛地一皱:“谁咒王妃短命了?” 义阳王一愣,他说了那么多,七哥就只听到这句话吗? 赵商容没有纠结具体是哪个人说的,她脸色阴沉:“我参加。” 义阳王:“……” 激将法好像用了,又好像没用。 义阳王才不管赵商容是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他高兴地道:“那太好了,我把九弟也喊上,亲兄弟齐上阵!” 赵商容忙按住他:“着什么急嘛!我同意参加,但规则必须改一改。” “啊?” —— 义阳王刚来王府没多久,王摇霜就收到了消息。 由于这是前世不曾发生过的事情,她也不清楚义阳王来的目的。 等义阳王离开,她才迆迆然地去大王那儿打听。 看到她,赵商容的语气都活泼了几分:“王妃没有午休吗?” “妾身听闻义阳王来探望大王……”她佯装才收到消息没多久,“义阳王离开了吗?” 赵商容对王摇霜的说辞没有半分怀疑,哼了哼:“他蹭完饭就走了。” 听出了大王语气里的嫌弃,王摇霜微笑道:“义阳王还是十分关心大王的。” 赵商容不知自己已经落入了王摇霜的套话陷阱,道:“他才不是来探病的呢!” 她把义阳王跟徐谵那群士族子弟约定端午节举办飞舟竞渡,还打算拉她入伙的事告诉了王摇霜。 后者微微一怔。 元熙三年,端午,飞舟竞渡…… 前世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当时颍川王毁了容,闭门不出,义阳王不敢来触霉头。 今生没有毁容这一环,义阳王又喜欢扯大旗,自然不会放过拉大王入伙的机会。 这是很正常的社交活动,王摇霜本不该干涉,只是…… 元熙三年的飞舟竞渡会将掩盖在平静之下的皇权与士族的矛盾搬到台面上。 哪一年的飞舟竞渡都好,唯独这一年,她不希望大王参与进去。 因为这一次,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赢家。《 》 23-30 第23章 王妃撒娇 【元熙三年, 五月五日,建康城内外,人头攒动。 风光潋滟的秦淮河岸, 挤满了衣衫靓丽的男女,他们的手臂上都缠着五色丝带, 热情张扬地朝着秦淮河的轻舟呼喊。 轻舟之上, 年轻的膏粱子弟气势昂扬、风光无限。 在岸边停靠的画舫上, 却有人忧心忡忡:“让大王他们亲自上阵, 出了事怎么办?” “哎,你也知道大王的脾气,徐谵那些家伙故意挑衅, 又有旁人拱火怂恿,大王怎么可能不亲自出马证明自己的实力?!” 是的, 原本这场飞舟竞渡, 义阳王与徐谵只需作为“两军”的统帅,在一旁观看, 静待结果就成。谁曾想二人见了面就如同那火星子点燃了干草,火势迅速蔓延。 于是,二人不顾自身的安危,亲自登上只能容纳四个人的轻舟, 摩拳擦掌,准备一决高下。】 对决冲突之中, 徐谵被义阳王用船桨打落秦淮河。 不通水性的徐谵险些被淹死,被人救上来后,高烧了数日。 退烧后, 竟孱弱得无法下床。 徐谵是徐道济的兄长唯一的子嗣, 当年徐道济的兄长病危, 兄长将他喊到身边,让他接过左将军之职,还有徐氏的全部势力,唯一的请求是让他照顾好徐谵。 没有兄长便没有如今的徐道济,因此他十分看重徐谵。 徐谵出事,他比任何人都着急,虽领兵在外,但一封又一封请求皇帝主持公道的奏疏让皇帝都倍感压力。 曾经被皇帝打压的士族便趁此机会,一同给皇帝施压。 皇帝若是处置了义阳王,那说明士族在跟皇帝的对抗中,再一次处于上风,将来皇帝想要再打压士族,便会遇到更多阻力;若是不肯处置义阳王,任由他继续嚣张跋扈,势必会让徐道济等士族寒心,届时失去大义,这个皇位也坐不了多久。 皇帝登基还不满两年,虽然铲除了谢勉等权臣,但那都是在徐道济等士族的支持之下才成功办到的,皇位还未稳固,不能轻易跟士族撕破脸。 他还没做出决定,朝中的宗亲、外戚倒先与士族吵了起来。 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建康城内总是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虽然最后皇帝化解了这场危机,既稳住了士族,又保住了自己身为帝王的尊严,但代价却是宗亲、士族子弟的婚姻关系变得复杂而矛盾。 具体来说便是皇帝为了弥补徐谵,把先帝的幼女、自己最小的妹妹豫章长公主许配给了他,授驸马都尉,赐爵浏阳县侯。 又将义阳王削邑两千,罚闭府思过,再让他迎娶徐谵之妹为妃,徐道济则成了他的“王师”。 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却有师长之名,往后义阳王若再闯祸,那徐道济也得背锅。 此举既惩罚了义阳王,也恶心了士族,偏偏他们都说不出半点不妥。 此后,皇帝便十分热衷于让宗亲与士族联姻,不仅如此,他也纳了不少士族贵女为妃。 原本士族之间的门阀关系也都是靠联姻来维持稳固的,所谓“门当户对”,便是指士族与士族之间的门第登对。 而皇族与士族的频繁联姻,势必会打破士族之间牢固的合作关系。 然而,皇帝也不算赢家,他忘了先帝为了打压门阀士族,不再轻易让士族担任“王师”,又或许是迫于形势不得不用虚衔来稳住士族。总而言之,此举和联姻之举加强了士族与宗王之间的联系,使得后来的宗王实力大增。 皇帝想要巩固政权,不得不面对更大的阻力。 —— 王摇霜无法预料大王掺和进去的话会有什么后果,但大王本来就被皇帝所忌惮,此事之后,处境必然会更加艰难。 以颍川王那敏感暴戾的性子,说不准会将这一切压力都采用暴力的形式,施加在婢女们的身上,以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 想到这儿,王摇霜问:“大王答应了?” “算是吧!”赵商容不太确定地说。 也不知道她提出的“飞舟竞渡新竞赛方式”能否获得徐谵等士族子弟的认可。对方同意,她便参加;对方若不同意,她只能再找别的机会报他们诅咒王摇霜短命的仇了。 “还有回绝的余地吗?”王摇霜目不转睛地盯着大王。 到了这个时候,赵商容再迟钝也听得出来王妃这是不想让她参加飞舟竞渡。 “王妃希望我回绝八弟?为什么?” 她忍不住想,是不是皇帝给了王妃什么指示,比如,不希望两位宗王走得太近? 不怪她总是如此揣度,因为皇帝虽然在原著里是一个明君,但他也有帝王“多疑”的通病。 当初负责校对的同事就跟她说过,他的兄弟几乎无一善终,不是死在他的手上,就是死在他儿子的手上……顺便一提,据说他儿子是第二部 的男主。 唯一得以善终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整日酗酒的老九庐陵王。 赵商容决定躺平当咸鱼王,也是受了庐陵王的启发。 当然,这会儿的庐陵王还不知道他的那些哥哥都是炮灰呢! …… 不能说出真正原因。王摇霜的脑筋迅速转动,突然,她灵光一闪,道:“妾身、妾身想在端午那日于府中设宴,邀请亲友来游乐宴饮、采花、斗百草。” 邀请女眷在王府游宴,这放在前世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王摇霜在赌,赌大王并不会反对外人到王府来游玩饮宴。 赵商容“喔”了声,这确实是女性之间很常见的社交活动,不过…… “王妃想设宴便设宴嘛,这跟我参加飞舟竞渡并不冲突呀!” 面对始终没领会她意思的大王,王摇霜再淡定的性子,也忍不住产生一丝焦虑的情绪。 她情急之下伸手揪住了大王的衣袖,眸光潋滟,试图通过这双眼眸,将迫切的心情放进那澄明的世界中去。 “妾身、妾身是想让大王在府中陪妾身酬宾。” 赵商容的呼吸一滞。 王妃怎么可以撒娇呢? 这也太犯规了!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呀! 赵商容在心底告诫自己,然而嘴巴永远都不等大脑反应,便道:“当然,王妃设宴,我怎能不在场?” 王摇霜见她答应,心底松了口气,脸上也像百花绽放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大王答应过妾身的,可不许言而无信。” “……嗯。”赵商容承受不住王妃突如其来的魅力,目光紧张得无处安放。 目的达成,王摇霜不想再跟大王斡旋,便又恢复了她端庄的模样。 “那妾身不耽误大王办正事,先行告退了。” 赵商容愣了愣,正事?她也没什么正事要办呀! 王摇霜款款而来,又悠然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赵商容总有一种自己被算计了的感觉。 “应该是错觉吧?”赵商容嘀咕。 —— 过了两日,义阳王便兴冲冲地跑来:“成了,他们答应了。” 早就将这事抛之脑后的赵商容,一边喝着厨院新酿的酒,一边问:“谁,答应了什么?” “飞舟竞渡呀!徐谵他们听说七哥也要参加,就同意了七哥的提议!”义阳王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赵商容,“七哥你该不会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吧?我可是放出了风声,说你会参加的啊!” 赵商容:“……” 她想起来了,惊讶地问:“他们真答应了?!” 不是吧,这群士族子弟不是很有傲骨,很看不起她的吗? 竟然这么简单地接受了她的提议? 义阳王不知赵商容心中腹诽,自顾自地道:“当然!我告诉他们,水军与水马之间的较量太粗鲁了,仅凭武力分胜负没什么趣味性,而且那些武士毕竟是自己的人,任何一人因为飞舟竞渡而受伤,那都是自己的损失。真武士就得上战场杀敌,那才叫伤得其所。” 赵商容:“这些不是我说的吗?你照搬我的台词给版权费了吗?” 义阳王:“什么台词版权费?七哥,你快制定详细的规则,我们早日造飞舟、提前训练,到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赵商容刚想说什么,女使便走了进来,道:“大王,王妃来了。” “请王妃进来吧!”赵商容顿了下,“以后王妃过来让她进来便是,不必通传了。” “喏。” 义阳王听力好,他想着自己还没见过险些沦为建康笑柄的颍川王妃呢,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长得很丑,又或者真如徐谵他们所言,因为从小体弱多病,故而一副短命相。 他翘首以盼。却见一束高髻、簪金步摇、身穿红色宽袖上襦,下搭紫色长裙的秀美女子款款而来,她的举止端庄得体,裙上的禁步只发出轻微的叮当响声,不仅不杂乱,还颇有节奏。 王摇霜行礼:“妾身见过大王。” 又看向义阳王,“八弟。” 义阳王一惊,这就是颍川王妃王氏?! 传闻误人呐! 赵商容此刻哪里会在意义阳王的反应,她一如既往地让出身侧的位置。 王摇霜默契地在她身侧坐下,看了看义阳王,询问大王道:“妾身方才在门外听到飞舟、训练?” 她的嘴角噙着笑,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盯着大王,仿佛在质疑大王为什么言而无信,答应她的事情做不到。 赵商容眨巴着眼睛,刚想解释,义阳王以为王摇霜不知道这事,便兴致勃勃地将他们要跟士族子弟在端午进行飞舟竞渡的事一股脑地告诉了王摇霜。 王摇霜的笑容已经十分勉强,她几乎要咬碎后牙槽:大王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赵商容看出了王摇霜眼底酝酿出来的情绪,道:“王妃你听我解释。” 义阳王敏锐地察觉到了哥嫂之间的不对劲,他选择噤声看戏。 王摇霜控诉道:“大王明明答应了妾身,端午那日要陪妾身在府酬宾的!” 义阳王一听,急了。 七哥不参加怎么行?七哥不参加,趣味性少了一大半呢! 不过人家夫妻之间的谈话,他没法插嘴,只能一直给赵商容使眼色。 赵商容这会儿自顾不暇,哪里会理他。 她道:“我确实会留在府里陪王妃酬宾呀!至于飞舟竞渡,让部曲去参加就行了,只不过端午那日,我没法前往观摩比赛罢了。” 王摇霜哑口无言,大王当日确实答应了留在王府陪她,却没说不会派人参加飞舟竞渡! 王摇霜:“……” 虽然知道是自己马虎了,但还是好气啊! 义阳王憋不住了,插话道:“七嫂,七哥只需出一条龙舟和几十部曲就行,不会妨碍他陪你设宴款待客人的。” 王摇霜不是很想跟他们说话。 作者有话说: 王妃:好气,不想理你们! 大王:我决定效仿老九,酗酒度日! 未来的老九:七哥,我虽然是善终的,但是我三十几就喝酒喝死了。 大王:…… —— 【】里的是“原著”的描述。 一更! 第24章 同眠 义阳王不理解王摇霜为什么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心中嘀咕:“都说这七嫂出身名门望族,是大家闺秀,怎的这般斤斤计较?” 赵商容同样有些不理解, 但她没有怪王摇霜,反而试图从这件事中分析缘由——从王摇霜的反应可以看出, 王摇霜介意的不是她是否会亲自下场参加飞舟竞渡, 而是飞舟竞渡这项赛事。 “八弟不如先回去准备一二, 我晚些时候再给你答复。”赵商容给义阳王下了逐客令。 义阳王看出人家夫妻俩有家务事要解决, 自己不便掺和,便识相地离开了。 没了外人,赵商容便直白地问:“王妃是不想让孤参加飞舟竞渡, 还是不想让孤参加由八弟组织的与士族子弟对抗的飞舟竞渡?” 王摇霜的脑袋“嗡”了下,没想到大王会这般敏锐。 大王的自称变化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妾身是觉得飞舟竞渡太血腥暴力了, 担心会出事。就算大王没有下场, 可毕竟那是大王的飞舟,若是出事, 必然会受牵连。” 赵商容恍然大悟,旋即哈哈一笑,道:“王妃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王摇霜久违地感受到了她的喜怒无常,不敢再随意发表自己的意见。 赵商容解释道:“我也觉得原先的飞舟竞渡太粗鲁了, 所以我跟八弟提议,若将这种两军对垒的竞渡方式改成划龙舟的方式决出胜负, 那岂不是文明、优雅许多?观赏性也强。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还需其余参加竞渡的人同意……” “划龙舟?” “嗯, 便是形制像龙的长舟, 上面可坐数十人到百人不等。而划龙舟便是, 在江河之上定一起点,终点插一杆彩标。按照不同队伍,分多艘龙舟,所有人执船桨,全力划船,先到终点夺下彩标者获胜。在这个过程中,两船若是相撞,倾覆了便算淘汰,如此一来,便不算粗暴了。” 赵商容描述得很细致。 王摇霜随着她的描述,想象划龙舟的画面,发现这样一来,前世的冲突和发展确实很难重现。 只是,以义阳王和徐谵被人一拱火就头脑发热失去理智的冲动性子,哪怕是这种赛制,他们也未必不会亲自下场。 她道:“万一哪家的子弟心血来潮要登船,却在混乱中被打落呢?不识水性的人一旦落水,可就危险了。” 赵商容道:“若有人存心挑事,不管是哪种竞赛方式,也总会有意外的发生。我们能做的是完善竞赛的规则,而不是去担忧小人如何使坏。” 她顿了下,又道:“不过王妃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所以可以划分赛道,每艘龙舟必须要在自己的赛道上行驶,越过赛道直接取消资格!” “这个方式此前从未有人试过,因此想动手脚可不容易,对大家来说都很公平。而且,眼下建康城里都找不出一艘龙舟,所有参加龙舟的人都得重新让人打造龙舟吧?他们还得去找人训练、互相磨合、琢磨什么样的节奏才能使得龙舟的速度变快……这一番折腾下来,他们哪里还有心思挑事呢?” 王摇霜:“……” 大王都考虑到这个层面了,她之前反对大王参加飞舟竞渡的理由也就不管用了。 看来是真的没法劝阻大王了,但愿今年的飞舟竞渡不要出什么意外。 看出王摇霜脸上的神情还是有些怏怏不乐,赵商容又道:“再不济,在开赛前便让各方把参赛者的名单交上来,不在名单上的人上场,直接不算成绩!” 王摇霜抬眸注视她,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误区。 她要做的是避免大王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她不能假定大王在飞舟竞渡一事上受到牵连后,一定会迁怒身边的人。 而且大王这么努力地说服她,显然是想参加这次飞舟竞渡的,飞舟竞渡并非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没有立场阻止大王做想做的事。 “大王考虑得甚是周全。” 本来赵商容不觉得自己言而无信,但看到王摇霜一副受到欺骗的模样,又开始纠结自己究竟算不算违背了诺言。 翌日,义阳王完全不受这件事的影响,大大咧咧地跑来了。 “七哥,你到底想好了没有?想好了我们得去让造船匠打造龙舟了呀!” 赵商容打着哈欠,问他:“都有哪些人掺和了进来?你去跟陛下打报告了吗?” “这事用得着跟陛下汇报吗?” “那不然全建康的宗亲、士族都在打造船只、召集部曲训练,陛下以为我们要造反怎么办?” 义阳王吓得手一抖,酒盏滚落,酒水溅了他一身。 “七哥,没这么严重吧?” “你也知道害怕啊?所以这种事,虽然是你跟徐谵私底下约定的,但明面上还是得跟陛下报备一下,省得被御史弹劾。” 义阳王蔫了:“知道了,等一下就去跟陛下汇报。” 他又盯着赵商容瞅了会儿,道:“我说七哥你真是……人家说冲冠一怒为红颜,你这怒归怒,却依旧这么冷静、理智,我要是不说,谁会相信你这是为了七嫂呢?” 赵商容口里的酒险些喷出来。 她怎么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这中二少年也太会联想了吧! 她摆摆手:“得了,向陛下汇报这事你赶紧去办了,别出什么纰漏了。我有点困,要睡个午觉。” 义阳王被她赶出来的时候,遇到了王摇霜,他敷衍般唤道:“七嫂!” 王摇霜好奇地问道:“方才在外面听见八弟说大王冲冠一怒为红颜,大王为的那位红颜?” 义阳王虽然不喜欢王摇霜在是否参加飞舟竞渡一事上斤斤计较,但也做不出破坏兄长与嫂子的感情之事来,便道:“对啊,七哥本来对飞舟竞渡不感兴趣,但徐谵那家伙说七嫂你的坏话,七哥气不过,便决定跟我一起给徐谵一点颜色瞧瞧!” 王摇霜愣住了。 义阳王又道:“不过七嫂你可真有本事,七哥那人打小就不爱扎女人堆,你居然能说服他陪你端午设宴款待各家女眷。” 王摇霜心中微微动容。 她微笑道:“八弟还未娶妃吧?不如端午那日一起过来,或许能相中哪家女郎。” 谈及婚事,这个少年突然红了脸,道:“原来七嫂你打的这个主意,我才不上当呢!” 说完,他赶紧跑了。 王摇霜望着他的背影,感叹也不知这恣意张狂的少年宗王,还能恣意洒脱多久。 殿内,刚想睡觉的赵商容听见外头隐约传来王摇霜的声音,她一下子精神了。王摇霜还未进来,她便重新穿上外衣,随意地用腰带系上,重新走了出来。 王摇霜正巧进来,目光在大王的身上转了圈,猜测大王刚才应该正准备歇下。 “妾身……” 赵商容三步并作两步蹿到她面前,笑道:“王妃来得正好!” 王摇霜被她突然凑近的动作吓了一跳,但想到方才义阳王说的话,便忍住了后退的步伐。 赵商容探头探脑地朝外面看了眼,见义阳王真走了,才道:“我昨晚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想了个办法,既不算违背对你的承诺,又能让老八没有任何怨言。” “啊?”王摇霜迷茫,大王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赵商容狡黠一笑,道:“我既然答应了老八要跟他参加飞舟竞渡,便不好食言,所以我让他去跟陛下汇报此事。你想想看,陛下素来仁厚宽和,希望朝野悦睦,又性格俭约,不喜铺张浪费。对他们的行为,陛下肯定会加以劝阻,到时候谁都参加不了飞舟竞渡,那老八也怪不得我是不是?” 虽然不知道这些话会不会传到皇帝的耳中,但多拍一拍皇帝的马屁准没错。 王摇霜心想,大王这招祸水东引真是损。 她无奈地问:“大王就是为了这事一宿没睡?” 看着大王苍白的脸色、略微乌青的眼圈,再想到大王之所以会如此纠结,皆是为了兑现对她的承诺,心里便软了一块。 “睡了,不过没睡太久。” 王摇霜道:“那……妾身还没午睡,大王陪妾身睡一会儿可好?” 在她说出口这句话后,她便有些后悔了,然而看大王那吃惊的表情便知道大王已经听了去,她再否认便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了。 殊不知赵商容这会儿也是满心纠结,她担心自己跟王摇霜同床共枕会被拆穿马甲,但内心有股不知名的情绪在作祟,让她迟迟无法回绝。 她不说话,王摇霜便当她答应了。 刚走到床边,王摇霜开始烦恼自己是要和衣而眠,还是跟往常一样解去外面的襦衣。 身边的婢女可不知她在纠结,轻车熟路地便替她宽了衣。 她扭头看大王,见大王一副眼珠子不知往哪儿放的紧张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在大王的强烈对比之下,王摇霜突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纠结的。 她起了逗大王的心思,问:“大王,怎么不宽衣?” 赵商容揪着自己的衣服:“啊?呃,睡个午觉,不用宽衣了吧?” 说完才反应过来,她压根就没答应要陪王妃午睡! “可若是不宽衣,和衣而眠,压出了折痕怎么办?在家中尚好,若是要进宫面见帝后,又或是要见客人,穿着有折痕的衣裳可算衣冠不整的呢!” 赵商容:“……” 她的木楞迟钝让王摇霜紧绷的神经又放松了许多。 王摇霜望着大王,忽然娇笑了下,道:“不过,大王是王府的主人,衣服压出折痕是下人该烦恼的事情,大王怎么舒服便怎么来吧!” 赵商容故作沉稳地点点头:“那是当然!” 她见王摇霜躺上去,并且空出相当大的位置,确保自己躺上去后不会挨着对方,这才解了腰带背对着王摇霜躺下。 除了摇扇的婢女之外,其余人都退了出去,以免吵到两位主子休息。而两位摇扇的婢女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赵商容与王摇霜之间空得还能再躺下一个人。王摇霜见大王似乎不愿意靠近自己,她笑了笑,没有强求。或者说,这样的距离也令她感到安心——虽然大王最近的脾气和态度温和得令她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和芥蒂,但她还没有完全解开心结,所以每天都处于这种矛盾的心情之中。 她不知道大王是否睡着了,只是忽然很想跟大王说一说自己的心里话:“妾身听说大王是为了替妾身出气才决定参加飞舟竞渡的,心里既高兴又苦恼……妾身并不希望大王因为这个小小的决定而承受更多未可知的麻烦。” 大王没有反应。王摇霜以为大王睡着了没听见,失落的同时又悄悄地松了口气。 孰料下一刻,赵商容便转个身面向她侧躺着,道:“你似乎一直在担心着什么?” 王摇霜心中“咯噔”了下。 大王实在是太敏锐了。 赵商容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道:“夫妻嘛,就该有商有量,下次遇到这种事,我会先跟你商量的,不做让你担心的事情。” 说完,她便睡沉了。 王摇霜凝视着大王。 夫妻吗? 都没拜堂,算什么夫妻……啊不对,她不该对此有怨念。 话又说回来,她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跟大王同床共枕呢! 这搁前世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大王允许她做了这么多前世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吧? 身前躺着的这个人,不是颍川王吧? 作者有话说: 王妃:我们都没拜堂,不算夫妻呢! 大王:马上算日子拜堂! —— 第25章 折竹叶 王摇霜午休的时间一般不长, 她率先醒了过来。 此时的赵商容已经改侧躺为四仰八叉的平躺,王摇霜的目光从她的眉峰、鼻梁和嘴唇上描绘而过,最后沿着下巴的弧线, 落在那细长的脖颈上。 没了腰带的束缚,大王的乌衣领口略微敞开, 以王摇霜的角度, 恰巧能看见那精致的锁骨。 锁骨之下……王摇霜收回目光, 优雅从容地起身从床榻另一边下来, 她的动静很小,并没有惊醒大王。 她绕过屏风,走到外头。 九陌看见她出来, 便让婢女为她穿衣、梳头。 等打扮得差不多了,九陌才递上一物, 低声道:“王妃, 昭昭女郎让人递了拜帖过来。” “昭昭”是王晓霜的小字。 以往听说妹妹要来拜访,王摇霜最是很高兴, 如今她却迟疑了。 果然要来了吗? “王妃?”九陌似乎有些不解,王妃是没听见吗? 王摇霜回过神,道:“回帖邀她明日相见。” …… 义阳王从赵商容这儿离开后,便一直犹豫是否依言进宫跟皇帝报备。 一方面他认为皇帝身为他的皇兄, 对他向来纵容,哪怕知道了这件事, 只要他解释,皇帝肯定不会认为他们这是要造反的。 但另一方面又认为他“七哥”说得有道理…… 当初四哥江夏王与大哥荒帝的关系最好,而且江夏王佣兵过万, 谢勉他们废了荒帝后, 生怕江夏王会为荒帝报仇, 于是污蔑构陷江夏王造反,先贬其为庶人,再捉拿他回建康,等谢勉等人杀了荒帝后,又将其杀害。 所以皇帝当初被谢勉等人拥立回京继承皇位之时,才会有疑虑。 得亏在建康的三位宗王因为还未接触到实权,谢勉等人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他们才得以平安活下来。 义阳王平日虽然仗着皇帝的宽容放纵而肆意妄为,但怎么也不想跟“造反”沾上关系,所以没有考虑太久,他立马就进宫去见皇帝了。 实际上皇帝早就知道了他跟徐谵等士族子弟约定参加飞舟竞渡,不过认为这只是少年们的打闹,没必要放在心上。 而且哪怕出事了,他也可以当不知道,事后各打五十大板就行了。 没想到义阳王会跑来跟他报备。 这家伙向来都喜欢先斩后奏,怎么突然这么聪明,学会先打报告了? 皇帝问他:“飞舟竞渡怎么就需要五十人?一艘轻舟只能载四个人不是吗?” 义阳王兴致勃勃地说规则改成“划龙舟”了,还说这个主意是赵商容出的。 皇帝:“……” 难怪范晔总劝他提防老七,没想到老七才安分没几天,还真的出来搞事了。 不过,了解“划龙舟”的赛制后,他突然琢磨不透老七的用意了。 “飞舟竞渡”是一项沿袭近千年的习俗,延续了楚越时期的水军训练方式,若是哪一位宗王或是士族子弟一下子出动几十人、十几艘飞凫轻舟,很容易便会被人误以为是要借飞舟竞渡之名打造船只、训练水军。 而改成“划龙舟”的方式后,双方既不需要对战,也不需要接触,只需龙舟上的人整齐划一地划船,让船能快速到达终点,夺下彩标。 这还算是在训练水军吗? 还有,按照义阳王描述的龙舟,它也不适用于水战,这“划龙舟”比赛怎么看都像是在娱乐别人。 “你们是没事干吗?非得比试不可?”皇帝问义阳王。 义阳王缩了缩脖子,不敢说真话,只能道:“端午一年才一次,热闹热闹嘛!而且陛下到时候也可以携朝臣一起到河边观看,与民同乐呀!” 皇帝有些意动。 与民同乐可以营造他亲民的形象,从而获得百姓的敬意,他在建康的威望会进一步提高。 但既然是要进行长距离的划船比试,那场地必然得选建康城南的秦淮河。 秦淮河最宽的河段也只允许十条龙舟同时行驶,再多来几条龙舟,只怕船桨得打架了。 因此皇帝限制了人数与龙舟。 义阳王正高兴,皇帝又表示: 先帝驾崩时,诸王年纪尚轻,荒帝在位时又荒废懈怠政事,对诸弟手足的文学教养也不上心,他先前忙于安内攘外,也疏于管教幼弟们,为此总是觉得愧对先帝和祖先。 好在现在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他决定给诸王安排文学和侍读,负责训导宗王、讲经学、阐大道,让诸王学习士人的品德和学问。 义阳王:“???” …… “大王、大王!” 一大早,陈长史便火急火燎地跑来,赵商容还以为他屁股着火了。 看他跑得衣冠不整的模样,赵商容心中好笑,慢悠悠地问:“陈长史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便如此想念孤了?” 陈长史:“……” 大王这一闭府休养,连他也给赶回家去了。 要不是知道义阳王这两日总往这儿跑,他都不知道大王原来已经“痊愈”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他道:“大王跟义阳王都做了些什么?陛下突然说要为诸王安排文学与侍读,眼下还未有人选,但是已经命太常察举了。” 赵商容懵了。 什么情况? 她读了十几年书,穿越了也摆脱不了读书的命运? 不是吧,皇帝就不能让她当个不学无术的混子宗王么? 她瞅着陈长史时而露出高兴的神情,时而又皱起了眉头,便问他:“陈长史认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陈长史道:“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若那文学与侍读为陛下挑的人选,那他们就很难为大王所用。” “好事又怎么说?” “既然是挑选大王的训导官,大王完全可以举荐自己人。下官的族兄陈怀志乃颍川名士,他可以胜任大王的文学。” 赵商容没听说过,甚至从颍川王的记忆中找,也没找出大洛名士里有这号人物。 不过她明白陈长史的心情,“文学”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官员,官品为第六品,秩千石,与长史的待遇一样。 而这个官职还能当跳板,将来可以入中央,掌实权。 这是一个很好的壮大颍川陈氏势力的机会,难怪陈长史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赵商容道:“文学不都是陛下亲点,或者朝廷征辟的吗?” “是这样没错,可大王若是亲自举荐,陛下八成会同意的。” 赵商容说:“孤听闻建康有一名士叫刘涑,他现在是太学博士,说明学问非常高深,陈长史觉得他如何?” 陈长史险些没一口气背过去:“刘涑是寒士,是庶族,以他的出身,当不得大王的‘文学’。” 赵商容才不看出身呢! 不过她知道,自荐士族名士是一个很冒险的举动,如果用游戏的数值来表示,这个举动会增加皇帝的猜忌度,也会提高颍川王这个NPC的野心值。 赵商容想起自己答应过王摇霜,得与她商量,省得她担心。 她搪塞陈长史道:“孤考虑考虑,陈长史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孤这病还没完全好呢,不宜操劳!” 陈长史:“……” 为什么他觉得婚后的大王非常……颓唐? 好像丧失了所有的斗志,也不提到封地去的事了。 难道是因为王妃的缘故? 陈长史突然意识到,再这么下去,让大王利用跟王妃的关系来拉拢王家就真的是奢望了! 他得做点什么。 赵商容突然打了两个喷嚏,带着“一骂二想三着凉”(一想二骂三念叨)的错误认知,她自作多情地想:“有人想我了?莫非是王妃?” 王摇霜想没想她不知道,但她忽然想起了王摇霜,问女使:“王妃在做什么?” 女使道:“王家女郎今日来拜访王妃,王妃正在逸园招待她。” “王家女郎?是王妃的姐妹吧!她回来了?孤上次没见着她呢,那孤也去见一见她吧!” 颍川王府的园囿“逸园”之中,松柏与竹林之间的夹道处,晚春的微风拂来,竹海微波轻漾。 王摇霜驻足,折下一片竹叶,随手将之折成了一只小船。 她的身后站着一位身形颀长,束着女子的高髻,却身着乌衣的女子。 “姐姐何时学会了折竹叶?以前总说教你,你却说这不是大家闺秀该做的。”女子也摘下两片竹叶,顺手折出了别的形状。 “你要替姐姐保密呀!”王摇霜笑着,将竹叶小船放到了夹道边的水沟处,任由它顺着水流飘走。 女子折竹叶的动作一顿,低头看半蹲在地上的姐姐,突然疑惑:“奇怪,姐姐,明明我们是孪生姐妹,打小就很容易知道对方的想法和心情,可是为何你嫁入这王府后,我却感觉不到了呢?” 王摇霜一怔。 是啊,她跟晓霜是孪生姐妹,从小就有一种默契,有时候还能察觉到对方的心情…… 不,应该说,是晓霜单方面地察觉到她的痛苦,所以晓霜一直都很努力地想要帮助她走出那座炼狱,可她身为姐姐,只顾着逃避,自私地让妹妹承担更多的压力,却从未体察过妹妹的心情。 这时,一直远远地缀在后面的九陌稍微走近了些,提高了声音,道:“王妃、女郎,中斋传来消息,说大王正往这儿来。” 女子扭头对王摇霜道:“姐姐,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暂时还不能让他看到我,我先走了。” 女子转身欲走,王摇霜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先别走。既然来了,那就让大王也见一见你吧!” 女子愕然,旋即有些着急地道:“姐姐,若是让他见了我,那计划——” 王摇霜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没有计划。晓霜,我是颍川王妃,往后颍川王妃也只会是我。” 作者有话说: 大王:看回放,王妃你竟然觊觎我的锁骨?! 王妃:…… —— 第三章 更完了,希望每一章都能有很多花花和评论,么么哒大家! —— 感谢在2023-03-14 14:10:56~2023-03-14 23:3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取个渣名、寂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姐妹 颍川王府的园囿很大, 不仅种着成片的松、柏、竹子,还有从城外挖回来的石头堆砌而成的假山、流水。园里有散养的花鸟,池中有鱼和偶尔飞进来觅食的闲云野鹤。 高高的楼阁隐匿其中, 只冒出一个尖来,远远地, 似乎还能听到屋檐挂着的风铃摇晃的声音。 赵商容虽然偶尔会进入后宅, 但园囿却鲜少过来。 她有心闲逛一番, 又想着自己过来的目的是为了见一见王摇霜的孪生妹妹王晓霜, 园子什么时候逛都行,王妃的孪生妹妹却不是常有机会见到的。 虽说孪生姐妹除非是异卵双胞胎,否则她们的容貌一般都不会差太多, 看王晓霜也就跟看到王摇霜一样,但赵商容还是很期待看到两个王妃的那种有趣画面的。 婢女将她引到竹林中的草庐中时, 她的步伐一顿, 立在了原地看了会儿。 尔后,对坐在草庐东边, 身穿素色襦裙的女子露出一个微笑:“王妃!” 坐在西边,身穿红色上襦、紫色裙子的女子微微诧异,略疑惑地把目光转向对面的姐姐王摇霜。 王摇霜抬手掩笑,替她把疑惑问了出来:“大王是如何认出妾身的?” 赵商容大喇喇地在北边的席上坐下, 似乎是为了确认身份一般,先看了看穿着王妃衣服的王晓霜, 而后才转头对王摇霜道:“因为她那身衣裳,我前两日才看到王妃你穿着。” 王晓霜更不理解了:“这不更应该证明我才是姐姐吗?” “正常来说,一般人确实会下意识认为穿过同一件衣裳的人才是正主, 不过, 我与王妃成婚之后, 还没有见她穿过同一套衣服呢!王妃可是睡个午觉起来都要换一套衣服的,她又怎么会在短时间之内,穿同一套衣服两次?”赵商容嘴角噙笑,越说越自信。 王晓霜:“……” 这是她从未注意过的。 王摇霜也愣了,原来她换衣服有这么频繁吗? 她轻轻地瞥了外边候着的九陌一眼,九陌默契地朝她点了点头。 王摇霜:“……” 这样的细节,得亏大王注意到了! 为何她本人和自认为跟她心有灵犀的孪生妹妹都没注意过这个事实? 她想,大概这习惯是前世的时候养成的。 重生以来只有贴身女使九陌她们注意到了。 哦,如今先于她们发现这个习惯的还多了一个大王。 王晓霜有些不服气地道:“这理由也太牵强了。” 赵商容眉峰一挑,道:“除了衣裳有破绽之外,其实你与王妃的长相也不是完全一样的……有九成相似吧!你的气色比王妃好很多,而且最主要的是,你们的眼神不一样。” 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姐妹俩的眼神,最直观的感受是,王摇霜在看向她的时候,情绪往往会不由自主地从眼神中流露出来,透着几分复杂。 就仿佛她们此刻置身于竹海之中,光影斑驳竹影绰绰,时而幽深静谧,时而阳光明媚。 王晓霜的眼神却十分直接,她在回门那日,似乎也感受到了同样的目光。 ——那是一种想要剖析一个人,探知秘密的目光。 赵商容已经习惯了,所以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王晓霜听到这里,才承认自己败下阵来。 心里忍不住想,幸好姐姐否决了她的计划,否则等真正实施起来,她肯定很快就会露馅。 不过,大王越是细心敏锐,她便越是无法放任姐姐在这儿独自应付这么危险又可怕的人物。 王摇霜微微一笑,问妹妹:“可服气了?” 王晓霜叹了口气,端方雅正地向赵商容行了一礼:“小女子王氏晓霜见过大王。”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赵商容道。 王摇霜又问赵商容:“妾身听闻陈长史过来了?” 自从掌管了王府的内政外务,她的消息是越发灵通的。 ——她之所以能在短时间之内将耳目遍布王府,除了大王授意碧河等人倾囊相助,以及用钱来收买人心之外,给大王挑选近婢一事也促使王府内的下人向她靠拢。 只要她问起大王的近况,便有的是人来向她汇报。 赵商容漫不经心地道:“嗯,过来跟我说陛下让太常察举诸王的文学与侍读。” 想到自己往后竟然还得上学,不由得埋怨:“老八这事办得太不靠谱了。” 王摇霜:“……” 这事态的发展让她始料未及,但仔细一想,也并不是毫无迹象可寻的。 前世“飞舟竞渡”上发生了意外后,义阳王被安排了一位“师”,但他跟士族交恶,没有哪位士人愿意给他当文学,所以直到他出藩,身边也只有一位寒门出身的侍读。 给义阳王安排了训导官后,就像打开了一道阀门,此后皇帝将有名无实的“师”“友”作为一种褒奖士族的手段,陆陆续续地给诸王安排了王师、王友。 王师、王友有没有才学、品德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被赋予了象征荣誉的地位。 至于颍川王,兴许是因为毁容一事,皇帝对她格外纵容,她自请任命颍川陈氏的陈怀志为“友”,皇帝也准许了。 今生的飞舟竞渡还未发生,皇帝便有此安排。表面上看是得知了义阳王与徐谵的恩怨,对弟弟疏于管教而自责,实际上他早有安插耳目到诸王身边的心思,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眼下大王跟义阳王主动把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也不知道大王此时是否后悔了? 王摇霜试探道:“大王可知陛下选取了何人为大王的文学、侍读?” “还没选出来呢!不过,选谁又有什么关系呢?”赵商容是不可能作死跟皇帝唱反调的。 让她稍感慰藉的是,文学一般是十日一讲,也就是十天才来给她上一次课、讲解经学、阐释大道。 至于侍读,他们只是陪读、规劝她读书的,再勤奋也是几天才来王府打一次卡。 王摇霜心中一动,大王竟然没有自请任命陈长史的族兄来担任文学? 这时,守卫过来通传说义阳王过来了。 赵商容正好想问问他到底都是怎么跟皇帝报备的,为什么报着报着就给诸王报了一群文学和侍读回来。 …… 大王风风火火地走了,方才热闹的竹林又安静了下来,草庐中弥漫的紧张气氛也得以缓释。 王摇霜能感觉出孪生妹妹面对大王时的紧张和防备,实际上她当时也没有完全放下警惕,因此没有什么立场去劝解妹妹。 察觉到妹妹有话想说,她挥手摒退所有的婢女。 四下无人,王晓霜才又放开了些,如释重负地道:“难怪姐姐不认可我的计划,原来是深知颍川王能识破我们二人,还好姐姐慧眼。” 听了妹妹的话,王摇霜的眉眼弯了弯。 她拿出身上的团扇轻摇,目光凝望着竹海深处,语气幽深地道:“不是我慧眼,实际上你的计划可行性很高。” 前世。 太常卿范晔将从各士族递上来的适婚女子名帖呈给皇帝过目已经过去三日了。 王儒及萧惗既盼着宫里有消息传出,又担忧消息传来。 在他们的期盼和忧虑之下,范晔登门了,并且带来了宫里的消息:“希逸,好消息,云太妃十分中意你家大女郎,陛下便钦定她为颍川王妃了。” 王儒的脸上没什么喜色,他只是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一旁的萧惗眼中有哀伤流露,王儒等范晔走后,劝道:“我知道你不忍,可只有这样,我们王家才能全身而退。” 用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换回皇帝对王家的信任和重用,这笔买卖对他来说很划算。 为父,他也不愿意牺牲女儿。 但他除了是一个父亲,他还是一个家族的中流砥柱。 曾经繁盛权势滔天如谢氏,如今在谢勉三族之内的族人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虽然三族之外还有谢氏子弟在朝为官,但地位还不如近些年才崛起的庶族。 所以,他绝对不能让王家也重蹈谢氏覆辙,他不奢望能恢复王家在前朝时的荣光与地位,只希望王家不会在他这一代继续没落下去。 王摇霜也明白自己的立场。 她早就做好了牺牲的觉悟,但孪生妹妹晓霜并不希望她有此觉悟。 晓霜本来跟随太学博士在外讲学,偶然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太常已经在准备大王和她姐姐的婚事后,便匆匆赶了回来。先是和阿父阿母吵了一架,随即对她道:“姐姐,你出嫁当日换上我的衣裳,去找夫子。” 王摇霜严肃地道:“你想让我逃婚?晓霜,婚姻不是儿戏,这可不是我们小时候玩的过家家。我要嫁的也不是旁人,是颍川王。我若逃婚,必定会让王家陷入危机之中。” 晓霜道:“正因为姐姐要嫁的是颍川王,我才不能让姐姐嫁过去。颍川王性格凶残,为人阴狠,且传言他不近女色,好男色。姐姐本就体弱多病,若是嫁过去被他百般苛待,姐姐怎么支撑得了?!反正我们长得一样,阿父阿母也常分辨不出我们来,所以就由我代替姐姐嫁入颍川王府吧!等大家发现,米已成炊,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你越说越没边际了。”王摇霜否定了妹妹的提议。 如果嫁给颍川王注定是要陷入一个泥潭中,那么就该让她来。因为妹妹健康活泼,能活得比她久,走得比她远,能代替她看更广阔的天地,见识人生百态,体验悲欢离合。 在她嫁入颍川王府,并且发生了颍川王将第一批容貌靓丽的婢女毁容之事后,她陷入了极大的不安之中,夜里稍微一句啼哭声,都能让她从睡梦中惊醒。 甚至后来,她听到了啼哭声,都不再有勇气去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晓霜悄悄地来探望她,并且再次提出代替她留在颍川王府,让她到外头的王家庄园里休养。 她不愿意让妹妹知道这颍川王府是一座地狱,更不愿意让妹妹置身如此险境,所以她依旧拒绝了。 只是后来九陌的遭遇彻底击垮了她的意志和这么久以来的坚持。 晓霜问她:“为什么牺牲的就一定得是姐姐呢?” 仿佛被催眠了一般,她流着眼泪质问自己:“是啊,为什么牺牲的就一定得是我呢?” 她痛苦得想要忘掉一切,晓霜又说:“姐姐,你到庄园去休养一阵子吧,这儿有我呢!” 这次,她自私地选择了逃避,选择让晓霜代替她在这座炼狱中独自面对那随时都有可能挥向她们的刀刃。 颍川王并不在意她,几乎不会关注她的行踪和去向,因此她提出要去寺院礼佛,颍川王也不会分给她一个眼神。 她成功地离开了颍川王府,在寺院和晓霜换了衣服。 作者有话说: 大王:嗯?这就是王妃玩奇迹暖暖的开端吗? —— 其实妹妹早就登场了的哦,就是15章的时候,大王感觉到了一股始终伴随她的视线(她以为是范晔,实际上是妹妹),然后王妃也猜测她换了兄长的男装估计是混在人群里偷盯大王。 —— 感谢在2023-03-14 23:34:18~2023-03-15 23:2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坏小子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取个渣名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莓天理 3个;56319723、十三非也、快发芽呀呀、康慷、辛井、废生存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era Zhang 57瓶;酱油一块钱四斤 56瓶;呱呱呱 30瓶;李木、绝交一分钟 20瓶;伯冶 19瓶;莓天理 16瓶;满船星梦压清河 14瓶;49183867、陈祸害、诶诶、洛师的喵、肥美的扑棱蛾子 10瓶;一用 6瓶;霖林霖、can、辰笙 5瓶;未央feiyu、月之狼星 3瓶;寂然 2瓶;Qw、nong.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不能动心 第一次以别人的身份在世间行走, 王摇霜的内心充满了彷徨与不安。 她在寺院礼佛祈福,试图求得一丝安心。然而噩梦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她放心不下妹妹晓霜, 所以跟晓霜换回了身份。 只是深陷暗无天日的深渊之中的人一旦见到了曙光,是怎么也不会放弃寻找光明的。 有了第一次交换身份, 便有第二次。 这一次她在庄园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在此期间, 她下意识地避开所有跟九陌有关的事情, 不敢去回忆九陌,直到她逐渐麻木。 晓霜凭借对她的了解,还有自身的能力, 轻松地在颍川王府里与人斡旋。 似乎并无人发现她们互相调换了身份的事情。 不,其实是有的, 碧河就发现了。 不过碧河并非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甚至在她准备出府跟晓霜进行第四次交换身份,却被恶仆刁难险些拦在府内不得而出时, 出现替她解了围。 她曾想过拉拢碧河,试探碧河是否发现了她跟晓霜交换身份的秘密,然而最终也没有这么做。 有些事其实根本无需问出口,便也知晓了答案。 至于对颍川王如此忠心的碧河为何在发现了这件事后, 却始终没有告诉过别人? 王摇霜曾琢磨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诡计。 但在很久以后,她才想明白, 碧河对颍川王忠心耿耿,也许是出于自身的身世和立场的缘故。 碧河是忠于颍川王的,除此之外, 她会有怜悯之心, 也会同情那些惨遭颍川王毒手的婢女们的遭遇。 所以, 如果她离开颍川王府能得到心灵上的解脱,碧河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也是一种救赎。 —— 听到姐姐王摇霜认可了自己的计划,王晓霜迷糊了:“既然可行性很高,为何……” 旋即,她打住了这个话题,毕竟姐姐已经否决了这个计划。 她只是有些消沉,为什么她没法读懂姐姐的情绪和内心了呢? 难道她们姐妹俩离心了? 这怎么可能!姐姐出嫁前她们都还好好的。 王摇霜莞尔,道:“因为不需要了。晓霜,大王她……并不是很难相处的人,我在这儿并未受过什么委屈,你也不用担心我。” 这话王晓霜没法反驳,上次大王陪姐姐归宁时,态度也是不卑不亢,并未过分热络,也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冷淡刻薄。 不过那时候大家都猜测大王这是为了拉拢王家,才刻意放低了身段。 今日正式相见,大王的态度甚至比当日在王家还要亲和一些。 她一介女流,代表不了王家,大王也没必要讨好她,所以刚才大王和姐姐的互动并非是刻意演戏,那就是她们日常的相处模式。 王晓霜的内心有那么刹那产生了动摇,不过很快,她又振作了起来。 她目光凛然,道:“即便如此,他当初未行亲迎、拜堂之礼也是事实,他难道就没想过,这对姐姐而言是多大的羞辱?就算姐姐顺利完成了‘庙见’之礼,成为赵氏的媳妇、世人口中的颍川王妃,却依旧不是他赵商容的妻。” 王摇霜的笑容微敛。 这件事确实挺打击人的,不过那是对于前世而言。 今生嘛,她想,或许已经释然了。 想到这儿,她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道:“晓霜,我不会与你说大王是怎样的人,因为旁人说得再多,也不如自己亲自接触。我知道你有你想做的事情,我也不会去阻止你,到那时候,想必你会比我更了解大王的为人。” 王晓霜的瞳孔猛地一缩,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姐姐面前无所遁形。 曾经,她能深刻地感应到姐姐的情绪。 如今,反倒是姐姐学会了如何利用她们孪生姐妹之间的特殊感应,将她内心的秘密窥探得毫无隐藏的余地。 …… 落日西沉,蝉声四起。 赵商容再次踏进了王妃住的宅院。 满是芬芳的院中并没有王晓霜的身影,只有王摇霜倚着西窗,借着夕照看书的倩影。 赵商容突然想到,王摇霜这年纪搁现代也还只是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学生,或许她会像现在这样,坐在校园凉亭中,又或是坐在图书馆靠窗的长桌前,静静地看着书。 霞光洒在她的半边脸颊上,描绘出了她光洁的额头、又长又弯的睫毛、秀气的鼻梁线条,还有那让她略显病态的嘴唇。 真是美得犯规呀! 让学美术出身的赵商容忍不住想要将她装进画中。 似乎知道大王过来了,王摇霜稍微偏转了下脸,眸光捕捉到大王的身影后,她才放下书,起身迎上前:“大王见完八弟了?” 堪称完美构图的画面消失了,赵商容回过神,略嫌弃地道:“嗯,不耐烦他,让他赶紧回自己的王府待着去了。” 赵商容很少进入王妃的房间,不过她仗着自己是王府主人,又和王妃同为女人,丝毫不见外地坐在了有凭几的席上,还招手让王妃的婢女给她扇风驱热。 她问:“王妃的妹妹也回去了,怎么不留她吃晚饭再回去?” 这样日常且平淡的对话让人莫名放松,王摇霜在她下首坐下,浅笑着解释:“要宴请客人得提早准备,妾身事先没有安排,便没有留她。” 赵商容不知道留客人吃顿家常饭竟然还有这么多规矩,她不甚在意地“哦”了声,让门外的婢女将一台摇扇给抬了进来。 她道:“没想到王府的工匠还是挺能干的,这么快就将摇扇打造了出来。” 摇扇不大,木杆上一共有四面斜着固定的扇叶,底座的后边有一个把手。 赵商容自己上去摇了两把,只见四面扇叶随着木杆的旋转迅速转动,它们卷起了清凉的风,呼啦啦地朝王摇霜的方向吹去。 风带起了王摇霜的衣袖与衣带,风力肉眼可见的强劲。 王摇霜也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凑到大王的身边想试试这扇子摇起来是否费劲。 赵商容将把手让给她,担心她初次操作,不懂得掌握力道,想都没想就将手搭了上去:“把手转一圈,扇叶便会转好几圈,因此想要风力小一点,便转得慢一些;转动把手的速度越快,扇叶转动得便会更快……” 王摇霜的手被大王的手心覆盖着,她微微恍神,心想:这扇子吹出来的风,还不及大王的手凉呢! 察觉得到王摇霜的手几乎是被自己带着动的,而且两人靠得越来越近,赵商容猛地缩回手,直起身子,道:“咳,大概就是这么个用法……” 冰凉的触感消失,王摇霜下意识看向大王,须臾,莞尔道:“妾身学会了。” 赵商容眼角的余光瞄到王妃一直盯着自己,眼睛更不敢直视过去,还故作平静地道:“你是王妃,没学会也不打紧。” 王摇霜浅笑道:“大王说得是。” 她让平日负责扇风的婢女来试一试,并且以“坐在一起才能感受到风”为由,一直坐在大王的身侧,没有再回到原来的座位。 摇扇里吹出来的风很凉爽,然而赵商容却觉得燥热无比,心跳也好像失去了方寸。 她第一次觉得跟王妃坐在一起是如此的煎熬。 大王如坐针毡,王摇霜的身子却一次比一次放松,她甚至主动询问大王是否要留在这边用膳。 赵商容似乎找到了一个逃离的借口,道:“我没有提前吩咐厨院,所以,王妃自己吃吧,我先回去了。” 王摇霜喊住了她:“这摇扇只有一台,大王给了妾身,那大王呢?” 赵商容:“……” 她一脸高冷:“王府还不至于穷得造不出第二台摇扇。” 说罢,她逃似的快步离开了这儿。 王摇霜略无奈地想,她这儿是什么龙潭虎穴么? …… 赵商容“逃”回北斋后,心情才恢复平静。 然而这种虚假的平静并没有维持太久。 在意识到自己的心思不纯后,内心再度掀起了风浪。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反复告诫自己:“赵商容,你清醒点,这儿不是二十一世纪,这种感情是不可能得到回应的!” 她被迫穿书已经够苦了,实在不想再让自己过苦日子——情感的折磨和内心世界的苦楚也是一种苦。 这时,身边的女使体贴地询问:“大王可要传膳?” “传。”赵商容顿了下,“顺便让百戏馆来给孤助兴解闷。” 女使领命下去安排。 大王先前便提过百戏馆,不过因王妃要午休,这个安排中止了。 但没有人敢忽略这件事,百戏馆的俳优、乐工知道大王随时会召他们过去,他们得时刻做好被召见的准备! 为此,懈怠了很久的俳优、乐工们一下子忙乱了起来,有人技艺生疏了,有人身体僵硬,跳不出往昔的优美舞姿,还有人记不住台词。 整个百戏馆,看起来就跟遭遇乱军攻城四处烧杀抢掠一样,闹哄哄的,狼狈极了。 女使知道,若让颍川王看到这个画面,这里的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都是在王府挣扎求生的卑微之人,女使并不想让大王知晓这事。 她走了一圈,发现百戏馆的女乐居里并没有出现慌乱的现象,内里的女乐井然有序地排练演奏着乐曲。甚至隔壁歌舞居的歌舞伎儿也过来蹭女乐们的乐曲编舞。 舞乐之间,相得益彰。 看到女使,女乐及歌舞伎儿都停了下来。 女使道明了她的来意,并明说:“大王许久没有设宴,百戏馆内的伶人、俳优的技艺都生疏了,唯有你们这儿井然有序,想来早有准备。那些伶人俳优暂时是指望不上了,只盼你们能好好表现,以帮助百戏馆度过此关。” 女乐和歌舞伎儿们满脸愁容,平日都是整个百戏馆出动,所以每人只需登场一两回。如今只剩舞乐,她们演奏累了,很容易出差错的。 对此,其中一位女乐道:“大王既然没有具体吩咐要如何安排曲目,那我们不如轮流独奏吧。” 众人一听,这是个好主意。 于是纷纷列出自己擅长的乐器、曲目,再跟伎儿的歌舞组合,在众人有足够的休息调整时间的前提下,一共能拿出十二个节目,演奏到大王安歇都没有问题。 女使觉得这名女乐还是有急智的,便问她:“你叫什么名,擅长什么?” “我叫枕月,擅长琵琶……姐姐是最近晋升到大王身边的吗?”女乐工枕月讨好般问女使。 女使面不改色地道:“承蒙大王与王妃赏识,让婢子能够近身侍奉大王。”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枕月一眼,告诫道:“你不必跟我套近乎,也别想通过我接近大王。在王府多年,你应该知晓大王的秉性。我劝你别动什么歪心思,小心害人害己。” 枕月被说得脸色微微发白,她想辩解,又觉得徒劳,最终仍态度恭谦地向女使道谢。 …… 赵商容吃完晚饭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婢女们熟练地将碗碟撤下,又将四周的宫灯点亮,偌大的主殿顿时亮如白昼。 赵商容等节目等得嘴都有些干巴,于是让人送些茶汤过来。 想了想,又把茶汤改成酒——没有酒,怎么营造她奢靡、醉生梦死、无心权柄、不理世事的颓唐咸鱼形象? 酒有了,去百戏馆安排节目的女使也领着一群怀抱各种乐器的女乐及身姿婀娜的伎儿回来了。 赵商容眼睛一下子亮了。 本以为那日举办面试时看到的婢女们已经算绝色了,没想到真正的绝色都在这儿! 也是,没点姿色和才艺,又怎么能进百戏馆呢? “大王,先从哪儿开始呢?”女使问。 “还能点歌?”作为一个听歌都习惯“顺序播放”的人,赵商容对此十分随意,“就按顺序来吧!” 很快,琴瑟丝竹之音便随着皎月流泻的银光,悠然地从殿中飘出,流入热气袅袅的浴室之内。 正准备沐浴的王摇霜听见声音,侧耳倾听了片刻,问九陌:“哪儿来的琴声?” 九陌小心翼翼地道:“是百戏馆的女乐正在为大王演奏。” 她悄悄地观察自家主子的脸色。 王摇霜只是失神了片刻,旋即有些无奈地轻按了下太阳穴,道:“你留心一些,只是作乐便算了,若……” 她突然想到,大王或许不会再重蹈覆辙,她也没必要像保母(内傅)一般时刻盯着大王,处处替王府那些婢女们操心。 “罢了,不必理会。” 这话在九陌听来,像是在气恼大王饮酒作乐。 九陌同仇敌忾地想:“大王也真是的,刚才走得那般匆忙还以为是有要事,没想到是为了去寻欢作乐!” 她嘴上安慰王妃道:“王妃放心,如今大王身边的女使都是王妃亲自挑选的,若是大王在与王妃圆房之前宠幸其余女子,女使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王妃。” 也不知九陌这丫头是怎么有脸皮说出这样的话,王摇霜嗔斥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九陌嘟哝道:“婢子说的是实话。” “你不要总是盯着大王房中之事,有空多花些心思去跟碧河学习打理内务。”王摇霜将她赶了出去。 九陌觉得自己有些冤枉,明明王妃总是会问她们,大王在做什么,她不过是为了能迅速回答上王妃的问题,才时常关注大王的动向。 王摇霜沐浴完,坐在榻上翻看今日未看完的书。 清风徐来,她抬眸看了眼那台摇扇,脑海中便立马浮现出大王介绍摇扇时神采飞扬的模样。 王摇霜:“……” 她合上书,心头有些躁闷。 明日得提醒大王,夜里作乐是会扰民的。 作者有话说: 王妃:大王,接到投诉说你夜里扰民,以后不许晚上作乐了! 大王: ̄△ ̄只有晚上不给吗? 王妃:你识相点,说你早中晚都不会作乐了。 大王:…… —— 明天停更一天,后天双更~ —— 感谢在2023-03-15 23:25:25~2023-03-17 02:2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头牛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五、取个渣名、昵吗滴瞄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花世界、我家胖胖好可愛、user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捉奸(一更)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 赵商容这一觉睡得特别累,做了个想不起来但是感觉有些可怕的梦,醒来后还感觉脑袋一阵发胀。 她夹着薄被, 趴在床上像条毛毛虫似的蠕动。 以往这时候,婢女听见动静都会麻溜地进来准备水给她洗漱, 怎么今日她都在床上哼唧叫唤这么久了, 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来人呐!”她不由得开口。 兴许是宿醉后的头疼让她脾气有点躁, 她的语气并不是很好。 很快, 便有婢女小跑进来:“大王醒了。” 赵商容累得连眼帘都掀不开:“你们怎么这么慢?孤头疼,给孤倒杯热水。” 忽然,一把悦耳的声音如春风一般吹进耳中:“大王昨夜喝了多少酒?” 一只手轻轻地贴在她的额头上, 淡淡的药味随着风从鼻尖飘过。 赵商容一个激灵,猛地睁眼, 看到一身青衣的王摇霜此时正坐在床头, 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她,笑意却不达眼底。 “王、王妃, 这么早呢?”赵商容感觉自己睡糊涂了,王摇霜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王摇霜向窗外瞟了眼,凉凉地道:“不早了,再过一个时辰便可以吃午膳了。” 赵商容:“……” 谁招惹王妃了? 她眨巴着眼睛, 察觉到王摇霜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脑袋的胀痛打断了赵商容的进一步思考,婢女端着热参汤进来, 她刚想爬起来,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束胸! 平常婢女将水端进来后就会退到帘子外听候吩咐,所以她压根就没担心过是否束胸的问题, 可眼下王妃坐在这儿不肯走算怎么一回事? 虽然她的胸不丰满, 但还不至于跟个男人一样平坦, 还是有被看穿的风险的。 “王妃,你有事吗?”她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地问。 王摇霜刚想劝她勿要再夜夜笙歌,话到了嘴边又改口,道:“大王先起来喝热参汤,若是过了会儿还头疼,便得唤典医丞过来了。” 赵商容道:“王妃喂我!”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她提出要求时,毫不忸怩。 王摇霜只好起身去端热参汤,赵商容趁机爬起来,迅速用薄被裹住自己。 这动作一气呵成,但过于激烈,造成脑袋缺氧,胀痛之余还有些晕乎乎的。 王摇霜端着热参汤回来,看到她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心道,这下该知道饮酒作乐不加节制的后果有多严重了吧? 待大王簌了口,王摇霜给她喂了口热参汤,意有所指:“大王昨夜可快活了?” 热参汤险些从赵商容的鼻腔喷出来,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鼻,让自己远离王摇霜。 “咳咳,快活是指什么?”赵商容呛得脸色通红。 王摇霜睨了她一眼,将热参汤递给婢女,又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了擦被碗里洒出来的汤水淋到的手背。 她道:“昨夜王府吹竹弹丝、敲金击石至三更方歇,左邻右舍还以为王府昨夜设宴了,鼓乐笙箫,通宵达旦呢!” 赵商容听出了她的潜台词——你扰民了。 这事确实是赵商容理亏。 搁现代,大爷大妈们跳广场舞跳到九点就被小区物业给制裁了,更别说载歌载舞到三更,得多天怒人怨。 她一时得意忘形,该进行深刻的反省和检讨。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会放弃享受这美好的娱乐生活。 晚上会扰民那就白天进行嘛! 反正她白天也没啥事做——就算皇帝给她安排了文学和侍读,那也是十天上一次课,多出来的九天不好好利用岂不是要虚度光阴? “咸鱼混子王”主打的就是一个无心权柄、不问政事、吃喝玩乐的荒唐形象! “我知道了。”赵商容吩咐婢女,“往后晌午过后再安排百戏馆来给孤演奏!” 王摇霜:“……” 大王你真是油盐不进呀! 她用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不悦语气说道:“大王记得将热参汤给喝了,妾身想起还有些事要处理,容妾身先行告退。” 赵商容希望她速速离去,好让自己把胸给裹上,便不曾挽留她,还颇为迫切地道:“哦,好走不送。” 王摇霜咬了咬后牙槽,不待婢女掀开帘子,便自行掀帘而去了。 赵商容赶紧将自己的胸裹上,再穿好衣服。 不知是否参汤起了作用,她感觉自己的头没那么胀了。 洗了把脸,感觉精神好了些,便去逸园走一走,散散步。 回来之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无事可做了! 难道又要把昨晚的乐工和伎儿喊过来? 罢了。她一个观众,只看了一晚歌舞团演奏会便累得不行,更别说那群表演了一晚上的舞者、乐工了。 突然,她想起自己似乎还可以做点别的事打发时间。 回到北斋,她第一次踏入了连颍川王都很少涉足的东斋。 西斋是沐浴更衣的偏殿,东斋则是充当书房的偏殿。 兴许是赵家人都不太爱读书,所以这书房里文房四宝俱全,但位置摆放极为混乱,很多东西一看就知道从搬进来开始便没怎么动过,要不是府里的婢女打扫得勤,这儿肯定积灰了。 赵商容也懒得去整理,她将颍川王所有的书画都摆出来观摩。 这些书画几乎都是名家之作,有些是别人赠送的,有些是颍川王当初出宫建府时先帝赏赐的,还有几幅字是她买回来临摹练字的。 人常说“书画不分家”,但兴许是颍川王着实没什么绘画细胞,她的字写出来还行,画就一塌糊涂了。 赵商容与颍川王相反,她的字不咋地,但绘画的天赋还是不错的。 她自嘲:“我跟颍川王也算是互补了。” 赵商容一时技痒,忍不住想要画点什么。 脑海中有诸多印象深刻的画面涌现,值得画下来的却始终只有王摇霜倚窗阅书的那一幕。 然而每当她准备动笔,却又觉得笔墨生涩,描绘不出她万分之一的美。 “得先练练,找找感觉。”赵商容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出门吩咐女使道:“将昨夜弹奏琵琶的女乐找来……别忘了让她把琵琶带上。” 百戏馆里会弹奏琵琶的只有那名唤“枕月”的女乐,女使对她印象深刻,很快便通知了她。 枕月既惊讶又欣喜,雀跃地回屋给自己补妆粉。 同馆的女乐们纷纷露出了艳羡的目光,有个女乐道:“没想到大王竟然喜欢琵琶,早知道我也学琵琶了。” 另一名女乐白了她一眼,道:“之前大王宴请宾客时,有人夸你弹琴好听,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去你的。”女乐们嬉笑打闹着。 不管怎样,大家都替枕月感到开心,有人主动上前帮她补妆,有人则把自己靓丽的衣裳借给她:“要努力把握住机会哦!” 面对释放出善意的姐妹们,枕月露出了真诚的笑容:“我会的!” —— 作为王摇霜的贴身女使,九陌自然注意到了自家主子心情不佳。 她也知道造成主子心情不佳的原因是什么,所以在得知大王单独把琵琶女招进东斋后,她才纠结是否应该告诉王妃。 不说,违背了她忠心不二的原则;说了,也只会给王妃心里添堵。 九陌明目张胆地走神很难不被旁人注意到,碧河叩了叩桌子,问她:“你有在听吗?” 九陌耿直地摇了摇头。 碧河不管她,径直往下说:“王府设宴规格分五等……” 九陌眼下哪里有心情听讲,她打断了碧河的话,询问道:“碧河姐姐,大王以前有宠幸过什么人吗?” 碧河:“……” 九陌发现碧河的眼神怪怪的,但她没空去分析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苦恼地问:“你说作为奴婢,主子们之间闹别扭,我们可以做什么呢?” 碧河终于有了一点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什么别扭?” 九陌悄声地将她正在烦恼的事情告诉了碧河。 碧河再度无言。 良久,碧河反问她:“你一介婢女,有何资格替王妃做决定?” 碧河这话说得难听了些,但让九陌醍醐灌顶。 九陌道谢之后,立马跑回去给王妃汇报此事了。 王摇霜心中不知作何滋味,脸色微冷:“大王要做什么,还轮不到我置喙,不必管。” “喏!”九陌心中咂舌,当初主子得知自己将要嫁给名声不好的大王时,都不曾如此怨念失态,大王真是厉害,只一晌午的举动,便将主子惹毛了。 须臾,王摇霜似乎又改变了主意,问:“那琵琶女是什么来历?” “禀王妃,那琵琶女名枕月,是罪奴出身……” 王摇霜倏忽看过去:“枕月?!” 前世百戏馆里有一琵琶女,长相美艳,又弹得一手好琵琶。 一次宴上,颍川王的一位幕僚喝醉了酒,在颍川王面前把那琵琶女夸得天花乱坠,还趁机向颍川王讨要此女。 结果等他酒醒之后,颍川王送了他一把贴着半张人脸皮的琵琶,戏称此琵琶为“遮面琵琶”,既然他这么喜欢,那就让他回去日夜弹奏。 那幕僚吓得魂都丢了,被迫带着“遮面琵琶”回去,在侍卫的监视之下日夜弹奏,没几日便暴疾而亡了。 之后“遮面琵琶”回到了颍川王的手中,有人看到她将那半张脸皮贴在了自己毁掉的半边脸上,然后带着诡异的笑容弹奏着琵琶,看到这个画面的人无不冷汗涔涔、噩梦连连。 王摇霜当时虽不在王府内,但也有耳闻,她没记错的话,那名琵琶女就叫“枕月”。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 大王不可能会做那么残忍的事,她应该相信大王一回。 然而无论她怎么安抚自己,始终都没法安心。 她揉了下微微打颤的膝盖,霍然起身,道:“去东斋!” 婢女们面面相觑:王妃这是要去“捉奸”? 这消息就跟插了翅膀一样,王摇霜赶到东斋时,便已经传遍了王府。 一直生活在颍川王的阴影之下的王府下人瞳孔地震:真不愧是王妃,竟然有胆量捉大王的奸! 有点想去凑热闹怎么办? 虽然大王近来不像以前那般动不动就责罚他们,可他们还是有些畏惧大王的——大王的正常在他们看来才是最不正常的,谁知道大王会不会像云太妃那样前一刻看着好好的,但下一秒便发起疯来? 这时,他们看到了碧河走进了东斋。 ——论不要命,还得是碧河。 实际上碧河并不是抱着必死的念头进去的,因为她并不认为大王会要自己的命。 不过要不是王妃的反应有些反常,她也不会过来蹚这趟浑水。 只见东斋外,原本来势汹汹的王摇霜在听到东斋内传出的弦音后,身子仿佛被定住了,一动不动地站着。 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众人还以为是哪个婢女犯了错正被大王罚站。 王摇霜没有动作,婢女们自然不敢有异动。 碧河便是这时候过来的,她看到九陌朝自己疯狂挤眼,领会其意后主动进了东斋。 不成曲调的弦音戛然而止,没一会儿,大王出来了。 此时正好临近日暮,赵商容看着身形单薄的王妃,只觉得她好似一朵素雅宁静的黄槿花。 黄槿花朝开灿烂,日暮而落,此刻赵商容的心就像被这朵凋落的黄槿花砸中了般,想伸手去接,它却从指缝中滑过,顿时留下无尽的遗憾。 她敛容:“王妃处理完要事了?” 垂着头的九陌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大王是缺心眼吗? 王摇霜的目光越过了大王,落在了与碧河一同走出来的美人儿脸上。 心中的大石安然落下,王摇霜看着大王,不知怎的,眼眶便蓄上了泪水。 作者有话说: 请分析文章结尾,王妃当时的心理活动是怎样的,她为什么哭了。(20分红包) 以下0分答案,仅供参考—— 九陌:大王伤了王妃的心。 碧河:王妃被阳光刺激得眼睛泛酸。 枕月:总不能是被我美哭的。 大王:?难道不是因为王妃本来就多愁善感?参考林黛玉。 王妃:…… —— 二更照常6点更新。 —— 感谢在2023-03-17 02:28:59~2023-03-18 14:5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5434077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ityHunter 4个;闲闲土豆 2个;取个渣名、萧烟、昵吗滴瞄鱼、康慷、一头牛、50820532、小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 141瓶;_DYKHILY_ 28瓶;换一个名字、没有法号 20瓶;万分之一 10瓶;云诀、Dorothea 6瓶;玄门小师叔 5瓶;银墨 3瓶;喵阔卡、黑白时代、固步自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掉马 王摇霜眼眶的晶莹压根就瞒不过赵商容的双眼, 赵商容屏退所有的婢女,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她的行为,径直牵着王妃的手进了东斋。 王摇霜没有丝毫抵抗, 像提线木偶般被她带进了东斋。 大门关上,阻绝了所有八卦的目光。 赵商容没有继续往里面走, 她转过身, 借着从窗棂挤进来的那点昏黄的余晖, 目不转睛地盯着王摇霜。 “你怎么了?堂堂王妃, 在这么多人面前落泪,可是有损威严的。” 王摇霜汹涌的泪意被她这句话给逼止了,手指无意识地勾住了大王的衣袖, 倔强道:“妾身没哭。” 微凉的指尖从眼角捎过,大王轻笑道:“哦, 那我知道了, 这是夕阳折射的晶莹剔透的霞光。” 王摇霜拂开她的手,撇过脸去佯装打量东斋的内部, 问道:“大王与枕月都做了什么?” “枕月?”赵商容反应过来了,“我找她学琵琶呀,不然还能做什么?” 当然,她是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其实她原本是想找那琵琶女乐当模特的,不过画累了, 就让琵琶女乐教自己弹琵琶。 才胡乱弹奏没一会儿,碧河便进来说王妃在外头站了很久。 画画的事情她暂时不想让王妃知道,毕竟之前她在画摇扇结构图时曾炫耀自己学过字画, 要是被王妃看到那些体现不出她真实水平的练笔之作, 肯定会认为她之前在吹牛了! 想到这里, 她心中一紧。 糟了个糕,她的画还铺在案桌上没收拾呢! 她正准备让王摇霜出去,自己好回头把那些字画收起来,下一刻腰间一紧、肩膀一沉,只见王摇霜的手臂虚抱着她,额头抵着她的肩膀。 赵商容脑袋“嗡”了下,刚想说什么,却立马意识到眼下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她脑中乱糟糟地想,像王摇霜这样外表柔弱内心刚强,能顶着被疯批颍川王发现卧底身份,顺利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的人,有什么事能击垮她的内心,让她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赵商容知道王摇霜身负重任,所以她从未想过设置障碍,甚至还主动给王摇霜提供了能查探王府秘密的“通行证”。 照理说,王摇霜没什么好担忧的才是。可是自她嫁入颍川王府以来,便很容易受到惊吓,总是在担心着什么。 如果可以,赵商容也想替王摇霜分忧,奈何事关她的立场及皇帝对宗王的忌惮、猜忌,她也束手无策。 肩膀的重量陡然加重,王摇霜的身子摇晃了下,整个人扑倒在赵商容的怀中。 温香软玉在怀,赵商容却没什么旖旎的心思,她吃力地抱住怀中之人,发现对方竟然晕了过去,脸颊上还挂着两行清泪。 赵商容心急如焚,用脚勾开门,喝道:“来人,速去把典医丞找来!” 九陌透过那半开的门看到王摇霜昏迷了,也是吓得魂不附体,不待别的婢女行动,便赶紧跑去找典医丞了。 其余婢女也都六神无主,只有碧河镇静地过来帮赵商容将王摇霜扶起。 赵商容将人背在身后,吩咐道:“孤背王妃去北斋,你在门外等典医丞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上回晕倒时王摇霜的反应是怎么样的,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让王摇霜出事。 典医丞来得很及时,赵商容刚让王摇霜躺下没多久,他便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他一边给王妃把脉诊治,一边腹诽:“王府这两个主子真是绝了,就没一个健康的,上回是大王昏厥,这次换王妃了!两个病秧子平日便不能少折腾些么?” 看到王妃脸上的两道很浅的泪痕,典医丞心中有数了,道:“大王,臣说过,王妃这先天的虚证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要保持心情舒畅愉悦、澄心涤虑,大王怎么能弄哭王妃呢?” 上次背了好大一口锅,现在终于可以甩回给大王了。 赵商容:“……” 她没空跟典医丞计较,问道:“孤问你王妃怎么样了,可需要施针?这次昏迷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典医丞道:“先让王妃含一块人参,等醒来后再煮点糖水,感觉没有不适后,应该及时用膳。” 赵商容寻思这不就是低血糖么? 九陌听到典医丞的话,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人参片,她庆幸王妃每日都需要吃人参补气,自己会随身携带一些,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刚煮好的糖水被放在冰上进行快速降温,等温度适宜了,再喂王摇霜喝下。 赵商容也不知道王摇霜要多久才能醒,干脆便坐在床边等着——上回她昏厥时,王摇霜也是在外面守着她的,她这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门外,枕月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婢女们说,王妃之所以过来东斋是因为获悉她勾引大王的消息,赶过来捉奸的。 王妃因她而出事,她罪责难逃。 面对周遭或同情怜悯,或幸灾乐祸,或麻木不仁的目光,枕月心中既委屈又惶恐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责罚正在等待着自己。 碧河将典医丞送出殿外,看到阶梯下跪着的突兀身形,脚下一顿,问旁边的女使:“她是怎么回事?” 女使怜悯地看了枕月一眼,道:“她在等王妃醒来。” 等王妃醒来为什么要跪着等?答案不言而喻。 典医丞不管这后院之事,他脚底抹油,赶紧开溜了。 碧河则只是瞥了枕月一眼,也回到了殿内。 女使走到枕月的面前,同情地道:“你看,主子的恩宠可不是这么好承幸的。” 枕月想说她压根就没得到大王的宠幸,可大王不许她将东斋内发生的事说出去,她只能忍着膝盖钻心的疼,继续跪着。 没一会儿,九陌走了出来,惊诧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枕月,道:“你跪在这里做什么?大王和王妃都没让你跪,你跪在这儿成何体统?” “啊?”枕月愣了,周围的婢女也心思各异。 “大王让你回去歇着,改日再跟你学琵琶。” 枕月喜极而泣:“谢谢九陌女使。” 九陌哼了哼:“不必感谢我,又不是我在大王面前提到你的。” “哎?”枕月茫然,这话是什么意思? 九陌的话就代表了大王的态度,她这么说,其余女使、婢女自然便明白枕月不仅没有过错,还真的入了大王的眼。 枕月回百戏馆了,这件事也告一段落。 赵商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找个模特,啊不是,琵琶老师,都能被人脑补出那么桃色的内容。 不过,王妃是真的以为她在跟枕月鬼混才过来“捉奸”的? 赵商容趴在床边,戳了戳王妃的脸,发现指尖沾着白白的妆粉,她想也没想就擦在了王妃的衣服上。 刚睁眼就看到这一幕的王摇霜:“……” 她气笑了。 这种幼稚的行为,就绝对不可能是颍川王会做出来的。 她怀疑大王不是颍川王很久了,但一直以来都没什么确凿的证据。 现在……压根就不需要什么证据,甚至不需要大王承认,她便已经可以确认这人不是颍川王。 她想过颍川王是否也跟她一样重生了,性情才会有如此大的转变,但若颍川王真的重生了,以其阴毒的个性,必然不会放过前世背叛过她的人。 难道这个颍川王是假的? 又或者世上其实有两个颍川王,如同她跟晓霜前世偷换身份一样,大王跟颍川王也偷梁换柱了? 可如果真是这样,前世不可能没人发现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颍川王。 世间只要有这个人,便不可能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 还有,既然大王在这里,那颍川王去哪儿了? …… 赵商容准备再从王摇霜的脸上刮一层粉下来,结果就对上了那双清明的眼眸。 赵商容:“……” 王摇霜:“……” 啊,好尴尬。 “王妃你醒啦!”赵商容决定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王摇霜嫣然含笑:“嗯。” 她觉得自己应该庆幸大王不是颍川王,否则她绝不可能安然活这么久。 尴尬的气氛还未消散,赵商容只好给自己的行为找补:“你卡粉了,我帮你匀一匀。” 王摇霜的神情未变:“多谢大王。” 她从床上坐起来,赵商容坐过去半搂着她的腰,借半边身子给她当凭几倚靠着。 “不用客气。”赵商容坦然接受对方的道谢,“咳,王妃身体虚弱,下次还是乘步辇过来吧!” 王摇霜枕着大王的肩膀,稍稍转头看着大王的侧脸,故作犹豫地问:“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赵商容:“不麻——” 王摇霜紧接着道:“要不妾身住北斋吧!天气热了,大王先前也说过这儿比较凉爽。” 赵商容剩余的话被吓得吞了回去:“……” 你这卧底当得这么敬业的吗? 听说过贴身保镖、贴身侍卫、贴身婢女,没听说过还有贴身卧底的。 现在王府里最大的秘密就在她的身上,让王摇霜跟她同住,那就是把命给交出去! 赵商容吐槽过颍川王是恋爱脑,她才不会跟颍川王一样当恋爱脑呢! 就算她喜欢王摇霜,也绝对不能一厢情愿地认为王摇霜会接纳自己的感情,所以为爱勇敢自爆马甲这种事,她是绝对不会干的。 赵商容经过了深思熟虑,慎重地道:“王妃喜欢的话便住下来吧,我住中斋就行。” 王摇霜心想:大王真不经逗。 “妾身说着玩的。” 赵商容不认为她是开玩笑的,提议道:“王妃怕热,不如我们到城东燕雀湖边的庄园避暑吧!” 她没记错的话,建康东郊青溪以东有很多皇亲贵胄、宗亲外戚在那儿建园林别墅,颍川王在东北的燕雀湖则有一个庄园,周围都是她的田地,部曲们也多数住那儿。 颍川王不爱出游,赵商容反倒觉得住庄园比在王府自在。 王摇霜道:“恐怕在那边住不了几日,等朝廷为大王安排了训导官,大王便得开始听讲经籍了。还有六月妾身要去宗庙祭拜先祖,行‘庙见之礼’,在那之前,太常会派人来指导妾身相关仪礼……等于妾身要与大王一起上课。” 经提醒,赵商容想起她也有挺多事做的,不过还是可以借训练龙舟为名,带王摇霜到外面逛一逛。 想起端午的“龙舟竞渡”,赵商容便将那日义阳王带来的消息告诉了王摇霜。 她纠结道:“听老八的意思,陛下虽然要给我们安排训导官,但也没有禁止大家参加飞舟竞渡。” 皇帝不仅没有禁止,还觉得赵商容提议的把飞舟改成龙舟的竞渡方式很有趣,所以准备到时候携带皇后及云太妃出宫观看。 “陛下要求龙舟的数量要降到十艘以下,所以老八跟徐谵决定各分五队,老八这边有长沙郡王赵义兴、临川王赵义庆、东兴县侯赵长祖,大概还有一个我。徐谵那边有江南吴氏、琅琊颜氏、清河崔氏及济阳江氏……一边都是宗亲,一边全是士族,这不就是宗亲与士族的对抗赛嘛!” 王摇霜:“……” 这是重点吗?! 重点难道不是皇帝届时会携皇后与云太妃出宫? 虽然只是放云太妃出宫观看龙舟赛,但这可是之前没有发生过的事! 大王难道不想知道皇帝此举是何用意? 以王摇霜对皇帝的了解,让云太妃出宫,或许皇帝给大王的一种很快就能出藩的暗示;又或者皇帝只是为了敲打一下大王,让她别忘了云太妃还在宫中。 若是颍川王,必然会十分在意此事,换了现在的大王…… 王摇霜心情复杂:大王是在装傻充愣吗? 作者有话说: [哪天大王决定把身世秘密告诉王妃,便是大王决定将性命交给王妃的时候。] —— 角落里的典医丞:啊,摊上两个病秧子主子,心好累,想罢工。 —— 感谢在2023-03-18 14:54:49~2023-03-18 23:5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书枫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雷电影的狗 64瓶;小端呆呆 30瓶;年迈的加菲猫? 20瓶;书枫 16瓶;尔与清风皆过客、只道念然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上心 即便怀疑大王是在装傻充愣, 王摇霜也没有开口“拆穿”大王,而是佯装开心地提醒道:“若太妃真的可以出宫,大王便能与太妃相见了。” 赵商容整个人都绷不住了。 对哦, 云太妃出宫,岂不是说她又有毁容风险了?! 她一脸真诚地看着王妃, 道:“王妃忘了吗?我已经答应陪你端午设宴招待宾客了, 龙舟竞渡那儿, 就交给陈长史去盯着吧, 反正陈长史最近好像很清闲,给他找点事打发时间,省得天天跑来烦我。” 陈长史不是怂恿她结党营私, 就是整日念叨举荐陈氏族人到她身边任训导官,他的忠心无需置疑, 但对于知晓颍川王结局的她而言, 陈长史极有可能会成为妨碍她开展躺平计划的搅屎棍。 所以,能给他找多少事干就尽量把事都推给他去忙活。 既然皇帝会出宫观看“龙舟竞渡”, 那他必然会十分重视龙舟的训练,赵商容正好当个甩手掌柜,自己偷偷摸鱼。 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她真是个大聪明! 王摇霜道:“既然竞渡一事已经引起陛下关注, 那便不是小打小闹的了。陛下都亲自出宫观看竞渡,大王岂能不在场?况且大王与太妃许久未见, 难道就不想念太妃吗?妾身还未开始写请柬邀请亲友女眷来参加端午之宴,此宴便改期吧!” 赵商容:“……” 想念个屁哦,但凡云太妃不打算将她毁容, 她都会把对方当成亲妈来孝敬。 不过这些话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只见她义正言辞地道:“那不行, 岂能因为别的事而乱了王妃的计划?王妃想做什么就去做, 不必迁就我!” 王摇霜有些感动,大王对她太好了,也十分尊重她。 正因如此,她才不能让大王陷入两难,于是道:“这就是妾身想做的事情,看到大王与太妃团聚,妾身也会十分高兴的!” 赵商容:“……” 王妃你大可不必这么善解人意。 沟通无效,赵商容便不再浪费口舌。 大不了到时候她离云太妃远一点,实在不行就装病! 秉着及时行乐的原则,她不太想自寻烦恼,便转移了话题:“对了王妃,我跟那琵琶女,呃,叫枕月的琵琶女……我找她只是为了学琵琶。” 好似被施了法般,王摇霜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大王已经告诉过妾身了。” “那你可以放心了吧?” 刹那间,王摇霜的脑海中闪过了诸多念头:大王指的“放心”是哪方面?是告诉她不会再将枕月剥皮,还是不会再凌虐下人?亦或是…… 只闻大王在她耳边低声道:“王妃捉奸什么的,传出去会引人误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鬼混呢!所以,下次咱们低调一些可好?” 王摇霜:“……” 她好气又好笑,乜了大王一眼,忍了又忍才没有说出什么重话:“嗯,放心了。” 她又问:“大王,下次是什么时候?” “下次就是下次呀!”赵商容的画还没画好,肯定还需要找模特来练习的。若每次都闹出这样的误会,王妃得晕倒多少次呀?所以,还是趁现在把话都说明白了,下次王妃见怪不怪,就不会再在意这种谣言了。 帘外的九陌和碧河:“……” 大王这都是什么花心大萝卜渣男式发言? 不会哄人就闭嘴吧,要不是太常,让大王你自己找王妃肯定注定孤独一生! 王摇霜感觉自己的胸口有点闷,嗯,被大王给气的。 “妾身知道了呢!”王摇霜微微一笑。 得亏她正靠在赵商容的身上,这个角度赵商容压根就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否则定会被那咬牙切齿又故作端庄的模样给吓一跳。 吃过了晚膳后,王摇霜便回后院了。 赵商容原本都做好了把床让出来,自己去中斋打地铺将就一下的,见她不愿留宿,便亲自将其送回了后院,又吩咐婢女们:“天气湿热后,蚊虫越来越多,白天烧艾草驱蚊,晚上得放下纱帐。” “喏。” 赵商容想了想,没什么叮嘱的,才回到北斋去。 九陌终于等到了和自家主子说悄悄话的机会,她道:“王妃晕倒的时候,真是把婢子吓一大跳呢!不过最紧张王妃的是大王……看来大王是开窍了,都懂得关心王妃了。” 王摇霜打从心底感到了一丝松快——为证实了大王不是颍川王而卸下心头的巨石,也为王府的婢女们不会再遭受无妄之灾而高兴。 然而,新的问题出来了。 大王不是颍川王的话,大王是谁? 为何她在与大家相处时毫无破绽? 若非自己有奇遇,重生而来,发现了很多与前世相背离的事情,她也无法分辨出大王与颍川王来。 还有,她当初以为是自己改变了大王被毁容的未来,现在看来其实不是她改变的,而是大王改变的。 因为如果她当初遇到的人是颍川王,那么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做,颍川王都不会为了她而放弃进宫。 这些问题毫无头绪,唯有大王才能给她解答,然而这么重要的事情,大王怎么会轻易告诉她呢?所以眼下该关注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皇帝的猜忌与大王的立场。 颍川王一心想要出藩,大王看起来对此毫无兴趣,那么是否说明大王不会重蹈覆辙,颍川王的下场也不会在大王的身上重现? 不,以她对皇帝,还有那群想借着皇帝平衡宗亲与士族之间的关系来达到寒门崛起的目的的庶族的了解,他们必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松对大王的警惕。 所以接下来,她该担心的不是王府里的婢女们悲惨的遭遇,最该注意的是防止大王卷入权力的斗争中。 想到这里,她十分庆幸自己否决了妹妹晓霜的计划,避免因晓霜的介入而让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 王摇霜发现自己庆幸得太早了,因为她没想到自己改变了与晓霜交换身份的未来后,晓霜并没有放弃寻找机会接近颍川王府。 本以为这次太常为大王征辟文学与侍读会跟晓霜没有任何关系,孰料她竟然另辟蹊径,利用这次的征辟,自荐成为大王的侍读。 这个消息是萧惗的人带过来给王摇霜的,萧惗并不希望自己两个女儿都陷入狼窝,两个女儿长得如此相像,大王认错了人做错了事,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后果怎么办?所以她让人给王摇霜送信,让她帮忙劝一劝晓霜,因为晓霜比较听她这个姐姐的话。 王摇霜知道晓霜大胆,但是她不知道原来晓霜会这么大胆! 她匆匆回到王家,便听见母亲萧惗及兄长等人正在劝晓霜:“女子如何能为官?你这是胡闹!” 王摇霜忽地放缓了脚步。 王晓霜叹气,道:“阿母、阿兄,我也知晓自己无法中选,但陛下下诏征辟时,并没有规定只有男子才能应征啊!我去自荐是我的事,太常可以不选我,陛下也可以不辟召我,他们不能因为我去自荐,便降罪于我不是吗?” 萧惗及王摇霜的兄长们哑口无言。 王晓霜并没有跟他们掰扯女子能否为官的事,避免了矛盾的进一步激化,因此在王家众人的眼里,她始终是在胡闹罢了。 然而王摇霜知道晓霜并不是在胡闹,前世再大胆的事她都做过,毛遂自荐当宗王的训导官这种事,可以说很有她的风格。 况且,晓霜是有资格给大王当侍读的,她自幼好学,师从博士刘涑,才思敏捷熟读经籍,学问比之同门也毫不逊色,士族子弟中,不学无术者众。便是她们的兄长,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文才超过了妹妹。 “啊,姐姐!”王晓霜发现了姐姐的身影。 王摇霜的出现让焦灼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 萧惗过来拉着她的手,道:“摇霜,你回来了,帮忙劝一劝晓霜吧!” 王摇霜本来是要劝王晓霜的,不过听了家人的讨论之后,她忽然改变了主意,微微一笑,道:“阿母,苻秦的宣文君,年八十尚能立讲堂、收生徒、传经授学,被授太学博士……谁又能说女子不得为官呢?” 萧惗及两个儿子都愣住了,王晓霜看向姐姐的眼神逐渐明亮。 王摇霜的发言惊艳了众人,因为他们都不曾知道宣文君,她是如何知晓的? “真、真有此人?不是诓我们的吧?”王摇霜的兄长问。 二哥不赞成地道:“而且苻秦乃胡人入侵中原所立之国,非我华夏正统。况且那是苻秦的昏君所为,我们如何能效仿那昏君之举呢?若都这样牝鸡司晨,天下必然大乱。” 王晓霜摊手:“所以我才不爱与他们掰扯这些,姐姐你见到了。” “哎,你怎么说话的?”王二哥十分生气的模样。 王摇霜道:“阿母和阿兄不必劝她了,如她所言,陛下是否要辟召她,那都是陛下的圣意裁断,大家无需为了此事而伤和气。” 萧惗发现大女儿变得不一样了,她比出嫁前自信多了,她的话让人不由自主地去听从信服。 将两个儿子和王晓霜赶跑,萧惗对王摇霜说:“听晓霜的意思,她似乎想到你的身边去。” 王摇霜明白母亲的意思,道:“阿母是担心我与晓霜长得太像,大王会分辨不出我们?” 萧惗道:“不能将所有的筹码都押在一处。” 被当成筹码,王摇霜的内心没什么波澜,她道:“晓霜之所以会去自荐,除了想到我的身边之外,只怕还有别的原因,阿母不妨再问清楚一些。” 听了她的话,萧惗才再度把王晓霜喊回来,问她有何自信自己能成? 王晓霜这才道:“夫子被陛下提拔为中书黄门侍郎了,太常卿想从夫子的学生中挑选才学兼备者为在京的三位宗王的侍读。我也是夫子的学生,我为何不能自荐呢?” 至于为何是“侍读”而非“文学”,那是因为“文学”多是大族的囊中之物,王晓霜出身的王氏是大族,但她却受限于女子之身。 王摇霜掩笑。 萧惗与王晓霜母女皆看向她,她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桩趣闻。” 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便不再吊人胃口,道:“郇玄谋反建立吴国的时候,扬州曾有一位名为娄逞的女子,她女扮男装,以高超的棋艺得到了扬州刺史的青睐,被察举为扬州议曹从事。在任期间,她治事有方,但两年后,因身份暴露而被罢官回家。” 萧惗脸色微变:“你这是怂恿晓霜女扮男装去应征?” 王摇霜摇摇头:“我只是想说,世上许多女子本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才能,青史留名,最终却因是女儿之身,所有的功绩都被抹去,变得寂寂无名,岂不可惜?若有一丁点机会能让晓霜像宣文君那般,留下存在过的痕迹,为何要放弃呢?” 末了,她语重心长地道:“阿母,事在人为。” 萧惗哑口无言。 这才掌握王府大权多久?大女儿怎的就变得如此威严有气势了。 她疑惑地问:“你打小便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如何知道这么多事的?” 王摇霜微微一笑。这自然是前世晓霜与她交换身份,让她得以有机会在外增长见闻。她既然得到了晓霜的帮忙,那么今生用以回报晓霜也是应当的。 天色不早,王摇霜也该回王府了。 王晓霜为她送行,从园子到大门,一路上欲言又止。 王摇霜道:“身为姐姐,我应该保护你、庇佑你,但是很显然,你有自己的主意。不管你是出于何种目的要到大王的身边,我都只有一句话——恪守本心,不要做危险的事。” 王晓霜坦荡地正视姐姐,道:“我会的。” 王摇霜转身上马车之际,王晓霜忽然小跑过去,扒拉着马车,笑问:“姐姐,你不担心我们俩会争一个男人?阿母和阿兄他们似乎都在担心这个。” 王摇霜好笑地戳了戳她光洁的额头,笃定道:“你不会的。” 王晓霜没有问为什么,她松开了手,马车便缓缓地向远方驶去。 王摇霜如此笃定自然不是因为自信,相反,她是对妹妹晓霜有信心。 至于大王…… 王摇霜回到王府时,想着既然回来了,应该主动去跟大王说一声,结果她刚走到北斋,便又听见了那不成曲调的琵琶音,还有鬼哭狼嚎般的嘹喨歌声:“C哩C哩~C哩C哩哟来嘎,米哩米哩……” 婢女主动汇报:“大王……又单独召见了女乐。” 王摇霜:“……” “不必打扰她们了!” 语毕,她转身拂袖离去。 作者有话说: 自从大王人设进一步崩塌—— 王妃:……大王你高兴就好。 枕月:我的琵琶被糟蹋了o(╥﹏╥)o 大王:( ̄…… ̄) —— 注释:宣文君,前秦官员韦逞之母宋氏。 娄逞,南齐人。 —— 感谢在2023-03-18 23:53:29~2023-03-20 00:0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四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头牛、昵吗滴瞄鱼 2个;56319723、快发芽呀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酱油一块钱四斤 52瓶;沨梓 20瓶;江折 10瓶;日初 7瓶;青山、Takocon、玄门小师叔 5瓶;63126510、洛澧清 2瓶;落天禾、上宫云婉、一颗泡腾片、陈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30-40 第31章 邀请共浴 晚上, 赵商容得知王摇霜回来了,她晃到后院进了王摇霜的房间,问九陌:“王妃回来了, 为何不向孤禀报?” 九陌小心翼翼地瞄了自家主子一眼。 赵商容自然也注意到了神色有异的王摇霜。 只见王摇霜换下了出门时穿的行衣,换上了居家的便衣, 正坐在案后写着字, 即便看到她来了, 也未起身相迎。这与王摇霜以往的行事风格十分不一致, 在她看来,自然是十分反常。 王摇霜闻言,放下了毛笔, 徐徐起身,不紧不慢地行了一礼:“妾身归来时, 见大王正在忙, 便没有让人惊动大王,还请大王恕罪!” 赵商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须臾, 她听出了王摇霜的那句“大王正在忙”所蕴藏的深意,道:“我本打算陪你一块儿回王家的,可你不让,我又没事做, 就只能继续练琵琶了。” 王摇霜面带微笑,笑而不语。 九陌欲言又止:大王您那是练琵琶吗?您是在精神折磨别人吧? 王摇霜问:“不知大王这么晚了过来, 所为何事呢?” “与你一块儿用膳啊!”赵商容让人将晚膳送上来,道,“我听说王府里很多事都是你亲自处理的, 显然, 你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王摇霜呼吸一滞, 大王这是在警告她,手别伸过界? 亦或是大王察觉到了身边的女使有她的人,所以…… 赵商容叹气:“我说过,王府里的人你随意调用,很多事情你又何必亲力亲为,让自己受累?把事情交给他们去处理就行了,明明身子虚弱,却总是逞能,所以上次才会晕过去。于是我决定,以后一日三餐,我都过来陪你吃,我得看着你好好吃饭。” 王摇霜所有的思绪瞬间凝滞,心情犹如乘坐小舟在激流中上上下下起伏不定。 她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又有些恼大王总是在无意识中挑动她敏感的神经……尽管这些都并非大王的错。 “妾身都有好好用膳的。”王摇霜小声辩驳。 赵商容当没听到,指着案桌道:“以后只有孤与王妃用膳时,分食没问题,但不要分桌了,孤与王妃一块儿坐!” 布菜的婢女们面面相觑,齐声应道:“喏。” 大王行事不拘一格,再次刷新了王摇霜对她的认知。不,应该说,王摇霜对她又多了一分了解。 吃饭的时候,王摇霜准备跟大王提一提晓霜毛遂自荐要当侍读的事,可转念一想,这件事不管是晓霜还是王家,都打算低调处理,以大王那没什么心眼的性子,指不定会被陈长史套话,从而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赵商容见王摇霜停箸,问:“王妃怎么不吃?” 王摇霜看着大王,忽然福至心灵,将她才跟王家人说过的宣文君和娄逞的故事告诉了大王,末了,问:“大王对女子读书授课有何看法?” 只见赵商容两眼放光:“娄逞真牛人也,她还在世吗?我要找她教我下棋!” 王摇霜:“……” 她摇头:“她的身份暴露后,郇玄念她以往的政绩,没有以欺君之罪处死,而是将其罢官,之后她便销声匿迹了。有人认为她已经孤苦无依地死了,也有人认为她只是隐居山林,还有人认为她嫁了人。若她还在世,想来如今也年过半百了。” 赵商容惋惜,这跟花木兰一样,简直是女扮男装为官的鼻祖呀! 突然,她想起王摇霜的问题,道:“我没什么看法。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有资格读书。知识无性别,只要是学问高明者,那都有资格收生徒、授课。不过就这个世道而言,我会更加佩服能走出这一步的女性。” 王摇霜莞尔。 真是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呀! “如果给大王授课的是女子也没关系吗?” 赵商容心想,前世给她授课的老师大部分都是女性,这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呢? 她无所谓地道:“没关系啊,反正不管是谁给我授课,知识都只会从我的大脑中飘过而不留一丝痕迹。” 王摇霜:“……” 能把不学无术描述得这么清新脱俗,真不愧是大王。 确认大王不会因为身边的侍读是女子而予以阻拦后,王摇霜便不再替妹妹晓霜操心了。 待用完晚膳,王摇霜本想继续挑灯处理内务,忽然想起大王的话,只好罢休,让九陌去给她准备药浴。 又道:“去百戏馆看看那名叫枕月的女乐歇息了没有,若是没有,便将她带来吧!” “喏。” 百戏馆中。 枕月抱着她的琵琶,细心地擦拭、调整四弦。 周围的女乐正叽叽喳喳地聊着天,不知是谁提到了枕月前几日被罚跪一事,气氛瞬间凝固。 有人凑到枕月身边,问她:“今日,没什么事吧?” 枕月刚想说她没什么事有事的是她的琵琶,门外便响起百戏馆的主事女使的声音:“枕月,王妃要见你,你准备一下。” 枕月的手一抖,刚调好的弦又紧绷了许多。 周围的女乐也都屏气凝神,一脸担忧地看着枕月……枕月这回只怕是要栽在王妃的手里了。 枕月慢吞吞地放下琵琶,从她好不容易积攒的钱里拿出一串铜钱出门,一看到女使,便将铜钱塞到女使的手中,问道:“姐姐,王妃见奴做甚呢?” 女使掂了掂手中的铜钱,道:“谁敢打听王妃的事呢?不过是九陌女使亲自来的。” 枕月分辨不出自己此去到底是凶是吉,只能忐忑地回屋抱着琵琶去见王妃了。 同馆的女乐都有些担忧,毕竟王妃前几日刚去捉奸,还罚跪了枕月。今日大王趁王妃不在又召见了枕月,听说王妃回来知道此事后很是生气呢! 只怕枕月此去是凶多吉少呀! 这时,她们看到碧河路过,顿时感觉枕月有救了。 她们将碧河喊住,热情洋溢地道:“碧河女使,好巧呀!” 碧河:“……” 从前她是王府里最低调的浣衣婢女,自然王妃将她调到身边帮忙处理内务之后,她这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不过她依旧不习惯这群人对她这么热情,既显得她们趋炎附势,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此刻是一块肉。 “何事?”她冷淡地问。 “没什么,我们就是想请女使帮个忙。王妃身边的九陌女使方才过来带走了枕月,我们不知道原因,就想知道,是不是枕月哪里惹怒了王妃?” 碧河十分无语:“枕月是谁?不认识,不知道。” 突然,她顿了下,似乎想起了枕月是谁。 “大王今日又召见枕月了?”她问。 女乐们急忙点头。 “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碧河觉得,论靠谱程度肯定是王妃比较靠谱,所以与其担心枕月被王妃召见,还不如担心她被大王召见。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想了想,抱着一沓账册去了王摇霜那儿。 门外的九陌见是她,笑问:“碧河姐姐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碧河道:“这些都是我勾覆的账册,不知王妃是否急着要查阅,便先送过来了。” 九陌接过来,道:“王妃在沐浴呢,先放着吧!大王今日才说了,不许王妃太操劳,所以这些账册,王妃估计明日才会过目了。” 碧河道:“没关系,我只是做好了我该做的事情。” 这时,王摇霜更好衣走了出来,她从九陌那儿知晓了碧河这么晚还过来的原因,目露赞赏:真不愧是前世能帮颍川王将王府的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这办事能力和处事风格真是雷厉风行呀! 枕月跟在王妃的身后出来,王摇霜扭头对她说:“你先回去吧!” “喏!” 枕月如蒙大赦。 碧河也道:“听闻大王下令不许王妃操劳,婢子不敢违反大王的命令,先行回去自查一下这些账册是否还有缺漏之处,明日再交予王妃查阅。” 王摇霜没有拦她。 看着碧河与枕月离去的背影,王摇霜回过味来了,问九陌:“碧河真的是来送账册的?” 九陌“啊”了声:“不然还能来干嘛?” 王摇霜:“……” “罢了。”反正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另一边。 碧河抱着账册一言不发地走在迂回的廊庑下,枕月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碧河回头:“这不是回百戏馆的路,你跟着我做什么?” 枕月有点小紧张:“我想向女使道谢。” “谢我什么?” “那日我被罚跪,是女使帮我在大王面前说话的吧?谢谢你!” 碧河道:“我没替你求过情。” 她没求情,不过只是在大王面前提了一嘴,问大王要如何处置琵琶女乐。 大王反问:“为何要处置她?哦,她当了一下午模特,还教了孤琵琶,想来也挺累的,就给她加点工钱吧,按次计算。以美术模特和声乐课的课程费用来计算,一次是五百钱……” “……” 月光下,枕月露出了一个羞赧的笑容,道:“总之,谢谢碧河女使!” 碧河没搭腔。 过了会儿,才明知故问:“你怎么会在王妃这儿?” 说到这儿,枕月便重重地吐了口气,道:“是王妃召我过去的,我本以为……” 她顿了下,改口道,“本以为王妃想听琵琶曲,但王妃只是想和我闲聊几句。” 她这语气生硬,借口稍显拙劣,碧河一眼便看穿她撒谎了。 不过碧河没有刨根问底,而是罕有地给了她一个忠告:“大王的床不是那么好爬的。比起相方设法地成为大王的妾室,还不如想办法成为大王的琵琶女夫子更容易出头。” 她说完,枕月久久未言。她以为枕月至少会否认,没想到枕月有些不甘心地道:“可是大王夸我长得美,还说我弹奏的琵琶很好听。” 碧河冷漠地看着她:“宫里多少容貌出色、才华横溢、仪态万千的女人都曾得到过先帝的夸奖,然而……” 那些未尽之言,相信枕月能有所领悟。 枕月确实听懂了碧河的警告,不说宫中的那些妃嫔美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用离她们最近的例子——云太妃来举例,云太妃当年就是因为被仍未登基的先帝后院那群女人设计才会小产,继而得了失心疯。 云太妃那等出身尚且难逃别人的暗害,更别说她这种出身卑贱的奴婢了。 所以,若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便千万不要轻易尝试后宅或后宫争宠。 枕月凄然笑道:“可我没想过要跟王妃争宠。我只是一个罪奴出身的奴婢,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和野心想要去取代身份尊贵的王妃,我只是……” 她有不得不向上爬的理由,只有获得大王的宠爱,成为大王的姬妾,才能离她想做的事情更近一步。 碧河漠然地离开:“不必与我说。” 枕月失魂落魄地回到百戏馆,女乐们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纷纷松了口气,也有了调笑的心情:“没想到碧河女使是个面冷心热的,可惜丑了些,不然我都想与她对食了。” “呸,如今碧河女使未必看得上你。” 枕月听到她们拿碧河的容貌来打趣,心里不是很舒服:“你们怎么忽然提到了碧河女使?” 女乐们诧异地问:“不是碧河女使将你从王妃那儿‘解救’回来的吗?” 枕月突然明白了碧河在王妃那儿时的矛盾行为,她心头一热,准备去找碧河。 女乐们拦下她:“很快便宵禁了,你去哪儿?” 宵禁不仅是城坊之间关门落锁,王府内也会有相应的宵禁制度,一来是防止刺客刺杀主子,二来是防止下人走动、淫|乱后院。 枕月没胆量违反宵禁制度,只能压下去找碧河的念头。 —— 王府的主人,大王赵商容并不知道夜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去找王妃一块儿吃早餐时才知晓王妃昨夜见了枕月。 赵商容问:“王妃也想学琵琶吗?” 王摇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轻摇头否认:“妾身那日匆匆一瞥,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传闻中的美人儿呢,所以昨夜召她来伺候妾身沐浴。还别说,那真是个绝美的人儿,难怪大王如此怜爱她。” “噗——”赵商容双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大,“你、你们?!” 她有些生气,“孤都没同王妃樱花落海洋沐浴过,王妃居然——”先找别人?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的她急忙止住了话语。 王摇霜低头忍笑,须臾,才一脸体贴地问:“那大王要同妾身一起沐浴吗?” 作者有话说: 王妃:妾身可以同大王一块儿沐浴,大王敢吗? 大王:…… —— 碧河跟枕月算是一对副CP,跟前世的伏笔有关,不过戏份不会很多~ —— 感谢在2023-03-20 00:07:39~2023-03-20 22:2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取个渣名、一头牛、神玉、S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可能是个萝北 36瓶;取乐、我家胖胖好可愛 10瓶;binggo 5瓶;固步自封、王富贵 2瓶;老白、QAQ、一颗泡腾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占有欲 这、这么刺激的吗? 赵商容心猿意马, 如果不是身上还套着一件马甲,她估计就没什么节操地答应了。 她错开眼:“咳,孤……不是这种人。” 王摇霜噗嗤一声掩嘴偷笑了。 听到那松快, 如夏日微风从屋檐拂过,轻晃了占风铎, 发出的悦耳舒适的笑声, 赵商容立马反应过来她这是被王摇霜耍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她其实并不是真这么下流。 赵商容有些怏怏不乐地道:“王妃你这样是很容易被教做人的。” 王摇霜察觉到大王有一丝恼意, 忙收敛笑容,让自己不再那么放肆,以免触动大王的底线。 “被教做人是何意?” “……就是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 “若是为人处世的道理, 父母自会从小教起,这是父母的责任, 旁人怎么会这么无礼?” 赵商容:“……” 她跟王妃之间, 隔的不是一个时代,而是一千六百年和一条网络。 想着想着, 她也被挑起了笑意,先是一声轻笑,随后便是酣畅淋漓的畅笑。 王摇霜和婢女们都被她突然的大笑给吓得心跳都漏了半拍,王摇霜的手甚至还抖了抖。 无他, 前世颍川王也曾这般肆意地笑过。不过与颍川王那抑制不住疯狂森冷之意的笑声相比,大王的笑声则纯粹多了。 突然, 赵商容止住了笑声,眼眸深邃地盯着王摇霜,眼神突然迸出一丝势在必得的占有之意。 “王妃这般, 孤着实舍不得将你让给别人, 尤其是无法专情、全心全意地对待你的人。” 虽然赵商容此前在与王摇霜相处的过程中, 便已不再将其当成男主的后宫人选,而是一个拥有独立的自我、完整身份的女人来看待了,但她会尊重王摇霜的选择。 刚才忽然想到,以王摇霜这娇弱的身体、敏感的心思,还有不懂变通又偶尔放肆的性子,如何能在那凶险诡谲的后宫中生存下去? 所以她决定了,即便王摇霜不会选择她,她也不会让别人轻贱王摇霜。 她比别人多了一个优势,那就是王摇霜现在是她明媒正娶的王妃,除非她的身份暴露,否则,便是皇帝也休想将王摇霜从她这儿夺走。 不过,除了要防着皇帝的巧取豪夺,也得给王摇霜上上课,拔高一下γιんυā她挑对象时的标准。 大王这番霸道而意味深长的话将王摇霜镇住了,好似流向心脏的血液突然静止了流动,下一刻便疯狂涌入,致使心跳迅速提高,让她呼吸陡然变得急促。 紧接着,不安的情绪悄然扎进心底,王摇霜的目光执着地锁住大王,问:“将妾身让给别人是何意?” 摇扇吹出的风将王摇霜盘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拂落了一绺,赵商容抬手将其挽至她的耳后,指尖顺着耳郭、下颌划过,停到下巴处,轻轻抬起。 一声婉转长叹:“王妃长得如此好看,还知书识礼、端庄优雅、落落大方,言语间风趣幽默,有了你,心间都不再有四季,一年十二个月,都只剩春季……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产生了想将这般美好的你给据为己有。所以,肯定会有不少人觊觎着你,孤可不得防着点他们?” 王摇霜自重生以来,还未试过心绪被搅得如此天翻地覆。 就像所撑的小船遇到激流,骤然间坠入了河流,而河里都是那不讲道理和不顾死活的情意。 她有些无措,不知是要继续在这爱河中沉溺还是挣扎。 突然,赵商容问她:“王妃,孤这段台词背得如何?” 王摇霜:“?” 她茫然地看着大王。 大王却一脸严肃地跟她说:“我决定以后要常与你说这类甜言蜜语,如此,以后别人再与你说时,你便不会这么容易动心,然后傻乎乎地就被骗走了真心!” 王摇霜好像明白了大王的意思,也接收到了大王的“善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次产生了滔天的怒火,想狠狠地给大王一巴掌。 “大王莫不是在报复妾身以共浴之事逗你?”她忍受着心里巨大的落差,艰难地将正在酝酿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啊?” 王摇霜目光森然地盯着大王:“妾身可以说到做到,大王可以吗?” “什么?”赵商容感受到了王妃的怒火,但尚没摸透怒火的来源。 理智的回归让王摇霜冷静了下来,她别过脸去,不肯让大王的指尖再触碰她的下巴,也避开了大王的目光:“大王说得对,妾身确实被教做人了。” 赵商容凑过去:“王妃是不喜欢我说这些甜言蜜语?那我以后不说了。” 王摇霜:“……” 感觉跟大王再待下去,要折寿好几年。 大王仿佛看不懂气氛,缺心眼地问她:“王妃,我以后能叫你的名字吗?” 王摇霜想拒绝,然而赵商容已经喊出了口:“摇儿。” 好似刚长出来的嫩芽遇到了甘霖,所有的怒火都在这一声呼唤中自然地熄灭了。 王摇霜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就带有这么神奇的作用。 她道:“大王比妾身还小三岁呢!” 赵商容心说我穿越来的时候都已经二十三岁了,谁比谁小三岁还不一定呢! 她不与王摇霜争论这个,因为一旦去解释年龄与称呼的关系,就容易陷入被动。所以她直接抛了另一个选择给王摇霜:“摇儿也可以叫我商儿,或容儿。” “妾身……” “摇儿!” 王摇霜就跟被打断了施法一样,没再表现出抗拒。 从小就接受尊卑教育的她其实不太习惯喊大王的名讳,尤其是这般亲昵的叫法,她在家中都未曾用昵称叫过自己的兄弟姐妹。故而在开口喊大王的名讳之前,她先在心底喊了好几遍,让自己适应一下。 “商、商容。”王摇霜在喊出来后,身上有一层禁锢了她很久的无形禁制解开了,心防的枷锁也在逐渐卸去,让她得以轻松地喘息。 虽然不是“商儿”和“容儿”之中的任意一个称呼,但赵商容还是很高兴。 其实按照这时代的称呼,寻常夫妻私下常以某某郎、某某娘来称呼彼此。希望有朝一日,王摇霜也能喊她“商娘”或“容娘”。 …… 或许是交换了更加亲近的称呼,赵商容与王摇霜的关系较之从前拉得更近了。 不过,这不耽误赵商容的躺平计划继续推进。 她除了日常窝东斋画画之外,便是在北斋练习琵琶。偶尔也会把几个之前因玩“五木之戏”而认识的婢女给喊过来琢磨其余娱乐项目。 还别说,这时代的娱乐项目还挺多的,除了五木之外,还有弹棋、藏钩、戏射、投壶、围棋、象戏、四维等项目。娱乐性不比斗地主和打麻将差。 不过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最怀念的还是逢年过节在老家跟亲戚打的麻将。 真是恍如隔世。 兴许是她表现出毫无锐意进取之心,沉迷享乐的模样,让陈长史十分着急。 陈长史规劝无效,不得不从王摇霜那儿下手,希望身为王妃的她能对大王加以规劝。 虽然隔着帘子,但王摇霜依旧保持她的端庄优雅,道:“我会的,规劝大王是身为王妃的我的职责之一。不过有些事一旦大王下定了决心要去做,旁人又如何能劝阻她呢?” 陈长史也知道大王的秉性。他突然想到,大王如此颓唐一定是身边没有人为其出谋划策,使其看不到出藩的曙光,从而开始沉迷声色犬马。所以,他可以给大王找更多文士,让文士来劝导大王,令大王重新振作。 而且皇帝要用文学和侍读来给大王的身边安插朝廷的耳目,他又何尝不能用文士来与朝廷的耳目抗衡呢? 宗王的身边除了有皇帝和朝廷征辟的属吏之外,还可以自行征辟文士来当幕僚。只要大王同意,他可以发动颍川陈氏来为大王搜罗天下文士。 赵商容:“……” 你是嫌我凉得不够快是不是? 天下都是皇帝的,天下文士自然也都是皇帝的,她大张旗鼓地搜罗文士,跟皇帝抢人才,这不纯纯地作死吗? 她一脸沉重地告诉陈长史:“陈长史的好意孤心领了,只是王府养不起这么多人。” 在陈长史开始劝她裁掉一部分婢女和下人之前,她赶紧开口:“端午的时候,陛下会亲临秦淮河观看龙舟这事,陈长史知道吧?” 陈长史点头:“陛下已经着手令太常、卫尉、太仆去安排当日出巡事宜了。” “那么你也该知道,孤也是有份参与龙舟竞渡的。” 陈长史继续点头,不过他此前一直都认为大王是被义阳王带歪了,跟士族对抗的赛事能是什么好赛事?这只会激化宗亲与士族之间的矛盾!他身为士族,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种事的发生。 赵商容低语:“如果孤能赢得这次的竞渡赛事,陛下会不会一高兴就要赏赐孤?孤是否可以向陛下提出就藩的请求?还有,那天阿母也会随陛下出宫,孤或许可以用胜利来换取将阿母接到身边来侍奉的机会,陈长史认为呢?” 陈长史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激动地道:“对啊,臣怎么就没想到呢?!” 真不愧是大王! 想必大王近日来的享乐放纵也是伪装的,为是降低皇帝的戒心! 赵商容拍了拍陈长史的肩膀,郑重地道:“所以,龙舟竞渡那边就靠陈长史去盯着了,毕竟现在孤的身边只有陈长史能委以重任了!” 画饼、PUA什么的,她穿书前跟老板也学了不少呢!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臣必定不负大王所托!”陈长史走的时候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对打造龙舟、训练人员等事十分上心,除了偶尔汇报一下进度之外,并没有再来劝谏。 赵商容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然而没清静两日,太常那边就传出消息说,三位在京宗王的训导官都已经选好了。 如大家所预料的那般,三位“文学”都是士族出身的,不过皇帝并不想对侨姓士族(王谢等衣冠南渡的士族)委以重任,所以挑的都是江南本土的士族。 这也是皇帝新扶持起来瓦解侨姓士族的势力之一。 赵商容的文学是江南士族陆氏子弟,名康,字太康。 陆氏士族曾当过东吴时期的右丞相、大司马、大将军等,陆氏门楣盛极一时。不过因为东吴国灭,又遭遇了侨姓士族的打压,所以江南的士族一直都很难出头。 皇帝扶持他们跟侨姓士族对抗,互相消耗对方,最好来个两败俱伤,这做法也算是另辟蹊径了。 至于侍读,因前太学博士、现中书黄门侍郎刘涑的举荐,所以从其门生中挑选了一个叫“王昭鸣”的弟子。 “王昭鸣?没听说过。想来不是什么有名的文士。”赵商容不仅没从她那少得可怜的关于原著的记忆中找到这个名字,也没有从颍川王的记忆中找到此人。 陈长史道:“听说是琅琊王氏的旁支,很早便移居江陵。刘涑的弟子很多,而且其人信奉孔圣那套‘有教无类’的教义,收生徒不讲出身。比如,他收了王妃的妹妹王氏为弟子。以女子为弟子,这简直是……” 突然,他想起王妃还在帘子后面,急忙止住话头。 大王突然接话:“简直是太妙了,若非他已经成为了陛下的臣子,孤肯定要亲自邀请他担任孤的文士!” 陈长史:“……” 感觉大王替他解了围,但也打了他的脸。 他讪讪地走了,婢女才卷起帘子,露出王摇霜的身影来。 赵商容见王妃的脸色有些古怪,问道:“摇儿怎么了?” 王摇霜的思绪被打断,见大王居然在这么多婢女面前如此亲昵地喊她,脸颊顿时浮上两朵红云。 “妾身只是、只是没想到……”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让晓霜来给大王当侍读! 不过皇帝知晓“王昭鸣”是晓霜吗? 皇帝或许不知道,但太常范晔必然是知晓的。 王摇霜第一次听说“王昭鸣”这名字就知道这是妹妹晓霜的化名了,因为“昭昭”是妹妹的小字,“鸣”之一字…… “没想到什么?”赵商容疑惑地问。 王摇霜回过神,微笑道:“没想到大王会如此认可刘博士的教学理念。” “我不仅认可,我还很钦佩他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坚持有教无类、不因性别而将有天分的人拒之门外。”赵商容发自肺腑,“要不是陛下慧眼识珠将其收入麾下,我都想将其撬来给我当老师了。” 王摇霜原本想跟大王说“王昭鸣”是晓霜的,好让大王有个心理准备,听到大王的一番话,她忽然觉得自己多虑了,以大王能接纳这么离经叛道之事的心胸,及她乐天的性子,只怕晓霜以真面目示人,大王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文学、侍读的人选选出来后,很快便到了他们去拜码头,啊不是,去面见宗王的日子。 赵商容虽然不想上课,但也遵循了基本的社交礼仪接见了他们。 陆康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头戴纶巾,手执羽扇,褒衣博带,腰环玉玦,脚下是革履,端得一副风流俊秀的文士之姿。 和他交谈了一段时间后,赵商容便算是对他有了初步的认知——别看其外表跟那些好名声却尊崇老庄学说、玄学、佛理,只会清谈的名士相似,人皆不能以貌取人。比起玄学、老庄思想,他本人更注重文学上的探讨,比如文章的文笔之美、文体辨析、文章释义等。 不管是玄学还是老庄思想,赵商容都毫无兴趣。 陆康走后,侍读王昭鸣才登门。 赵商容看到“王摇霜”身穿乌衣出现,下意识问旁边的人:“王妃现在在哪里?” 婢女看着“王昭鸣”,眼神闪过一丝困惑:王妃不就在这儿么? 王昭鸣——王晓霜向赵商容行礼:“下官颍川王侍读博士兼记室王昭鸣,见过大王。” 赵商容倒抽一口凉气。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作者有话说: 关于大王说土味情话,死不承认还说是在背台词惹王妃生气后—— 大王:王妃你就是爱我,舍不得生我的气! 王妃:……是你脸皮太厚,明知打你脸也不会觉得疼,何必还要弄疼我的手? —— 士族鄙视链:侨姓士族>外戚=江南土著士族>庶族寒人 —— 感谢在2023-03-20 22:24:00~2023-03-21 17:2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取个渣名、昵吗滴瞄鱼、一头牛、叮叮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3635319 10瓶;如是我闻 5瓶;kume 3瓶;一颗泡腾片、陈三、拱手河山为卿一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过招 赵商容发现自己的侍读竟是王晓霜时,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或难以理解,而是扔下一句“你等孤一炷香时间”后便匆匆往王摇霜的芳霖院跑,一进门就神秘道:“摇儿, 有惊喜!” 王摇霜抬头望向她,眼里满是疑惑不解:今日不是文学与侍读上门面见大王的日子么?大王何以扔下宾友跑过来? 突然, 她想到了前些日陈长史提过的侍读“王昭鸣”。 难道是…… 再看大王故作克制, 但一脸“我有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你”的神情, 不由得被她的情绪所感染, 明知故问:“什么惊喜?” 赵商容将周围的婢女都遣散,然后附在王摇霜的耳边悄声道:“新来的侍读竟然是……你猜是谁?” 答案都已经揭晓了,还卖关子, 大王真是好玩。 王摇霜故作沉思,旋即道:“莫不是晓霜?” 赵商容震惊:“摇儿是怎么……” 王摇霜掩笑, 指了指院门口处立着的身影, 道:“妾身看见了。” 赵商容顺着她的指尖回头,看到王晓霜冲她们作揖行礼。 惊喜没了, 大王觉得索然无味:“王妃不吃惊的吗?” “比起吃惊,妾身觉得她着实是胆大包天,竟敢冒籍为官,待妾身将她劝回家去!”王摇霜故意摆出冷脸。 赵商容端详王妃的神情片刻, 再联系王妃之前用宣文君和娄逞的故事来试探她的态度,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也懒得拆穿王妃了, 道:“刘涑既然敢举荐她,而太常又敢征辟她,那说明胆大包天的不只是她一人。这种事又岂是一人之力能办到的?所以就别赶她走了。今日她不是王妃的妹妹, 她是孤的侍读博士。” 没错, 赵商容不认为王晓霜假冒什么王氏旁支的籍贯就能顺利释褐宗王的侍读, 刘涑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弟子是男是女、籍贯在哪里;太常卿范晔是见过王摇霜的人,更不可能认不出王晓霜来。 所以唯一的解释是,王昭鸣或许是王晓霜曾经跟随刘涑在外讲学之时用过的假名,又或者是王家杜撰出来的王氏子弟。而刘涑和范晔明知她是女子,也知道大王肯定会发现她的身份,甚至往后会有御史发现这件事,可他们依旧这么做了。 他们的行事如此大胆,说不准还有皇帝在背后撑腰。 等一下,这不就间接说明了皇帝或许也知晓王晓霜的身份? 赵商容转了转隐隐作痛的手腕关节,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想法:莫非…… 王摇霜看着妹妹,好气又好笑地问:“怎么不进来?” 王晓霜道:“芳霖院乃王妃居所,外臣怎么能随意进入呢?” 虽然她是女子之身,而且也从未想过能永远地瞒过朝臣与世人,但明面上还是得遵守那一套规则的。 赵商容回过神,敛了敛笑,道:“行吧,往后在王府,你便是王昭鸣。离开了王府,孤不会管你是谁。” 王摇霜敏感地察觉到了大王这话中有话,然而这一次想要解读其中的含义却不容易,她不免替妹妹感到担忧。 王晓霜仿若未觉,坦然应道:“喏!” 下一刻,赵商容饶有兴致地发问:“你方才说你还兼任什么记室?” 不明白大王这个问题的目的,王晓霜迟疑地点点头。 赵商容抚掌笑道:“好得很,以后奏报、奏章和贺表都有人替孤写啦!” 如果说文学是大王的老师和朋友,侍读是辅导和督促大王读书、给大王抄作业的伴读,那记室便是具有秘书职能的属吏了,平日要帮忙写公文,节假日、皇帝、皇后和太妃的生日要写贺表,祭日要写祭文…… 之前这些都是颍川王交代陈长史去做的,然而陈长史是靠门荫入仕的,文采并不咋地,而且很多时候目的性太强了,让人看了就觉得颍川王不肯安分守己,整日琢磨着如何出藩。 虽说这本来就是颍川王的心思,但赵商容不是很喜欢,所以她宁愿不写奏报也不想让陈长史写那些有的没的,破坏她与世无争的形象。 如果将这些都交给王晓霜去写,赵商容不敢说自己会满意上面的内容,但皇帝一定是非常满意的。毕竟王晓霜的立场就是范晔的立场,而范晔是皇帝的第一心腹大臣,他的立场不就是皇帝的立场么? 王摇霜:“……” 王晓霜:“……” 大王竟然意外地好忽悠? 就算大王能接受女子为侍读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难道就不好奇她为何要来当侍读? 凭着这些日子对大王的认识,王摇霜没有深究,她释然地想,或许大王压根就不在乎皇帝给诸王安排训导官的目的,也不在乎为何是晓霜来当侍读的原因。 王晓霜却认为大王的心机着实深沉。一般不畏惧别人明目张胆地来监视自己的宗王只有两种,一种是心中坦荡、无所畏惧;另一种是自信自己的手段能遮掩所有的秘密不为外人所知晓。 她不知道大王是哪一种,但得提醒自己往后与大王打交道切记不能掉以轻心。 这时,碧河过来了。 王摇霜看了看门口的晓霜,又问大王道:“大王与王侍读还有事吗?妾身要处理一些内务,请大王恕妾身暂时无暇相陪。” “你忙吧!”赵商容说完,正准备离去,又回过头叮嘱道,“记住我说的,别把自己累着了。” 王摇霜乖巧地点头:“妾身知道了。” 王晓霜默默地关注着大王和姐姐的一举一动,直到大王的目光投过来,她才移开眼。 “走吧!”赵商容将王晓霜领走了。 回去的路上,赵商容好奇地问:“你就不怕身份暴露,给王家惹来麻烦吗?” 王晓霜心想:大王的脑回路终于回归正常了。 正常人见了她的第一面应该都会先把想问的问清楚,可是大王的第一反应不是提问,而是跑去将这件事分享给王摇霜! “或许……大王将姐姐摆在了心尖上吧!”王晓霜万幸地想,大王真的如姐姐所说的那般跟传言不一样,也幸好大王待姐姐很好。 不过,一离开姐姐的视线,大王的气势似乎又变了。 在姐姐面前的大王是温和的,鲜活的,然而此刻的大王收起了那独一份的柔情,虽然语气不凌厉暴戾,也不冷漠无情,但王晓霜还是能分辨出来不同之处的。 “怕。但是万幸,下官有家人做后盾。”王晓霜不卑不亢地道。 “只有家人吗?”赵商容轻声呢喃。 王晓霜心头一震,手不自觉地抖了下。 这小动作倒是跟王妃一模一样。赵商容收回目光,心中不觉好笑。 “刘涑博士与太常卿不也是你的后盾吗?”赵商容道。 王晓霜不知道大王是否故意的,但刚才的问题就跟一条绳子勒住了她的脖子,稍有不慎,自己就会让上面的结越绑越紧。而大王的补充又将脖子上的绳子给解开了,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她的大脑高速运转,不慌不乱地答道:“夫子于下官如师如父,在下官心中,也是下官的家人。范太常是认可下官的学识及才能,因为惜才,才允许下官如此胡闹的。” “有急智。”赵商容在心底评价。 真不愧是王妃的孪生妹妹,姐妹俩都很聪慧。 “那你便没想过,孤若是去拆穿你,你们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王晓霜坚定地道:“事在人为,问心无愧便好。下官自认为有才学,不比男儿差,故而这次的征辟只是想要证明自己,哪怕无法释褐为官,也心满意足矣。况且这次征辟,下官之所以能脱颖而出,并非全靠夫子的举荐和范太常的纵容。” 赵商容颔首:“嗯,这话说得不错,孤也认可。范晔看着就不像是会徇私舞弊的人,这次必然会对众多征辟的文士进行考试,你既然能通过,说明通晓典籍,学问深厚。孤很放心让你当孤的侍读博士及记室,孤也不会拆穿你的身份。但万一被人揭发了,你该怎么办?” “受男女之防的约束,下官平日在外皆戴帷帽,故而能认出下官的人并不多。” 王晓霜行事低调,往来王府也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因此除非大王告发,否则事情想要泄露还是有一些难度的。 赵商容无奈地想:你们这是吃准了我不会去告发啊? 除了这些事会让赵商容稍微感兴趣之外,其余事情,她是一概不感兴趣、不过问的。 王晓霜悄悄地松了口气,心中给自己鼓励,决定主动出击:“不知大王以往的奏表在何处?下官想了解一下,往后在写奏表时,好有个参照的标准。” 在这个问题上,赵商容无比坦诚:“孤不清楚,不过其余人应该知晓,让他们将所有的奏表都搬过来便是。” 她吩咐下去后,王府的小吏便立马去架库将所有文书、奏表等都搬了过来,几大箱子。 管理文书的书吏小心翼翼地禀报:“账册被王妃带走了,其余的文书都在这儿了。” 王晓霜的身份是侍读与记室,查看账册这种事并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故而她没有越界,老老实实地看起了文书。 她阅读的速度非常快,几乎一目十行,但要说她这是囫囵吞枣也不是,她是将里面的内容读到了心里去的,重点也都提炼出来记住了。 等她看完一箱子的文书后,不经意地抬眸,猛地发现大王一直盯着她看:“看出什么来了吗?” 她吓得一激灵,但面上还是稳住了:“恕下官直言,这些奏表文书写得……狗屁不通。” 赵商容绷不住,大笑道:“侍读也是这么认为的吧?所以,孤才愿意替你遮掩身份,留你在此替孤写奏表呀!” 王晓霜:“……” 看来大王不满原来的主笔很久了。 她感觉自己又闯过了一关。 在这颍川王府里行走,还真是如履薄冰! 忽然,她道:“大王,请恕下官以王妃姐妹王氏的身份问一件事。” “你问。” “这里边怎么没有大王迎娶姐姐时的迎书?” 这个问题把赵商容给问倒了,她穿过了的时候是她们成亲的当晚,不过因为颍川王喝得醉醺醺的,她也没有那么清醒,之后浑浑噩噩地渡过了这头两三天。 她又怎么会知道迎书在哪儿呢? 更何况,迎书是什么东西呀? 看出大王的迷茫,而这更是点燃了王晓霜心头的怒火,她隐忍克制地解释道:“迎书乃三书六礼中的其中一书,三书分别是聘书、礼书及迎书。聘书乃下聘之时所交给妻家的文书,礼书则是六礼‘纳征’时所交的文书,最后一份文书是亲迎之日交给妻家的迎书。” 赵商容:“……” 别问,问就是没有,因为颍川王最后的记忆片段就是为了羞辱王氏、无声地反对给她安排这桩婚事的皇帝与范晔等,她故意没有去亲迎。 所以,她是真不知道迎书这事。 她反问:“难道没在王家?” 如果当日的亲迎之礼是别人代替颍川王完成的,那迎书也应该经过别人的手交给王家了才对。 王晓霜皮笑肉不笑地道:“正因为小女子在王家清理文书之时没发现,所以以为是大王将其遗漏在王府里了呢!” 她见赵商容无动于衷,便冷淡地道:“婚礼中若是少了一书或任意一礼,此婚事便不算名正言顺。况且小女子听说大王当日未曾与姐姐行答拜之礼,想来大王是不肯认姐姐为妻的。” 赵商容一惊:“怎么会?王妃可是孤唯一承认的妻子!” 须臾,她的脑海中蹦出了陪王摇霜回门之时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再结合义阳王说徐谵等人对王妃的侮辱,她立马明白过来了。 “所以,孤当日未与王妃行答拜之礼,故而你们认为孤未将王妃当成孤之妻,而是妾来对待?” 王晓霜抿唇不语,但沉默便是最明确的答案。 赵商容头疼,颍川王办的这都算什么事啊? 突然,她想,颍川王未与王妃行答拜之礼,她赵商容将这婚礼补完整不就行了吗?这样,王妃就是她赵商容的妻了。 不过她要怎么开这个口?而且王妃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在王妃心里边与之交拜的是颍川王! 赵商容道:“那孤补一份?” 这时候补不补,意义都不大了,毕竟伤害已经造成。 不过王晓霜以此为矛主动发起进攻,为的是转移大王的注意力,降低大王的戒心,她若是不将这场戏唱完也不太合适。如今她是王府记室,所以正好借机会将一份迎书写完,带回家中。 …… 傍晚,赵商容一如既往地来找王摇霜一起吃晚饭。 王摇霜见大王有些心不在焉,问道:“大王莫不是还在想晓霜冒籍为官之事?” 赵商容回过神,道:“没有,她这事我已经弄清楚了,也答应替她遮掩。” “谢大王。” “摇儿与我之间,何需言谢?” “可大王看起来心事重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我只是在反思过往犯下的那些错事。” 王摇霜隐约有些不安:“大王犯下了哪些事?” “时人对婚礼的仪式和过程十分看重,三书六礼少一环都不行,当初我、孤与你成婚,少了迎书和亲迎、答拜之礼,你当时一定很难过,很疑惑为何要被如此对待吧?” 虽然当时赵商容还未穿越过来,但她依旧对王摇霜心存愧疚。 王摇霜没想到大王纠结不安的竟是这事! 她明白这定然是晓霜为她抱不平了,不然以大王那对《昏礼》一窍不通的性子,必然是想不起来这一茬的。 王摇霜没有去说“大王勿要将这事放在心上”之类的话,她甚至还“趁火打劫”,道:“那作为补偿,大王能答应妾身一件事吗?” “嗯?” “等哪一天,妾身想好了,大王能再娶妾身一次吗?” 作者有话说: 大王:嗷~~~ 庆祝收藏破五千,傍晚18点加更一章。 —— 感谢在2023-03-21 17:22:49~2023-03-22 17:0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沨梓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161005、音韵南宫、昵吗滴瞄鱼、一头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茶清欢无别事、秦唐 20瓶;一清二白 16瓶;江折、玄门小师叔 10瓶;老白、拱手河山为卿一笑、洛澧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出游安排 倘若王晓霜仅是大王的侍读, 她其实是不必每日都到王府点卯(打卡)的,不过她兼职王府记室,因而每日都会准时到颍川王府, 上午视大王的起床时间和安排,或在“日讲”的楼台处看书打发时间, 或给大王讲授五经, 进行课业辅导。 大王下午往往有自己的事要做, 所以王晓霜一般会在“日讲台”待命, 看看是否要写奏表等。 王摇霜偶尔会来找她,姐妹俩坐一块儿聊聊天、吃吃茶。 王府前殿会有属吏走动,为避免引起误会, 即便是姐妹俩,都会隔着帘子交流。 陈长史好几次都看见王妃与新来的侍读走动, 不过隔着帘子, 他也未能看清楚那侍读的真面目。 本来王妃跟谁往来都是大王后院的事,他不应该置喙, 但身为长史,他理应替大王关心子嗣血统是否纯正的问题,他在向大王汇报龙舟竞渡队的训练进度时,隐晦地提了一下。 赵商容不以为意:“王妃与陈长史不也私下交谈过吗?” 陈长史惊出一身冷汗:“下官、下官……” 他想说他当时见王妃也是为了大王的事, 没有大王在场的情况下,他们之间都是隔着帘子交谈的。 但他突然反应过来, 王妃与那王侍读本来就同出王氏,算是一家人,而且也都隔着帘子, 周围又有下人, 怎么看都比他当初去见王妃要名正言顺光明正大, 他又有什么资格指摘旁人? 赵商容道:“孤相信王妃,所以以后这种事便无需再提了。” “喏!”陈长史听懂了大王的意思,大王相信的是王妃的品格,而不是他们这些幕僚属吏,所以他该庆幸自己见的是王妃,而非大王的其余妾室。 不过说到大王的其余妾室,王妃当初嫁过来之时带了几个滕妾,不知大王是否…… 正想入非非,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森冷的视线,他对上大王投过来的目光,身子一僵:莫非大王看穿了他的想法? 赵商容警告道:“王府里的事,尤其是王妃的事,孤不希望在外头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知道了吗?” “大王放心,下官定会守口如瓶,不会将王府里的事透露出去的!”他认真得就差立誓了。 大王颔首,重新将心思放在龙舟上面:“训练得怎么样了?” “一开始大家都还不太懂大王制定的新竞渡规则,但经过日以继夜的摸索与训练,部曲们都已经能打好配合了。按其余竞渡队伍的要求,在端午之前将会进行三次彩排,方便确认各队对规则的理解无误……”陈长史说完,问,“大王是否要亲临观看彩排?” 赵商容正想出去走一走,就让陈长史着手安排,等傍晚与王摇霜见面,便邀请她届时跟自己一块儿出门。 王摇霜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外走动过了,前两次回王家都是来去匆匆,压根就没空停下来欣赏街道两旁的光景。大王之邀令她颇为意动,然而当日必定会有很多人在场,她有些顾虑。 “没关系,我们不与那些世家子弟碰面,择一僻静之处,看完后我们就去燕雀湖的庄园避避暑。正好给王侍读放几日假,让她也趁机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大王的这个安排再是合适不过了,王摇霜并无异议。 王晓霜很快便接到了放假通知。 从王府离开后,王晓霜依旧是先回王家整备今日的工作总结,然后趁着时间还早,从后门出来坐上牛车前往秦淮河的新桥。 新桥东北岸的凉亭处已有人在等候,对方戴着幕篱,王晓霜朝他行了一礼:“范太常。” “这几日收获如何?”范晔摘下幕篱。 王晓霜直言:“未见任何异常。而且观察了这么些日子,小女子发现大王似乎并不恋栈权势,也无心过问朝政之事。” 范晔不置可否:“你虽是王妃的妹妹,但哪能这么快取得大王的信任?不要着急下判断,再观察些时日吧!” 他又问大王最近的动向,王晓霜便将大王要去庄园避暑的事告诉了他。 “你没有提出随行?”范晔问。 王晓霜心想,大王要跟她姐姐去避暑,她一个侍读跟过去做什么? 燕雀湖的庄园作为大王的私人领地,在未受到大王邀请的情况下,即便是她也没有合理的理由进去里面。 范晔心生一计:“你可以通过王妃……” 王晓霜心中略恼,语气也不由得生硬了几分:“这些事与姐姐无关,范太常当初答应过小女子,不将姐姐牵扯进来的。” 范晔语塞,须臾,才道:“我知道,而且陛下也保证过,大王若一辈子都能安分守己当他的宗王,那王妃便一辈子都是体面的颍川王妃。若大王有异心,将来伏诛,陛下也可保她安然脱身,所以你不必有顾虑。” …… 颍川王府,东斋。 连日来的温故知新让赵商容找回了当初学习国画时的乐趣和感觉,画笔在她的手中比划得越来越顺滑,她也越画越忘我。 离她几步远的枕月弹奏完了一曲琵琶,才敢悄悄地抬头看她一眼,卑微地道:“大王,奴弹完了。” 她连着弹了好几曲,手指头疼得受不了,再不开口,只怕指头都得废了。 赵商容“嗯”了声,道:“今日孤不练琵琶了,你且先回去吧!” 枕月略失落。 大王一开始找她,说要将她画下来,她还是很高兴的,但没想到大王并不是想画她,而是想透过她画那个住在心里的人。因此每次画完后,都会心满意足地说:“孤的画技又进步了!” 然后将没什么用处的,她的画像给焚毁。 之后便是让她教弹奏琵琶。 在别人的眼里,大王几乎每日都会找她,二人一独处便是一下午,这就是宠幸。只有她清楚,大王对她的心思,比那煮茶的水还要清白。 她掩饰心头的失落,抱着琵琶准备离去。 突然,大王又将她叫住,道:“先别走,孤正好需要一个人帮忙参详一下避暑项目。” 枕月:“?” 什么玩意儿? 她慢吞吞地靠过去,发现大王写了满满几张纸的关于这次和王妃出游避暑的项目安排,什么去燕雀湖划船游湖,去放纸鸢,还要把百戏馆的人都带过去。 看到这里,枕月心跳加速,大王要带她们一块儿去庄园避暑?! 被困在王府已经数年了,她连王府的大门都没出过,早已经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了。如果这次大王肯带她们去庄园,即便是受困于另一个地方,但能在路上见识一下外边的世界,也算满足了。 “你说,这些项目里哪些合适王妃,哪些不合适王妃?”赵商容皱着眉头思忖。 枕月从喜悦中回过神,道:“恕奴斗胆,大王既然是想知道哪些为王妃能参与的项目,何不去问王妃呢?” “孤想给王妃一个惊喜,问她了还有惊喜可言吗?”赵商容并不想强人所难,于是让她回去了。 她着急将好消息带给百戏馆的姐妹们,出来的时候步伐匆匆,没有注意到拐角处走出来的碧河,就这么迎面撞了上去。 琵琶的琴头给了碧河的额头重重一击,饶是平日表现得无坚不摧的碧河,此刻也痛得眼角飙出了眼泪。 “啊,对不起!”枕月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去看自己的琵琶有没有事,旋即想起比起关心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琵琶,更应该关心被她撞伤的人。 将琵琶放下,她手忙脚乱地便伸手替碧河揉额头,惊魂未定地道歉:“碧河女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碧河拂开她的手,佯装揉额头,趁机抹掉眼角的泪,才恢复面无表情:“如此慌慌张张,出什么事了?” 枕月不敢说真话,怕碧河生气,然后去给大王告状,这样大王就不肯带她们去庄园了。 “碧河女使,能见到你真好,那日我还未向你道谢呢!”她转移了话题。 碧河道:“真稀奇,大王今日没有练琵琶?” 枕月正要说大王要给王妃准备惊喜,突然想起在后院生存的要义是要守口如瓶,虽然碧河是大王倚重的女使,但她也不敢随意透露大王的事给旁人知晓,便含糊其辞道:“嗯,大王让我先回去。” 碧河并未恼怒,只是打量了她一眼,道:“很好。” 枕月听不出这是恼羞成怒,还是真心的夸赞,但抱着对碧河的愧疚,她殷勤地望着那变红的额头道:“碧河女使,我去厨院找个鸡蛋给你滚一滚额头吧,不然这么肿下去,是会毁容的!” 碧河再次拂了她的好意:“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向大王汇报,你没有事的话就回去吧!” 话已至此,枕月也不能再耽误碧河做事,抱起琵琶往厨院去了。 碧河进东斋,赵商容头也不抬:“听到似乎有人叫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碧河如实地将枕月莽撞与她撞到一起的事情汇报了。 这是很小的一桩事,赵商容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放在心上,不过话题的中心却未离开枕月此人:“查出了什么吗?” 碧河道:“婢子暗中查访发现半个月前,她确实收到过两封书信,与外界有联络。不过这半个月来都十分安分,未与人有过书信往来,也没有异动。” 赵商容这才抬起头来,沉思了片刻,问:“书信呢?” “都焚毁了。除了她,没人知晓上面的内容。” “身世查清楚了吗?” “因她是谯郡太守庾素所赠的女乐,所以除了知晓她是罪奴出身之外,其余信息要查证真伪还需要花不少时间。不过可以确定,她的外祖父丁期确实曾为郇玄的幕僚,先帝攻打郇玄退守的城池时,其父替郇玄挡箭而亡。之后郇玄兵败身亡,丁期的儿孙皆被处死,妻女则籍没为奴。其母为丁期之幼女,辗转流落,被送到颍川庾氏,成为庾家的歌妓,后又被庾氏辗转送人。所以其父是谁、其母的近况,又有何软肋,这些都不得而知。” 听到这里,赵商容已经遏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然而世人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毕竟妓是比妾更卑贱的存在,跟妾一样都能被当成礼物,随意送人。 这不,枕月也是颍川王被封王之后没多久,被庾素当成礼物给送过来的。 当时颍川王十岁,算一算年纪,枕月那会儿才八岁。 碧河看得出大王的愤怒,她有些诧异,以前不管是婢女还是部曲,在颍川王的眼里就好像蝼蚁一般的存在,颍川王才不会去悲叹她们的出身、为她们所遭受的不公的命运而愤怒。 所以大王这是对枕月产生了怜惜之情? 碧河道:“至于她跟王妃是否有关系,婢子会继续查下去的。” 想到王摇霜,赵商容怒火全消,笑道:“不必了。孤让你查枕月,本是好奇孤第一次与枕月独处时,王妃得知消息后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王妃心中无我,又岂会因为拈酸吃醋来捉奸?所以心里稍稍疑惑罢了。现在看来,王妃虽然有可能认识她,但跟她却没什么关系。” 既然认识,为何又会没有关系呢?碧河心头疑惑。 “只要她的目标不是王妃,那便不用管她。至于她有何目的,孤迟早会知道的,就看她什么时候按捺不住了。”赵商容说到这儿,有点小激动,“你说孤一直无动于衷的话,她会不会主动勾引孤?比如色|诱什么的……” 碧河:“……” 大王你敢让王妃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 大王:可恶,为什么这一章,孤跟王妃相处的时长这么短! 碧河:兴许是大王造谣说,王妃心中无大王。 大王:…… 大王:? 第35章 一个吻 伴随着蝉声的消弭, 夜幕降临了。 碧河正挑灯处理事务,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以为又是见自己得到了王妃的重用而来巴结自己的婢女,碧河并未动弹。疲惫的声音穿透了门窗, 传出了外面:“什么事?” 枕月的声音响起:“碧河女使,是我, 枕月, 我是来赔不是的。” 碧河本打算打发她回去, 但想到自己还未查清楚她靠近大王的目的, 便起身给她开了门。 刚打开门,便看到笑靥如花的枕月,一脸热切地从一个小布袋里掏出了两颗温热的鸡蛋。 “我先去了浣衣院, 但是听那边的姐姐们说碧河女使已经搬来了此处,所以过来的时候又花了一些时间, 导致这两颗鸡蛋没有之前那么热了。碧河女使, 趁它们还热乎,赶紧滚一滚额头的伤吧!” 碧河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样:“我不需要。” 好不容易带过来的两颗鸡蛋没了用处, 枕月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碧河见状,只好拿过一颗,剥了壳放在额头上敷着:“很快便到宵禁时间,你可以回去了。” “哦, 好。”枕月的语气里透着不舍,她忸怩地准备离去, 碧河却突然喊住她,转身回去拿了一卷纱布交给她:“下回弹奏琵琶时缠指上。” “谢谢碧河女使!”枕月眉开眼笑,拿着纱布踩着欢快的小碎步离开了。 …… 赵商容与王摇霜到燕雀湖庄园避暑的行程很快便安排好了。 出发的那日天上下着小雨, 赵商容担心王摇霜淋了雨会生病, 原打算取消观看龙舟彩排的行程, 但王摇霜说:“妾身只听大王形容过龙舟的赛制,还未亲眼见过,有些好奇呢!只是小雨,无妨的。” 因此等雨稍停,十支预备参赛的竞渡队都准备好了,赵商容才撑着伞,与王摇霜走到河岸的画舫处观看。 平日热闹的秦淮河两岸因雨天而略显寂寥,只有行路匆匆的路人,还有因为这次彩排而聚集的达官显贵家的子弟们。 “七哥,你果真来了!”义阳王看见赵商容的身影,便急忙从不远处的阙楼跑下来,钻进这画舫中。 进来后才发现王摇霜也在,便随意地行了一礼,“七嫂也在呢?!” 赵商容见他对王摇霜的态度如此敷衍,顿时没了耐心:“嗯,准备开始了吗?早点彩排完,孤还要去燕雀湖呢!” 义阳王仿佛看不懂赵商容的脸色,自顾自地坐下,熟络地问:“去燕雀湖做什么呀?” “避暑。” “哦!”义阳王琢磨,“七哥的庄园附近还有空地吗?要不我也去燕雀湖建一座庄园吧!” “你在覆舟山不是有一座庄园了吗?” 覆舟山旁边就是皇家园林之一的乐游苑,那地方风景好,很多勋贵想在那边建造府第都排不上号呢! 义阳王气呼呼地说:“覆舟、覆舟,听得多不吉利,尤其是将要竞渡的节骨眼上,住那儿岂不是要咒我输嘛!燕雀湖便不一样,燕雀可是会飞的,这多好的兆头。” 赵商容没忍住,笑出了声:“说的也是哎!” “七哥你还笑?!” 赵商容安慰他:“你听说过‘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吗?” “没听说过,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燕雀仅满足于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没有鸿鹄那么大的志向。所以,燕雀湖其实也不是什么好的地方。” 不过正好合适只想当一只燕雀的她! 义阳王真心道:“七哥你懂得还真多。” “那必须的,我好歹是上了几天课的知识分子。”赵商容给他出主意,“你要不搬到鸡笼山去,鸡笼山对面是玄武湖,玄武是神兽,多威风啊!而且鸡笼山的鸡好歹有一对翅膀,翅膀加玄武,那就叫如虎添翼直接起飞,飞舟竞渡还不赢定了?!” “喔,七哥你分析得很有道理,过两天我就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人卖地。” 王摇霜:“……” 知识匮乏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啊两位大王! 龙舟彩排很快便开始了。这时,徐谵那群士族子弟似乎发现了赵商容和义阳王正凑一块儿,他们便过来打招呼。 徐谵与义阳王刚碰面,开口就是一顿冷嘲热讽,以示对这位素来不对付的宗王的“尊敬”:“义阳王这龙舟看起来虽华丽,但华而无实,只怕划不快呢!” 义阳王当即反驳:“你放屁!这可是孤花重金打造的龙舟,能载五十人!而且孤的部曲勇武有力,划桨的速度肯定比你们快!” 见他们在吵架,王摇霜附在赵商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赵商容嘴唇微翘,悄声道:“还是王妃想得周到!” 她招来近侍,低声交代:“让我们的人先别拼尽全力,只是彩排罢了,输了便输了。借此机会探一探其余队伍的实力,到时候心里好有把握。” 近侍领命下去安排。 徐谵似乎终于发现了角落并不参与到他们的纷争中来的赵商容与王摇霜。 他看着落后一大截的颍川王竞渡队,扬眉吐气般道:“龙舟竞渡可是颍川王提出来的玩法,怎么颍川王的龙舟落后这么多?是部曲们没吃饭吗?” 赵商容与他们并非全无交集,虽然不似义阳王与他们的关系那么恶劣,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王眉峰一挑,以颍川王向来的态度,淡然回应:“怎么,徐郎君要赏他们一口饭吃?那敢情好,去跟他们说,今日,他们的饭食都由徐郎君包了,让他们彩排完,记得感谢徐郎君!” 态度虽淡然,但这话着实有些不要脸,徐谵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反驳已经来不及了。 赵商容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出这些话,他若是反驳,岂非言而无信,自打脸面?! 徐谵气得开始阴阳怪气:“怎么,颍川王就这么穷,需要部曲出来乞食了?” 颍川王好面子,大王可不要脸:“先帝和当今陛下崇尚节俭,反对铺张浪费,孤遵从先帝和陛下的教诲,从缩衣节食做起。奈何孤组建这支竞渡队花了不少钱,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财来准备好的伙食。徐家富可敌国,徐郎君又如此关心他们,不如好人做到底,承包了他们的伙食吧?” 她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我穷我有理的道德绑架。 徐谵着急道:“这到底是你的竞渡队还是我的啊?我看干脆让他们也成为我的竞渡队算了!” 赵商容冷笑:“你也知道这是孤的竞渡队呢?那孤的龙舟是否落后、部曲是否吃饭,跟你有一铜钱的关系吗?树上求偶的蝉都没你这么能叭叭,吵死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 旋即,义阳王爆发出了鹅叫般的笑声:“鹅鹅鹅鹅,徐谵,蝉都没你会叫,哈哈哈哈……” 徐谵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气呼呼地甩袖而去,其余士族子弟面面相觑后,也纷纷跟上那狼狈的身影。 远远地还能听到徐谵气急败坏的怒吼:“去把两岸的蝉给我打下来!” 赵商容回头看到王摇霜担忧的目光,她无辜地解释道:“我本来打算以礼待人的,谁让他目中无人自取其辱呢!更何况,他竟不将你放在眼里,太失礼了这家伙!” 徐谵因其叔父日渐位高权重的关系,越发狂傲。 他跟义阳王的恩怨由来已久,这次见面互怼尚算正常。 但赵商容没招惹过他,他凭什么拿鼻孔对着她? 而且王摇霜这么一个大活人,徐谵等人竟然视而不见,这得多无礼! 王摇霜眸光潋滟,眼神狡黠,柔声问道:“妾身只是想问大王舌战群雄后渴不渴?” 大王:“……” “好像有点渴了。” 王摇霜莞尔,让九陌将装在壶里的凉汤倒出,道:“出门前用冰镇过了,降火的。” 一旁被塞了一碗狗粮的义阳王突然也觉得口渴,然而鉴于他刚才对王摇霜的态度那么敷衍,大王一口气干完了一整壶凉汤,一滴都没给他留。 他寻思,每次见七哥下场对付徐谵都是因为七嫂,看来他以后对七嫂的态度得端正一些,不然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徐谵。 彩排还没结束,才停了一个时辰的雨又开始飘落。 赵商容担忧到达燕雀湖的时候雨势会变大,就同王摇霜启程前往燕雀湖了。 由于观看彩排花了不少时间,从秦淮河到燕雀湖又得走上半个多时辰,到那里的时候,早过了王妃午歇的时间,所以上了马车后,大王便道:“摇儿若是困了,可以枕着我的腿睡一会儿。” 去燕雀湖的路并不算平坦,马车又没什么减震功能,除了将马车铺厚一些之外,她唯一能想到的避免震得难受的办法便是枕着相对较软的腿来减少硬物的磕碰。 王摇霜的脸颊有两朵红云飞过,她刚想要婉拒,孰料马车夫并不给她这个机会——马车轮毂从一个坑处滚过,顿时一晃,她没稳住身子,往旁边一歪,大王直接伸手,一手扶着她的头,避免她撞晕了脑袋,另一手扶住她的腰,将她捞进怀中。 她半边脸贴着大王的胸膛,感受到了那厚实的衣料之下传来的心跳。 慢慢地,这颇具节奏的心跳声也敲打进了她的心房,让她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跳动起来。 她娇声道:“大王,妾身能坐稳。” “我知道。”赵商容说。 嗯,她就是故意将王摇霜捞入怀的。 王摇霜:“……” 她明白了大王的意图,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把脸给埋起来。 赵商容又道:“关于前几日,摇儿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想,我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回答你了。” 王摇霜想调整姿势去看大王的神情,但是忽然又心生怯意,只能一动不动地任其摆布着。 赵商容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后,道:“我随时都可以娶你,只要到时候(知晓身份后)你还愿意嫁给我。” 赵商容并不清楚王摇霜所说的“哪一天”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她所说的“想好了”想的又是什么。 尽管喜欢着她,心里装着她,但也无法立刻给出答案。 因为这是一场没有规则的豪赌,可能需要她以性命和自由为赌注。 输了,她将一无所有。 赢了…… 理智告诉她,这场豪赌中,她的赢面几乎为零。 可赌徒的贪念到底是占据了上风,在考虑了这么些天后,她终于决定给王摇霜一个承诺。 王摇霜望着比任何时候都要成熟稳重的大王,心房突然就沦陷了一块。 她仿佛用尽了两世积攒的勇气,一手撑着底下的毯子,一手揪住大王的便服,支起了上半身,匆匆地将一个吻嘬落在那薄唇边上。 作者有话说: 大王:我爱出游,摩多摩多! 王妃:滚~ —— 感谢在2023-03-23 03:41:44~2023-03-23 22:5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取个渣名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闲闲土豆 2个;我喜欢吃鱼、BXHX、一头牛、十三非也、叮叮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货_劣人 30瓶;45875596 14瓶;青山 5瓶;辰笙 3瓶;固步自封、 十三. 2瓶;洛澧清、未央feiyu、拱手河山为卿一笑、老白、一颗泡腾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情网 赵商容年少的时候曾经做过一场旖旎的梦。 梦中最旖旎的事情是她站在梨树下, 仰望着,梨花摇下了一树春风。 洁白的梨花从唇边滑落,嘴唇沾染了淡雅幽香的花粉, 刹那间,好似尝遍了满园的春色。 此时此刻, 王摇霜那蜻蜓点水般的吻勾起了那场险些被她忘却的浮光掠影般的梦。 赵商容的心沉沦着, 沉沦着, 在越过那身份的界限时, 猛然一揪,生生被扯开了两半。 一半继续沉醉,另一半却独自承受着鲜血淋漓的痛苦。 粉红的唇色碰撞交织染红了王摇霜的耳朵、脸颊, 她织出一张绯红的情网后,又重新躺了回去, 脸稍稍向下, 避开大王的目光。 这是她两世为人做过的最出格、也最冲动的事情。 她有些期待大王问她为什么要献吻。 期待之余又犹疑那个模糊的,尚且未能确定的答案是否能说服大王。 此刻, 她仿佛在情海中起伏的小舟之上忐忑迷茫,在迷雾中朝着一个隐约有光的方向徘徊前进。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大王任何的反馈。 那寸光暗淡下去,小舟停了下来, 浓雾将它的身影吞噬。 一颗炽热的心逐渐冷却,慢慢沉入谷底。 突然, 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头上,抽出了那几乎要戳进头皮的簪子,松开盘紧的青丝, 指尖不轻不重地顺着穴位按揉了起来。 随后, 大王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拿起扇子, 轻摇了起来。 舒适的风包裹着她,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大王这是……”她开口。 “按摩。能缓解疲劳,睡得好一些。以前我工作的时候累了,就喜欢别人帮我按一按。” 痛并快乐着的赵商容不由得将手中的扇子摇得更快一些,好让滚烫的体温能迅速降下来。 王摇霜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副大王躺在床上,枕着容颜秀丽的枕月的大腿,被她纤细的手指按揉后,发出舒服的喟叹的画面。 “我的手艺如何?”大王问。 王摇霜拈酸吃醋道:“看得出大王的琵琶没少练。” 大王仿佛没听出她的暗讽,大方承认道:“学习琵琶确实提高了手指的灵活性,指力也更能把控了。” 王摇霜气得眼睛都酸了,她决定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疾风骤雨中,马车顺利地到达了燕雀湖边上的庄园处。 在她们启程之前,赵商容已经让碧河带着一众婢女、百戏馆的女乐、伶人等先到庄园安置。 马车到达之后,出来迎接大王与王妃的众人看着马车上久久没有人下来,心中不禁疑惑。 九陌走过去提醒:“大王、王妃,到庄园了。” 王摇霜刚要起来,赵商容突然轻声开口:“嘘——再等会儿,你让他们不必等候,都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王摇霜按下了起来的心思,继续闭眼装睡。 九陌没听见王妃的声音,似有所悟,她走去跟碧河说:“王妃估计在马车里午歇,大王让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除了部分确实有活要干的人闻言散去之外,其余人平日都是服侍主子的,这会儿主子还在马车,她们自然不敢离开。 雨声舒缓有调,王摇霜原本只是装睡,结果不知不觉中便伴随着雨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匹开始烦躁不安,马车摇晃之下,王摇霜醒了过来。 她习惯了九陌在身边,思绪一时没转变过来,嘟囔道:“九陌,什么时辰了?” “未时了。”大王的声音在上方传来。 王摇霜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大王怎么不叫醒妾身?” “看你睡得香,没舍得。” 王摇霜坐起身来,长发披散。 再去盘发会耗费更多时间在马车上,她只好简单地绾一个道士的发髻,戴上幕篱再用簪子固定。 眼角的余光瞄到大王蹬了蹬腿,还悄悄地捶了几下。 肯定是长时间被她枕着,发麻了。 王摇霜刚产生一丝愧疚之情,心里忽又被巨大的失落感扯空了一半——大王对她的吻无动于衷! 或许在大王的心里,只将她的吻当成了儿戏? 抑或是大王在和枕月独处时,早已被那红粉佳人吻过,所以习惯和麻木了? 还是说,大王跟颍川王一样,那颗心只会为元嗣而跳动?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大王为何要对她这么好,还承诺等她想好的时候会娶她? 若大王只是碍于身份才答应的,那完全没道理,因为她们在律法上早已有了夫妻之名,又何必多此一举,空给她一个承诺? 大王的心思比颍川王还难琢磨。 王摇霜再次迷茫起来。 在想清楚以后要如何跟大王相处之前,她决定先不理大王。 王摇霜径直下了马车。 赵商容原本只是偷偷捶腿,这下变得光明正大地捶腿,她甚至还在车厢里爬行,心里唾骂自己:让你装X,麻不死你。 突然马车门被打开,碧河的身影出现,她看着狼狈的大王,道:“王妃让婢子搀扶大王。” 赵商容:“……” 没想到不要脸如她,也有社死的一天。 …… 颍川王的庄园比王府要大上许多,里面人造的景致不多,几乎都是就地取材打造的自然风景园林。 雨势变小后,燕雀湖面烟雨朦胧,充满了诗情画意。 赵商容坐在湖边的水榭处,直叹:“真想一辈子都住在这儿,不过有蚊虫的时候又挺烦的。” 然而没人附和她,她感慨了个寂寞。 “王妃呢?”大王问。 女使答道:“各屯以为大王来燕雀湖避暑是假,实则要清查田亩,故而各屯长都来做汇报,王妃如今正在听取他们的汇报。” 赵商容:“……” 感觉王妃在被迫加班。 她决定去看看情况,别让这堆庶务把王妃累着了。 颍川王有私田上百顷,加上禄田一共有一百五十多顷,分布于东郊王府到燕雀湖等地,纯武装力量的部曲加上身负佃农属性的部曲加起来上千人,其中纯武士的只有两百余人,剩下的都是农忙时耕种,遇到战事则换上甲胄保卫大王的佃客。 为方便管理,这部分部曲分成了十几个屯,以五十户为一屯,置一个屯长,平日负责对麾下的部曲进行军事训练,农忙时督促耕种,丰收时催收课赋,部曲之间有矛盾之时,还需要出面调和处理。 以往听取屯长汇报这类事务都是陈长史负责的,如今大王将这些私务交给了王妃处理,这次大王亲自带着王妃过来,各屯长自然认为大王带王妃来是为了让大家知晓,从今往后,谁才是王府的主事人。 因此,汇报之事,一个比一个积极勤快。 赵商容过去的时候,看到王摇霜正坐在帘子后,背对着众人,望着庭院里雨后出来觅食的燕雀发呆。 她的发髻已经重新梳理过,只用两根玉簪固定着。 身上的行衣也换成了居家的常衣,淡雅的色调让她本就不佳的身子看起来更羸弱消瘦。 她的心思全然不在庶务上,一方屏障就像隔绝了两个世界,一边是思绪游离的沉寂,一边是枯燥无趣的喧闹。 赵商容身姿挺拔,一身暗红的宽大长衣,她一出现,便成为最显眼的存在。 众人急忙停下枯燥无味的汇报,行礼:“见过大王!” 这一声“大王”将王摇霜的思绪从远方拉回,她缓缓起身,待大王从廊下绕进来后,方行了礼。 大王笑呵呵地道:“孤看到园中的杨梅熟了,要不要去摘杨梅?” 王摇霜:“……” 她婉拒:“妾身还没听完屯长们的汇报呢!” 赵商容看着一众屯长,也不说话,只是她周身的气息过于吓人,众屯长暗叫不妙。 听这对话,分明就是王妃和大王闹别扭了! 主子干架,仆人遭殃呀! 大王下令:“天色将晚,让他们回去吃饭吧,改日再汇报也行。” 屯长们如蒙大赦,赶紧领命开溜。 王摇霜好气又好笑,故作娇气地道:“刚下过雨,树上湿漉漉的,摘梅子容易弄湿身子。” “也是。那就让别人去摘,我们边尝梅子,边观赏舞乐。” 大王将整个百戏馆的人都带了过来这事王摇霜是知晓的,正巧她也想看看百戏、听听歌舞来纾解心中的烦闷。 百戏馆的众人接到要演出的命令,纷纷按排练过的那般行动起来。 婢女们呈上冰镇过的葡萄、果脯,还有大王刚下令摘的杨梅。 天气闷热,王摇霜胃口不怎么好,所以只能吃些开胃又解渴的杨梅。 还别说,杨梅酸酸甜甜的又多汁,王摇霜不知不觉吃了一小碟,吃得指尖都染上了杨梅的紫红色。 大王关注她已久,见状,将剩余的杨梅撤下,道:“好吃也不能多吃,容易上火。” 王摇霜略恼,大王这不就是在说她贪吃么? 她乜了大王一眼,“礼尚往来”地将夺走了大王手中的酒杯:“好喝也不能贪杯,容易上头。” 等她反应过来,暗中羞红了脸:我到底在做什么呀?跟大王置气吗?也忒不理智了! 赵商容失笑道:“这酒既醇香又辣,是以高粱为曲,用丁香、胡椒和姜泡等出来的粱米酒,雨后喝最是好滋味,王妃要不要尝一尝?” “妾身不会饮酒。” 赵商容闻言,附耳低语:“那我们喝交杯酒的时候怎么办?” 王瑶霜:“……” 她瞪了大王一眼,语焉不详:“妾身又没说妾身已经想好了。” 许是还想着这个约定,王摇霜模糊了那些令她纠结的问题,心底总算没有那么恼大王了。 赵商容乐哈哈地笑着,未置一词。 …… 晚上沐浴更衣之时,九陌斟酌再三,问王摇霜道:“王妃怎么到庄园后便一直怏怏不乐,是大王又做了什么,惹您生气了吗?” 她回忆今日发生的事,直到王妃从马车上下来之前,都一直保持着好心情。 难道是在马车上发生了什么? 王摇霜沉默。 “有这么明显吗?” 九陌吐槽道:“除了大王,谁看不出来呢?” 王摇霜又气了:“是呀,大家都看得出来,就她看不出来!” 九陌了然:“王妃果然在生大王的气。” 王摇霜没说她为什么生气,九陌便知道这事不能随便打听,但要缓和两位主子的关系,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她故意表现得义愤填膺,道:“王妃以前从不轻易动怒,却屡次为了大王的事而心生郁气,大王太过分了!” 王摇霜冷静了下来,稍稍叹气:“其实也不全是大王的错。” 九陌故意唱反调:“王妃心善,当然舍不得责怪大王。” 王摇霜:“……” 活了两世,她第一次产生了想跟别人聊聊少女情怀那类话题的念头,于是问九陌:“你觉得大王对我怎么样?” 这个问题把九陌给问倒了。 撇开迎亲和成亲之时发生的那些不快不谈,大王待王妃其实比绝大多数男人待他们的妻子要好。 不仅在王妃过门没多久就交出了王府的内外大权,并且在王妃处置这些事时,从不过问,给予了王妃极大的信任;在生活起居方面更是给予了无微不至的照顾,王妃一有个头疼脑热,大王比谁都要紧张;别人的意见,大王不一定会听,但是王妃的意见却八成会听。 试问世上有多少人能为其妻做到如此程度? 至于美色方面,虽说大王时常单独召见枕月,但是据碧河透露,大王真就是正儿八经地听琵琶和学琵琶,碰都没碰过枕月。 王妃从王家带了滕妾过来,大王也从不关心过问。 当然,大王的不近女色不仅体现在这些姬妾身上,更体现在王妃这儿…… 想到这里,九陌福至心灵:王妃恼大王,莫不是因为这个? 作者有话说: 九陌:虽然我单着,但是撮合别人这事,还得看我。 —— 感谢在2023-03-23 22:50:38~2023-03-24 23:2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取个渣名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八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酱油一块钱四斤 66瓶;是渔 16瓶;鹤柩 12瓶;lmf265、我家胖胖好可愛 10瓶;mask_荼、墨尔本晴、一只愚蠢的兔秃 5瓶;洛澧清 2瓶;R、18、拱手河山为卿一笑、一颗泡腾片、老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有蛇 九陌其实并不懂男女之情, 不过从前在王家,她也见过家君与夫人、王家郎君们与少夫人,还有与仆役暗通款曲的婢女们之间眉来眼去、你侬我侬的场面。 所以她想, 或许男女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考虑到自家主子自幼体弱多病,从小就养在深闺, 连门都没怎么出去过, 更没接触过多少男人, 寻常的方法肯定不管用。 “大王对王妃如何, 得看王妃对大王的要求是什么标准。是像家君那样的,还是郎君们那样的?”九陌问。 王摇霜:“……” 她顺着九陌的话来思考,突然发现不管是她的父母, 还是兄长们与嫂子的相处关系,都无法代入到她与大王的相处模式中来。 也就是说, 别人的经验与建议毫无参考的价值, 她只能自己摸索这条路。 九陌并未发现真正困扰王摇霜的是什么,她自顾自地道:“王妃您想, 大王是云太妃亲自抚养长大的,据宫里出来的婢女说,大王出宫之前,太妃从不让人近身。这说明大王打小就没接触过男女之情!” “大王出宫后, 身边也没有这方面的女官教导,就连《昏礼》都不懂, 这才做出了许多伤害王妃的事。” “所以,王妃想让大王成为什么样的好男人,得靠王妃调|教!” 王摇霜面色古怪地瞥了九陌一眼, 道:“部分地方听着挺有道理的。” 大王的特殊经历和处境注定其无法像一般人那样对别人的主动予以回应, 所以她一开始便不该对大王抱有太大的期待。 更何况她自己也还有些游移不定。 当然, 她犹疑是因为重生这件事本就颠覆了她的认知,后来发现大王并非颍川王,她庆幸的同时不免被一个全然陌生的大王所吸引——她好奇大王的一切,想要了解她,但又在还不够了解的情况下对大王萌生了朦胧的爱意。 她的诸多顾虑,让她在思考自己的心意和未来时变得尤为小心谨慎。 而并非是她不够喜欢大王。 大王的沉默与不回应也给了她一个沉淀下来思索未来的机会,所以此刻的她不应该沉浸在生闷气这样的小情绪中,而是该为自己还有沉思的时间而松一口气。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王摇霜并没有听清楚九陌出了些什么主意,她只听到一句“趁着大王还没开窍,王妃该早日拿下大王!” 王摇霜下意识点了点头,等她反应过来后,九陌十分兴奋地道:“那婢子立马去安排!” 王摇霜:“???” 安排什么? 她甚至没来得及问清楚,九陌便一溜烟地跑了。 王摇霜:“……” 她吩咐两旁的婢女:“跟上她,看着她,别让她胡来。” 婢女领命追随九陌而去。 王摇霜察觉到浴池的水有些凉了,寻思自己洗得也差不多了,便起来更衣。 她刚穿上裲裆,突然看见窗口似有黑影在动。 定眼一看,只见一条长着黑色花纹的蛇从窗棂处爬了进来,手臂长的半截蛇身像鹅颈般竖着,发亮的蛇瞳似乎在盯着她,吐出了细长的蛇信子。 “来人……”王摇霜往后踉跄倒退几步。 门口的婢女听见动静,急忙问道:“王妃,怎么了?” “蛇,有蛇。” 婢女进来了。 婢女看到了。 婢女发出了比王摇霜还要惊恐,还要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王摇霜:“……” 行叭,她好像也没那么怕蛇了。 九陌正好折返,她孺慕地看着王摇霜,打从心底感到钦佩:“王妃好聪明,没错,我们可以以有蛇为借口,借机住到大王那儿去!” 王摇霜被她的话给干沉默了。 你先看看情况再说这些行不行? 九陌正为王妃的机智点赞呢,突然看到窗边的桌子上挂着一条黑花花的蛇,她一个转身,熊抱住另一个婢女:“啊——” “有蛇,真的有蛇!” 王摇霜捂脸。 九陌也没救了。 这儿毕竟是王妃沐浴之处,一般男子都进不来,所有的婢女都被吓得跟寒风里的小白花似的,一直在瑟瑟发抖,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抓蛇。 眼看着那条蛇正朝人群这儿游来,九陌回魂了,她赶紧将王摇霜护在身后:“保护王妃!” 这时,大抵是动静传到了不远处大王的居室,大王领着一群人匆匆赶来。 看到火把由远及近,九陌的演技上线,冲着远处焦急地高喊:“有蛇进屋了,快保护王妃,王妃你怎么样了?王妃你不要紧吧?” 王摇霜想说,九陌你别这样,我害怕。 她被婢女们簇拥着移动到了门口处,便看见大王手持长剑疾奔而来。 众人只看见一袭黑色长衣掠过,“锵”的一声,剑与剑鞘口摩擦出的火花瞬间夺走了众人的目光。 等她们都回过神的时候,长剑已经快准狠地穿透了木地板。 黑花花的蛇身在地上卷曲扭动,然而无论它怎么挣扎都只是徒劳,它的头被长剑牢牢地钉在地板上。 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赵商容心有余悸地退后几步,毅然扔下剑鞘,快步走到王摇霜的面前抓起她的手检查:“你被咬伤了?咬到哪里了?” 她果断下令:“把典医丞喊来!” 所幸的是这是黑花蛇,没什么毒性。 不过哪怕只是破了皮,在赵商容看来也是遭了很大的罪。 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王摇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大王,妾身没事。” 九陌忙不迭上前道:“王妃刚才都吓坏了,多亏大王来得及时,一剑斩杀了那蛇,救了王妃!” “蛇已经死了,别怕。”赵商容安抚完王摇霜,又道:“让厨院去煎定惊茶,再让典医丞好好看一看。” “大王,妾身……”王摇霜身上只着裲裆,这打扮如何见人呢? 赵商容也注意到了王摇霜的打扮,由于裲裆跟现代的吊带睡裙相似,她一开始并未感觉到不对劲。 等她意识到这时代不兴露出脖子以下的部位,身穿裲裆无异于只着内衣之后,她不敢再看王摇霜,急忙从旁边架子上扯下一件私服披在王摇霜的身上。 红色的裲裆衬得王摇霜两颊绯红,她低头穿好私服,系上衣带,不发一言。 九陌指着一旁的婢女:“你们还不赶紧去收拾?把这儿收拾干净,将血擦干净,还有烧些艾草去味儿,不然血腥味冲撞了王妃怎么办?还有,得把门窗关密实了,一个缝隙都不能留,蛇最记仇了,它们的同族来寻仇,吓到王妃怎么办……” 赵商容也听说过蛇记仇的民间谚语。 虽然她不太信这些,但这儿很久都没人居住,阴暗处的蛇虫鼠蚁也不知道繁殖了多少窝。 而且正值天气炎热的夏季,这屋里有水又比较凉快,这些蛇估计是爬进来避暑的。 有一就会有二,如果继续待在这里,再次遇到蛇的几率很大。 所以,让王摇霜住到别处是最合适的。 九陌指挥完婢女们后,眼睛骨碌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大王:“大王的屋比较高,前后又没什么草木,而且婢女们重点打扫过,再是安全不过,不如……” 赵商容:“……” 仔细一想,似乎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不管是王府还是庄园,颍川王的居所建得都比较高,台基很高,而且为了防止别人刺杀,周围一般都不会种植树木,降低了蛇顺着树枝从窗口爬进来的风险。 可,她真的要让王摇霜住进来吗? 对上那双刚受过惊吓而微红的眼睛,赵商容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住我那儿吧!” 王摇霜还未开口,九陌便十分积极地指挥婢女将王摇霜的行囊都搬到大王那儿去。 王摇霜只觉得羞耻。 九陌这么迫切,大王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找借口住到大王那儿去的? 好在大王并未质疑过她别有用心,牵起她的手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刚走出门,赵商容发现王摇霜并未穿鞋,她直接将其背起来。 王摇霜趴在赵商容的背上,被这么多双眼睛盯得有些不自在,忸怩道:“大王,妾身可以自己走。” 赵商容勾起唇角:“可以,只要摇儿不怕路两旁随时都有蛇蹿出来的话。” 王摇霜收紧了抱着赵商容肩膀的手臂,目光在两旁的草地中扫视。 须臾,她意识到大王是在吓唬她,没好气地轻捶大王的肩膀,控诉道:“大王你吓唬人!” 赵商容没有辩解,轻声细语道:“别脏了脚。” 王摇霜咬着下唇,心中越发幽怨:既对我无意,为何又要如此撩拨人?着实过分! 雨后的明月就像被雨水洗涤过一般明亮皎洁,月光悄然地洒进二人心中,温柔地修补着各自心间的缺口。 …… 到了主屋,赵商容将自己的床让给了王摇霜,转身去让人收拾外间的榻。 九陌在一旁干着急:大王你比那木头还要不开窍啊! 怎么办?这么好的机会,大王和王妃天天分开睡,那费尽心机搬过来还有意义吗? 就在这时,王妃像是斟酌再三后,柔弱地开了口:“大王,妾身怕。” 赵商容回首的时候看到王摇霜曲起双腿抱着,青丝散落在一侧,衣衫单薄、身形消瘦的她看起来非常可怜无助。 喉咙突然间痒痒的,大王清了清嗓子,又坐回到了王妃的身边:“我只是让人收拾外间的榻给值夜的婢女,我会在这儿陪你的。” 她承认,自己还是非常吃王妃这一套的。 九陌立马反应过来:“婢子马上去安排!” 她走的时候悄悄地对王妃比划了下:王妃真是好样的。 王摇霜此刻正在为自己撒谎的行径而感到羞耻,见九陌挤眉弄眼,巴不得她赶紧走,省得被大王看见。 不过这会儿的大王正在发呆,似乎无暇顾及旁的。 王摇霜问她:“大王那剑是哪儿来的?” “那是我的佩剑,平日用不着都搁角落积灰了,这次出行未知路上情况,所以带着防身。正巧听见九陌呼救,便匆匆执剑赶去了。” 实际上赵商容并不会用剑,在斩杀黑花蛇一事上所迸发出来的力量和准头大概是特定情况下的激发的潜能。 想到这儿,她不悦道:“我已经让人提前来打扫庄园,竟还有蛇钻入你的房中,看来是有人偷懒了。” 王摇霜正要为婢女们说话,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想看看,在处罚手段上,大王与颍川王有何不同。 大王把身边主事的女使喊来:“房屋久未有人居住,难免有蛇虫鼠蚁造窝,只是孤已经命你们安排人来打扫,何以不提前撒雄黄、烧艾草驱除蛇虫鼠蚁?” 女使战战兢兢地请罪。 大王面沉如水,王摇霜仿佛又在大王的身上看到了颍川王的影子。 大王沉声道:“罚你,还有负责打扫的婢女明日去打草惊蛇!” 王摇霜和女使俱是一愣。 女使问:“请恕婢子愚钝,打草惊蛇是何意?” 王摇霜却想明白了,她浅笑道:“大王的意思是让尔等明日执竹竿、长棍去草地和林木较多的地方敲打,将容易有蛇鼠造窝的地方都检查一遍,确认不会再有蛇鼠蛰伏。” 这对胆小的婢女们而言确实是一个责罚,但这同时也是她们的本职工作,只是被要求做得更好罢了。 这个惩罚既不会太严厉,又足以让她们吸取这个深刻的教训。 女使松了口气:“喏!” 等女使一走,赵商容又摩拳擦掌:“明日就让她们在这儿忙活,我们到燕雀湖去游湖,等游湖回来,她们估计也把周围的草地都打了一遍,我们便可以在草地上放纸鸢了!” 王摇霜歪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大王,眼眸好似装进月光:“好!” 作者有话说: 九陌:大王,王妃好害怕! 王妃:没错,妾身很害怕(九陌飙戏)。 大王:……其实我也怕。 —— 感谢在2023-03-24 23:24:28~2023-03-26 00:0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支铅笔、焦糖馬頭、一头牛、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焦糖馬頭 54瓶;不知道取什么名字 50瓶;声音不矮了 30瓶;入阑 28瓶;闻悟 20瓶;Dorothea 16瓶;白日梦想家、木易楊 10瓶;尔与清风皆过客 5瓶;辰笙 3瓶;取个渣名、老白 2瓶;好好学习找老婆、拱手河山为卿一笑、bolanqunshu、45903470、QAQ、一颗泡腾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不解风情 即便赵商容试图用明日的安排来转移王摇霜的注意力, 但最终都没法避免要与之同床共枕的命运。 给典医丞看过无恙,又喝过了定惊茶后,外头响起了鼓声。 这是城内报时的声音, 因燕雀湖就在建康城外篱处,声音自然传到了这儿来。 “大王, 妾身替您宽衣?”王摇霜凝望着赵商容, 目光落在了腰封上。 赵商容:“……” “咳, 我自己来就行了。” 她庆幸自己去找王摇霜之前, 多穿了件中衣,否则现在脱下这件黑色薄衣,立马会暴露身份。 王摇霜趁她背过身去脱衣服时, 掩嘴轻笑了下,躺回到床上, 闭眼假寐。 她们之间并非第一次同床共枕, 不过上次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大王也并未宽衣, 她们更是相敬如宾,中间空得能再躺两人。 这次大王一躺下,王摇霜便凑近了些,近得能闻见对方身上的香味。 此香为沉香, 沉香香气甜凉,能让人平心静气, 将之制成香粉装进香球中,可点燃熏衣,也可随身携带。 夜间甚至可以挂于床头, 能安神助眠。 赵商容的衣服正是用沉香熏过, 带着通透的绀香, 被摇扇吹起的风吹拂弥漫至整个床帐。 不过赵商容此刻哪里还管得着香料不香料的,她整个人的精神都高度集中,生怕王摇霜凑过来。 ——王摇霜如果是睡着了倒不必这么提心吊胆,就怕她在清醒的情况下碰到自己的敏感部位,那马甲不得被扯下来?! 好在王摇霜没有任何异动。 沉香的助眠效果不错,她从一开始的假寐到意识混沌,也不过片刻。 赵商容也困。 但身体疲乏,脑子里却异常清醒,只是思绪一团糟。 偶尔她也会生出一丝厌倦的情绪,讨厌自己的沦陷,认为如果自己没有喜欢上王摇霜,或许就不会遭受这么多心灵上的折磨,也不必去烦恼王摇霜如果喜欢上了男人身份的她该怎么办? 好在这样的情绪只是转瞬即逝,影响不了她的心意,也左右不了她的决定。 因为一旦喜欢上了,就再也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言。 发觉王摇霜许久都没有异动,赵商容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心想,若她睡觉一直都这么老实,往后与之同床共枕时,倒也不必一直都这么紧张。 看着看着,目光掠过那缺少血色而不像一般人那么嫣红的嘴唇,赵商容想起了马车上的那个吻,虽然当时竭力表现得浑不在意,实际上她整颗心都快要跳出胸口了。 甚至无不遗憾地想,王摇霜吻的是她的唇那就更好了。 也不知道那唇是什么滋味。 等赵商容从遐思中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俯首于王摇霜的上方,只需再凑近一些,便能知晓那嫩唇是何滋味。 从王摇霜鼻中轻呼出来的舒缓的气息像火星子落在赵商容的肌肤上,烫得她猛然惊醒,急忙止住这个轻薄的想法,仰倒回床上,急促地喘息。 怎么可以趁王摇霜睡着,毫无防备的时候做这么下流的事呢?! …… 赵商容纠结到深夜,实在是撑不住困意的侵袭,这才摒弃所有的杂念安睡过去。 翌日,王摇霜醒来的时候表现得并无异常,赵商容确定她的马甲还没掉。 这一日,仿佛连上天都不忍心搅了她们的约会,不仅没有下雨,天气还有些凉爽,最适宜外出踏青。 赵商容如约带王摇霜去燕雀湖上泛舟,吃过午饭又趁着风起而去空地放纸鸢。 这纸鸢是她特意让人仿照燕子的形状打造的。 这个造型放在现代来说并不出色,每年的国际风筝会所展示的风筝都能完爆她这个纸鸢。 但这时代似乎并不流行放纸鸢,纸鸢工艺也还没发展起来,所以,这已经是手底下的仆役所能扎出来的,最具有艺术美感的纸鸢了。 赵商容研究了半天才勉强将纸鸢放飞起来,不过看到王摇霜像自己初次接触风筝时那般,目光追逐着纸鸢,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后,她便觉得自己再折腾也是值得的。 她们在这儿欢快地放纸鸢,却把城内的守军吓了一跳,以为有燕国的探子在传递信息。 一时之间,建康城所有的守军都开始警惕戒备。 很快守军将领便发现纸鸢是从燕雀湖那边放飞出来的,手下提到那边是颍川王的庄园,他谨慎地命人过去打听,这才发现不是什么燕国探子在传递消息,而是颍川王在跟王妃放纸鸢玩。 将领:“……” 这事已经层层上报上去,不仅在城中造成了小范围的惊慌,还惊动了皇帝。 将领为了交差,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大王没收这只纸鸢。 赵商容:“……” 你们的娱乐要不要这么匮乏,放个风筝都能被当成间谍在传递信息? 吐槽归吐槽,为了自证清白,她还是将这纸鸢交了上去。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为了苟命就可以丢失所有的尊严,她当即让人给王晓霜传信,让她写一份奏报,投诉这将领没收了她的纸鸢,搅了她踏青、避暑的兴致。 王晓霜没想到人在家中坐,还能接到王府的工作。 虽然大王在纸上提了要求,但她毕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好亲自前往燕雀湖找大王了解清楚前因后果。 发现可疑的纸鸢将其没收,本在将领的职责范围之内,他这么做无可厚非。 可赵商容好歹是宗王,哪怕是她的行为引起了误会,也不代表将领可以随意地处置她的东西,这等于打她的脸。 为了维护宗王的脸面,该有的反制举措还是得有的。 因此,王晓霜很清楚,大王的这封奏报并不是要求皇帝严厉地责罚该将领,而是要求皇帝维护宗王的颜面,还大王一个公道。 弄明白原委和关系利弊之后,王晓霜便知晓该如何下笔了。 皇帝这边刚知晓赵商容闹了个大乌龙,那边便收到了她的投诉奏报。 皇帝:“……” 一个个的,可真会给他找事。 将领不能罚,免得以后真有敌人用纸鸢来传递军情时,将领会出于种种顾虑而没有及时采取行动。 但自己弟弟的诉求又不能置之不理。 权衡之下,皇帝便让自己的心腹去提点那将领。 “这事是将军的职责所在,并没有错,不过上报此事时应该更加谨慎一些,待查清楚了真相再上报可以减少误会及恐慌。而且在查清楚纸鸢并非敌人传递军情之后,将军执意没收颍川王的纸鸢,这事没理的就成了您了。陛下并不想责罚将军您,所以将军自去向颍川王赔不是吧!” 那守军将领得到了提点,便备了一车的礼物前往燕雀湖庄园赔礼道歉。 赵商容让人收下了礼物,却没有去见那守军将领。 将领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这时,随行的文士道:“颍川王已经接受了您的道歉,所以收下了您的礼物,但他没有见您,其实是为了保全自身还有您。” 将领一开始还不太明白,后来幡然醒悟。 他是统领守城军队的将领,赵商容是宗王。 试问哪个皇帝不忌惮宗王与统领城门守军的将领走得近? 万一哪天宗王要谋反,与之关系密切的守军将领将城门打开,放叛军进城再严禁城中消息传递出去,皇帝岂不是成了瓮中的鳖,想传递消息求救都没有办法? 因此大王的做法才是最稳妥的。 将领想明白后,不仅没有对大王产生芥蒂,还庆幸大王考虑周到。 庄园里。 大王略嫌弃地道:“稀罕这些东西了?我只想让他把我的纸鸢还给我,那可是我送给王妃的礼物!” 她越想越气:“看到他那张脸就生气,以后都不要让我看到他,否则见一次揍一次!” 王摇霜安抚她:“大王跟八弟还真是……亲兄弟呢!” 大王道:“王妃你这是在安慰人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跟老八一样嚣张任性?” 王摇霜抹了把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大王怎么可以把妾身想得这么坏呢?妾身可是会难过的。” 赵商容:“……” 她无奈道:“行吧,我便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一旁的王晓霜:“……” 姐姐劝人的方式好特别呀! 她仿佛闻到了一股白莲盛开的花香。 ……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赵商容与王摇霜的心情,但到了大王上课的日子,面对王摇霜和王晓霜的敦促,大王最终还是意犹未尽地启程返回了王府。 结束这次的避暑旅程后,下一次再到庄园只怕得是九月份之后了——接下来端午和王妃的“庙见”之礼都忙得抽不开身。 七月天气逐渐降温,似乎没必要特意跑到庄园去避暑,九月的重阳节,倒是可以去城外采菊登高。 而回到王府后,赵商容发现九陌将王妃的行李都放置到了北斋来。 许是在庄园的时候,赵商容都是跟王摇霜一块儿住的,住了这么些日子,她也适应了。 故而看到九陌的行为,她并没有出言阻拦。 倒是王摇霜主动道:“王府应该没有蛇了,妾身还是住回芳霖院吧!” 九陌拼命地挤眼:王妃,好不容易大王没开口,您这是闹哪样呢? 王摇霜对九陌的暗示视若无睹,她只是略微期待地看着大王,希望大王能开口挽留。 但令她遗憾的是,大王依旧没有表示。 眼中的光芒似乎在湮灭,王摇霜没说什么,转身回了芳霖院。 九陌看着木头似的大王欲言又止,最后恨铁不成钢地跺跺脚,让婢女们都进来把东西搬回芳霖院。 夜晚,赵商容在庭院晃来晃去,最终晃到了芳霖院。 九陌看到她就来气,碍于尊卑,忍气吞声地问:“不知大王这么晚了过来,所为何事?” 赵商容看到王妃房间的灯还亮着,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孤来睡觉啊!” 九陌:“……” 白天让王妃搬北斋去,您不愿意,大半夜跑到王妃这儿说来睡觉,骗鬼呢? 然而没有一个人敢阻拦大王。 大王大喇喇地进门去,看到王摇霜,她道:“摇儿还没睡呢?是在等我吗?” 王摇霜一看到她就想起白日所受的委屈,冷着脸道:“大王不回北斋睡觉,来妾身这儿做什么?” “北斋太空旷了,我害怕!”赵商容理直气壮。 王摇霜沉默了。 门外边的婢女们都惊呆了。 大王您的理由还能再扯一点吗? 王摇霜怒极反笑:“大王从前一个人睡北斋,怎么就没有感到害怕?” “那是因为……”赵商容绞尽脑汁,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我昨晚做梦,梦到我被五马分尸了,这个梦太可怕了!今早醒来后就忘了,可是刚才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来,心有余悸,甚是害怕,所以……摇儿能让我在这儿过夜吗?” 王摇霜听到她的话,确实吓得心里一哆嗦:“大王,你、你说你梦到了什么?” 赵商容过去抓着她的手,惨兮兮地说:“被五马分尸了。好可怕,好痛!” 王摇霜反过来握住她的双手,目光死死地盯着她:“除了这些,你还梦到了什么吗?” 赵商容疑惑,一个梦而已,王摇霜为什么表现得特别在乎? “没有了。”她道,“我应该还要梦到什么吗?” 对上大王怀疑的眼神,王摇霜浑身一激灵,急忙掩下自己的失态之举。 她笑容勉强:“只是觉得这个噩梦没头没尾,一时之间不知该从安抚大王。” 赵商容释然:“原来是这样。梦不都是这样的吗?没头没尾的。不过,摇儿,我害怕再做这样的噩梦,我可以跟你睡吗?” 王摇霜心里还想着大王的那个梦,压根就没听到大王说了什么,迷迷糊糊地点了头。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大王已经宽衣躺下了。 王摇霜:“……” 她白天的时候说要回芳霖院住,大王没有反对,如今却跑来跟她同睡,大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且不管大王到底是如何想的,此后每日,她吃住都在芳霖院,其余时间的活动则一如从前。 很快便到了端午。 时人称端午为浴兰节,因为每逢五月五,家家户户都会用草药来煮浴兰汤。 这个汤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沐浴的,以驱邪、治病。 沐浴之后换上新衣服,再佩戴上装着各种驱五毒的香草香囊,然后就可以出门看飞舟竞渡了。 当然,这多是大人的活动,妇孺有的留在家中,有的与好友齐聚,一起斗百草、采杂药等。 像今年,有宗亲、士族凑在一起进行有别于“飞舟竞渡”的“龙舟竞渡”,而且据说皇帝还会亲临,不管是男人还是妇孺儿童,都想到那秦淮河岸边去一睹竞渡风采。 皇帝担心人太多了,容易引发各种踩踏事件,特意让禁军提前到街道及秦淮河岸去维持秩序。 龙舟竞渡的起点设在秦淮河与青溪的交界处,终点则在朱雀门,河段一共四里,十支龙舟需要在这四里内分出高下。 这极为考验团队合作默契以及体力,虽然每支龙舟都有五十人,但人多的同时,龙舟的吃水也重,将会耗费划桨人非常多体力。 且龙舟拼的是速度,若是前期速度太快,体力则很容易跟不上;若是速度太慢,体力是保存了,但却拼不过别的龙舟…… 由于这是第一次采用新的赛制,众人并不清楚哪支龙舟队伍的实力强劲一点,但从三次彩排的情况来看,徐谵和义阳王的龙舟队每次都能脱颖而出——三次彩排,两人的龙舟队各赢了一次,最后一次打了个平手。 所以这次押注押他们的人非常多。 ——没错,押注。 毕竟是竞技类的比赛,很多志同道合的人都会聚集在一起讨论输赢,最后讨论来讨论去都没能讨论出个结果,便开设了赌局,打起了赌。 义阳王花了一千石粮食买自己赢,徐谵不甘落后也为自己押了一千石粮食,其余宗亲、士族子弟也各有押注。 义阳王见参赛的人里下注了九个,偏偏少了赵商容,便怂恿她加入。 赵商容一脸愁容:“我穷得都想裁员了,哪里还有钱当赌资?八弟要不帮我垫付一下?赢了算我的,输了算你的。” 义阳王:“……” 谁不知道你在王府夜夜笙歌?这样挥霍,不穷才怪呢! “七哥,哪有你这么无赖的?” 王摇霜微微一笑:“没关系,妾身押了两千石,买大王必胜。” 赵商容:“?” 义阳王:“……” 论富裕,还得是王妃(七嫂)! 作者有话说: 大王:最大的赌徒竟是我王妃? —— 下章,大王的疯批母妃就要登场啦! 大王为啥没让王妃住到北斋?因为王妃住进北斋,处理事务就得去书房,去书房(东斋)=被王妃看到大王的画,大王表示达咩,这比掉马还可怕。 —— 感谢在2023-03-26 00:00:58~2023-03-27 01:0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三非也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一头牛、闲闲土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张不疑 33瓶;相识 30瓶;二八一十八 14瓶;咸鱼不想翻身、我家胖胖好可愛、小端呆呆 10瓶;22076482 6瓶;辰笙 5瓶;311、挂机咸鱼、固步自封 2瓶;一颗泡腾片、45903470、上宫云婉、老白、陈三、好好学习找老婆、拱手河山为卿一笑、QAQ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一巴掌 这次的龙舟竞渡, 因为涉及到士族和皇族的脸面,还有皇帝亲临,几乎各大士族都出动了。 他们包下了秦淮河两岸的茶楼酒肆, 只要登上高处,便能将一部分河段的赛况看个一清二楚。 秦淮河经过了乌衣巷, 因此像王家的子弟, 基本在家门口就能看到龙舟经过。 皇帝亲临则不会真的到河岸边来, 因为秦淮河两岸大市小市、茶楼酒肆非常多, 龙蛇混杂,容易发生危险,故而他落脚的地方是朱雀门以北的御道旁的官署。 在开赛之前, 赵商容等人便接到了皇帝已至官署,召他们觐见的诏令。 想到自己即将再次面临被毁容的风险, 赵商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会儿装病还来不来得及。 在门外等待召见时, 王摇霜发现大王的脸色有异,她悄悄地揪住了大王的衣袖, 低声道:“大王,妾身有些紧张。” 赵商容寻思,这种时候,两个人都紧张岂不是要完犊子? 她顿时支棱了起来, 道:“没事,大不了我们一起出糗。” 王摇霜噗嗤笑道:“大王可真不会安慰人!” 她本来就不紧张, 被大王这么一逗,只觉得轻松无比。 这时,一名老内官出来朝她们行了一礼, 道:“奴伏见颍川王殿下、王妃, 陛下正在会见群臣, 特下令,殿下与王妃可先行前去面见皇后娘娘,还有太妃。” 面对老内官的称呼,赵商容似乎有些怀念。 先帝在位时,她身为皇子,平日便会被人称呼为“七殿下”,封王后,别人对她的称呼便成了“大王”,只有在奏报等书面语上,才会再称她为“颍川王殿下”。 如今被称为“殿下”的已经换成了皇帝的诸皇子。 老内官显然是颍川王的旧人,因此对她的称呼未改。 好在大家对除了皇帝和后妃之外的人员的称谓也不太讲究,不管是喊“殿下”还是喊“大王”,都是对宗王的尊称,哪怕是御史见了,也不会轻易弹劾。 “那我们便先去给阿母、二嫂奉礼吧!”赵商容对王摇霜说道。 王摇霜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老内官引她们入门后,沿着廊庑走向了官署后面的官舍。 还没走到,她们便听见了里面传来的说笑声,听着挺热闹的。 进去一看,嚯,好家伙,这来了多少人啊? 赵商容还未认全里面的人,王摇霜却已经知晓,低声道:“参与龙舟竞渡的诸王妃、各家夫人都来了。” 皇族这边有长沙郡王赵义兴,他是先帝异母弟弟赵道林的长子,赵道林死后,他承了父爵。 临川王赵义庆是赵道林的幼子,不过因为赵道林的同母胞弟赵道贵无子,且早亡,所以赵义庆便被过继给他承嗣,还继承了他的临川王之爵。 至于东兴县侯赵长祖,他的父亲是先帝的表弟赵怀静,因先帝幼时丧母,而其父没钱给他找乳母,打算遗弃他,全靠姨母哺乳抚养,才长大成人。 先帝登基后,给表弟赵怀静赐赵姓,还封侯拜相。 赵怀静在地方任职时疯狂敛财,没到一个郡当太守,等他离任时,府库必然是空空如也,就跟蝗虫过境一样。 先帝对此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商容心想,要不是赵怀静死得早,估计等男主登基,他应该是第一个被清算的。 总之,赵怀静死后,其长子便继承了父爵,成为这建康城里,又一名以吃喝玩乐而闻名的败家宗亲。 长沙郡王和临川王已婚,这次来的是他们的王妃,赵长祖还未婚配,故而过来的是其母。 士族那边,徐谵早已丧父,又未曾婚配,过来的是其母及妹妹。 江南吴氏、琅琊颜氏、清河崔氏、济阳江氏,登场的都是这些子弟的母亲或妻子。 这么大一群人聚在一起,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可不就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颍川王携王妃觐见!”内官的一声传唱,场上瞬间安静下来。 如果她们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大王与王妃第一次给皇后、太妃奉礼。 上次虽说因为大王在进宫的途中昏迷,皇后特意免了此礼,不过大家仍旧是当成笑话传了很久。这一次,大王与王妃第一次在这种场合亮相,也不知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来! 赵商容携王摇霜大大方方地入内向高座的皇后行礼。 皇后是皇帝的发妻,出身士族陈郡袁氏,其父是生前是光禄大夫,跟王儒同等地位。不过和出身嫡女的王摇霜不一样的是,皇后只是一个妾生的庶女。 因为出身并不光彩,直到她长大之后才被其父接回袁家。 在这之后没多久,先帝便将其许配给了尚且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小透明皇子的男主皇帝。 按赵商容对这本小说的了解,男主当时因为不受宠,甚至还被先帝动过将其过继给临川王赵道贵的念头——后来因为范晔的斡旋,最终被过继给临川王的是如今的临川王赵义庆。 可以说,男主在成王之前的那段童年岁月里,他不是被当成皇子来抚养长大的,而是被当成了赵道贵的儿子来对待的。 故而,先帝不给他指配出身高贵的士族嫡女,而是一个险些就被人排除在名门之外的庶女,这正是他不受宠的表现。 兴许是同病相怜,男主与第一女主袁皇后在婚后惺惺相惜,感情非常和睦,并生下了一儿一女。 儿子正是如今的太子赵悫,女儿则是东阳公主。 赵商容还没给第二部 原著排版,对具体的剧情不太了解,但听同事提过,这位太子与公主简直是孝出天际的卧龙凤雏。兄妹俩暗搓搓地行巫蛊之术诅咒他们的父亲,结果公主暴毙,太子弑父,第二部的男主成功上位。 赵商容:“……” 难怪同事说男主的兄弟不是被他杀完了,就是被他儿子杀完,就这一家子神经病,不完才怪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看,即便是男主,光环也总有用完的一天呀! 据说太子跟东阳公主今日也出宫了,太子这会儿估计在皇帝身边,东阳公主嘛…… 赵商容看到了袁皇后身边坐着的少女。 此时的东阳公主不过十三岁,脸上有些许婴儿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聪明又机灵。 赵商容很难想象,这么可爱的公主,男女主要怎么养,才会将她养残,养成后来的“带孝女”的? “七叔,你看着我做什么?”东阳公主同时也在打量赵商容。 她话刚落音,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赵商容的脸上,仿佛在问:是呀,你一个当叔叔的,盯着侄女儿做什么? 东阳公主朝赵商容挤了挤眼,露出一个想看她出糗的狡黠的笑容。 赵商容:“……” 这小鬼头! 她神色淡然:“没什么,孤在等晚辈给孤行礼呢!” 众人闻言,瞬间明悟。 对哦,大王跟王妃给皇后行了礼,东阳公主这个晚辈怎么不主动行礼?这也忒娇蛮无礼了! 东阳公主没想到她还能反客为主,让自己落了下风,略气恼地道:“东阳见过七叔、七婶!” 明明只比自己大四岁,却因为辈分就得给“他”行礼,太憋屈了! 赵商容颔首:“这才乖嘛,等七叔赢得比赛,分你一点奖金去买糖吃。” 东阳公主气炸了。 谁稀罕你一块糖了,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 袁皇后并未因为这叔侄间的交锋而置气,她对赵商容说:“七弟很久都没见过太妃了吧?本宫担心这儿太多人会惊扰到她,故而将她安置在厢房中,你们快些进去见一见她吧!” 赵商容不想进去。 这儿场地宽敞,云太妃发疯的话,她还有地方跑,进去就成了瓮中捉鳖的“鳖”了! 不过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看,她要是拒绝进去,下午就会有御史弹劾她不孝。 王摇霜似乎看出了她的迟疑,主动勾着她的手指,悄悄地给她打气。 赵商容只好拜别了皇后,携王摇霜的手进去了一旁的厢房。 厢房里有两名老内官和两名老宫婢,还有两名年轻的宫婢。老内官守在门口处,宫婢则在屋内服侍。 赵商容本以为云太妃登场的画面会十分阴郁、阴暗,孰料那厢房颇大,卷起帘子后,屋内也十分亮堂,视野也有些开阔,能看到外边的大片绿植。 此时,一位身穿素雅道服的妇人正坐在室内插着花,她的左边堆放着不少花草,右手边则是她刚用完放下的剪刀。 这正是颍川王记忆中的生母云太妃! 瞧着是挺正常的一个妇人,但赵商容看到那锋利的剪刀,在距离妇人十几步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王摇霜见她停了,便也停下步伐。 二人齐齐行了礼。 云太妃的脸转向她们,那张即便是素面朝天,也没有人不感到惊艳的脸,此刻微微皱起了眉头,疑惑不解地问:“你们站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们吗?” 赵商容只好再往前走了几步。 在云太妃的注视下,又试探地前进几步。 这时,云太妃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起身,赵商容吓得身子一僵,目光在左右搜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抵挡云太妃一击之物。 唯一让她松一口气的是,云太妃并非捡起脚边的剪刀。 云太妃走向了赵商容,并且步伐越来越急,等她扑到赵商容面前时,赵商容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便一阵火辣辣的疼。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别说赵商容了,连王摇霜及一众宫婢都愣住了。 “为什么今日才来见我?是不是我不出宫,你便不想见我?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云太妃厉声指责。 门外的老内官一听便知道云太妃又犯病了,赶紧进来将云太妃拉开。 “我真是后悔生出你这么个东西。”云太妃仍在狂叫,突然又哀怨地问,“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 王摇霜回过神,急忙将大王拉到身后。 即便自己也害怕这个癫狂的“婆婆”,但她仍旧鼓起勇气,尽自己所能来保护大王。 赵商容虽然被打蒙了,但脑子却无比清醒。 她拉开王摇霜,对两名老内官道:“放开我阿母。” “可……”老内官面色犹豫。 赵商容疾言厉色:“孤说放开阿母!” 老内官吓得一哆嗦,纷纷松开了手。 他们以为云太妃会再度冲过去打大王,孰料云太妃并没有异动,倒是大王朝云太妃走了过去,道:“是孩儿不孝,这么久都没有进宫探望阿母。更是孩儿无能,没法将阿母接到身边奉养。阿母要打要骂,孩儿都没有半句怨言。” 云太妃举起手正要给她的脸来第二下,但突然又顿住了。 “走开!我才不要见你!”云太妃又开始抓狂,“你走啊!” 赵商容没有趁机溜走,她介绍王摇霜道:“阿母,这是摇儿,您的儿媳妇。上次我们没法进宫奉礼,这次我特意带她来见您的!” 云太妃的目光似乎未曾在王摇霜的身上停留,但王摇霜仍是心中一紧……她知道云太妃注意到自己了。 “娶了媳妇忘了娘,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娶了媳妇,便忘了我啊!”云太妃更加哀怨。 她回到原来的地方,抓起剪刀,目露凶光:“我要杀了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赵商容内心大惊:卧槽,来了,毁容剧情它朝我张牙舞爪地扑来了! 就在赵商容准备拉着王摇霜光速逃跑时,王摇霜却似乎有所预判一般,再度拦在她的面前。 “摇儿!!!” 作者有话说: 大王:呜呜呜,孤毁容了,看孤脸上这巴掌印! 王妃:…… —— 感谢在2023-03-27 01:09:57~2023-03-27 17:4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一头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折令 8瓶;上宫云婉、56368036、QAQ、洛澧清、拱手河山为卿一笑、SHA、一颗泡腾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存疑 眼看着云太妃扑到王摇霜跟前, 千钧一发之际,赵商容一把抱住王摇霜的腰,直接一个侧翻, 让自己当人肉垫子,接住了王摇霜。 虽然有她垫着, 但王摇霜还是跌得头晕眼花, 一时半会儿没法缓过神来。 云太妃扑空之后, 也是晕头转向好会儿才看到地上的两人。 她再次动手, 宫婢和内官们纷纷上前,两人按住云太妃,一人去夺剪刀, 还有人去扶起大王与王妃。——他们若是连这点反应能力都没有,那着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放开我!”云太妃挣扎。 赵商容疼得眼冒金星, 但她顾不得太多, 忙问怀中的王摇霜:“摇儿,你怎么样了?” “大王, 妾身没事。”王摇霜抓着大王的手,摇了摇头。 “你怎么不跑?”赵商容一阵后怕。 王摇霜反思自己的行为。 她当时一直留意着云太妃的状态,看到云太妃拿起剪刀朝大王冲去,脑海中不是想着逃命, 而是想知道如果挡在云太妃面前的人不是大王,那云太妃接下来会做什么? 是会如同毁掉颍川王的容颜那般将她的脸划伤, 还是会要她的命? 又或者…… 这样的决定甚至没有来得及多思考,她的身体便先一步予以了反应。 既然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她便也不会后悔。 大抵是这里闹出来的动静太大, 已经有人朝这儿来了:“发生何事了?” 王摇霜试图给内官们下达命令:“不要让人过来。” 外边那么多外人, 若是这里发生的事传了出去, 必定会成为笑谈。 而且这样一来,皇帝就会有更多的理由将云太妃幽禁在宫中。 然而这会儿却是没人听她的话。 赵商容冷喝道:“关门!” 内官跌跌撞撞地跑去关门。 王摇霜稍微缓过劲来,看了眼被宫婢制服,看似疯疯癫癫,实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们看的云太妃。 她似有所感,道:“大王,内官拦不住外面的人,你们都出去吧!” 这很明显是要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 可赵商容怎么可能放心让她跟云太妃独处? “大王,这里交给妾身好吗?”王摇霜握紧了大王的手,试图让大王看到自己的决心。 她的目光坚毅。虽然平常身体柔弱,多处于被人保护的位置,但她本人却也是极有主张的,很多事一旦拿定了主意,便不会轻易更改。 赵商容抿唇,尽管自己也有很多事想问云太妃,但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守门的内官挡不住多久。 “有危险记得及时呼救。”她低声叮嘱王摇霜。 随后吩咐一个年轻的宫婢将屋内所有能伤人的东西都清走。 另外两名宫婢依言松开云太妃,将其留在屋内与王摇霜独处。 出乎意料的,云太妃没有暴起伤人,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王摇霜,似乎十分好奇王摇霜意欲何为。 别人被这么盯着,早就遍体生寒了,但王摇霜表现得一点都不畏惧。 宫婢们看向她的目光既敬畏,又好奇,还有一丝丝担忧。 大门重新关上,王摇霜压下头晕目眩带来的恶心,挪到云太妃的面前,温声道:“母妃,没事了。” “是你,你要跟我抢我儿!”云太妃却突然发作,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王摇霜的脖子很细,云太妃这一掐,仿佛能轻易地掐断她的脖子。 “这儿没有别人了。”王摇霜稍微挣扎。 云太妃的双手仿佛被烫到了,猛然缩回。她惊恐地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王摇霜的额上沁出了一层薄汗,应道:“妾是随大王来见母妃的。” 云太妃恍然大悟:“那我儿呢?我儿在哪里?” 须臾,她想起了自己干过的那些事,吓得泪涟涟:“我、我又发病了?我伤了她?” “大王没有受伤。”王摇霜安抚她。 云太妃闻言,安心了。 像是想起什么事,她忽然激动道:“对了,我给她做了一身衣服,我找找看在哪里……” 她起身去翻自己此次出宫的行囊,但这次出宫只会在宫外停留一日,天黑前就会回宫去,因此她的行囊里多是一些简装。 王摇霜想起前世颍川王死后,云太妃便是这般四处翻找衣服,她说:“容儿到了地府衣衫褴褛怎么办?我给她做了好多衣服,要给她送过去。对,要给她送衣服,我的容儿到了地府不能没有新衣服穿!” “……” 云太妃找半天没找到她给大王裁制的衣服,心急如焚:“衣服、衣服在哪里?没带出宫吗?” 她这又是哭又是闹的,一时清醒一时疯癫,真让人看不穿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王摇霜安抚道:“没关系,改日妾与大王进宫给母妃请安,到时候母妃再交给大王就行了。” 戳到云太妃伤心处,她哀怨道:“可她都不进宫看我。” 王摇霜显得极有耐心,她道:“您是大王的母妃,大王岂会不愿意进宫探望您?之前大王要陪妾进宫的时候,头疾发作昏迷了,这才错过了进宫探望的机会。” 云太妃一听说大王身体不适,担忧地问:“她头疾发作?她有头疾?她怎么得了头疾?” “大王已经没有大碍了。”王摇霜道。 云太妃嘴里反复念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王摇霜看了眼门外,见大王依旧守在外面,这才低声试探云太妃:“有件事一直困扰着妾,还望母妃能解答。方才,妾挡在大王面前时,母妃的剪刀似乎偏了个许多,即便大王不将妾拉开,妾也不会有任何损伤。母妃从未想过伤害妾,由始至终,目的都是要将大王毁容,对吗?” 前世,她以及所有人都以为大王的毁容只是一个意外,颍川王倒霉碰上了云太妃疯病发作。 所以重生以后,她想尽一切办法避免大王在那一天进宫。 原本以为万事大吉,没想到大王拒绝进宫之后,云太妃会来信骂大王。 这让她感觉到异常。这并不像是大王拒绝进宫伤了她的心,反倒像是大王没有按照她的计划行动,让她有些气急败坏。 后来逼得大王撒泼,云太妃这才消停。 她本来快忘了这茬事,直到收到消息说皇帝要带云太妃出宫。这个举动也十分异常,就像是皇帝见不得大王无视云太妃的存在,不得不搬出云太妃来敲打一下大王。 还有云太妃的疯病发作时间其实是相对较少的,她大部分时间会比较清醒才对,然而她一见到大王就像是疯病发作了。 大王是她最为疼爱的孩子,虽然发疯的时候难免会骂大王,戳大王的肺管子,但鲜少会动手。 这次的事更加佐证了她的猜测。 云太妃惊骇地看着她,嘴唇倏然失去了血色,似颤抖着,嚅嗫了片刻,又疯疯癫癫地问:“你想干什么?啊——” 在她欲尖叫出声之际,王摇霜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道:“母妃,如果是大王有危险,您不得已而为之,便不要喊。” 王摇霜在云太妃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保险起见,她又补充道:“妾跟母妃一样,都不希望大王有性命之忧。” 说罢,王摇霜缓缓地松开了手。 …… “这里发生的事,你们一个字都不许吐露出去!” 门外,赵商容一边叮嘱几名宫婢和内官,一边分神注意屋内的动静。 “喏。” 面对这群不知从哪儿涌出来的内官及宫婢,赵商容不悦地道:“无事发生。” 一名内官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可惜所有窥探的目光都被大门所阻挡,他问:“大王,太妃怎么了?” 赵商容火冒三丈:“你没听见孤说没事发生吗?!” 刚才云太妃身边只有四个老眼昏花的内官和宫婢,及两个一看就啥都不懂的年轻宫婢,真要出什么事,他们哪里来得及阻止? 这些人都不知道在哪儿偷懒,眼下出事了,来得倒是快!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知道她跟王妃要进去见云太妃,所以刻意清场,好让云太妃有动手的机会呢! “这……”内官面色犹豫。 赵商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劲,她压下所有的烦躁、暴戾的情绪,冷淡地道:“阿母第一次见儿媳妇,有话要与儿媳说,值得大惊小怪吗?” 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赵商容依旧是面不改色地用这话给搪塞了过去。 本以为应付了袁皇后,此事便算是过去了,没想到这事还惊动了皇帝。 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才回去复命没多久,皇帝便直接过来了。 赵商容:“?” 皇帝怎么会过来? 尽管不解,她仍是规矩地行了礼:“臣参见陛下。” 皇帝头戴平巾帻,一袭月牙白的锦衣,腰间是玉带,还佩了一把长剑。 虽是微服,可走在市井,别人也看得出他出身不凡。 皇帝也朝屋里看了眼,波澜不惊地问:“什么事竟闹到了前堂去?” 赵商容道:“没什么,是臣与阿母太久未见,阿母想念臣,见到臣难免有些激动,于是多关爱了些。结果这群奴婢大惊小怪,惊扰了陛下。” 皇帝凝视着她印着一个巴掌印的脸颊,揶揄道:“太妃关爱七弟的方式挺特别的。” 赵商容只当听不懂他的揶揄。 皇帝见她泰然处之,挑了挑眉,问:“那七弟怎么在外边?” “阿母有些闺房话要与王妃说,便是臣也听不得,所以被她们给赶出来了。” 皇帝没有再追问,目光锁在那紧闭的门上,好会儿才轻笑道:“你我兄弟也许久未见了,既然太妃有话要与七弟妹说,那七弟便与朕好好聚一聚吧!” 赵商容有些放心不下王摇霜,但皇帝的命令没人能拒绝。 她喊来九陌守在外头后,跟皇帝去了前堂。 前堂的人也不少,除了参赛的宗亲与士族的家主之外,还有一些随皇帝出宫的朝臣。 大家对皇帝中途离场的原因非常感兴趣,但还不至于有胆量去打听。 他们看到跟着皇帝回来的还有大王,立马就联想到了云太妃身上去,一时之间,各种猜测纷纷浮上众人心头。 “七哥,你可算是来了!”义阳王凑到赵商容身边,“你的脸怎么了?” “拍蚊子拍的。”赵商容问他,“竞渡开始了吗?” 义阳王没多问,道:“陛下不在,谁敢开始呢?” 皇帝似乎觉得在这里等禁卫来汇报赛况有些无趣,便将袁皇后及各家女眷都“扔”在了这边,领着众人低调地去了朱雀门。 —— “我知道母妃极力想隐瞒的关于大王身上的秘密。” 安静的室内,王摇霜正襟危坐,看着靠坐在柱子处,一点儿都不顾及其太妃身份的云太妃,缓缓地说出了她在这场谈话中,最大的筹码。 云太妃闻言,眼神再无混沌,锋芒如刀光剑影,凌厉杀至王摇霜跟前。 王摇霜不动如山。 内心却极大地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云太妃是真疯还是装疯仍未可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将大王毁容这一决定上,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王摇霜道:“如果妾想害大王,不会等到今日。” 终于,云太妃卸去了所有的杀意,垂眸道:“谁告诉你的?陈长史吗?” 陈长史? 王摇霜困惑,须臾,她笑了:“母妃不必抛出陈长史来迷惑妾,王府里哪些人是从宫中带出来的,而哪些人又曾是云氏旧部,这些都很好查。陈长史可不是云氏旧部。” 她接管王府事务没多久,便已经弄清楚了碧河、典医丞等人出身云氏旧部的真相。 “啧。”云太妃没想到王摇霜连这个都知道,她有些不耐烦地问,“难不成是她自己告诉你的?” “大王吗?妾还在等,等她能够信任妾,亲口将如此重要的秘密托付给妾的那一天。” 提及大王,王摇霜的眼尾都略微地弯了弯。 “你……”云太妃抬眸,满心疑惑。 王摇霜对商容的态度似乎不太像挚友。 可如果不是关系很好的挚友,又怎么会愿意替商容保守如此大的秘密? 王摇霜问:“母妃难得出宫一次,难道要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吗?” 云太妃:“……” 她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想知道这个秘密的可不止你一人。” 王摇霜并不喜欢别人打哑谜,然而在这件事上她也得防着隔墙有耳,所以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从前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大王的身世,然而云太妃都未曾对大王下手,可见之前怀疑大王身世的那些人压根就威胁不了大王。 如今,有人能威胁到大王的安危,云太妃不得不对大王下手。 “这人……在宫墙之内?” 云太妃讽刺道:“就算知道了,你又能做什么呢?” 王摇霜沉默。 如果那个人是皇帝,确实有些棘手。 皇帝与荒帝不一样:荒帝只管自己享乐,对别人的事都不大操心,更不会在意弟弟长得是不是过于女性化。 而皇帝是个多疑的人,他的心机深沉,为人又十分敏锐。隐忍了十数年才得到这至尊之位,他不允许有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所以,他关注大王之后,会比荒帝更容易发现大王的与众不同之处。 “既然他怀疑了,那么有很多方法可以探听到这个秘密不是吗?为何会逼得母妃走到这一步?” 云太妃神情漠然:“不是他逼得我走到这一步,而是我逼得他止步于此。” 王摇霜似懂非懂,脑海中依旧有许多谜团仍未解开。 “我乏了,你该走了。”云太妃下了逐客令。 王摇霜没有死皮赖脸地赖在这儿,她行了一个俯首礼后,道:“妾最后还有一言……妾希望母妃也止步于此,您将大王的容颜毁去,固然能逼迫那人不再执着于大王的秘密,但您此举也将会毁了大王。妾并不希望您做下后悔一生的事,至于如何替大王保守秘密,母妃不妨交给妾。” 她起身离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首,望向云太妃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这个秘密,其实是母妃您告诉妾的。” 作者有话说: 大王最大的外挂——重生的王妃! —— 感谢在2023-03-27 17:45:40~2023-03-29 01:2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1878261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一头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吃什么 70瓶;狼云墨 64瓶;舀一瓢月色 44瓶;查无此人、侑边的海 30瓶;風许叶落 20瓶;云诀、冷、玄门小师叔 10瓶;核桃不补脑 8瓶;云泊 6瓶;好好学习找老婆 2瓶;洛澧清、一颗泡腾片、上宫云婉、老白、青山、QAQ、H踢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40-50 第41章 大赢家 朱雀门外的秦淮河两岸人头攒动。 下令开始竞渡后, 皇帝冷不丁地问:“听说你们还有赌约?” 赌约之事早在筹备龙舟竞渡之时便已经传出来了,不过都是义阳王跟徐谵之间的那点恩怨,众人之前都没太放在心上。 众士族子弟的长辈们十分汗颜, 道:“都是孩子们闹着玩的。” 皇帝笑呵呵地道:“朕也添一点彩头吧,夺魁者, 朕重重有赏!” 此言一出, 众士族子弟无不摩拳擦掌, 期盼自家的竞渡队能拔得头筹。 等龙舟竞渡队进入到了最后一里水路的冲刺阶段, 义阳王拉着神思不属的赵商容跑到朱雀桥上,近距离为自己的队伍摇旗呐喊。 徐谵见状,便也挤了过去。 因长途的划桨, 各队不懂得合理分配休息时间,很多人都出现了疲态。 各队的短板陆续暴露了出来, 导致他们之间的差距逐渐拉大, 最后冲刺阶段只剩三支龙舟竞渡队遥遥领先。 徐谵跟义阳王的竞渡队都遥遥领先,这使得二人更加确信自己一定会赢。 徐谵半边身子都探出了朱雀桥的栏杆外:“再划快点, 率先拿下彩标!” 义阳王冷哼一声:“赢的肯定是孤!按照赌约,你到时候给孤跪下认错吧!” 徐谵不服输:“话别说太早,说不定跪下求饶的是你呢?” 城楼上的皇帝看着他们,笑呵呵地道:“瞧他们相处得多好!” 众人:“……” 陛下您的眼睛是不是有点问题, 他们都快打起来了,哪里看出相处得好了? 皇帝说好, 谁敢说不好? 众人纷纷附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龙舟上面,完全没注意朱雀桥上突发意外。 只见义阳王跟徐谵在为自己的队伍摇旗呐喊的过程中,也不知道谁先碰到了谁、谁推搡了谁, 徐谵本来就有半边身子探出在外, 被人这么一推搡失衡, 便要栽入秦淮河中。 也是这时,心思全然不在这儿的赵商容回过了神,一把勾住了徐谵的袴褶上的缚带,避免他继续往下栽。 然而徐谵无论是身高还是体重都在赵商容之上,她的手心都被缚带勒疼了。 “啊——救命!”徐谵惊慌失措地大喊。 这一喊终于让众人反应过来,纷纷搭手救人。 虽然义阳王巴不得徐谵掉下去,但想到他刚才的位置,保不齐会被人认为是他把徐谵推下去的。 自己没做过的事,他是绝对不想背锅的,便也伸出手帮赵商容将徐谵给拉上来。 徐谵惊魂未定,大声质问:“谁推我的?!” 然而谁会承认做过这种腌臜事? 见他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义阳王炸了:“你看孤做什么?孤忙着看竞渡,可没空推你!” 东兴县侯赵长祖幸灾乐祸道:“桥上人多,说不定是被行人给挤下去的。” “你、你们!”徐谵明明感觉有人冲自己的背推了把,但他没有证据。 “哎,我七哥救了你,你就不说一声谢谢?”义阳王道。 徐谵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抓不出推自己的幕-后-黑-手,但赵商容救了自己是毋庸置疑的,他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整理了衣着后,规矩地行了一礼:“多谢颍川王搭救!” 赵商容轻描淡写道:“孤只是不想你摔下去,影响了孤的竞渡队。” 众人不大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听到河上越发整齐密集的鼓声传来。 他们纷纷看过去,发现原本遥遥领先的徐谵及义阳王的龙舟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落了下风,被第三艘龙舟给赶超了过去。 伴随着鼓声的是那嘹亮有劲的呼喝,还有整齐划一的划桨动作,第三艘龙舟正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冲来。 这艘龙舟正是颍川王赵商容的! “这怎么可能?”徐谵难以置信。 彩排的时候,赵商容的龙舟队表现得一直都很平庸,名次基本在第四到第六之间,怎么可能会超越他的龙舟队?! 代表颍川王的龙舟竞渡队率先夺下终点处的彩标时,秦淮河两岸传来了十分兴奋和激动的欢呼声,所有目睹了这场竞渡的百姓兴奋得就跟他们亲自上场划了龙舟似的。 一时之间,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 大抵是皇帝等人注意到了这儿刚才的骚乱,便遣了身边的禁卫来到朱雀桥上询问义阳王等人。 徐谵没有证据证明是别人推他的,又输了比赛,心情十分差劲,语气也充满了不耐烦:“看得太投入,险些掉下河,幸好被人救了。” 禁卫问不出什么,便领着他们回去给皇帝复命。 皇帝打量了徐谵一眼,见他无碍,便不再在意这事,问赵商容:“朕许诺夺魁者有赏,七弟想要什么赏赐?” 众人屏气凝神。 来了! 终于进入正题了。 大王到底是要提出出藩,还是将太妃接到身边? 显然,大王成亲后,皇帝能阻止“他”出藩的筹码又少了一些。 所以这次皇帝借“龙舟竞渡”之名带云太妃出宫,目的就是为了告诉颍川王,云太妃眼下还在他的手中,大王要么选出藩,要么选太妃。 那大王会怎么选呢? 赵商容不清楚颍川王会怎么选,她说:“承蒙徐谵他们关照,让臣赢了不少,臣已心满意足。所以,陛下看着赏就行了。” 这次的比赛除了各家拿出了粮食来下注之外,还凑集了一些资金作为夺魁者的奖金。 不管是王摇霜赢的那些钱,还是赵商容得到的奖金,都足够多了。 她四两拨千斤,把这样的难题抛回给皇帝,让他自己抉择。 大家都知道,他既不想让大王出藩,也不想让自己手中少了云太妃这么一枚筹码,所以他必然会赏赐钱财。 然而大王刚才说了,她赢得够多的了,皇帝赏再多钱财,都只是锦上添花,她未必会真心欢喜。 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后,皇帝的赏赐必然不能太吝啬。 皇帝确实有些不开心,他本来听说义阳王与徐谵的胜算最大,胜者必然会从他们中出来,所以他说的赏赐基本都在他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 假如是徐谵赢了,徐谵所求的奖赏大概率是官。他本就快到了出仕的年纪,与其让士族操作,使其获得高官,还不如皇帝亲自赐官,这样一来,就成了皇帝施恩于徐氏,既能镇住在外掌兵的徐道济,又能将主动权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如果是义阳王赢了,那更好办了,他可以以义阳王年纪到了为由,给他许一门亲事,这样就能搪塞过去了。 谁曾想,他们谁都没赢,反倒是之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颍川王赢了。 这不禁让皇帝想到了自己,当年他也是一直隐忍,暗中筹谋多年才成事的。 颍川王的龙舟竞渡队前几次彩排都刻意藏拙,直到冲刺阶段,才露出了真正的实力。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颍川王是否也如这般在刻意藏拙。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走了过来,在皇帝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皇帝心念一转,有了主意。 他笑道:“听闻七弟与王妃新婚燕尔,感情非常和睦,甚至此次提出参与龙舟竞渡也是为了王妃。你们鹣鲽情深,朕见了也十分动容。既是如此,想必朕把奖赏给王妃,七弟也不会有意见。” 他沉吟片刻,没等到赵商容开口,便道:“朕为王妃之父加‘金章紫绶’,领广陵王师,以资奖励!” 众人面面相觑。 原本该给大王的奖赏却因为王妃的关系给了王儒,这是什么操作? 广陵王是皇帝的第三子。 王儒本是品秩第三的光禄大夫,加了金章紫绶后,便是金紫光禄大夫,品秩第二,显贵无比。 他领王师之职,便得肩负起教导广陵王的职责。 只有在场的老狐狸看明白了。 皇帝本就有拉拢王家以打压和安抚其余士族的意思,通过让王家嫁女,可以将王家与皇家绑在一起。 但皇帝又担心王家倒向颍川王,所以借此机会让王家的立场会更加偏向皇帝。 “……”赵商容并不是很稀罕这些,更不在意皇帝耍什么心机,她被皇帝这么一提醒,想起了一件事。 “臣替王妃、岳丈谢陛下赏赐。” 皇帝很满意赵商容的识相,刚准备开口再赏赐她一些金银珠宝,免得惹来太多非议,便看见她走到徐谵等士族子弟的面前,道:“孤赢了。” 徐谵等人:“……” 知道你赢了,炫耀什么? 赵商容道:“你们得为之前传的那些贬损王妃的话而向她道歉。别想否认,你们在外是如何嘲笑孤及王妃的,孤都知道。” 徐谵等人愕然。 不过是嘴上的调侃,值得这么计较么? 想到赵商容救过自己,徐谵又不能当着皇帝的面耍赖,便瓮声瓮气地道:“我道歉,我不该非议颍川王妃。” 其余士族子弟也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道歉。 眼瞧着自家这群兔崽子快把宗王都得罪了个遍,他们的长辈纷纷表态,说改日定会备上厚礼登门,给王妃赔礼道歉。 赵商容料理了他们,也不愿意在这儿多待,她心里还记挂着王摇霜,随便找了个借口赶回到官署的后院。 看到门口的九陌,她问道:“王妃呢?” 九陌道:“王妃在陪皇后赏花,还说不知道大王何时会回来,便吩咐婢子在此等候大王。” 赵商容松了口气,又问:“那太妃呢?” “太妃乏累了,皇后便让人先将她送回宫了。” “……”赵商容没再关注云太妃,动身去找王摇霜。 王摇霜正陪着袁皇后赏花,她们的旁边是在跟同龄女生斗百草的东阳公主。 此时后院的女眷比上午少了许多,想必有一部分已经离开了。 得知大王过来,袁皇后拍了拍王摇霜的手,微微一笑道:“去吧,莫让他等急了。” 王摇霜告退,款款走向赵商容。 赵商容还没开口,王摇霜便轻抚她的脸颊,问:“大王,疼吗?” “阿母没用力,不疼。”赵商容道。 王摇霜主动牵起她的手,道:“我们先回去吧!” 离开的时候,云太妃身边的老内官快步赶来,交给赵商容一小盒药膏,说是云太妃在清醒之时意识到自己打了她后,十分内疚,故而特意将活血散瘀的药膏拿来给她使用。 据说云太妃以往疯癫发作时常有磕碰,皇帝便特意让太药制作出活血散瘀效果最好的药膏给云太妃备着。 赵商容攥着药膏瓷盒,心情复杂。 云太妃于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然而不知道是否受到了颍川王记忆的影响,被云太妃甩了那么一巴掌后,她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云太妃与颍川王相处的点点滴滴。 云太妃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清醒时待颍川王如宝,疯癫时言语上多番辱骂…… 她虽然在精神上折磨着颍川王,但却从未对颍川王动过手。 这使得颍川王对她从不设防,也不曾想过自己的母亲会伤害自己。 赵商容此前便想过,如果颍川王不是在昏迷或者没有行动能力的情况下,得多没有防备才能被云太妃给毁容? 后来一看记忆中母女俩的相处便明白了——即便云太妃拿起刀,颍川王的第一反应也不会是逃跑,而是迎上去夺刀。 也许原著里,颍川王正是在这种夺刀的过程中被划伤了脸。 受到这些记忆的影响,加上赵商容知道皇帝的耳目会将屋内发生的事告诉他,为了保持颍川王一贯对待云太妃的态度,她让人放开了云太妃,并且说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显然,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险些就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还好你没事。”赵商容看着王摇霜。 王摇霜还没见过大王的心情如此沉重,她宽解道:“大王,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赵商容不得不想。 虽然猜测原著里颍川王被毁容是意外,但她潜意识里仍旧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 剧情杀、剧情杀,哪有什么剧情杀,一切不过是人为主导的阴谋! 从王晓霜出现在王府,到王儒加官进爵;从她躲开了原著里颍川王毁容的日子,到这次险些又被伤……这一切都不是靠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剧情之力”推动的,而是有幕后推手在操控。 王摇霜扶着大王的手臂,娇声道:“大王赢了竞渡,不打算与妾身分享胜利的喜悦吗?” 赵商容暂时将这些疑虑抛之脑后,她笑道:“确实该分享,不过收获最大的不是我,而是摇儿。” 由于热门的夺冠队是徐谵跟义阳王,故而押这两队的人很多,赔率低。 大王的竞渡队在彩排时,名次一直都是第四到第六,夺胜机会渺茫,赔率高达1:4.2,王摇霜这次连本带利赢了八千多石粮食。 折换成钱的话,有两百七十万。 竞渡队的奖金也才十几万钱,而且赵商容一分不取,都分给了竞渡队的部曲们。 也就是说,这次的“龙舟竞渡”,最大赢家是王摇霜,她不仅没赚到,还倒贴了不少钱。 “不过这次让徐谵他们吃瘪,还让他们当着众人的面给你道歉了,这才是我这次参加龙舟竞渡最大的收获。” 王摇霜没想到大王最高兴的竟然是这事。 大王有心了。 “对了,还有一事,陛下下令给岳丈加官金紫光禄大夫,领广陵王师。虽然只是口头承诺,但既然是当众说出来的,便肯定会兑现,相信回宫之后,不日便会正式下达加封诏书。” 王摇霜道:“那看来妾身得传一封信回家了。” 赵商容略困惑:“怎么岳丈加官的事,摇儿看起来不太惊讶?” 王妃这也太淡定了,明明之前遇到蛇时,还会被吓得魂不附体。 不过,惊喜和惊吓不一样,“荣辱不惊”或许就是大家闺秀的修养吧! 王摇霜自然不惊讶,因为前世她父亲也如今生这般领了此官职,甚至在大王死后还会更上一层楼…… 她暂时还不想在大王面前露出破绽,气定神闲地道:“妾身当时虽然在陪皇后娘娘赏花,但此事很快就传到了后院来,妾身已经惊讶过了。” “那你再惊讶一回,给我一点面子。” 王摇霜:“……” 面对大王的胡搅蛮缠,王摇霜无奈地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掩嘴道:“阿父竟然升官了,妾身得赶紧写一封家书回去告诉阿父这则喜讯!” 赵商容配合她继续说:“摇儿绝对想不到陛下为何突然要给岳丈加官!” …… 回到王府,屏退左右之后,赵商容才终于问出憋了一路的问题:“摇儿当时都跟阿母谈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大王:突然戏瘾犯了! 王妃:可真难为对戏的妾身了。 九陌:王妃,演戏还得看婢子! 大王:你啥演技?被蛇吓得就差没躲王妃身后的演技吗? 九陌:……黑历史,绝对的黑历史! —— 感谢在2023-03-29 01:28:59~2023-03-30 01:5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刑、十四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Moon、昵吗滴瞄鱼、取个渣名、一头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由仙阁 50瓶;叮叮当、木沐、曲奇饼不奇 20瓶;惜缘 15瓶;辛井、风影、辰笙、木易楊 10瓶;慕慕 6瓶;好好学习找老婆、青山、洛澧清、QAQ、一颗泡腾片、拱手河山为卿一笑、老白、大招全空、陈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不爱她 端午时节, 天气已经十分炎热。 赵商容与王摇霜刚从外头奔波回来,额头和身上已经冒出了不少汗。 不过王摇霜身上的是虚汗。 听到大王的问题,她停下抹汗的动作, 眸光潋滟:“大王,容妾身先去沐浴更衣, 休整过后再与大王细谈如何?” 赵商容反应过来是自己太着急了, 道:“也是, 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确实该缓一缓。让人备水吧!” 她本来也打算去沐浴的,但是陈长史匆匆赶来求见,她只好先去应付陈长史。 陈长史开口之前, 赵商容便知道他准备说些什么了。 果不其然,陈长史得知赵商容放弃了一个绝好的请求出藩的机会, 而把好处都给了王儒, 他又急又气。结合大王在众人面前维护王妃的声誉,他认为一定是王妃在背后撺掇。 明明平日不近女色的人, 怎么会被一个病秧子迷得失了神智? 王妃该不会是给大王下了什么巫蛊之术吧? 可惜现在的王府被王妃管得跟铁桶一般,他身为外臣,一点儿内宅的隐私都窥探不到。 “陈长史不会真这么天真,认为孤提出出藩请求, 陛下便一定会答应吧?”赵商容淡淡地道。 陈长史疑惑地看着大王。 “陛下将母妃带出宫,不就是为了警告孤不要轻举妄动?说要奖赏孤也只是为了试探孤是否安分。就算孤请求出藩, 他也答应了,但事后必定有的是办法让孤打消出藩的念头。”赵商容胡诌道。 陈长史语塞,半晌才道:“可万一陛下没有那些意思呢?” 赵商容探究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在讨论这些之前, 孤问你, 你有办法让陛下放母妃出宫吗?” 陈长史:“……” 他有个屁的办法。 当年先帝病故, 荒帝继位,太常便按照以往的章程,将荒帝之母张夫人尊为皇太后,将生有宗王的妃嫔都封为太妃,其子若已经出藩,这些太妃则可以随子到封地生活。 至于那些未曾生育子女的妃嫔,则全部被打发去给先帝守陵。 不过当时颍川王、义阳王及庐陵王仍未出藩,他们的生母云太妃、孙太妃及冯太妃便暂时未离京。 对于是否让诸王将她们接到王府生活,太常与太后有了不同的意见。 据说太后嫉妒云太妃的美貌,并不想让她出宫过好日子,于是以她有疯病而颍川王年幼无法悉心照料她为由,将她留在宫中为先帝守孝。 这孝一守便是数年,之后荒帝被废杀,新皇登基。 那时的颍川王已经过了十五岁,理应接云太妃出宫,然后一起前往封地出藩。 但每次颍川王这边的人递上折子说这件事,都被新帝给按下来。 范晔成为太常之后,云太妃出宫之事更是遥遥无期。 皇帝强留云太妃在宫中招来了不少非议——有传言说是皇帝看上了云太妃,想要强占他老子的女人。 皇帝脸皮厚,对这些非议充耳不闻。 朝中也少强言直谏之臣,御史弹劾不到皇帝的身上去,这种事便没什么人管了。 袁皇后又因能力不足,无法料理这些事,所以除非是士族给皇帝施压,否则还真的没办法将云太妃接出来。 “对了,士族!”陈长史福至心灵,想起了一个被他遗忘了许久的人来。 说到士族,大王并非只有王妃背后的王家可以依赖,还有母族那边的舅家可以依靠呀! 云太妃的出身也算名门望族,其母是前朝的长明公主,父则出身江南士族、会稽云氏,是前朝权倾朝野的权臣。 郇玄谋朝篡位后,打击了各大士族的势力,云氏也险些被连根拔起,但云氏在江南经营了两百多年,到底还是有些底蕴的。 云太妃的堂兄云弘洵从已逝的叔父那儿接过了振兴会稽云氏以及抚养云太妃的重任,他本打算靠云太妃来谋求高官厚禄,没想到云太妃会得疯病,失了先帝的宠爱。 不过先帝是靠收拢了云太妃之父的残兵起事的,所以顾念这些恩情,先帝对云氏颇为关照,云弘洵从荫封获官,逐渐加官光禄大夫,如今已是广州刺史,在南海郡经营了数载。 虽说云氏门庭不如从前,但仍可以成为大王的助力!陈长史想。 他此前想过王家能帮大王美言,岂料皇帝直接强势地将王家拉拢过去了。 眼下除了他们颍川陈氏,便只有会稽云氏能帮到大王了! 陈长史道:“大王可以找云公给陛下施压。” 赵商容瘪瘪嘴。 云公云弘洵,她知道对方。 按理她应该称呼对方一声舅父,不过她并不想跟对方有什么牵扯。 当年长明公主将云太妃托付给他,还将云氏的所有资源都给他,就是希望他能善待云太妃。 不曾想,他不好好经营,却想走捷径,将年仅十三岁的云太妃送给已经五十多岁的先帝,以此谋求出路。 当时的士族都十分看不起出身寒微的先帝,云氏这一举动,被江南文人士族嘲笑了很久。 所以这些年,不管是侨姓士族,还是江南士族,都不带云氏玩的。 云氏灰溜溜地去了南海郡经营,只有逢年过节给宫里呈贺表及贡品时,才会彰显一下他们的存在感。 赵商容道:“你还不如替孤寻找能治好母妃的名医,等母妃的病好了,陛下就再也没有理由将母妃强留于宫中了不是吗?” 陈长史的思路一下子就开阔了:“大王此计甚妙啊!” 赵商容心底直翻白眼。 皇帝不让云太妃出宫的理由是太医的医术高明,可以给她看病。 大家都知道是借口,目的是以云太妃为筹码制衡颍川王,所以想的都是如何让皇帝主动放云太妃出宫,却从来没想过“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皇帝说太医医术高明,那就找个比太医医术更高明的名医。 颍川王作为云太妃的儿子,关心母妃,为其找来天下名医治病,皇帝总没有理由拒绝吧? 万一治好了云太妃,云太妃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出宫了。 就算一时半会儿治不好云太妃,这件事也足够陈长史忙活好一阵子了。 “你去办这事吧,不过为避免打草惊蛇,不能以替母妃治病为由……就说王妃体弱,典医丞对此也束手无策,所以网罗天下名医给王妃看病。等找到了能治好母妃疯病的名医,孤再提出让他给母妃诊治。” 赵商容将陈长史给打发了。 回到后院,王摇霜已经沐浴更衣出来,九陌在她的身后替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旁的婢女正在尽职尽责地操纵着摇扇。 “大王。”众人给赵商容行礼。 赵商容从九陌的手中接过那巾帕,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众人识趣地退出去,赵商容坐下来亲自给王摇霜擦拭头发。 “陈长史走了?”王摇霜问。 “嗯,我让他去寻访天下名医,够他忙活好一阵子了。” 王摇霜转过身来:“大王可是哪里不适?” “不是我。”赵商容顿了下,不准备解释,而是问,“依摇儿之见,阿母的病能治吗?” 王摇霜闻言,哪里还想不明白大王寻访名医的用意? “妾身也说不好。只是觉得母妃的病在发作之前,并非毫无征兆。今日母妃是因为受到刺激,情绪一激动就被勾出了病征。妾身不想让周遭的人再刺激她,尤其是大王,所以先让大家出去了。”王摇霜瞥了大王一眼。 赵商容:“……” 作为一个被精神折磨的受害者,赵商容觉得自己(颍川王)甚是无辜。 王摇霜又道:“经过安抚,母妃的情绪便逐渐稳定下来了。” “那也太冒险了,万一伤到你怎么办?”赵商容一顿,有些惭愧,“不过我也没资格这么说你,若不是我让人放开阿母,她也不会有机会拿到剪刀。” “大王是关心则乱,见到母妃受宫人挟制,活得毫无尊严,为人子女的,岂会无动于衷?” 云太妃是主子,宫婢和内官都是奴婢,纵使云太妃疯病发作,没有皇帝或是大王的命令,奴婢对云太妃动手,依旧算是以下犯上。 见母亲被人如此轻慢对待,气愤是人之常情。 “罢了,不说这些了。”赵商容道,“我让陈长史寻访名医,若真能寻到,便让他们先来为你诊治调理,再找个机会送进宫去给阿母看一看。” 王摇霜明白大王与她说这些的用意……想来是要与她提前窜好口供,免得她毫不知情,届时露出破绽难以收场。 就在她沉思的空档里,大王撩起了她的发丝,捋了捋,笑道:“不滴水了,待会儿用摇扇再吹一会儿就该干了。” 大王凑到王妃的耳边:“摇儿躺下来,我给你按摩一下头皮。” 王摇霜瞄了眼大王,依言躺下。 被大王喊进来摇扇的婢女看到大王亲自给王妃按摩,惊得脸上的表情管理险些失效。 九陌更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大王您懂得对王妃如此体贴,怎么就不懂得更体贴一些,明白王妃真正的需求呢? 她家王妃也真是的,明明都与大王同床共枕了,怎么就不主动一点呢? 九陌想到这里,忽然有了个主意。 晚上,等王摇霜准备安歇了,九陌赶紧过来替王妃宽衣。 等脱掉外衣后,九陌又要去解王妃的中衣,被王妃拦下。 “九陌,你做甚?” 九陌道:“王妃,天气炎热,穿这么多睡觉会流很多汗的!” 王摇霜:“……” 你当我是傻子吗? “说吧,真实意图是什么?” 九陌叹气:“王妃,哪有人跟自己夫君同眠时,穿这么多的!您得穿少点,大王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很多事情便可以水到渠成了。” 王摇霜:“……” 她哭笑不得。 但她确实想看看大王的反应,于是又除了中衣。 九陌恨不得让她把裲裆也给脱掉。 她并不想把大王吓跑,让九陌死了这条心。 大王沐浴过来了,九陌便赶紧跟一群婢女撤了出去,只留下摇扇的婢女。 赵商容感觉这群婢女怪怪的,摇扇的婢女更是恨不得把头垂到地上去,似乎眼前有什么东西是她们不能窥见的。 走到床边,王摇霜刚好掀开床帘,看到那雪白的玉臂,她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觉得自己想歪了。 果不其然,王摇霜还穿着吊带背心,啊不是,裲裆呢! 王摇霜迎上来:“大王,妾身替您宽衣。” 赵商容的身子僵硬了,但王摇霜又不是要将她全身的衣物都扒下来,她便故作淡定地任由那双柔荑解开她的腰带,脱下那件大袖罗衫。 “天气炎热,大王何不再脱一件?” 王摇霜的指尖从大王的脖颈处,沿着衣领划过,轻轻地勾住了中衣的衣领。仿佛只要大王愿意,她便可轻而易举地将整件衣裳剥下来。 大王抬手握住王妃正在使坏的手,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目光落在裲裆上,道:“下回让我脱多几件之前,摇儿记得穿少几件。” 王摇霜面上一热。 她这是被大王给调戏了吗? 旋即,心中又有些惴惴不安——她观大王面色,弄不清楚大王是不是不喜欢她这么做。 赵商容翻身上床,用蚕丝被单裹着自己后,背对王摇霜躺下。 要死,要死,虽然她不想自作多情,但王妃这算是在勾引她吗? 再这么下去,她只怕自己要克制不住了! 可是不行。 她不仅不能屈服于欲望的诱惑,还必须打消王妃对她的旖念。 在王妃的眼里,她是男的,王妃若是喜欢上了她,等将来真相揭露,必然会受到更深的伤害…… 但若是为了杜绝王妃喜欢上她的可能性而做些伤害王妃的事情,她自认办不到。 …… 大王的反应让王摇霜的心如坠冰窟。 往日相处的画面历历在目。 她本以为大王疼她、宠她、呵护她、关心体贴她,是因为爱她。 结果,在她以为自己逐渐与大王心意相通之际,大王给了她当头一棒,让她明白,大王疼她、敬她,唯独不会爱她。 作者有话说: 大王:我不是,我没有,我爱的! 王妃:哼,少狡辩了,你就是不爱! 大王:那下次我多脱几件,证明一下? 王妃:…… —— 感谢在2023-03-30 01:55:33~2023-03-31 01:0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选、取个渣名、昵吗滴瞄鱼、十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啤饼干 515瓶;伯冶 30瓶;云诀 20瓶;OZ、21235778、l. 10瓶;华以沫的苏尘儿 4瓶;完全白给 3瓶;固步自封 2瓶;好好学习找老婆、青山、一颗泡腾片、拱手河山为卿一笑、洛澧清、老白、奕起淋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自荐枕席 许久没有感应到王妃上床的动静, 赵商容又重新爬起来。 只见王摇霜立在床边,烛光因风的吹拂而摇曳摆动,晃得她的神情也忽明忽暗, 时而明朗时而深沉,连她的身影都在烛光的晃动下, 越发单薄。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情绪笼罩在王摇霜的心头, 似乎有双手正在揪着她的心肝, 抽疼得好似透不过气来。 “怎么了?”赵商容方才还在想, 要如何在给王摇霜最好的一切的同时不让王摇霜对她心动,甫一看到那透着哀伤的神情,所有的刚构建的壁垒顿时土崩瓦解。 王摇霜抬眸快速地瞥了她一眼, 又因为不想对上那双无情的双眼而迅速收回目光。 “没什么。”王摇霜淡淡地道。 她在床的另一侧,也背对着大王躺下。 赵商容:“……” 她问:“是我刚才说错话了吗?” 难道是不喜欢她言语轻薄? 她恍然大悟, 道:“我会注意的, 下次不再说这些轻薄之言了。” 王摇霜:“……” 好气大王的无情! 她道:“妾身瞧大王近来没有再做那等噩梦,从明晚开始, 还是搬回北斋起居吧!” 赵商容在这儿睡习惯了,无所谓去哪儿睡。不过算了下日子,月事将至,为避免夜晚睡得沉, 漏而不自知,她还是先回北斋住几日吧! 她顺着王摇霜的意思应承下来:“那好吧!” 王摇霜气得要咬碎后牙槽。 …… 九陌一大早过来等两位主子起床, 她问昨晚负责上半夜摇扇的婢女:“大王与王妃,圆房了没有?” 婢女摇了摇头:“王妃给大王宽衣,结果大王转身就睡下了, 把王妃气得够呛。王妃一怒之下将大王赶回北斋睡, 大王竟然同意了!” 九陌瞪大了眼睛。 她想过是不是大王打小就没接触过情-事, 所以需要年长的王摇霜教和引导,没想到,大王这是压根就不行吧?! 一个大美人,这么楚楚可怜地站在“他”的面前,“他”却无动于衷,这还算是个男人吗? 九陌让另一个婢女替自己服侍王妃洗漱,自己溜到了碧河那里。 碧河一贯醒得早,这会儿正在清洗衣物。 九陌凑过去:“碧河,你怎么还自己干这些粗活?” 碧河道:“干习惯了。” “人家巴不得能偷懒,你倒是停不下来。” 碧河反问她:“让你休息一天,不去伺候王妃,你会去做什么?” 九陌:“……” 她们家世代都是王家的部曲,她也是打小就成为王妃的婢女,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就算给她休假,她回到家也是帮家里干活。所以比起回家干活,似乎在王妃身边待着要好很多,至少很多粗活重活都不用她干。 她摆摆手:“不说这个了。碧河姐姐,你帮我一个忙吧?” “求人办事的时候嘴巴倒是甜。” 九陌当没听见,她压低声音问:“你告诉我,大王是不是不懂男女之情呀?” 碧河:“……” 她又不是大王房中的人,如何知道这些? “你问这个做什么?” “大王跟王妃同床共枕这么久仍未圆房,你说,若不是大王不懂男女之情,还能是什么原因?” 当着碧河的面,九陌故意不提她怀疑大王不行的猜测,避免惹怒了碧河。 碧河道:“做奴婢的不能说主子的是非,你甭问我。” 九陌在碧河这边没打听到什么消息,不禁嘀咕:“你这张嘴还真是紧!” 她不再浪费时间,又风风火火地跑了。 刚跑出门口,险些与没有任何防备的枕月撞在一起。 幸好枕月被撞出经验了,急忙往旁边一躲。 九陌停下脚步,略疑惑:“你怎么来了?” 枕月问:“我找碧河女使有事。九陌女使是来向碧河女使请教事情的吗?” 九陌看她手里似乎捏着什么,本来对她的事不太关心,但鉴于大王经常召她在东斋独处,九陌不免心生警惕:“你找碧河能有什么事?” 别是贿赂碧河,让碧河安排帮你接近大王,好抢在王妃之前得到大王的宠幸吧? 枕月显然不想将私事告诉九陌。 幸好碧河洗完衣服,听见动静走了出来。 她看着九陌:“你不是走了吗?” 九陌的目光在她与枕月之间转了一圈,没说什么,匆匆离去。 枕月松了口气。 九陌一直担心她跟王妃争宠,万一误会碧河跟她是一伙的,去向王妃告状,影响了碧河在王妃心目中的形象就不好了。 碧河问枕月:“有事?” 枕月递出手中的香囊,有些忐忑地道:“这是我绣的,原本想昨日送出的,但碧河女使昨日随大王与王妃离府了,我没找到机会……” 碧河皱眉:“你想托我帮你什么忙呢?” 枕月“啊”了声,好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又羞又恼地道:“我只是为了答谢碧河女使那日赠我纱布,没想托你帮什么忙。” “哦。”碧河收下了她的香囊,“谢谢。” 枕月原本还有些羞愤,得到她的感谢,心情瞬间好转。 “碧河女使今日有什么安排吗?” 碧河用目光询问她这么问的理由。 “我新谱了一曲,想找个听众试听。” 碧河道:“百戏馆有的是听众不是吗?” “别提了,我谱的是琵琶曲,她们听了后,一个说改成用琴弹奏会好一些,一个说最好用箜篌,还有说用笛、阮咸来演奏的。她们的意见完全没法考虑。” 想象力贫乏如碧河,只要想到那个画面,便也忍不住牵动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碧河道:“等我处理完事情,我便去寻你。” 枕月兴高采烈:“那一言为定!” 她高兴地回到百戏馆,没曾想自己的桌上多了一封被琵琶压着的信,霎时间,手脚冰凉。 …… 赵商容被赶回北斋了。 她心不在焉地听完王晓霜对五经的讲解,饭也不吃便溜进东斋开始画画。 这些日子,她跟王摇霜同吃同住,每个日夜,只要找到了机会,她便会在心中描绘王摇霜的模样,将王摇霜的轮廓、神态默默记下。 然而。心中勾勒出来的形象越是具体清晰,赵商容便越害怕下笔,怕自己描绘不出王摇霜真正的模样来,也怕毁了这份神韵。 许是今日的烦闷心情让她少了一丝害怕画不好王摇霜的畏惧,她挥笔的时候无比得心应手。 画完一幅画,她长舒了口气。 忽听见门外婢女来报:“大王,枕月求见。” 赵商容不记得自己有召见她,但还是让她进来了。 枕月今日穿了一身杏色的对襟大袖襦衣,下着浅红的间裙,显得她颇为青春明媚。 她抱着琵琶,施施而来。 “大王,奴新谱了一曲,想请大王指点一番。” 赵商容心想自己只有半桶水,如何能指点在琵琶方面已经略有小成的枕月? 不过她正好有空,且听一听吧! 没有酒食光听曲,似乎少了一丝乐趣,赵商容道:“到北斋去吧!” 她让人送上美酒与佳肴,懒洋洋地倚着凭几,听枕月弹奏新曲。 刚开始弹奏没多久,碧河便进来了。 枕月看到她,心中一慌,立马就弹错了两个音。 幸好大王没听出来。 一曲终了,大王才问碧河:“怎么了?” “徐家、吴家、江家皆派人送了礼来,说是给王妃赔礼道歉的。王妃做主收下了,不过王妃不敢擅自决定这些礼物是进府库,还是……” 赵商容道:“既然是给王妃的赔礼,那自然是王妃的。让她收进自己的私库吧,不必纳入王府的府库了。” 碧河领命出去,临走前看了枕月一眼,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枕月没由来的感到了心慌。 从碧河转身看她的那一眼到碧河离开北斋,只有短短十数秒,枕月却感觉过了漫长的一个夏季,心情由紧张灼热,慢慢变得寒凉。 她看着大王,心中忽然坚定了几分,毅然地放下琵琶,伏拜道:“大王,奴仰慕大王已久,愿荐枕席,望大王垂怜。” “噗——”美酒从赵商容的口鼻中呛了出来。 枕月的心一提。 婢女们手忙脚乱地递上巾帕给赵商容,她收拾了一番,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后,才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枕月:“孤没理解错的话,你想让孤收了你?” 这种自荐枕席的行为搁哪儿都是颇为令人鄙夷的,枕月感觉到四周投来的鄙夷的目光,脸上滚烫一片。 她羞耻地开口:“是。” 赵商容只是思忖了片刻,轻笑了声,道:“那你过来。” 枕月犹豫了半晌才起身走到大王跟前。 大王认真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道:“难怪孤觉得你今日尤为不同,原来是特意打扮过。” 枕月垂着脑袋,不说话。 “你不是要孤进幸你吗?为何不抬头,让孤欣赏你的容颜?说不定,孤惑于你的美色,决定好好疼爱你一番,纳你为夫人呢?” 枕月的手紧紧地攥着裙子,将害怕和纠结的神情给掩下去后,缓慢而僵硬地微微抬起头。 她不敢直视大王,目光没有焦点,显得尤为迷离。 “过来。”大王又道。 枕月的面前已是案桌,再过去的话,只能绕过案桌,到大王的身侧去了。 这次她没有迟疑太久,绕过案桌后,便跪坐在了大王的身侧。 大王对婢女们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把门带上。” 婢女们面面相觑,并不敢迟疑,纷纷退出去,将门关上。 王摇霜安插的两个女使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匆匆地赶往芳霖院。 九陌听闻枕月竟然趁大王与王妃闹别扭的时候趁虚而入,她恼得失了方寸:“好一个贱人,竟敢抢在王妃前头被大王进幸?!” “九陌!”王摇霜眉头紧蹙,“不得说如此粗鄙之言!” 九陌道:“王妃,婢子是替您着急。” “大王要宠幸谁是大王的事。”王摇霜道。 “可……”九陌气得跺了跺脚。 正巧看到来传达大王意思的碧河,她更加气恼:“都是你,枕月早上都给你送了什么好处,你要帮她?” 碧河:“……” 她掏出一个香囊。 九陌抓过香囊扔在地上。在她准备踩上一脚时,王摇霜制止了她:“九陌,不得任性妄为!” 碧河垂眸,拾起香囊交给王妃:“婢子确实收了她的礼,是否违礼,请王妃裁决。” 王摇霜将香囊拿在手心翻看了下,道:“针线粗糙,想来不是出自织锦院,而是她自己缝制的吧?既然是她私人缝制,又相赠于你,那是她的一点心意,算不得违礼。你收着吧。” 将香囊还给碧河,王摇霜起身走到门外远眺,目光似乎穿过了那高墙,投向了北斋处。 碧河见状,心中的天平终究是出现了倾斜,开口宽慰道:“王妃宽心,大王……不会真的宠幸那女乐的。” 王摇霜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得到碧河如此安慰,或许这说明自己确实已经取得了碧河的信任。 她露出了一个浅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在意此事。 然而她的语气却藏不住那股醋酸味:“她是大王,就算真的宠幸了,谁又有资格置喙呢?” 碧河摸了摸袖中藏着的书信。 这是她趁枕月被大王留在北斋时,在百戏馆枕月的房中发现的。 枕月怀着目的接近大王,而大王也知道她的心思,打算将计就计,查出她的真正目的。 如今枕月主动献身,想必是背后的人按捺不住了。 所以碧河离开北斋后并没有直接来王妃这儿,而是想借大王拖住枕月的机会,看看能否找到枕月没来得及销毁的与外面的人互通往来的书信。 结果还真找到了。 碧河知道大王与枕月相处的真相却不能言明,毕竟大王没说过可以让王妃知道此事。 她不好插手主子们的事,汇报完事情后便离开了。 回到北斋的时候,大门开着,不过所有的婢女却仍在门外候着。 “大王吩咐,若是碧河女使,可直接入内,不必通禀。” 碧河进去后,看到大王依旧倚坐在榻上喝着酒,不过那件乌衣已经除去,只余一件红色的中衣,及一件白色的里衣。 大王的乌衣盖在了一旁的枕月身上,枕月似乎睡着了,旁边散落了一件她的衣物。 碧河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目,她收回目光,恭敬地行了礼。 “有什么发现吗?”赵商容问她。 碧河似乎有些顾虑。 赵商容瞥了枕月一眼,道:“她喝醉了,不妨事。” 碧河这才呈上她找到的书信。 赵商容看完,食指摩挲着这质量上乘的信纸,道:“说说你的发现。” “虽然这信上未署名,但显然枕月知道来信的人是谁,说明此前他们也通过信。” 赵商容颔首,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碧河分析:“这纸是朝廷统一分发的用于书写奏折文书的贡纸,所以,书写这封信的人必定是能接触到这些纸的人。” “能接触到这些纸的人不少,但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书信送入王府之内的人却少之又少。甚至可以大胆推断,此人是王府中地位不低的人,因此能在王府内培养内应。” “对方提到了枕月的弟弟妹妹,想来此前也是一直以他们做要挟,逼迫枕月来得到大王的宠幸。” “只是婢子不明白,对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大王进幸枕月?” 赵商容思忖道:“你去查查她的弟弟妹妹,再将孤宠幸了她这事传出去,让幕后的人以为事情进展顺利。” 碧河沉默片刻,道:“大王何不直接将她打入牢中,严刑拷问?” 赵商容:“……” 嘶,没想到碧河才是真的狠人。 “孤是文明社会的薪火传递人,怎么能干这种屈打成招的事情呢?她一没危害孤的人身安全,二没干那种栽赃陷害的事情,与其屈打成招,还不如攻心为上,从她的嘴里撬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碧河:“……” 以前也不知道是谁动辄就打人出气。 她问:“此事要禀告王妃吗?王妃已经知晓大王宠幸枕月之事了。” 赵商容神思一滞,忽然有些心虚:“她、她有什么反应呢?” 碧河思索了一番,转述了王摇霜的话:“王妃说,您是大王,就算真的宠幸了枕月,也没人有资格置喙。” 赵商容松了口气。 从王摇霜这一点儿都不吃味的态度来看,王妃的心里想必是没有她的。 也就是说,她不必担心王妃会喜欢上男性身份的她。 可是为什么,她每松一口气,心口的绞痛就会更明显、强烈一分呢? 作者有话说: 大王:孤需要速效救心丸! 王妃:你需要的是撬开自己的大脑,开窍一点。 大王:…… —— 皇帝正妻——皇后。 贵妾——夫人,余下妾是各级妃嫔。 诸侯王正妻——王妃。 贵妾——夫人。 三品以上高官正妻——夫人。 三品以下高官正妻不得称“夫人”。 …… 想起一个小设定:之所以不是九陌X碧河,是因为碧河以前生活的环境接触过对食,接受程度高,而九陌没有,所以接受程度不一样。 还有,对碧河而言,枕月是王府的人,好控制。九陌是王妃那边的人,鉴于王妃的立场充满了不确定性,她肯定不会对九陌动心的。 —— 感谢在2023-03-31 01:02:46~2023-03-31 18:3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扬灵 12瓶;吾泊 10瓶;asfeng1985 8瓶;华以沫的苏尘儿 5瓶;坐等有缘人、取个渣名 2瓶;QAQ、好好学习找老婆、H踢踢、挂机咸鱼、奕起淋雨、拱手河山为卿一笑、nawa21、老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孤不行 枕月刚醒来的时候, 眼前有些模糊,她看到一团朦胧的身影,下意识开口唤道:“大王……” 须臾, 脑子逐渐清醒,视野也越发清晰。 眼前之人哪里是大王, 分明就是碧河。 她吓得一哆嗦, 急忙扯住了身前的衣物。 “碧河女使。” 目光梭巡大殿一遍, 并没有发现大王的身影。 碧河问她:“醒来没看到大王, 很失望?” 枕月听出了她言语中的讽刺,顿时难堪至极。 她想解释,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会儿, 她怯弱地开口:“碧河女使,大王呢?” “大王下令让你搬入北斋来住, 至于大王的行踪, 你无需探听。” 枕月一愣。 当初王妃想住进北斋来,大王都没有允许。 现如今大王让她住进来, 足以说明她的计划成功了吧? 可是为何她一点儿都不高兴? 碧河的脸色又寒了几分,提醒道:“此事已被王妃知晓,你想好要怎么面对王妃了吗?” 因为醉酒,气色本就有些不佳的枕月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你应该清楚。大王让你住进北斋来, 不代表你从此以后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在这座府邸里,王妃依旧是那个轻易便能将你从这里赶出去的人, 届时,便是大王,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碧河的话冰冷无情, 但枕月清楚她说得对。 枕月不认为自己自荐枕席, 便能让大王为之倾倒。 大王当时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平日取乐于人的滑稽戏伶人。 什么艳压群芳, 跟王妃争宠,杜绝大王专宠王妃的可能性…… 她勾引的对象若是别的男人或许还有机会,但是在大王这儿,别妄想了。 那人不了解大王,把大王当成了世上绝大多数那样的庸俗的男人。 她也知道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可她没办法。 枕月眼眶泛红。 碧河见状,没再说什么打击她的狠话,只是将香囊掏出来还给她:“既然你已经找到了听众,那便没我什么事了,这个香囊还给你。” “碧河女使……”枕月心下彻底慌乱,这只香囊仿佛成了可怖之物,她连触碰的勇气都没有。 碧河起身准备离去。 枕月知道,她这一走,自己在这座如囚牢般的府邸里,就彻底失去唯一知心的人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恐慌、迷茫、矛盾的情绪本就让枕月十分压抑,只有在和碧河相处的这些时日里,她才能忘却那些烦恼,轻轻松松、痛痛快快地顺从自己的内心,为自己而活一回。 碧河的举动击垮了枕月最后一道防线,她一把抓住碧河的手,哭了出来。 “碧河女使,不要走。” 碧河回首,道:“我不是那个能帮到你的人。” 说罢,挣脱她的手,离开了。 枕月追出去,却被门口的女使拦下:“大王吩咐,你以后在这儿住下,有什么事吩咐我们一声,我们可以代劳。” 枕月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囚禁了。 是了。 大王明明没有碰她,却让她住进来,目的不就是为了告诉别人,她得到了大王的宠爱,破例让她住到了北斋来吗? 为了防止她出去道破真相,大王必然不会放她回百戏馆去。 难道是大王发现什么了? 想到那封自己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信,她的心凉了半截。 但她仍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直到婢女将她的行李都搬到北斋来,她遍寻那封信不着,这才确定她暴露了。 大王及碧河确信她的接近是不怀好意的,所以将她囚禁了起来。 可既然大王怀疑她,为什么不直接严刑拷问,从她这儿逼问出答案呢? 除非大王根本就不在意她的供词,只准备等那个人显出原形后,将他们一并处理了。 想到这里,枕月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她呜呜地哭泣起来。 突然,她的脑海中浮现碧河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她蓦地明白,或许从她第一次在大王面前展现出她主动的一面时,碧河便知晓她的心思了。 其实碧河不止一次暗示过她,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说出来,可她当时没有领会。 方才碧河的那些无情之言,其实也是在提醒她。 在大王的眼里,她的小命不值一提,所以等大王查清楚真相之后,等待她的将只有死路一条,又或者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眼下能救她的只有王妃了。 …… 大王让枕月住进北斋的消息传到芳霖院,九陌确实气得够呛,但她不敢在王妃面前抱怨,因为王妃看起来已经足够伤心了,她不想在王妃的伤口上撒盐。 不过,王晓霜过来的时候,九陌算是找到了一个能倾诉的对象。 王晓霜皱眉。 她很想去为姐姐抱不平,可大王是主,她是臣。 而且这是大王与姐姐之间的事情,纵使她再心疼姐姐,也不能仗着小姨子的身份去找大王算账。 但让她什么都不干,她又觉得不甘心。 于是等她给大王讲经时,重点讲解了《诗经》中的《国风》一卷。 什么《江有汜》《柏舟》《日月》《谷风》还有最耳熟能详的《氓》等,赵商容听了一耳朵的弃妇控诉丈夫的无情之作。 赵商容:“……” 小姨子这是干啥呀? 话说,能不能别顶着王妃的脸,摆出如此幽怨的姿态?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对不起小姨子的事情呢! 她本想询问王晓霜这是怎么了,但是王晓霜一讲完课就换回了女子的身份,说要拜访自己的姐姐。 赵商容岂有拦她的道理?只能放她去了芳霖院。 …… 王晓霜来到芳霖院时,王摇霜身边的婢女只是微微恍神,很快便从她的打扮中分辨出她是谁。 王摇霜对于她的到来稍感意外:“以往你来给大王讲经时是不会轻易进来的,今日怎么过来了?” “我这次不是以王昭鸣的身份过来的。”王晓霜道。 王摇霜微微一笑,邀请她坐下,亲自给她倒了碗凉汤。 王晓霜开门见山地道:“阿父加官了,还领了广陵王师一职。” 王摇霜也颇为直白:“这便是你来给大王当侍读的酬劳吧!” 应该说,这是王儒答应让王晓霜来王府当侍读的条件。 皇帝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给王儒加官进爵,大王赢得了龙舟竞渡后,他又舍不得许给大王真正的好处,便利用了这个机会,完成他跟王儒、王晓霜的交易,兑现他的诺言。 同样的,晓霜之所以会冒险进入王府来,也是为了王家。 许是自幼习读经籍,晓霜的眼界并不比男儿低,她从不局限于后院,也不认为自己比兄长差,因此对于家族兴盛的重任,她认为兄长挑得,她自然也挑得。 她以家族的发展为己任,会被范晔说服,行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王摇霜明白妹妹的志气,所以她从不给对方泼冷水。 王晓霜问:“姐姐,你后悔吗?” 王摇霜被妹妹问愣了:“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吗?” “姐姐当初坚信大王会对你好,不会令你受委屈,所以拒绝了我的提议。如今,姐姐还是这么认为的吗?” 王摇霜的眼神出卖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表露出了她的情绪波动。 “晓霜,她确实没让我受什么委屈。” 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怨不得大王。 王晓霜撇撇嘴。 事到如今,姐姐还在嘴硬。 她叹气,认为既然姐姐没有跟她倾诉的意向,那么说明事情还不是太严重。 她跟姐姐虽是孪生姐妹,但姐姐的感情之事也轮不到她插手,还是交给姐姐自己来做决定吧! 王晓霜给王摇霜分享了些京中发生的趣事,希望能给王摇霜解解闷,之后见天色不早了,才起身告辞。 到了饭点,王摇霜故作无意地朝门外探了几次头。 九陌焉能不知她在张望什么? 只是不好说些丧气的话,道:“王妃,菜快凉了,起筷吧!” 王摇霜道:“天气炎热,菜放凉一些也好。” 九陌:“……” 她正在心底替王妃鸣不平,忽然看见大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 她顿时忘了自己在埋怨大王,高兴地道:“王妃,大王过来了!” 王摇霜拿起筷子,故作不在意地道:“来了便来了,不必大惊小怪。” 九陌“哦”了声,退到一旁。 赵商容脱了鞋进屋,看到王摇霜正准备吃饭,顿时眉开眼笑:“还好没来晚!” 她自顾自地坐到王摇霜的身边去。 婢女半天没有将她的碗筷呈上来,她问:“孤的碗筷呢?” 王摇霜道:“妾身以为大王要留在北斋陪大王的新欢用膳,没有让人多备一份碗筷呢!” 赵商容隐约闻到了一股醋味,不过这醋味似乎有镇痛的疗效。 这不,她感觉心口好像没那么疼了。 “没关系,我用这双布菜的筷子就行。”赵商容乐呵呵地拿起公筷。 王摇霜:“……” 许是看不下去大王这不讲究的模样,王摇霜终究还是让人拿了一副碗筷过来。 饭吃到一半,王摇霜又问:“大王过来这里,大王的爱妾怎么办?” 赵商容:“什么爱妾?” 九陌提示:“就那个枕月。” 赵商容:“她又不是没手,不会自己吃饭吗?” 王摇霜:“……” 众婢女:“……” 大王您这看起来,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样子都没有啊! 知道大王在避重就轻,王摇霜似笑非笑地道:“大王今日刚宠幸了她,不在她身边作陪吗?” 赵商容:“……” 她瞥了周围的婢女一眼,凑到王摇霜的耳边。 王摇霜有些抗拒她的接近,径直避开了。 赵商容一怔。 旋即有些无奈地道:“还是陪你比较重要。” 王摇霜的心思雀跃。 但只片刻,又暗恨自己的心太软,被大王三言两语就给说动了。 她放下筷子。 赵商容也跟着停箸:“怎么了?” “没胃口。”王摇霜冷着一张脸。 “是哪里又不适了吗?还是食欲不振?”赵商容吩咐九陌,“让人送些山楂果脯过来给王妃开开胃。” “大王的这些体贴还是留给别人吧,妾身并不需要。” 王摇霜句句不提枕月,却句句不离枕月。 赵商容又不是真的没情商,看不出王妃介意这事。 她原想等晚上私下跟王妃坦诚这件事的,看来等不到那时候了。 “你们先下去吧!”她屏退了婢女们。 王摇霜瞟了她一眼,没阻止。 等人都退下了,赵商容才给王摇霜夹了一些菜,问:“摇儿是不是吃醋了?” 面对对自己无意的大王,王摇霜岂能承认? 她的脸一黑,毫不客气地道:“大王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赵商容脸上的笑容都快坚持不住了,她干笑:“那对我宠幸了一介女乐之事,你怎么这么生气?” “妾身是王妃,大王让她住到北斋去,是要将妾身置于何地?” 赵商容沉默了片刻,道:“是孤欠缺考虑了,那孤让人另外收拾一间院落来安置她吧!” 王摇霜鼻尖一酸,她冷着脸,不让自己的情绪太起伏,免得气晕自己。 赵商容瞧着她的气色不怎么健康,起身从一个柜中找出了她平日含的参片给她。 王摇霜似乎有些意外大王是怎么知道她的参片放在那里的,不过想到大王每晚都住这儿,看到了也不足为奇。 她语气生硬地道谢:“多谢大王。” 赵商容道:“在孤心中,北斋也好,别院也罢,不过是一间屋子,代表不了什么。重要的是王妃住哪儿,孤的房间就在哪儿。” 这是她现代人的思维,不过被提醒之后,她猛然想起于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而言,一间屋子无法代表一间屋子,它的规格摆在那儿,一切含义都由等级制度来制定。 不怪乎王妃会生气。 “大王说得好听,今日开始,大王不是要搬回北斋了吗?” 赵商容确实担心自己来月事之后会夜漏啥的,但她若是不想办法弥补,只怕事情会变得更加糟糕。 她压下所有的负面情绪,嬉皮笑脸:“我来就是为了这事。北斋被人占了,我没地方睡觉,特来求王妃收留的。” 王摇霜:“……” 什么被人占了,明明就是你主动将北斋让给人的! 赵商容见时机成熟,便将枕月的那封信拿出来给王摇霜看。 她自鸣得意:“还好我火眼金睛,看穿了她的诡计,使了一点小计,将她困于北斋。不出三日,幕后之人必定会按捺不住,露出马脚。” 王摇霜看完书信,眉头一挑。 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前世没发生过枕月勾引颍川王的事,想来是枕月还没有来得及接受指令,就被颍川王给害了。 今生会发生这种事,总不能怪大王太仁慈了。 王摇霜收起书信,心情也逐渐阴转晴。 大王扯了扯王妃的衣袖,低声诋毁自己:“王妃不必担心我对她做了什么,因为我……不行。” 王摇霜:“……” 作者有话说: 大王:大方承认孤不行,既澄清了孤跟枕月没什么,以后也不必担心王妃再勾引孤了,孤真是聪明! 王妃:是啊,大王真是个大聪明。 —— 算是评论1000的加更吧,下次加更或评论2000,或收藏过万,或者哪天存稿还有多余的,心情好。 存稿被榨干了,呜呜呜呜 —— 感谢在2023-03-31 18:34:45~2023-04-01 15:0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 2个;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萌主 100瓶;安君筳、不渝 50瓶;程程、北洛 30瓶;起了个名字呢 26瓶;快乐鸭不快乐 20瓶;ele45 19瓶;废生存中、renren、亓、…、gt、摩托车维修艺术、大王 10瓶;阿白、大招全空 2瓶;手提灯盏看星河、拱手河山为卿一笑、老白、好好学习找老婆、青山、奕起淋雨、QAQ、一颗泡腾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如此这般 王摇霜承认, 自己对大王的花言巧语、胡言乱语,想尽办法哄自己开心的行为没有丝毫抵抗能力。 这些都是在颍川王身上看不到的闪光点。 “大王,休要胡言。” 她似嗔非嗔。 赵商容听着却是没有之前那么怨嗔了。 心下不由得松快了许多。 王摇霜没有纠结赵商容“不行”这事, 而是掂着书信若有所思:“依大王之见,‘威胁’枕月的是何人, 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时, 她怀疑是皇帝那边的人, 为了就是探清云太妃想隐藏的关于大王身世的秘密。 但仔细一琢磨又不像这么一回事。 枕月的身世她已经知晓, 知道对方既然是颍川庾氏送来的人,那么她跟庾氏的庾素便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这背后的人会不会是庾素呢? 可从书信的言辞来看, 写这封信的人便不可能是庾素。 因为他/她看起来对大王的动向一清二楚,比如信中他/她批评枕月在燕雀湖的时候不懂得把握机会, 让王妃借怕蛇之名, 得到大王的垂怜恩宠,质问枕月怎么就不懂得运用这些手段? 庾素远在谯郡, 他不可能对大王的动向这么清楚。 看来此人就在京中。 “目前还不好说,若是冲我来的,倒也罢了,可这信中提及了你, 我怕对方是冲你来的。”赵商容皱眉。 王摇霜轻笑了下,轻描淡写道:“是呀, 若是冲大王去的,所图的无非是荣华富贵及大王的恩宠。大王只需将她收入房中,抬为贵妾, 余下的压根就不用操心。” 顿了下, 又道:“说起妾室, 妾身想起一事。昔日妾身进府时,家中也为大王准备了两个媵妾,要不大王一并收下吧!” 赵商容:“……” 看来这顿饭没法好好吃了。 她皱着眉头,又用力地嗅了嗅,道:“摇儿有没有闻到这屋子里都是什么味?” 王摇霜望着她。 赵商容哈哈一笑:“好浓的醋味。” 王摇霜翻了个白眼。 大王用十分稀松平常的口吻说道:“孤有王妃就够了,滕妾什么的,若是到了适婚年龄,就给她们找个好人家吧!她们若是不想嫁,还有别的志向,那王妃和王家能帮则帮呗!” 孤有王妃就够了。 有王妃就够了。 有她就够了。 王摇霜的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心绪又不争气地被牵动了。 但,万一大王的意思是,只需要一个王妃替她打掩护隐瞒身世就行,无所谓王妃是谁呢? 王摇霜压下这些患得患失的情感,把话题转回到正事上:“若是找出了幕后之人,大王准备如何处置?” 大王不假思索地道:“先弄清楚他们的目的,再视情节是否严重处以包括但不限于下狱、杖责、开除等惩罚。” 王摇霜重生之后便下定决心要在残忍的颍川王手底下保护那些无辜的婢女、万千无辜的百姓,但并不代表她反对大王处置那些对自身安危构成威胁的人。 所以,枕月及枕月背后的人若真的意图对王府不利,她想,自己是不会出手保下枕月的。 吃完晚饭,赵商容便召碧河,道:“孤思来想去,枕月一直霸占着北斋也不是一回事,不如让她搬到你那边去,你替孤看着她,她有什么动静也方便你及时反馈。” 碧河:“?” 她心领神会:“大王怕王妃误会?” “呵,开玩笑,孤怕王妃误会什么?有误会,孤早就跟王妃解释清楚了!” 碧河道:“哦,婢子方才去王妃那儿时,听王妃吩咐九陌,晚上不必留门了。” 赵商容:“……” 敢情危机还没解除呢?! 碧河没再多言,依大王的意思,将枕月给领到了自己那儿去。 碧河有独立的小院,房间不多,也就两间,所以她住一间,另一间给枕月住刚刚好。 再支使两个婢女轮流在院门口守着,防着枕月偷跑出去,或者跟人通风报信。 至于枕月搬走后会不会让幕后之人察觉异样,大王坚信今日闹出来的动静足以让对方放松警惕了。 …… 虽然依旧是被软禁,但枕月觉得碧河的小院可比北斋舒服多了。 北斋很大很冷清,处处都有人盯着,枕月一整天都坐立难安,每次大门打开,她都在担忧是不是抓她去处死的刽子手来了。 来到碧河这座并不奢华,甚至还有些单调朴素的小院,她反而踏实了。 迷茫无措之际,碧河拿了她的琵琶过来:“你余下东西会在明日搬过来。” “谢谢!”枕月接过她的琵琶,一遍遍地摩擦。 她忽地抬头。 月光洒落在庭院中,站在门口处的碧河被洒了一身银屑,与其清冷的气质融为一体。 枕月小心翼翼又艰难地启齿,询问碧河还愿不愿意再听她弹奏一下新谱的曲子。 碧河没开口,但在门口的廊下坐下。 枕月便也挪到门口处坐下,借着皎洁的月光,拨弄起琴弦。 一曲终了,碧河没什么反应。 枕月也不奢望她能给予什么评价,只是觉得弹奏给她听,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忽然,碧河问:“这琵琶有什么来历吗?” “这是阿母赠我的离别礼。”枕月说起了往事。 她从小只知生母而不知生父,虽然别人都猜测她的生父或许是哪个达官贵人,但像她这种出身,哪怕那个男人无子无女,他们宁愿过继也不会认回她的。 所以她不曾寄希望于寻找自己的生父。 她跟母亲和弟弟妹妹一起生活,跟庾素的琵琶女乐学习琵琶。 后来颍川王被封王。 庾素觉得她有姿色,在琵琶方面也足够取悦颍川王,故而将她及几个女乐打包了送来建康。 临别之前,她的生母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给她买了一把琵琶,让她好好伺候主子。 她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久,所以她尤为珍视这把琵琶。 碧河又问:“你与你母亲可还有联系?” 枕月知道她只是在套自己的话,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她也没什么秘密可以再隐瞒了。 “前年阿母就已经病故,只有我阿弟与阿妹仍在庾家。” “那是庾家的人联系你的?” 枕月摇头:“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他告诉我,阿母死后,阿弟在庾太守身边伺、伺候,颇为受宠。阿妹因为嗓子好,在庾家为歌姬。只是他们过得都不好,我若想救他们,只能盼着庾太守宽宏仁慈。可我一介奴婢,如何能让庾太守放过他们?但那人说,他有办法。” 其弟既然受宠,又如何过得不好? 碧河很快便明白了。 枕月之弟若容貌如同枕月这般出色的话,那确实有可能会被庾素看上。 庾素年轻的时候也曾传出好男色之名来,据说他养过好几个男宠,无一不是容貌宛若女子的少年。 后来成亲,迎娶了一个“善妒”的妻子,迫于其妻的威势,被逼遣散了男宠。 如今他的妻子年老色衰,而他也身居高位,不再惧怕其妻,便又开始放纵。 至于枕月的妹妹,想必命运会跟她们的母亲差不多。 “所以你想让大王出面,救下他们。”碧河的语气已经从疑问变为了肯定。 枕月点点头:“可是那人说得对,大王凭什么帮我?天底下像我们这般遭遇的人多了去了,大王还能将这些人都解救了不成?而我若想得到大王的帮助,就必须展现我的价值。” 她跟大王之间只有“弹奏琵琶的奴婢”与“学习琵琶的主子”的关系。 哪怕她成为大王的琵琶夫子,大王也未必会为她救人。 况且大王如今在建康,“他”的手暂时伸不到谯郡去。 所以那人教她,她可以得到大王的宠幸,让大王沉迷于她的美色,她再劝大王想办法早日就藩。 等大王到了封地,并且按照大洛宗王的分封、任职旧俗,大王大概率会统兵镇守边境。 谯郡在豫州,颍川郡也在豫州,如今豫州的刺史只是代理,理想情况下,大王极有可能出镇豫州。到时候各郡太守、州军事官,便都成了大王的属官——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这时候,大王让庾素放人,庾素不敢不放。 碧河:“……” 这幕后之人,她感觉已经逐渐浮出水面了。 颍川庾氏与颍川陈氏同为颍川一大士族,会互通往来不足为奇。 高墙之上的阙楼处,鼓声传来,碧河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回房吧!” 枕月进屋去,在碧河关上门之前,她突然按住门框,恳求道:“碧河女使,我想见王妃,能让我见一见王妃吗?” “我会向王妃转述你的请求,但王妃是否愿意见你,我不能保证。” “谢谢!”枕月道完谢,想起怀中的香囊,她正要掏出来希望碧河能再次收下,但大门已经关上。 …… 翌日。 王摇霜昨晚睡得不好,起得便也晚了些许。 看向未有人睡过的痕迹的枕边,王摇霜在梳洗时,故作不经意地问:“可是府里又有什么动静?昨夜有些不安宁。” 九陌道:“王妃料事如神,昨夜大王将枕月赶出了北斋。不过这事没几个人知晓,是北斋那边悄悄告诉婢子的。” “这么说,大王昨夜回北斋歇着了?” “这倒没有。大王昨夜来了一趟,不过王妃吩咐不留门之后,大王便去东斋安歇了。” 东斋虽然是书房,但不是一个睡觉的好地方,因为它没有床帐,夜里蚊虫多。 且东斋里书多,放置书卷的木架也多,晚上会有些虫子在叫,扰人清梦。 可想而知,大王在那儿绝对睡不安稳。 果不其然,赵商容早上没来跟王摇霜吃早饭。 据说婢女一大早将枕月的东西都搬走后,大王就跑回北斋睡回笼觉去了。 王摇霜吃完了早饭,碧河来汇报事情。 一眨眼便晌午了。 王摇霜正要外出走动一下,晒晒太阳,便听到碧河道:“王妃,枕月想见您。” 九陌撇嘴:“她见王妃做什么,耀武扬威吗?” 碧河没解释那么多。 王摇霜正巧也想知道可以从枕月那儿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让碧河将枕月带到芳霖院旁边的小亭子处。 枕月一五一十地将她所知道的事,还有目的告诉了王妃。 王妃便也猜出联系她的写信之人是谁了。 “难怪前世没有发生过这种事。”王摇霜心想。 颍川王一点儿都不沉迷美色,且其也有出藩的心思,一直都在为出藩之事而费尽心机,那人自然就无需利用“美人计”来诱导颍川王了。 如今的大王,醉心酒色,对朝政之事已不再过问,对出藩的态度甚至也十分消极,前后态度反差极大,那人难免会认为是她的出现导致了大王的心态变化。 王摇霜道:“虽然你对大王没有恶意,但你该知道,你们的行为已经违反了王府的规矩,也触及了大王的底线。” “奴知道,所以恳求王妃救救奴的阿弟与阿妹。” 九陌唾弃道:“你勾引大王,妄图跟王妃争宠,还有什么脸面让王妃救他们?” “九陌,你先与碧河去忙吧!”王妃道。 九陌很想说她没什么要忙的,但王妃有令,她不得不从。 枕月被九陌的一番话说得极为尴尬,她感觉自己仅有的尊严都被自己给毁了,被狠狠地踩在了地上,再也拾不起来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要争取一下。 她鼓起勇气,道:“其实大王没碰奴,因为大王的心里并没有奴——不,应该说,除了一个人,大王的心里装不下任何一个女人。” 王摇霜的心一跳。 尽管知道自己不能被枕月给左右了心绪,但她仍然想知道。 “是谁?” “王妃若有机会进入东斋,那里便有答案。” 作者有话说: 大王:枕月的行李还在,不敢回北斋睡。 枕月:呜呜呜,勿cue,忙自救中。 —— 指使枕月勾引大王的是谁,应该很好猜了吧? 其实大家可以到25章回顾陈长史的心里路程,之后27章枕月登场。 —— 感谢在2023-04-01 15:08:22~2023-04-02 00:1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沨梓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康慷、YyMoon、十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8260816 120瓶;0烟雨倾城O 100瓶;Dorothea 58瓶;查无此人、没有法号、木沐、伯冶 20瓶;惊鸿一瞥 10瓶;今天吃什么 8瓶;SHA、65293148 5瓶;61312044 3瓶;奕起淋雨、一颗泡腾片、未央feiyu、好好学习找老婆、nong.N、老白、45903470、QAQ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揉一揉 赵商容是午饭的时候才知道王摇霜把枕月提过去“审问”了, 问了什么不清楚,想来跟枕月背后之人有关。 王摇霜趁机提出:“大王,将枕月交给妾身处理可好?” 赵商容问:“王妃打算如何处置她?” “她自荐枕席是为了自己的家人, 为此用错了方法,不至于获罪。” “况且, 她这么做也并非出自她本愿, 真正要处置的是威逼利诱她这么做的人, 不是吗?” 许是想起前世枕月的遭遇, 王摇霜对枕月还是有一丝怜惜的,而且在处理私人感情方面,她并不太喜欢迁怒别人。 难得有人如此清醒。 王摇霜的发言令赵商容感到舒适。 她本来也没想好要怎么处理枕月, 想过等幕后之人浮出水面后,直接将枕月赶出王府。 既然王妃说要亲自处理这件事, 那她便当个甩手掌柜吧! “行, 处理完后,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赵商容见王摇霜的情绪似乎比昨日要“正常”许多, 便问:“摇儿昨晚为何那么早便关门了呢?今晚何时关门,与我说一声,以免我错过了门禁时间。” 她摆明是在装傻。 不过还算机灵,不拆穿王摇霜拒绝留门的真实原因, 算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 经过昨夜的自我调解,今日又从枕月那儿获得了不少讯息, 王摇霜的醋意大减。 而且,比起去纠结大王到底爱不爱她这种事,她现下更好奇东斋里有什么秘密。 东斋是不上锁的, 但不代表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进出。 那儿是大王的私人领域, 除了碧河与枕月之外, 还没有什么人被允许入内,因此王摇霜不会强闯。 如果要征得大王的同意,说不准大王会将秘密都藏起来。 看来,只能想个办法把大王引出府了。 王摇霜冲大王露出一个无辜的神情,道:“妾身昨晚身子不大利索,还没等到大王便撑不住,先歇下了。这都是妾身的错,妾身在此给大王赔罪。” 她这招以退为进搁任何一个人都不好与之计较,更遑论疼惜她的赵商容了。 “你这是什么话?何罪之有?”赵商容关切道,“你身子不适怎么不找典医丞?” “这方面的不适……不必找典医丞。” “哪方——” 赵商容猛地止住话匣子。 她想,她知道是哪方面的不适了。 那是女人不得不提的痛! “……” 大王的反应暴露了她对这些事的熟悉程度,王摇霜会心一笑。 赵商容浑然不觉,道:“我这就吩咐厨院备着些红糖姜水,再让裁造院用皮革做一个水囊,装些热水给你放小腹处,这样会好受一些。” 王摇霜明知故问:“大王怎么知道妾身是腹部不适,需要喝红糖姜水?” 赵商容:“……” 大意了! 她的脑子高速转动起来,很快便想到了措辞:“我是看你有意无意地捂着小腹……难道不是小腹不适吗?” 王摇霜微微一笑。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不是小腹疼痛才捂着小腹的,而是为了保持端庄优雅的姿态才将手搭在小腹上呢? 不过大王也不算牵强附会,她便暂时先放大王一马吧! “大王观察细致、体贴入微。” 赵商容转过身去,长舒一口气。 …… 给王摇霜安排好红糖姜水和热水袋仍是不够的。 王摇霜体虚。中医上,女性脾虚是有可能导致宫寒,从而来月事的时候产生痛经的。 红姜糖水及热水袋只能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 如果痛得厉害,那它们的效果便不是很明显了。 哪怕能缩短痛经的时间,只怕也要疼上好几个小时。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调理身体。 也不知道典医丞是否擅长妇科方面的医理。 赵商容趁空闲去了典医丞所在的王府尚医署。 尚医署的药童说王府中有人生病,典医丞过去看病了。 他准备去通知典医丞时,赵商容拦住了他,道:“治病救人要紧,孤这儿没什么要事,等等就是了。” 赵商容在等人的时候也没闲着,随意地翻了翻典医丞的那些医理藏书,发现挺多后世没怎么听过的医书。 “喔,这套《本草纲目》我熟!”赵商容饶有兴致地拿起其中一卷。 突然,她怔住了。 等一下,《本草纲目》不是明代李时珍的医学著作吗? 为什么这时代就有了? 作者写文的时候这么不严谨的吗? 赵商容在心底吐槽。 这时候,典医丞回来了。 药童告诉他大王来了很久,他吓得一哆嗦。 大王可难伺候了,他让大王等了这么久,大王该不会又要想法子坑他吧? “下官见过大王!” 赵商容的思绪被打断,道:“回来了啊!” “大王怎会突然亲临尚医署,是否身体抱恙?” 赵商容摆摆手:“孤只是来向你讨教一些事。王妃体虚,所以来月事的时候会不大舒服,所以孤想问问可有调理的药方?” 典医丞没想到大王关心王妃竟到如此地步。 他从医二十余载,像大王这般体贴妻子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他虽然不是专攻这方面的,但平日也有涉猎。 想了想,翻出一些医学典籍,道:“要想缓解那方面的不适,有多种办法调理身体。包括针灸法、穴位按摩法、食疗,还有用月季花炮制茶汤引用等。” “都详细地说一说。” 典医丞便耐心地给大王上了一课。 赵商容决定立马回去试一试。 临走时,她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抓着一本书。 把书还给典医丞的时候,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这书是谁写的?” 典医丞不假思索地道:“一名叫李时珍的医圣所著。” 赵商容的嘴角抽了抽:“李时珍,哪儿的人,还活着吗?” 典医丞摇头:“谁也不知道这医圣的身世,只知这部医书最先是从燕国传过来的。” 说到医学方面的知识,典医丞尤为活泼:“据说这部医书一开始是被燕国皇室奉为医中圣典,严禁外传。但学习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地就传了出来。下官是通过太医院的熟人,好不容易才抄录到这一部分的呢!” 赵商容寻思难怪这里只有十几卷,要知道后世流传的《本草纲目》可是有五十二卷的。 典医丞又说:“虽然不知道医圣的身世,但他有一名徒孙在世,听闻这部医书圣典便是这名徒孙整理献给燕帝的。” “他徒孙是谁?” “好像叫应厘,是燕国有名的女神医。” 赵商容:“……” 她前几日才跟陈长史说找名医给云太妃治病,没想到还真的蹦出一个神医来。 可惜的是这神医在燕国。 赵商容略遗憾,但也没太在意。 …… 夜里,赵商容赶在门禁之前到了芳霖院——尽管今晚并没有所谓的“门禁”,纯粹是王摇霜决定放她一马。 王摇霜已经宽衣准备睡觉,她立马爬上床,正襟危坐。 王摇霜:“……” 大王这是什么毛病? 大方承认自己“不行”之后的大王不再担心王摇霜做出什么暧昧之举,甚至不必担心自己的举动会引起王摇霜的误会。 她粲然道:“我今日从典医丞那儿习得了一些能缓解小腹不适的按摩手法,摇儿你正面仰躺下来,我给你揉一揉!” 王摇霜根本就没有来月事,没想到大王除了让人准备红姜糖水、热水袋之外,还特意去找典医丞学习了按穴调理的手法! 要不还是跟大王坦白吧! 可是看着大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她又不想说出些扫兴的话来,只好硬着头皮躺下。 “先沿着章门、中脘、天枢、神阙等四穴揉腹六分钟,然后……”大王复习着白天所学的按摩手法。 王摇霜听她嘴里嘀咕着什么,正待仔细辨听,却发现大王的手按在了她的肚腹上。 “大王!”敏感的王摇霜立马紧张起来。 很快她便意识到大王还什么都没做呢,而且隔着裲裆,她这反应属实有些大了。 “怎么了?”赵商容看着她。 她面红耳赤:“没、没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飘忽不定地在与大王相反的方向瞎转。 大王给她按摩后,她更是闷哼了声,以掩饰颤栗之下所冒出的鸡皮疙瘩。 赵商容专注于按摩的力道和范围,并没有注意到王摇霜面色的绯红。 心中默数了三四百秒后,她道:“接下来是气海穴!” 她记得气海穴在肚脐下方五厘米的位置。 有裲裆挡着,她也看不清楚肚脐在哪,下意识地便撩起了裲裆。 突然,王摇霜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按住。 她看向王摇霜,与之四目相对。 这么一看,她才发现王摇霜的脸红通通的,也不知是被褥床帐印衬的,还是烛光不够明亮,她看岔了。 “大王……”王摇霜轻启檀唇,声音又娇又柔,听得人骨子一酥,险些失去抵抗的能力。 赵商容别开脸,悄悄咽了口唾沫,道:“呃,要不跳过气海穴与关元穴吧!” 王摇霜默默地松开手。 赵商容拿不准她的意思,绕过了这两个位置尴尬的穴位,转移到膝盖关节内侧的血海穴、膝盖下方的足三里穴,及脚腕之上的三阴交穴。 如此折腾一番,她竟然热出了一身汗。 “大王这么一按,果然好多了。”王摇霜违心地夸道。 赵商容心满意足地笑道:“那就好,明晚继续帮你按,还有,赶明儿让人摘些月季制作成花茶,往后那些碾成末加各种香料的茶便不要常饮了。” 王摇霜这会儿心思已不在这事上,想的都是大王说按摩这事明晚还得再来一遭…… 刚刚这么一折腾,她都险些在大王面前失态,再来一遭的话,只怕会更加狼狈! 赵商容见王摇霜一副开始犯困的模样,便没再打搅她,等她睡着了,再脱下已经沾了汗的里衣,用中衣代替里衣穿着入眠。 翌日一早,文学陆康来给赵商容上课。 她走后没多久,王摇霜便让九陌到王府门口等王晓霜。 王晓霜向来不会迟到,她提早来到王府时,陆康还在给大王上课,她得了姐姐的信,便先去了芳霖院一趟,然后领了一项“任务”去见大王。 “嗯?明日南郊有士林玄谈,你邀我一同前去听文士们论辩?” 受到王晓霜邀请时,赵商容是有些意外的。 “士林玄谈”又名“清议雅会”,主要是文士们聚在一起指点江山,不管内容是务实的,还是脱离实际的空论,都不失为一种打响名气的方式。 很多文士之所以会扬名,其实靠的就是这类玄谈集会。 名气打响后,在朝廷选拔官员时,便更容易受到举荐。 所以文士及士族子弟都极其喜欢参加这类集会。 赵商容没见识过,欣然应下。 “不过,就你我去吗?”赵商容有些犹豫。 她好歹是王晓霜名义上的姐夫,她们单独出去,是不是不太妥当呢? 王晓霜道:“我不会出面,会在馆内的帘子后听辨,大王届时自便。” “行吧,我问下王妃去不去。” 赵商容说完这话后,便匆匆地跑了。 王晓霜:“……” 就是姐姐请我帮忙将你引出王府的,她怎么可能会去呢! 果不其然,王摇霜以月事期内不宜出门为由,拒绝了大王。 赵商容心想,她今日来月事了,要不也在家窝着算了? 不过她向来没有痛经的烦恼,而且自从去了一次燕雀湖避暑,还在端午外出游玩一趟后,她这心就开始野了,在府里窝不久。 几天没出去溜达,她就有些闷。 衡量一番,她最终决定去“士林玄谈”凑热闹。 翌日,赵商容吃过早饭便出门去了。 王摇霜亲自将她送到王府外,看着马车远去,才收回目光,问九陌:“怎么样了?” “都打点好了,保证接下来不会有人经过东斋那边。” 王摇霜颔首,转身朝东斋走去。 作者有话说: 大王:孤不行,所以可以为所欲为! 王妃:爪子给你剁掉! —— 2K的加更先欠着,最近吃席吃多了,肠胃不适o(╥﹏╥)o —— 感谢在2023-04-02 00:16:58~2023-04-03 01:5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叮叮当 2个;一支铅笔、牧野深秋、昵吗滴瞄鱼、隔夜的百香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啤饼干 54瓶;星星 40瓶;隔夜的百香果 23瓶;甫一 20瓶;52093404 18瓶;橙子、陈祸害、相识 10瓶;一,二,三 6瓶;颜璟之 5瓶;大招全空 3瓶;Lxlxxxx、66056322、好好学习找老婆 2瓶;坐等有缘人、奕起淋雨、QAQ、一颗泡腾片、拱手河山为卿一笑、老白、洛澧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是她 王摇霜进东斋后打量了四周一番, 目光落在了那些放置书卷的书架上。 如果有时间,她肯定会翻看一下大王平日都看些什么书,但她不确定大王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便在东斋耽搁太久。 她直奔放着画轴的区域,这里多是一些名家之作, 有些被展开悬挂起来, 还有些没来得及装裱的便将之收在了经过特殊防腐防潮处理的木盒里。 王摇霜一一打开, 发现里面虽有大王的画作, 但其风格多为笔墨简单,却能传神地描绘出山水烟海的层叠、浩瀚画面的山水画,若是没有一点欣赏能力, 兴许会当大王是在乱画。 不过,她怎么觉得这画上的景致有些眼熟呢? 这云烟缭绕的山, 烟雨朦胧的湖, 泛舟湖上的孤舟,临湖而筑的园居, 还有那翱翔于空的纸鸢…… 一般画家在画画之后会顺便题名、题诗赋在上面,点出上面的景致。 大王许是不擅长诗赋,这画上并没有题诗。 然而王摇霜却认出了这是燕雀湖。 她意识到了什么,但仍未敢确定, 继续打开别的木盒子。 等她看完书架上典藏的字画后,也没找到枕月所说的画像。 好在东斋内藏放书籍字画的地方并非只有这一处架子。 她在书案后的储物柜中也发现了几个木盒, 打开其中一个,将里面的画展开一看…… 心猛地一颤。 画中是一位衣带飘逸、聘婷秀雅的女子,她姿态端庄地立于庭院之中, 容色秀丽, 却面有忧色。 恰巧厚厚的云层被风吹移, 云层后的太阳挤下一束光,从东边的窗子处打落,映照在画上。 画中之人顿时明媚鲜艳起来,王摇霜一恍神,好似回到了画中当日。 这是…… 她?! 像是巨大的惊喜突然砸落,王摇霜的脑袋放空了许久,情绪才姗姗来迟。 她不敢确定,又展开余下一幅画。 这幅画上是一位长带宽衣的女子临窗倚坐,她手握书卷,却出神地眺望远方。 两幅画的主人翁虽然所穿的衣物不一样,但她知道都是同一个人。 是她。 王摇霜阖眼,生怕自己会因为过于高兴而不争气地眼泛泪花。 大王为何要画她而不让她知晓? 大王也是心悦她的吗? 既然心悦她,为何当初对她的主动示好而视若无睹? 那次赵商容让王摇霜明白了,她会疼惜她、呵护她、为她倾尽所有,却不会爱她。 王摇霜真有那么一瞬间动摇过是否仍要坚守自己的内心。 毕竟她选择的是一条此前从未试想过的坎坷道路。 可人是固执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在尝到情之甘甜后,便很容易一头扎进这爱海之中。尝不到爱情的苦涩之前,又怎舍得轻易抽身而去? 这次,她知道自己的感觉并非一厢情愿,大王心中是有她的,只是心存顾虑。 至于这个顾虑,她也清楚了。 —— 南郊升元寺。 此时四方清流名士皆汇聚于此。 赵商容以为能听到这些清流名士们品评人物、针砭时弊,谁知他们所讨论的内容早已不是儒家的经学,而是转向讨论老庄思想,道家的玄学。 这里的玄学并非指后世的风水堪舆,而是对人生哲理的探讨。 赵商容听半天听不出什么名堂,倒是在一众清流名士中发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徐谵等士族子弟都在其列。 他们要挣名声,必然不会错过这种让自己扬名的机会。 除了他们,她还遇到了陈长史。 后者一脸惊喜,知道大王来了未露脸,目的就是为了不出风头,他便没有暴露大王来。 待寻了机会,他悄悄地凑到大王跟前,道:“大王莫不是也来认识名士的?” 太好了,大王终于开窍,懂得与天下名士结交,为自己网罗人才与幕宾了! 也不枉费他费尽心机,让枕月去邀宠,避免了王妃的专宠。 赵商容:“……” 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长史道:“下官来参加玄谈,为大王物色有才之士。” 赵商容一脸不悦:“你要结交名士,孤不拦着,可孤吩咐你办的事你可有放在心上?!” 陈长史一惊,忙不迭地道:“大王交代之事,下官自然不敢忘。” 他又解释:“大王有所不知,这名医不好找,而这些清流名士,他们多交游广泛,认识不少如前朝葛仙公这般兼学道、医的隐士。下官便想着从这儿下手……” 陈长史这么一提,赵商容便有记忆了。 这会儿确实很多道士确实会兼职医药之学,比如陈长史提及的“葛仙公”,他研究和擅长的是炼丹制药之类的道术,为了修身养性、求仙问道,他几次辞官隐居。 他的著作除了《抱朴子》之外,还有讲医学的《肘后救卒方》等。 他的妻子鲍姑更是以擅长艾灸法而闻名,她的灸方便记载在葛仙公的《肘后救卒方》里面。 赵商容在典医丞收藏的医书典籍中看到过这部医书。 不得不说,陈长史的脑筋还是挺灵活的,能想到以这种方法来寻找名医。 不过赵商容并不喜欢他有网罗名士之心。 还是那句,陈长史是她颍川王府的长史,他之所为会让外人以为代表了她的意志。 万一他四处拉拢名士之事被皇帝知道了,误以为她表面上无心权柄,暗地里却勾结名士给他施压怎么办? 赵商容忽然灵机一动,道:“你不必浪费时间去如此经营了,孤知道一位名医……应该可以称是神医了,你想办法去帮孤请来。” “大王请吩咐。” “燕国的女神医应厘。” 陈长史面色一僵:“大王,燕国的神医,下官如何请得过来?” “这孤可不管,而且你在思考如何将她请来的时候,不能留下任何私通燕国的把柄。” 陈长史:“……” 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私通燕国呀! 要不转移一下大王的注意力? 想到这儿,陈长史道:“下官尽力。对了,大王,下官听闻您前两日宠幸了一个女乐,不知是否要给她位份?” 赵商容眉峰一挑。 虽说长史确实有操心王府事宜之责,不过谁会如此主动地询问是否要给一个女乐位份? 王府满后院的女人名义上都是她的,陈长史如此主动地劝她提高该女乐的位份……这不,那个幕后之人露出马脚来了。 她淡然地道:“此事是王妃负责的,你可以去问王妃。” 陈长史暗骂:“看来还是一时半会儿没法动摇王妃的专宠地位!” 既然美人计不管用,看来他得想点别的法子了。 听闻大王最近专情于书画,或许他可以献上一幅《女史箴图》给大王,借《女史箴》里面“欢不可以黩,宠不可以专”的诗文来提劝谏大王。 顺便可以暗示王妃,要如何成为一个能为天下人所称颂的女性楷模。 然而这次大王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既已知晓他在枕月“自荐枕席”一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便不再客气,道:“还有,你身为长史,职责是协助孤处理日常事务,为孤出谋划策。你不是内监,管孤的后院之事做什么?” 赵商容这番话已经不是暗示了,几乎是明晃晃地警告他。 大王知晓他让枕月去邀宠了?! 陈长史吓得汗涔涔,急忙道:“下官、下官并无歹意。” “有无歹意可不是靠嘴上说的。孤曾经劝告过你,让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别做多余的事。看在你也是一心为孤着想的份上,孤能容忍你一次两次,但绝不会再给你第三次机会。” 赵商容又道:“或许你可以现在就想好,到底是要当孤的忠仆,还是要另谋高就。” “大王!”陈长史大受打击,“下官对大王绝无二意。” “收起你那些心思,在颍川王府里,孤要的是能明白孤的心思之人,而不是一个擅自决定孤的心思之人。” 赵商容毫不留情地警告完,便离开了升元寺。 王晓霜遇到陈长史时,发现他面如土色,再无先前结交名士的活跃。 再联系大王暗中离去,她想,兴许是大王发现了陈长史在这儿,训斥了他。 其实她早就知道陈长史会来参加玄谈,故而她也是早早地通过夫子的关系取得了一席之位。 本意是要看陈长史准备做些什么,但碰巧遇到姐姐请她帮忙把大王支出王府,她唯有将大王引来,顺便看看大王的反应。 很快她便明白为何不是大王交代陈长史来这儿结交名士的,因为大王来得十分低调,期间也并无与名士攀谈之心,似乎真的只是来见识一下“士林玄谈”的。 陈长史见完大王后,脸色如此灰败,而大王又匆匆离去,显然是陈长史做了什么令大王难以容忍之事。 如此看来,陈长史来结交名士是自作主张,大王并不知晓。 …… 回去的路上,赵商容一直在沉思。 都说人心难料,颍川王时期,受利益驱使,陈长史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可她并不想出藩被皇帝忌惮,便会损害陈长史背后的陈氏一族的利益,届时很难说陈长史是否会背叛她。 所以,她不能全然信赖陈长史了。 虽说寻找燕国的女神医之事是为了转移陈长史的注意力,但她不可能真的只让陈长史知道这件事。 万一陈长史背着她做出勾结燕国之事,她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当然,陈长史背后是陈氏一族,他不可能毫无顾虑,但陈氏若是想把自己摘干净,也不是办不到的。 赵商容必须要让皇帝知道,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寻找燕国女神医。 马车停了,赵商容回到北斋更衣,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问身边的婢女:“平日这边都挺多人的,怎么孤回来没看到几个人?” 女使道:“因王妃想修整逸园,所以调派了许多人手去逸园,至今都还没忙完。” 王妃安排的? 那没事了。 女使又问:“大王回来,是否要派人去告知王妃一声?” “嗯,是要说一声,顺便邀她来北斋,孤有话要与她说。” 语毕,赵商容又改口,“罢了,孤亲自去找她吧!” 赵商容去到芳霖院,却发现王摇霜不在。 “王妃去哪儿了?” 婢女支支吾吾。 赵商容蹙眉:“你支吾什么?王妃到底去哪儿了?” 婢女愣是抗住了压力没有开口。 赵商容脑海中闪过一些不太好的念头。 好在下一刻这些念头便烟消云散了。 只听见王摇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带着一丝笑意:“大王,妾身在这儿。” 赵商容转身迎上前去,有些嫌弃地道:“你这婢女是哑巴吗?要不换个能说话的。” 婢女急忙跪下匍匐认错。 王摇霜笑道:“这不怪她,毕竟妾身也没告诉她,妾身去了哪儿。” 赵商容好奇地看着她。 王摇霜道:“妾身今日让人修理逸园,忽然发现里面种了不少花椒。妾身又想起大王曾说过喜欢吃辣,所以妾身临时起意去了厨院,让他们给大王准备一些辣菜。” 虽说花椒和辣跟辣椒的辣并不是一回事,但赵商容还是忍不住跟吃了蜜桃罐子一样。 因为她当时不过是随口一说,此后也没有挑剔过菜肴(主要是厨子知道她不喜欢酸甜的菜后,便减少了此类菜肴),所以她没想过王摇霜会记在心上。 “摇儿有心了!” 赵商容与王摇霜入室内,在等开饭的间隙里跟王摇霜聊了下今日之行的收获。 “我已经知道枕月的幕后之人是谁了!” 王摇霜掩笑,眼帘一挑,娇俏地道:“不妨让妾身猜猜是谁?” “摇儿若能猜出来,我便替你做一件事如何?当然,这事得是我能办得到的。而摇儿若是没猜准,便也得答应替我办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王摇霜心想,大王这是玩樗蒲玩上瘾了。 但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她故意摆出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在大王越发嘚瑟的神情之下,微笑道:“莫不是陈长史?” 赵商容的神情垮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竟没想过再挣扎、欲盖弥彰一下。 “大王将枕月的书信给妾身看了后,妾身便私下让人去查了枕月的身世,发现其母已亡,但她还有一对弟弟妹妹。妾身又得知,枕月乃颍川庾氏的庾素所献,而颍川庾氏与颍川陈氏有往来,还互相联姻,所以能以枕月的至亲要挟之人,除了陈长史,还能有谁呢?” 赵商容被震撼到了。 她的王妃,真天下第一聪明的女子! 作者有话说: 大王喜滋滋:这是我的娘子!有如此大腿,以后可以彻底摆烂,连脑子都不用动了。 王妃:? —— 感谢在2023-04-03 01:50:25~2023-04-04 03:0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啤饼干 136瓶;派大星和海绵宝宝 38瓶;叮叮当、左鱼 20瓶;K……、神经漫游、少年游、月之狼星 10瓶;黑桃 8瓶;大招全空、取个渣名、固步自封 2瓶;老白、6#0、洛澧清、45903470、44250307、QAQ、好好学习找老婆、拱手河山为卿一笑、一颗泡腾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满足需求 赵商容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既然王妃已经猜出了幕后之人,她便大方地许诺:“摇儿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王摇霜自然不会贸然使用了这可以作为底牌的赌约, 她道:“妾身还没想好,先欠着可以吗?” “那先欠着。” 厨院的人很快便准备好了午膳送上来。 赵商容看得出王摇霜确实去了厨院, 因为这菜一端上来, 便弥漫着一股十分浓郁的花椒味。 其中一道以鱼为主的菜肴添加了大量花椒之后, 不仅没有了鱼腥味, 吃起来还麻麻的,让赵商容过了一把瘾。 其实除了花椒之外,能造成辛辣口味的配料还有胡椒、茱萸、姜等, 这也是很多人在酿酒时,希望往里面添加这些材料的缘故。 这些酒酿出来的酒精度数未必会很高, 但口感绝对够辣够劲儿。 吃着饭, 王摇霜问及大王对陈长史的处置。 赵商容当然不可能将她对弃用陈长史的顾虑说出来,只道:“作为一名王府属吏, 他还是颇为尽职尽责的,就是有时候没有分寸,容易擅作主张……他还能用,但不能重用。” 王摇霜一听便知道大王有自己的主张。 想到这儿, 她忽然有些好奇,大王对待出藩一事是怎么看待的? 大王是否有颍川王那样的“野心”? 赵商容道:“所以我打发他去想办法把燕国的女神医给请过来了。” 王摇霜一愣, 燕国女神医? 她下意识地道:“只怕不好请。” 这个燕国女神医在燕国的地位颇为特殊。 她原是一位游方郎中,来历成谜,后因救死扶伤而受到魏郡太守的礼遇, 将其举荐给燕帝的长女华阴公主。 再后来, 她献医典有功, 被燕帝许以女太医令之职。 可惜她生性洒脱,并不愿意囿于宫廷之中,所以她只有太医令之名,除非是有太医无法治好的病,她才会出手。 她跟华阴公主交情颇深,平日也是居于华阴公主的府邸,行踪鲜少有人能捉摸。 再过两三年,燕帝病重。 他以为自己没多少日子了,便开始立储。 之后便发生了储君元嗣离家出走,流落豫州之事。 元嗣的出逃让燕都生出了不少乱子,但都被压了下来,燕帝担心元嗣会遭遇不测,于是一方面宣称他在东宫闭门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另一方面派出了不少人去找他。 而为了让元嗣能顺利赶回来继位,燕帝自然不能死。 这时候,那位女神医出手了,燕帝的病愣是出现了好转。 直到元嗣的弟弟元邵生怕他回来继位,便发动了宫廷政变,燕帝没死于疾病,反而死于宫变。 因此,不管是现在还是两三年之后,大王想要从燕国皇室的眼皮子底下将人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商容没有问为何不好请,而是疑惑道:“摇儿知道燕国那位女神医?” 王摇霜心中警铃大作。 前世,她作为王妃随颍川王出藩。 在豫州那个地方,因有常往来于洛燕两国经商的商贾,他们经常会将这些事当成趣闻轶事来说,她听得多了,便知道了这些事。 这个时候,她连建康城都没出过,更没接触过燕国商贾,哪里知道燕国的事。 王摇霜很快便镇静下来。 她微微一笑,道:“嗯。燕国那位女神医是位颇为传奇的女子,晓霜也知道此女。” 她这么说,大王必然会以为是晓霜告诉她的。 果然,赵商容没有再生疑。 王晓霜见识和胆识都非寻常女子可比,她知晓应厘此人也不足为奇。 …… 吃过午饭,赵商容要换月事布,便溜回北斋了。 王摇霜只当她又去胡闹,也没阻止。 她取消了午休的计划,吩咐碧河将枕月带来。 枕月被囚禁四日,对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她也并不清楚王妃是否去东斋求证过。 可王妃这时候将她提来,想必是已经想好如何处置她了。 临出门前,枕月最终还是将被碧河退还的香囊再度送了出去。 “碧河女使,今后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这个香囊,就当是我最后一点谢意吧!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拂!” 枕月很清楚,碧河虽然负责关押、看守她,但也替她挡了不少麻烦,毕竟这王府里,多的是那些扒高踩低的奴仆。 和她朝夕相处的百戏馆女乐、优伶,尚且有对她产生恶意的人,更遑论那些与她没什么交情,因大王常召她侍奉而嫉妒她能入大王之眼的奴仆了。 得知她得罪了王妃,怎么会不趁机踩她一脚? 就说她被囚于此后,那些饭菜基本都是隔夜的,一股子馊味。 碧河发现后,称王妃尚且未决定要如何处置她,他们越过王妃虐待她,是想要代替王妃处置她吗? 这话吓得这些奴仆再也不敢耍什么小动作。 枕月是真心感激碧河的,也希望她不要再将这个香囊还回来。 碧河看着我见犹怜的枕月,最终没忍心拒绝,沉默地收下了它。 枕月想过她的结局,最坏不过是被王妃发卖了。 只是她没想到王妃给了她两个选择: “你要知道,你只要还在这王府里,便是一个隐患。” 枕月的软肋是她的至亲,所以今日陈长史可以用他们来威逼她邀宠,明日她未必不会受陈长史乃至庾太守的逼迫去暗害大王。 因此,王摇霜绝对不会允许这么一个隐患生活在王府里。 “你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离开王府,你的贱籍我会想办法帮你消了;要么继续留在王府,但将来有一日与你的至亲团聚之后,你的至亲也必须入王府。” 若枕月无牵无挂的话,选择第一条路自然是最好的,多少奴婢忙碌了一辈子都无法脱离贱籍,甚至他们的子孙代代都是奴婢。 这个选择是很多奴婢梦寐以求的出路,却不是枕月想要的。 她牵挂着自己的弟弟妹妹,而王妃的意思是她如果选择留下,那她的软肋就必须掌握在大王与王妃的手中。 如同王府里的绝大多数奴婢,有的是他们的家人至亲同为王府奴婢;有的是孑然一身,没有去处,必须依附主子,所以大王及王妃用他们的时候才会放心。 不过是让弟弟妹妹换个主子,比起在庾素那儿被当成畜生般对待,还不如到颍川王府来,至少大王跟王妃从不苛待她们。 她不假思索地道:“奴想留在王府,请王妃允许!” “你就不再想想?如果能获得良籍,你便可以找一户好人家,安然地度过一生了。” 枕月道:“嫁人不过是另寻一位主人来伺候,区别只在于新主人没有原主人的权势大、地位尊贵。既然同样是伺候主子,奴为何不选地位尊贵的主子?” 碧河瞥了她一眼。 王摇霜有些欣赏她有这番觉悟了。 “既然你想好了,那便留下来吧!” 枕月有些激动:“谢王妃大恩大德!” 虽然让枕月留下来了,但让她住回百戏馆已经不合适了。 王摇霜看到碧河,浮出一个想法,道:“直到找到你的至亲,将他们接到王府来之前,你仍然不得在王府随意行走。我也不会让人关着你,只能继续劳烦碧河女使看一下你了。” 碧河:“……” 她能怎么办? 王妃现在是王府的一把手,她只能听命。 王摇霜又道:“碧河女使身边能使唤的人没有几个,所以除了这枕月之外,我再拨一个奴婢到你的院子去给你使唤吧!” 作为她的左膀右臂,九陌底下有两个可以使唤的婢女,碧河地位与九陌相等,没道理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碧河不习惯,道:“有枕月一人使唤就足够了。” 王摇霜看看她,又看看枕月,目光再转回来时,发现她腰上挂着的十分眼熟的香囊…… 王摇霜突然回想起来,前世碧河看穿了她跟晓霜的身份置换,却从未向颍川王告发过她们。 这并不符合碧河的忠心人设——这是王摇霜一直解不开的疑惑之一。 如今想来,碧河虽然对颍川王忠心,但并不代表她没有是非善恶观念。 枕月被颍川王凌虐致死这事,也给她带来了不少影响吧! 碧河与枕月离开之后,九陌问王摇霜:“王妃真要帮枕月,将她的弟弟妹妹从庾太守那儿救出来?” 王摇霜的心情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轻云淡。 实际上,随着大王出藩的希望日渐渺茫,庾家便渐渐地不再像当初那么重视大王了。 她看过今年颍川郡交上来的贡品,比往年少了许多,品相也远没有前些年那么好。 因此,就算大王出面让庾素将两个孩子交给她,庾素也未必会买账,反而会意识到这两个孩子的价值,从而主动利用这两个孩子来做些什么。 还是得先等她派去的人把消息打探清楚了再制定详细的计划。 当日接受了枕月的交易,她便派出了自己的部曲前往颍川郡及谯郡打听枕月的弟弟妹妹的确切消息,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个月,便会有消息传回来。 王摇霜揉了揉太阳穴。 除了这事需要她操心之外,大王提到要找燕国女神医之事,她也不得不重视。 陈长史不管是通过正常的途径提出邀请,还是私下暗中联系燕国之人使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最终都极其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 大王的本意或许只是想刁难陈长史,让他无暇去琢磨如何劝大王出藩。 但人心难测,大王目的单纯,不代表皇帝不会多想。 毕竟这是为了云太妃,她想,或许该跟云太妃商量一番。 正好过两日便是诸王妃、命妇一月一度进宫给皇后奉礼的日子,她可以趁此机会去见一见云太妃。 晚上,大王过来后,王摇霜便与之提了后日要进宫的事。 尽管赵商容不是很想见云太妃,但她并不想让王摇霜独自进宫。 万一王妃与皇帝相遇了,皇帝看上了她怎么办? 历史上皇帝干掉兄弟再夺兄弟之妻这种没节操的事,可不要太多了! “那我陪你吧!” 王摇霜道:“命妇给皇后奉礼,大王去凑什么热闹?” “我可以去找陛下唠嗑啊!” 王摇霜心想:“皇帝已经开始怀疑你的身世了,你总在他跟前晃,是嫌他的疑虑还不够深吗?” 她问:“大王能跟陛下唠嗑什么呢?” 赵商容:“……” 确实没啥可唠嗑的,毕竟代沟这么大! “好吧!”她垂头丧气。 若是先前,王摇霜必然不理解大王为何非要跟她一块儿行动。 如今,她只是想到大王的这份心意,便甜蜜无比。 不忍大王失落,王摇霜又道:“大王可以送妾身进宫,然后在宫门外等妾身呀!” 赵商容道:“既然摇儿有此需求,那我肯定得满足的!” 闻言,王摇霜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红,道:“那大王能满足妾身另一个需求吗?” 赵商容的心就跟被小鹿撞了似的。 “哪方面的需求?”她脱口而出,后想到这话歧义太大,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王摇霜面色羞赧,目光快速地从大王的脸上掠过,旋即低头脱下中衣。 赵商容被她娇羞的反应和宽衣的举动给惊得双眼大睁,瞳孔微缩。 只剩一件裲裆后,王摇霜一言不发地躺上床。 赵商容的心跳快到嗓子眼了。 不、不会是那方面的需求吧? 她不是说过自己不行了吗?! 更何况她月事还没完! 王摇霜道:“大王,妾身后背有些痒,能帮妾身挠一挠吗?” 作者有话说: 大王:气氛都到这儿了,你只是想让我帮你挠背?! 王妃:妾身有心,大王有力吗? 大王:…… —— 可恶,最近拖延症犯了,码一章愣是要拖延到凌晨,还欠着一章加更呢! 立个flag,希望明天我能勤奋一点。 —— 感谢在2023-04-04 03:08:53~2023-04-05 03:5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XHX 2个;昵吗滴瞄鱼、选、摸N算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沨梓 40瓶;雷电影的狗 28瓶;请叫我3+2君、BXHX 20瓶;爱你如初 18瓶;临水则安 14瓶;少年游、吾泊 10瓶;45229811 8瓶;番茄薯条、小端呆呆 5瓶;你有溜溜梅么a 2瓶;老白、洛澧清、QAQ、44250307、35837485、大招全空、奕起淋雨、一颗泡腾片、一副眼镜、好好学习找老婆、拱手河山为卿一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轻薄王妃 知道自己脑中有些黄色废料, 赵商容尴尬得脚趾抓地。 她讪笑一声“好”,慢吞吞地宽衣上床。 等真的要帮王摇霜抓背,她才意识到, 面对自己的心上人提出的如此亲密的举动,她很难控制得住不让自己产生旖旎的心思。 庸俗点说, 她又不是清心寡欲的人, 也会有那方面的冲动和需求的嘛! “大王, 怎么了?” 王摇霜背对着大王, 看似淡定,实则耳朵的粉色早已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大王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并没有注意到。 她迟疑地伸出手。 冰凉的指尖带来的触感仿若冰鉴里弥漫出来的凉意, 王摇霜发出了一声不知是呻-吟还是舒服的喟叹。 赵商容抓背的动作一顿。 王摇霜咬着舌尖,仿佛这样便能将所有的声音都掐断。 好在大王并没有开口询问, 给王摇霜留了一丝颜面。 两人都不发一言, 一股暧昧的气氛顿时在床帐之内弥漫。 许是担心王摇霜会对她产生什么悸动的心思,赵商容压抑着既激动又苦闷的心情, 问:“还有哪里痒?” 问完后又忍不住吐槽自己,这话可真下流。 “都有点……痒。”王摇霜喁喁细语,赵商容听不真切,但感觉得到她不希望自己停下来。 一股气血上涌, 赵商容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王摇霜的后颈、肩胛处流转。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过于猥琐下流,她懊恼地闭上眼睛, 磕磕巴巴地道:“天气炎热,突、突然之间感到背痒也是、是正常的。” “嗯……” 许是大王累了,又许是她开始心不在焉, 抓背的力度逐渐小了, 指尖划过就跟抚摸一样。 王摇霜颤栗, 手臂悄悄地有鸡皮疙瘩蔓延。 担心大王的手臂酸痛,王摇霜适可而止:“大王,好了。” 赵商容一顿,有些不舍地收回手。 为了掩饰尴尬,她说:“王妃太瘦了,骨头都出来的,还是要多吃些饭与肉的。” 王摇霜转过身来,道:“妾身很感谢大王对妾身如此体贴。” “我们之间何需言谢?” 王摇霜微微一笑:“妾身也帮大王抓一抓背吧?” 赵商容吓得一个激灵,什么旖旎的念想都没了。 “摇儿有心了,我的背不痒。” 王摇霜本来也只是想逗一逗大王,并不是真的要替大王抓背,闻言,便作罢了。 赵商容心惊肉跳地躺下,为防王摇霜突然出手“袭击”,她又悄悄地离王妃远了点。 以往王摇霜看见她躺那么远,必然不会在意,今夜却是主动凑近了些。 赵商容拉了拉薄被盖住自己胸口,再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偏下的位置。 这个姿势能在王妃出手之时及时予以反应,防止王妃触碰到她的胸。 她的动作自然,但瞒不过王摇霜的双眼,后者埋头于枕,憋笑憋得着实艰难。 赵商容现在内心颇受煎熬,一方面忍不住窃喜,另一方面又在承受隐瞒身份所带来的撕扯之痛。 她盼着王摇霜早点入睡,省得自己再这么提心吊胆。 如她所愿的那般,王摇霜一脸舒适地进入到悠悠梦乡之中。 赵商容细细地静心观察了会儿,确定王摇霜确实熟睡后,紧绷的精神才稍稍松懈。 远处的烛光未灭,借着微弱的光亮,赵商容的目光勾到了王摇霜的嘴唇。 许是压抑了一晚的情绪再也无法克制,又许是那残留在脑海中怎么也无法散去的光滑细腻的触感勾起了她内心的欲望。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通过一个吻,传达给那已经熟睡的人。 ——她吻住了王摇霜。 触及那软唇之时,她的心底浮现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不必顾虑是否会将王摇霜吻醒,大胆、肆无忌惮地去亲吻,让对方知晓她的心意。 可不过顷刻,理智便消灭了这样的疯狂。 她浅尝辄止,生怕唤醒这个在她心底沉睡的人儿。 怎么办呢?她根本没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欢王摇霜。 赵商容一脸愁容地躺回去。 算了,来着月事呢,想那么多容易早衰。 —— 翌日,赵商容也是趁天微微亮就溜回北斋了。 她心虚,羞于面对被自己偷偷轻薄的王摇霜。 见到王晓霜时,虽说她能分辨得出姐妹俩,可对着这张脸,总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琢磨王妃这会儿在做什么。 王晓霜默默地收起书籍,低头喝茶。 “嗯?王侍读怎么不继续讲了?” 王晓霜道:“大王的心都不在学问之上,讲再多也只是浪费口舌。” 赵商容:“……” 她嘀咕:“孤听着呢!” “大王一脸春心,哪怕听着,只怕也是在一心二用。” “这都夏天了,哪儿来的春心?”赵商容顾左右而言他。 大王向来是个能言善辩的,王晓霜与她争辩毫无意义,便懒得多言。 赵商容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跟王晓霜打嘴炮,她道:“对了,孤听闻王妃自幼便体弱多病,王家难道没想过给她找一位神医?” 王晓霜沉默了片刻,道:“下官不知道大王是从哪儿听来的闲言,只是阿父阿母在照顾姐姐方面已经十分尽心,也想尽一切办法去为她寻找名医,可惜,这自打娘胎便带来的先天虚弱之症着实难以根治。不管是吃药、艾灸、施针,都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温和治疗方法。” “燕国女神医也束手无策吗?” “燕国女神医?”王晓霜略迷茫。 “你不知道她?” 王晓霜从大王微妙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什么,电光火石间,脱口而出:“下官自然知道她,只是她远在燕国,我们又如何能将她请来呢?” 赵商容抚掌:“孤想将她请来给王妃调养身子,直到王妃的体质与常人无异。” 事关姐姐的健康,王晓霜也十分热切:“大王说真的?” 赵商容道:“自然,所以孤才想与你商量,问你是否有什么办法能将她请来。” 除了多找一些人讨主意之外,主要也是为了让皇帝知道,她找燕国女神医真的只是为了给王摇霜治病,而不是要私通勾结燕国。 凡事过个明路,将来被人弹劾也无所畏惧。 “虽然孤把这件事交给陈长史去办了,但他太死脑筋了,所以孤要多找几个人参详一下。” 王晓霜知道此事有些难办,但为了姐姐,她应下了。 她个人能力有限,但可以去找阿父阿母,再不济找范晔…… 只是她以前没听说过燕国女神医之名,难道是燕国的新起之秀? 看来回去后,还得好好打听一下此人了。 …… 王晓霜的动作很快,没多久王儒、萧惗、范晔,乃至皇帝都知道了大王准备把燕国的女神医请来给王妃治病的事。 皇帝把太医令召来,问:“卿认为这燕国女神医的医术是否真那么精湛?” 太医令在秘阁中找到收集而来的《本草纲目》呈给皇帝,道:“此书被奉为医书圣典,因为里面有很多提到的病征与用药是我们翻看以前的医书很难查证到的。但经过试验,这上面的方子又十分有效用。” “只不过这上面对服用‘五石散’提出了批判的意见,更不赞同那些通过药石炼丹修道,以图长生的事,因此备受道家及士族的诟病。” “朕问你燕国女神医,你与朕说这书做什么?” 太医令道:“此书乃燕国女神医的祖师爷所撰写,传承下来的。” “所以呢?” 太医令感受到皇帝的不悦,道:“所以,燕国女神医或许真的称得上是神医。” 皇帝的眸光深沉,须臾,他问:“这医书圣典可曾提及如何治疗疯病?” 太医令一怔:“没有。” 皇帝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他屏退了太医令,召来大鸿胪,问他:“燕国使臣可返回燕都了?” “启禀陛下,因我们始终未明确答应他们的和亲提议,燕国使臣决定不日便回燕都复命。” 燕国和洛国虽然大小战争不断,但燕国也曾想通过和亲这种手段来维持一段时间和平的。 比如先帝在位时,先帝要出兵攻打燕国,燕帝就曾遣使来求亲。 这和亲事宜谈了五年,直到先帝驾崩,边境危机解除,燕帝便喜上眉梢地宣布:“不和亲了!” 荒帝在位期间,燕洛两国也是战事不断,不过以燕国胜多,洛国胜少,燕国便不曾提过和亲之事。 直到现在的皇帝登基,他以雷霆手段夺回了多处失地后,一举震慑了燕国,故而今年的三月,燕国又派了使臣过来下聘,以修两国之好。 然而,先帝的女儿,除了那些早夭的,长大成人的基本都已经嫁人了,还没有成婚的只有豫章长公主。 至于皇帝的亲女儿东阳公主,他更不可能将其送去和亲。 洛燕两国都知道,用和亲的方法来维持和平,就像是一块被风化的石板,看似坚硬,实际轻轻一碰就会破裂。 只不过两汉以来,朝廷习惯了用女人来达到换取和平的最节约有效的外交手段,便是汉武帝时期,也会为了联合乌孙对抗匈奴,两次派出宗室女子去乌孙和亲。 一开始,朝廷还会觉得这是耻辱,可意识到和亲有诸多好处之后,对于和亲一事,不管是史称的“明君”还是“昏君”都变得颇为主动。 皇帝既不想因为和亲一事于史书上留下昏庸无能的骂名,但在主和派的劝谏下也会产生动摇。 ——若是能用一个宗室女子来换取和平,让他有更多时间来整顿吏治、休养生息,积蓄足够的力量再北伐燕国,必然是利大于弊的。 所以,燕国使臣来求亲的这些日子里,皇帝只让大鸿胪招待了他们,自己既不答应对方的求亲事宜,也不一口回绝。 皇帝道:“在他们回去之前,想办法让他们听到颍川王想请燕国女神医来治病的传言。” …… “阿啾——” 宫门外,大王揉了揉鼻子,问侍从:“谁的马车赶这么快,没瞧见这尘土飞扬吗?害孤吃了一嘴灰!” “大王,应该是大鸿胪的,他刚从宫中出来。”侍从答道。 “大鸿胪?怎么这么匆忙,难道是诸王或四方小国有事?”赵商容八卦之火在心中小小地燃起。 大鸿胪相当于外交部,不过兼负责已经出藩的诸王入朝事宜,比如遇到国丧,按礼制诸王要入朝凭吊祭拜。 没有外交事宜,也没发生跟出藩诸王有关的事,一般大鸿胪都无需进宫觐见皇帝的。 赵商容现在一不是出藩的诸王,二跟周围的小国并无关系,她吃起瓜来,毫无心理负担。 要不是不想往皇帝跟前凑,她都想进宫打听八卦消息了。 她在宫门外一边等王摇霜,一边跟侍从打麻将打发时间。 很快,王摇霜的羊车缓慢地从宫门出来。 赵商容立马扔下麻将,迎了上去。 王摇霜从羊车上下来,看着大王灰头土脸的模样,十分惊讶:“大王这是……去玩泥巴了?” 赵商容抹了把脸,投诉:“这路太大的烟尘了,刚才大鸿胪那家伙出了宫门便扬长而去,留下滚滚尘烟,熏得我灰头土脸的。” “大鸿胪……”王摇霜略一沉吟,回过神来抽出身上的巾帕给大王擦脸,“大王怎么真就这么老实在宫门等妾身?为何不去那馆中等候?” “在哪儿等不是等?在这树下被风吹着还凉快些。” 眼见外头太阳猛烈,赵商容不忍王摇霜在烈日底下暴晒,便与之转移到马车上,赶回了王府。 路上,王摇霜仍在思考大鸿胪进宫之事。 这不是一件小事,因为她今日进宫见云太妃之时,云太妃提过燕国三月份的时候便派了使臣来提和亲事宜。 因皇帝的态度并不积极,故而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关注。 大鸿胪今日进宫,想必也是跟燕国使臣有关。 思及燕国,王摇霜下意识瞟了眼大王。 赵商容刚擦干额上的汗及脸上的灰,抬头便对上王摇霜的目光。 她猛地想起那个吻,做贼心虚般挪开了眼。 王摇霜道:“大王想看妾身便看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赵商容:“咳咳咳……” 这比吃了一嘴灰还要令人口干舌燥。 …… 两日后,赵商容正准备让百戏馆的优伶、女乐来演奏,忽听门房来报,说燕国使臣登门求见。 赵商容吓得胆儿一颤。 不是吧,她都尽量避开跟燕国有关的东西了,为什么还是会被缠上啊? 虽然内心十分抗拒,但面上仍旧十分镇静且疏离地问:“他有说什么事吗?” 门房迟疑道:“似乎是为什么女神医而来的。” 赵商容眉头一挑。 她这边刚说要请燕国女神医,燕国使臣便有动作了,这么巧? “说孤头疾犯了,让陈长史和王侍读替孤去见他吧!” 她没心情听演奏了,起身去了王摇霜那儿避开这些事。 作者有话说: 大王:好耶,亲到了ヾ(??▽?)ノ 王妃:偷亲不计入亲吻次数。 —— 感谢在2023-04-05 03:53:43~2023-04-05 23:3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啤饼干 98瓶;想喝海盐乌龙奶盖 62瓶;懒伯爵 30瓶;海绵、漠商雨 20瓶;听雨落等风停 14瓶;今天没扌立屎 12瓶;吾泊、聚聚 5瓶;华以沫的苏尘儿 2瓶;洛澧清、取个渣名、一颗泡腾片、拱手河山为卿一笑、好好学习找老婆、QAQ、你有溜溜梅么a、大招全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守住底线 王摇霜有自己的事情忙, 她得知燕国使臣来访,而大王让陈长史及晓霜去处理之后,便没再挂在心上, 专心地处理各庄送上来的文书。 赵商容坐不住,一到点腰就跟没了骨头似的, 软趴趴地倚在凭几上。 这也太无聊了! 她让人将麻将搬来, 喊上王摇霜身边那些空闲的婢女, 凑够四个人就开始打麻将。 麻将已经造出来好些日子, 但王摇霜身边的婢女还没见识过,不知道原来这些用石头雕刻而成的方方正正的石块居然还有如此玩法呢! 赵商容先给她们讲解一遍,又试玩了几把, 她们终于弄明白了规则,十分愉快地玩了起来。 一开始她们还有些忌讳, 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被王妃怪责, 后面玩得起劲,立马就把王妃什么的给抛之脑后了。 往来的婢女听到里面欢声笑语, 纷纷好奇地凑过来围观,结果这一看便被吸引了目光,忘了正事。 等王摇霜听到外间的声音颇为嘈杂出来一探究竟时,才发现大王把自己平日玩乐的场所给挪到她的芳霖院来了! 只见以麻将桌为中心, 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每个婢女都全神贯注地盯着麻将桌面, 偶尔会参与讨论。 王摇霜:“……” 你一言我一语,也不怪乎会这么吵嚷。 她倒是知道大王命人打造出了一种名为“麻将”的玩意儿,但她兴趣不大, 平日也未加关注。 今日一看, 这麻将的魅力显然并不小。 “又糊了!”赵商容高兴道, “孤赢了这么多把,再玩下去,你们的月钱估计都输没了。孤不欺负你们了,谁要玩?” 她身后的婢女立马伸手拉着她的手臂撒娇:“大王,婢子也想玩,让婢子试一试吧?” “大王,是婢子先来的!” “大王,婢子……” 一时之间,大王成了所有女人争宠的焦点。 明明屋内不算透亮,但不知怎的,王摇霜竟觉得甚是刺目。 九陌见状,危机意识瞬间达到了顶峰,横眉竖眼地道:“干什么,都干什么?” 婢女们立马噤声,小心翼翼地回头去。 当看到王摇霜面无表情地站在她们身后时,登时吓得魂儿都没了。 糟了,这里可不是她们平日住的杂居,这儿是王妃的芳霖院! 她们在这儿吵吵闹闹,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九陌继续训斥。 赵商容意识到这些噪音是自己带来的,立马向王摇霜认错:“是孤的错。” 大王能自觉承认错误不代表九陌能顺理成章地批评和指责大王。 王摇霜担心九陌不管不顾地指责大王,便走过去。 纤细的手指先是从大王微凉的指尖划过,若有似无,让人怅然若失。 下一刻,那双手主动牵上来。 王摇霜微微一笑:“大王,妾身也想玩,教教妾身可好?” 谁会拒绝王妃的要求? 谁又能拒绝?! 感受着手心的柔荑,赵商容心猿意马:“嗯,王妃坐下,我教你。” 婢女们都害怕受到惩罚,大王屏退她们后,她们迫不及待地开溜了。 她们溜得太快,赵商容后知后觉地开口:“哎,你们怎么都跑了?我这儿四缺二呢!” 正巧碧河带枕月来汇报公事,赵商容便将她们留下。 枕月本来站外面没进来,但大王要教王妃,不好独占一席,干脆让枕月代替她,她则坐到王妃身侧去近身指导。 枕月:“……” 她胆怯地看了眼碧河,后者没说话,她这才落座。 四人皆是新手,王摇霜有大王亲自指点,牌技进步神速。 但王摇霜故意装没学会,经常询问大王该怎么打。 赵商容仿佛没察觉到,低声笑道:“王妃手气真好,缺什么来什么。” 被大王这么一吹捧,王摇霜嘴角微翘,也是止不住的开心。 为防别人听见,一些关键的地方赵商容都是凑到王摇霜耳边悄声说的。 风吹拂着耳朵,带来酥麻的痒意。 王摇霜的耳朵比较敏感,没一会儿便充了血。 就在她脑子逐渐不受自己的思绪支配之时,大王突然高兴地道:“杠一个。” 王摇霜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瞟了眼大王,后者似乎对她的异样毫无察觉,注意力都放在了桌面上。 王摇霜:“……” 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碧河、枕月及九陌都清楚自己的定位,她们不过是来凑数的。 发现大王及王妃旁若无人地开始撒狗粮后,都很识趣地管理好的自己的耳朵和眼珠子,不让它往她们那儿瞟去,以免看到或听到什么不该看的、听的。 很快,碧河、枕月、九陌都有些累了。 陪主子打麻将,一开始她们打不赢,后来摸透了规则,她们不敢赢。 王摇霜如何看不出她们的敷衍? 便对赵商容道:“大王,妾身累了。” 赵商容看了下更漏,早就过防沉迷时间了。 她道:“累啦,那就不打了,我们歇一歇。” 正好可以看看燕国使臣到访这事出结果了没有。 —— 赵商容携王摇霜回到北斋,先将陈长史招来问完话,再见王晓霜。 对于燕国使臣过来的目的,二人的说法一致。 燕国使臣说,女神医应厘是燕国的医官,可以随使团前来洛国,但洛国也必须要跟燕国交换一定的利益。 比如,他回去搞定女神医的事,还请大王帮忙搞定和亲之事。 在答复方面,王晓霜自然是一口回绝的。 她最看不起用女人来换取和平的方式,更何况,皇帝都没答应,她为什么要替大王揽下这桩麻烦事? 至于陈长史,态度也如朝廷那般,十分暧昧,既不答应,也不明确拒绝。 赵商容分别问过他们:“你们就没问,他是打哪儿听说了孤要请燕国女神医的?” 陈长史急忙把自己撇清:“额,下官领命之后,还没来得及跟旁人商议办法呢!” 意思是这跟他没关系,反正不是他这儿传出去的。 王晓霜则坦白道:“大王让下官帮忙想办法后,下官便回家与双亲商议了一番,认为若是真能将女神医请来为姐姐治病,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消息兴许是从王家泄露出去的吧!” 赵商容没有怪罪她的意思,笑了笑,算是揭过了此事。 她也同样分别吩咐过二人,道:“下次燕国使臣若是再提此事,你们便说,孤拒绝他的提议。孤不仅不会帮他说服陛下同意和亲,若陛下要和亲,孤甚至会拼死劝阻陛下!” “还有,回复他,既然是要和亲,为何不能是燕帝将他的女儿嫁到我们大洛来?就他有儿子要娶妻吗?咱们大洛这么多公主都还未婚配呢,要和亲也是他将燕国的皇子给送过来这边。” “至于女神医,孤虽然需要她替王妃治病,但也不是毫无底线。孤绝不会通过出卖和损害大洛的尊严为条件!” 大王之态度如此强硬,陈长史心中一凛,顿时生出敬意,道:“下官知道怎么办了!” “说得好!”王晓霜也是对大王之言极为认同,若她们之间是寻常的玄谈交流,她只怕要将大王引为知己了! 她如实地将结果汇报给范晔,通过范晔传话给皇帝:“陛下不必如此试探大王……以私通燕国之事来试探大王的底线,若是让大王知道,必定伤了兄弟之和气,还有,陛下此举,比之那多疑、猜忌臣子的昏君又有何区别?” 皇帝脸色隐晦不明,范晔叹气,道:“这王昭鸣说话是直了些,但陛下该为能得到这么一位敢犯言直谏的臣子而高兴。” 皇帝的脸色转阴为情,笑道:“朕未置气,而是在反思,是否真的是朕多疑了。” 范晔可不敢附和,毕竟他向来都是主张“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一派。 当然,此前他也未曾怀疑过大王是否会私通燕国。 也不知道皇帝怎么就突然要试探大王。 突然,范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陛下如此试探,莫非是准备让颍川王出藩了?” 皇帝道:“七弟婚后安分了许多,也没再纠集一群文士为他出藩之事而出头了,四处造势了。” “这不是很好吗?” “是啊,对朕来说很好,不过,他安静下来后,朝臣反倒觉得他可怜了。比如徐道济,竟主动提及豫州乃洛燕边境之地,迟迟不肯让七弟就藩,只怕压不住那蠢蠢欲动的燕国。” 范晔大吃一惊:“颍川王何时与徐道济串通了?” 皇帝摇头:“他们之间没什么往来。想来是端午那日徐谵险些落水,得七弟相救,那徐道济为了报答七弟,所以也就这么提了一嘴出藩之事吧!” 正因赵商容安安分分不主动争取出藩的权益,朝臣们才越发觉得她可怜,值得同情。 加上徐道济就燕国犯边一事提了让大王出藩一事,朝臣们自然是以徐道济为风向标的,纷纷跟随附和。 此事虽然未曾声张,但皇帝却感觉到了压力,于是便想利用燕国使臣与燕国女神医一事,试探大王的底线。 若大王真的毫无底线,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大王出藩的。 如今这番试探,他也松了口气。 皇帝沉吟一番,道:“等六月,颍川王妃行完了庙见之礼,便安排让颍川王出藩的事宜吧!” 范晔欲言又止,皇帝道:“你不必再说了。” 范晔只好保持沉默。 宗王出藩之事并非一朝一夕便可安排好的,要确定属吏人员,要确定宗王的具体官职,还得防范宗王出藩之后对兵权的掌管情况……没个半年都定不下来。 作者有话说: 大王:喵,我不想出藩,真的! —— 谢谢大家这两天的关心,说下方便面现在的情况。 6号的时候,方便面码完字就开始追剧,大约凌晨4点多的时候,右耳突然嗡——地吵了起来。一开始以为是耳鸣,没太在意,以为休息一下就好了。结果睡醒后发现右耳完全听不到声音了,就去医院检查,医生一开始以为是耵聍栓塞,洗了耳朵后发现还是没有改善,于是去做听力测试,发现右耳全聋。 昨天和今天都去针灸治疗了,昨天听力恢复了三四成,今天的话,听东西仍然感觉像耳朵被蒙住,能听见,但是听不清晰。 明天预约了个主任医生,看看是否要输液、打针和住院。 突发性耳聋一般病因未明确,诱因说是有熬夜、压力太大、作息和饮食不规律等等。 所以方便面这几天,除了去医院都是在家睡觉o(╥﹏╥)o 趁着有空就码一点,因为不想断更太久,怕思绪断了。 哎……《 》 50-60 第51章 闲王 皇帝决定让大王出藩一事, 仍在商榷的阶段,但已经有风声传出。 赵商容从不主动结交朝臣士人,而陈长史被大王警告一番后, 便谨小慎微了许多,不敢再随意与人攀交。 因此这个消息还是义阳王跑来告诉她的。 “你又是打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赵商容不以为意, 反正这些消息肯定是皇帝放出来忽悠人的。 之前皇帝就试过这种手段, 这不, 颍川王和大部分人都当真了。 结果呢? 皇帝只是用这样的借口来遛一遛颍川王罢了。 等需要他兑现诺言的时候, 他就开始装傻了。 大王才不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呢! 她断定,这次肯定又是皇帝担心打压她太明显会遭到她的反弹,所以主动放出烟-幕-弹来稳住她。 “这次可不是……”义阳王的声音压得很低, 但听得出他有多羡慕和激动,“可不是谣言, 陛下召见了侍中、司徒崔公, 询问了崔公关于先帝遗诏中提及的,‘京口要地, 非宗室外戚不得居之’的内容,确定无法更改先帝的诏令后,陛下便与崔公商讨是要让七哥出任豫州刺史,还是荆州刺史。” 不管是豫州还是荆州, 其地位都非同一般。 因为先帝有遗诏,且通过诏令的方式定下了宗王出藩之后, 必须要镇守险要之地的制度。 皇帝显然是还想挣扎一把,不让她到军事重镇去,但开国功臣、如今唯一在朝的“三公”崔公打消了他的妄想——既然同意让大王出藩, 那便不能用一些战略地位不重要的州郡来敷衍了事。 “……” 赵商容一怔, 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而生。 不是吧, 皇帝不会真的决定让她出藩吧? 在京的好日子,她还没有过够呢! 皇帝虽然三番五次试探她,但她并没有把柄给皇帝拿着,也就是说她是安全的。 等她真的出藩了,她不管事吧,容易耽误国事;她管事吧,又容易被误认为有野心。 一边是刀山,一边是火海。 那才真的是走在刀刃之上啊! “七哥,你怎么了?高兴傻了?”义阳王见大王许久都没有反应,碰了碰她。 赵商容看到他就头疼,要不是他给自己带消息来,自己还能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皇帝亲自下达出藩诏令。 “嗯嗯,高兴高兴,老八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我这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了呢!”赵商容敷衍地使出她的“逐客大法”。 “别呀,七哥,我听说你弄出了叫‘麻将’的玩意儿,让我瞧一瞧呗!” 赵商容问他:“你不去玩你的鹰犬了?” “我这不是好奇麻将好不好玩嘛……” “我送你一副麻将,再给你找几个懂麻将的侍卫带回去,让他们教你” 赵商容好说歹说才将他给赶走。 出藩一事毕竟是大事,她一个人瞎琢磨也没有用,还是得跟王摇霜说一说,让王摇霜也提供点意见参详一下。 —— 芳霖院中。 王摇霜刚收到一封从谯郡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密信。 在得到王摇霜的指示之后,她的几名算是心腹的部曲便乔装成商队赶往了谯郡打听消息。 王氏也有族人在谯郡任职,虽然不是什么上品高官,但平日也能接触到庾素。 在他的帮助之下,王摇霜的心腹部曲便成功打听到了枕月的弟弟妹妹的下落。 枕月的弟弟松声是庾素身边的童仆,前两三年的时候,庾素出入都带着他,今年却少见了。 因为松声开始长身体了,声音变得粗哑,逐渐显现男儿的特征。 庾素厌弃了他,最近也有了“新宠”。 庾素不常带松声出门,王摇霜的心腹想要与之联系还是比较麻烦的,更别提偷梁换柱,将他偷偷带出来了。 而枕月的妹妹惜眠的遭遇比松声好上一点。 她今年十三岁,刚及笄,虽然三年前便开始在庾家的宴席上亮相,但她太小了,庾素的那些客人暂时还没对她下手。 但她及笄了,就代表着她随时都有可能被庾素当成礼物给送人了。 其实王摇霜是知道庾素的一些把柄的,但那是前世时听到的一些风声,她并没有实际的证据,因此无法对庾素构成威胁,她贸然用这些事去威胁庾素,反倒是一个昏招。 所以正面与庾素硬碰硬是不行的。 就在王摇霜苦恼要如何将枕月的弟弟妹妹顺利地带出来时,大王过来了。 “自从王妃主动向大王展示自己的魅力之后,大王往芳霖院来得是越发频繁了呢!”九陌对王摇霜促狭一笑。 王摇霜:“……” 亏这丫头能把勾引一事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大王来了,快别胡说了。”王摇霜剜了她一眼,起身相迎。 王摇霜问:“还不到用膳的时间,大王怎么来了?” 赵商容自来熟地在王摇霜原来的坐席上坐下,看到上面还没收起来的信,她只扫了一眼,没在意。 她屏退众人。 连个倒茶的人都没有了,王摇霜只好亲自给大王倒上茶水。 赵商容一脸严肃地道:“刚才老八跑来与我说,陛下准备让我出藩了。” 王摇霜愕然。 这怎么可能? 前世颍川王可是又等了近三年才如愿出藩的。 她问:“消息可准确?会不会是义阳王听错了?” “我也不知道,听闻陛下召见了崔公商谈,他们没有避着宫人和朝臣,这事便这么传了出来。” 王摇霜一顿,若是崔公也出面了,那这件事八成不会有假。 可是怎么会呢? 她关注大王这么久,对大王再是了解不过,大王压根就没有生出就藩的心思。 等会儿,之前燕国使臣提出让大王帮忙劝说皇帝同意和亲,大王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气得燕国使臣跑回了燕国。 莫不是因为此事,皇帝消除了心头的猜忌,所以同意让大王出藩了? “那妾身恭喜大王?”王摇霜道。 赵商容一噎。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不过考虑到正常人的反应都如王妃这般,她肯定是不会跟王妃计较的。 王摇霜见大王的脸上并无喜色,心中总算是弄清楚了大王的心思。 和一心出藩的颍川王不同,大王没想过,甚至不太想出藩。 为什么? 出藩的宗王手中所掌握的权力、财富,是在京当富贵闲王的宗王所不能比的,一般人在面对如此诱惑时,都很难抵挡得住。 哪怕不主动请求出藩,在皇帝如此下令之时,肯定也会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 像大王这般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可真是罕见。 王摇霜又道:“看来妾身不该恭喜大王,妾身斗胆一问,大王是不高兴出藩吗?” 赵商容听出她这是觉得自己的脸色太臭了,便收敛了一下表情,道:“出藩有出藩的好处,但我觉得在京当个富贵闲王就挺好的。” “大王说得是。” 赵商容瞅她:“王妃认为呢?” 王摇霜不卑不亢,端庄优雅:“大王在哪儿,妾身便在哪儿,是出藩当诸侯王,还是在京当闲王,无论大王做出怎样的选择,妾身都支持。” 赵商容心想,难怪千百年来,男人都喜欢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女人当妻子。 这温柔的语气,顺从的态度,确实很容易让人充满自信。 她注视王摇霜:“万一我选错了呢?选错的后果兴许是万劫不复,即便如此,你也是这么想的?” 王摇霜微微凝神思索大王这话的意思,须臾,微笑道:“便是前方乃深渊之地,妾身也愿陪大王下深渊。” 赵商容心道,这也太恋爱脑了。 不过她没资格这么评判王摇霜,毕竟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下一刻,王摇霜又补充:“不过,妾身身为王妃,有纠正大王、辅佐大王不走错路、歪路之责。若大王走错了路,妾身会予以劝阻;若大王走了歪路……想来大王是不会怪妾身动用一些非、常、手段的。” 赵商容:“……”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副王妃拿着小皮鞭抽她的画面。 她讪笑:“摇儿放心,我直接不走,那总不会走错路或走歪了。” 哎,她突然想开了,就算她出藩,她大可以把权力都下放给皇帝的心腹,——出藩这么重要的事,皇帝怎么可能不安插心腹在她的身边? 到时候出了什么事,都有皇帝的心腹背锅不是? 王摇霜:“……” 大王真的太容易满足了。 “毕竟还未正式下达诏书,先不管了。”大王摆摆手,问,“我刚才不经意看了眼这封信,上面似乎提到了庾素?” 王摇霜想起大王自从把枕月交给自己来处置后,便真的没再关心过枕月的事,哪怕看到枕月偶尔出现,也并不意外。 她想了想,将自己答应帮枕月救出她的弟弟妹妹之事告知了大王。 “摇儿到底是心善。”赵商容道。 王摇霜摇头:“妾身只是为了能更好地掌控枕月,不让她再次做出一些叛主的行为罢了。” 她说完,带着一丝小心思地看了眼大王,想知道大王会不会认为自己这么做太狠了。 孰料大王并不觉得她狠,反而愈发欣赏她处事能如此果决。 “摇儿处置得甚是妥当,我当初只想着将其逐出王府,没有摇儿想得周到。” 大王这话说得真诚,而真诚往往最容易打动人心,王摇霜便是被大王这番话给说得满心欢喜。 王摇霜收起书信,想着是时候再主动出击了。 她道:“大王,妾身近日看账簿,发现近一两个月,府中的支出大头中,纸和墨的开销竟然比以往一年的份量还多。又经查实,原是大王一人用了许多纸。妾身想知道,这些纸,都用在何处了呢?” 赵商容被王摇霜盯着,脊背突然紧绷。 这些纸当然是被她用来练习画画啦! 在说实话与含糊其辞之间,她到底还是说了实话。 “王妃也知晓我擅长画画,所以闲暇时候便常练习书画,用纸难免多了些。” “哦?不知妾身是否有幸一览大王之画作?” 赵商容:“……” 要是被王摇霜发现自己在她的画上,她暗恋她的事情岂不是要曝光? 这可不行,她不能让王摇霜知道自己的心意,避免王摇霜喜欢上她。 可是不答应的话,又显得做贼心虚…… 她灵机一动,道:“可以,我拿来给摇儿……” 王摇霜微微一笑:“哪里需要这么麻烦?妾身随大王去东斋看就行了。” 在赵商容意图开口拒绝之际,王摇霜泫然欲泣道:“还是说,大王的东斋别人进得,妾身进不得?” 这让赵商容如何开得了口拒绝?! 作者有话说: 王妃:果然,这一招百试百灵。 大王:哼! —— 多谢大家的关心,方便面换了另一位主任医师,今天开始输液+针灸+吃药,能听见说话声了,但是还不太清晰,而且还有耳闷和耳鸣。由于是全聋,心理预期是能恢复70%就算好了。 —— 感谢在2023-04-08 17:28:31~2023-04-09 20:3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元星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大水.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侑边的海、kkkuma、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昵吗滴瞄鱼、56319723、叮叮当、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啤饼干 79瓶;咯咯啦咯 70瓶;查无此人 60瓶;XU 39瓶;阿玖 38瓶;何处不相逢 30瓶;叮叮当 24瓶;一模一样的烟火 19瓶;日方、独家一舟千里、好呀好呀、我家胖胖好可愛、轻松熊 10瓶;思考的玉米 9瓶;叶時柒 7瓶;冷漠的小白兎 6瓶;辰笙 5瓶;靖元 4瓶;阿白 3瓶;固步自封、楚非宸正牌女友 2瓶;yoca、QAQ、小与、老白、一颗泡腾片、好好学习找老婆、安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偷吻 俗话说, 越是藏着掖着,越发容易勾起别人的好奇心,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赵商容深谙此理, 因此并未加以推托。 “王妃也是王府的主人,哪里去不得?不过今日天色已晚, 东斋又还未收拾, 不如我们明日再去?” 王摇霜探头望了眼西窗, 太阳确实已经西斜。 虽然还不是大王口中的“天色已晚”, 但王摇霜不想咄咄逼人。 她好笑地道:“大王这般,倒是让妾身好奇,那东斋里的画到底是怎样的妙手丹青, 能让大王如此珍之重之,还要挑选好时辰方能去观赏。” 赵商容:“……” 王摇霜似乎只是感慨了一番, 并没有揪着这点不放。 反倒是赵商容做贼心虚, 硬着头皮道:“我只是当心天色将晚,光线不好。东斋是书房, 有很多书籍图纸,点燃烛火又容易烧着。不过摇儿若是迫不及待了,那我们现在就过去看一看吧!” 她这招以退为进平日挺好使的,但王摇霜不上当, 反而顺势答应下来:“大王盛情难却,妾身唯有听命了。” 赵商容:“……” 摇儿的脸皮挺厚的。 二人动身来到东斋。 这里的门依旧没有上锁, 里面的摆设也如王摇霜那日看到的一样。 王摇霜装出是第一次来,看完了大王所有的山水画,还有典藏的名家之作, 最后才转悠到书案后, 指着几个熟悉的盒子, 问:“这里面也是画吗?” 赵商容瞳孔一缩,忙道:“那里都是我胡乱画的。” 王摇霜半信半疑。 赵商容与之僵持片刻,道:“摇儿要看便打开来看吧,不过,画得不好可不许笑话我。” 王摇霜一边打开盒子,一边笑吟吟地道:“大王的画技精湛,怎么会画不好呢!” 在大王的注视之下,王摇霜拿出了里面的画纸。 出乎意料的是,这上面并非她的画像,而是一幅她也没见过的《木兰从军图》。 有那么一瞬,王摇霜恍惚地以为那日看到的画像都是自己妄想的,可余光瞥到大王似乎松了口气,她便越发确定,画是真实存在的,不过被大王换了。 难道大王发现有人进来偷看过,所以提前换了? 赵商容看到里面并不是王摇霜的画像,重重地吐了口浊气。 还好前两日,她让人将画送去做防潮处理了。 加上最近突发奇想,画了幅《木兰从军图》,将自己的身世隐藏在画中,便随手将之塞到了身后的柜子里。 她为此而捏了把汗。 心中隐约盼着王摇霜能从这幅画中发现什么,又盼着她看不出来。 王摇霜看画看得十分入迷,好会儿才从画中的世界抬起头问:“木兰从军?木兰是谁?” 谈到花木兰,赵商容有满腔的故事要分享,但随之而来的,又是深深的遗憾。 这个世界原来真的没有花木兰。 “木兰是一位女将军,她替父从军,征战沙场十二载……” 赵商容的话还没说完,王摇霜急忙捂住她的嘴,眼睛闪亮,夕阳的余晖都被她装进了那瞳孔中。 她嫣然笑道:“大王,晚上再与妾身说,妾身想在睡前仔细地听一听这故事。” 没想到王妃还是个爱听睡前故事的。 赵商容将她的手捂在手心,眸中也是银光闪耀:“好。” …… “这木兰的故事可是大王想出来的?” 听完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后,王摇霜好奇地问。 赵商容道:“我也是听人说的,故事是发生在一个叫北魏的国度。” “北魏?妾身只知道曹魏。” 赵商容:“……” 王摇霜又说:“不过,妾身又想起一事。北燕道武皇帝建立北燕之前,曾是代国王族,不过代国被灭后,道武皇帝流浪于燕云之地。后复国,曾一度改国号为魏,后认为燕地助他兴盛,于是又改国号为燕。因地处洛国之北,故而又称之为北燕。若是那道武皇帝没有改国号,那如今的燕国也该称为‘北魏’了。” 赵商容心想,或许就是燕国也说不准。 王摇霜忽而又道:“大王认为这世上是否真有木兰这般女扮男装的奇女子?” 赵商容的心一提。 奇不奇女子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就是女扮男装的! 王摇霜的目光一转,落在大王的身上:“也不知那北魏的男儿都流行何种装扮,若是也流行不留须、以粉敷面、簪花的柔美之态,确实容易产生雌雄莫辨的感觉。” 赵商容的心狂跳。 王妃看过来是几个意思? 难道她读懂了这个故事是在借古喻今,借故喻人?! 孰料王摇霜又把目光收了回去,身子一挪,挪到大王的身侧,问:“大王还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吗?妾身想听。” 赵商容没想到王妃还能露出如此可爱的一面,她只觉得心都要软化了,但苦于自己短时间之内想不出第二个可以说的故事,便抬手捂住王妃的眼睛:“没有了,等我想到了再与你说。” 王摇霜将大王的手拿下来,但一直握在手中,没有松开。 须臾,她换了个姿势,直接躺入了大王的怀中,将大王的胳膊搭在她的腰上再松开手。 赵商容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掌心会摸到什么不该摸的。 等到王摇霜睡着,赵商容才小心翼翼地撤了手。 她盯着王摇霜那软唇,色|心再起,又悄悄地俯身亲了口。 这次,她亲得放肆了些,王摇霜微微启唇,她便尝到了一丝参味。 王摇霜睡前漱口后也会含一片人参,没想到这人参味弥留得会如此久。 许是大王的动静大了些,王摇霜眉头微蹙,一副将要醒来的模样。 赵商容吓得后仰,赶紧躺好装睡。 王摇霜掀开眼眸,眼神清明,唇角微微勾起。 大王这般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偷亲她了。 莫不是她之前睡着之时,大王也是这般偷偷亲吻她? 王摇霜甚至想着,干脆这次揭穿大王的行径算了。 可刚才她没有及时睁眼,如今大王已然装睡,再来揭穿大王已经迟了。 罢了! 王摇霜调整了一下睡姿,又靠近了大王许多。 赵商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王摇霜醒来,顿时松了口气。 旋即轻轻地抽了抽自己的嘴:让你偷亲,让你亵渎王妃,这行为搁现代是违法犯罪的! —— 皇帝准备让大王出藩的消息传出来后没多久,宫里便传来了旨意,让大王准时参加朝会。 朝会上,太常范晔上书称:“臣昨日占卜,得《晋卦》,据《彖辞》言,晋,进也。明出地上,顺而丽乎大明。柔进而上行,是以康侯用锡马藩庶,昼日三接也。 “明为离卦,地为坤卦,上离下坤,王在上,侯在下……康侯乃武王之弟,康侯亦有安定国家之诸侯之意……”① 赵商容听得昏昏欲睡,最后被皇帝一句“任颍川王商容为豫州刺史,拜右将军,都督豫州军事,着令颍川王出藩镇豫州”给震醒了。 这一长串的官职,她没完全弄懂,只知道自己该领旨谢恩。 从宫中出来后,向她贺喜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让她有种自己是什么朝廷新贵的错觉。 不过说起来,她这官职确实不低了,刺史本来就是一州之长,统管军政全部事务,她这还兼领“右将军”一职。 右将军有统率边境府兵之责,她又兼职都督豫州的军事…… 想到这里,赵商容立马回头找皇帝:“陛下,臣弟可以请陛下收回都督、右将军之职吗?臣弟一介文弱书生,不懂领兵打仗。” 皇帝笑了下,道:“朕也不指望你懂行军布阵。” 言下之意是,赵商容想领兵,他还不放心呢! 赵商容心想,她出藩后,王国属吏及州府的官员应该都会被安插上皇帝的人,自己确实不需要操心,便没再理会。 她还没回到王府,陈长史及陆康等人便都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陈长史便不提了,对于大王能出藩一事,他是最为高兴的人。 而这陆康,他的态度看似也比往日要热切了一些。 果然,只有出藩的宗王才会受到如此多的礼遇。 这也不怪他们功利,毕竟出藩宗王的权力与配备的属吏可比未出藩的宗王大得多。 就以属吏人数来说吧。 未出藩的时候,府内也就一名长史负责王府事务,再有文学、侍读等训导官。 出藩之后,属吏就成了王国官员。 王国之内几乎跟一个小朝廷似的,封国的“相”为内史,职责如太守。 内史之下是左右常侍及“三卿”:郎中令、中尉、大农。 郎中令之下设侍郎二人,典书、典祠、典卫、学官令、典书丞各一人、治书四人,中尉司马、世子庶子、陵庙牧长各一人,谒者四人,中大夫六人,舍人十人,典府各以一人。 军队方便,不论王国大小,皆置三军,三军各有将军一人。 上军将军及下军将军各领一千五百人,中军将军领两千人,负责宿卫宗王。② 这些官员多数为皇帝任命的,不过大王也可以自己选拔人才,将名单递交上去,只要皇帝及朝廷同意便行了。 一般情况下,宗王出藩之后,王府的长史可以充任内史,或者直接任封国太守。 赵商容总算是明白陈长史为什么对颍川王出藩一事,如此上心了。 以上都是王国属吏,像赵商容具体任职为豫州刺史、都督豫州军事,豫州的府吏、军吏一并归其统治,等于宗王是有三个班子的。 难怪皇帝疑心病这么重,出藩宗王的人马和权力着实有些大。 …… 朝廷选派属吏还需要一段时日,且赵商容也得跟王摇霜准备六月的庙见之礼。 二人并不着急出藩,但似乎有人比她们更着急。 正式的诏令下达没多久,豫州各郡太守的礼物纷沓而至。 最让赵商容意想不到的是,南边的广州竟也有一些礼物送来。 “是几十年前才在广州开始种植的水果,杨桃。” 王摇霜拿着长着五瓣,横切面像星星的黄绿色水果,点出了它的来历。 赵商容道:“广州……云家送来的?” 广州那边跟颍川王有关系的人只有任广州刺史的云弘洵了。 王摇霜递了拜帖过去:“没错,而且负责送礼过来的是云公一脉。大王可要见一见?” “王妃拿主意吧!” 王摇霜道:“云公毕竟是大王的舅父,那便见一见吧!” 赵商容:“……” 既然她让王摇霜做主,便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只能由着王摇霜去安排了。 翌日,云弘洵之次子云麓携一位少女登门。 话没聊多久,云麓便道:“云麓此番前来,还受叔父嘱托,为妹妹云谣解决终身大事。” 赵商容:“?” 你为妹妹解决终身大事,在广州不能解决吗? 为什么要来我王府解决? 作者有话说: 王妃:)就不该让你们踏入大门的。 大王:孤就说吧,准没好事! —— 注释:①为晋卦、彖辞的相关词条解说。 ②王国属吏相关内容参考自《南朝宗王属吏研究》。 —— 感谢在2023-04-09 20:33:50~2023-04-11 17:2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取个渣名、乐壹、风中草、七七七七七一、闲闲土豆、昵吗滴瞄鱼、拱手河山为卿一笑、X、八归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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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没得选。 她的父母人微言轻,更没得选。 他们劝她:“想开一些,当年云太妃被你伯父送给先帝时,先帝都可以当她的祖父了。颍川王只比你年长两岁,而且据说长得不错……” 她确实想开了。 所以来到建康后,她最想做的是两件事,看看大王长什么样,以及见识一下建康的风土人情。 如今算是完成了一件事。 这大王长得确实跟一般的男子不同,唇红齿白,说是女子也有人信。 突然,云麓的一声“谣妹”将她从自我的世界中唤醒。 “二哥?”她迷茫地抬头。 云麓给她使眼色,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是大王有话要跟她说。 赵商容对她的走神毫不在意:“你还没有见过你表嫂吧?孤让人领你去见一见她。” 云谣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大王表哥这是答应收她为夫人,所以让她提前跟王妃打好交道? 不,大王表哥的意思兴许是让王妃来决定她的去留……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 云谣离开后,赵商容总算是不必顾虑说话太直白,伤害她幼小的心灵了。 她直白地对云麓道:“你及舅父都该知道,孤与王妃新婚燕尔、鹣鲽情深,你让孤纳妾,那就是践踏孤与王妃的感情。所以,替孤谢谢舅父的好意,只是孤不需要纳妾。” 云麓心中腹诽:“你当初怠慢王妃,不亲迎,不交拜,也不入宫奉礼,这谁人不知?都传到广州来了,装什么情深意切?不过是怨云家这些年冷落了你们母子,想要给云家一点脸色瞧瞧罢了。” 认为大王就是在拿乔后,云麓倒也不着急把云谣硬塞过去,而是先聊起了旁的事。 主要说的都是云家这么些年是如何艰难,隐约提到,当年是云太妃先看上了先帝,认为先帝大有作为,故而托他爹帮忙的。 赵商容:“……” 一个十三岁的丫头,觉得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大有作为? 老头子当时都已经是一人之下了,更有作为岂不是谋朝篡位? 这话说白了就是云太妃觉得这个老头子会谋朝篡位,所以要跟他混。 这搁当时,有可能吗? 这云家也忒不要脸了,仗着云太妃得了疯病,没法出来自证清白,就拼命造谣是吧? 云太妃要是有这心机,会这么轻易地争宠失败,滑胎流产,从而得了失心疯吗? 如今怕不是要用同样的理由来解释云家往她后院塞人,是因为云谣自愿,而非云家所迫? 云麓腹诽赵商容拿乔,赵商容鄙视云家卖女求荣,尽管心思各异,但堂上的气氛倒是一团和气。 …… 华灯初上。 云麓兄妹远道而来是客,为尽地主之谊,赵商容设宴款待了他们,还特意让百戏馆的优伶出来表演。 席上,云麓有些按捺不住,想打听大王的王国属吏都选得如何了。 大王道:“此事全凭陛下做主,孤没了解过。” 云麓:“……” 好歹是你以后起家的班底,你怎么能不主动揽下一些关键的官职给自己的心腹呢? 他心底着急,但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大王身侧的王摇霜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顿时心中有数。 王摇霜转移话题道:“大王,表兄和表妹远道而来,总不能让他们住外头的脚店,不如,妾身命人打扫出两间厢房来,让他们先在厢房处落脚吧?” “嗯,好。”赵商容点点头。 云家兄妹也反应了过来,起身致谢。 安排完他们的住宿后,王摇霜便以身子乏累了为由,先回芳霖院了。 她都走了,赵商容又岂会久留? 两个主人都离席了,晚宴便匆匆结束。 直到云麓住进厢房去,都没能把他想给大王“效力”的事说出口。 而且他到了厢房才发现,伺候他的除了自己带过来的仆从之外,只有两个王府的仆从,连一个婢女都没有。 “我方才看到王府挺多婢女的,怎么到了这边,一个都见不着?”他问仆从。 仆从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都觉得他疯了,这可是王府,王府的婢女名义上都是大王跟王妃的,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客人染指? 而且别的客人到主人家借住,只敢老实借宿,他这还盯上王府的婢女啦! “王府有宵禁,她们晚上一般都不在这边走动。”仆从如实答道。 云麓只觉得索然无味。 这还不如住外头的脚店呢! 奴仆离开后,将这里的事一一汇报给了九陌,九陌再转述给王妃,及窝在芳霖院泡脚的大王听。 “原想着,舅父既然让他过来,那必然是有他的长处的。毕竟是阿母那边的亲人,若有机会能安排他在底下谋份差事便顺手安排了。可是经过这一日的相处,他的长处我没见着,倒是发现了他这一身纨绔子弟的毛病。” 王摇霜睨了眼大王,好整以暇地道:“大王,有些话说着不亏心吗?” 赵商容不乐意了:“我为何要亏心?至少我睡觉的时候,可从没想过,非得要有女人陪着。” “哦,妾身明白了,大王这是在赶妾身呢!”王摇霜起身。 赵商容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睡觉的时候身边可从来都只有你!” 王摇霜道:“听着像是在怨妾身善妒,霸占着大王。” “善妒好啊,善妒说明是占有欲,是爱……”赵商容一顿,把自个吓得一咯噔,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你也知道的。” 她就差没脱口而出“我不行”了。 为了让王摇霜转移注意力,她哗啦一下拔腿跑去帮她把参片拿出来,动作太大,洗脚盆的水花都溅了出来。 “摇儿,到点吃人参了,来含点参片。” 王摇霜坐了回去,动作优雅地吃过她喂的参片。 湿软的触感从指尖拂过,快得让人误以为是错觉。 赵商容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又猝不及防地对上王摇霜刚抬起来的双眸。 气氛瞬间凝固。 许是夜里偷香的行为已经引出了赵商容心底的魔,在这一刻,她的意志出现了动摇,一方面想不顾一切地吻上去,狠狠地蹂|躏那双柔唇;另一方面又告诫自己,必须要坚守底线,不能给王摇霜任何希望再亲手将她的希望打碎。 “大王是在看妾身的……唇吗?”王摇霜凑近了大王一些,几近欺身上去。 赵商容脑子仿佛要炸开似的,口不择言:“呃,你别误会,我只是在想人参的滋味。” 这个借口太蹩脚了,婢女们都快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然而眼下尚在调情中的主子并未在意她们。 王摇霜突然抬手抱住大王的脖颈,将身子的重量都压到了大王的身上去。 “人参的滋味,大王尝一尝便知道了。” 语毕,她不由分说地收紧了双臂,让自己与大王的距离接近于无。 然后。 她吻了上去。 这次不再是那唇边的蜻蜓点水般的吻,而是切切实实的,柔唇-交-缠的亲吻。 大王身后的凭几倒了。 她不堪王摇霜上半身所有的重量,被压得往后一仰。 她扶着王摇霜的腰,将其以拥入怀的姿势仰倒在席上。 九陌给众婢女打了个眼神,众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关上了大门。 门轴的嘎吱声,将快要沉沦在这青涩而又急切的吻中的赵商容给唤醒了一丝理智。 “王、王妃。”赵商容依依不舍地吻着王摇霜的唇角,趁着彼此喘息的空隙开了口。 再不开口,她的马甲就要连同衣服一起被扒啦! “大王可还记得答应过妾身什么?”王摇霜把滚烫的脸埋于大王的颈窝处。 “我答应过你很多事,你说的是哪一件?”赵商容脑袋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被亲得缺氧,还是被这幸福感给刺激了大脑。 “大王承诺过,若是妾身想好了,大王愿意再娶妾身一次。” 这么重要的承诺都能忘,王摇霜气得锤了大王的肩膀一下,以示惩戒。 赵商容抱着王摇霜的腰一动不动。 王摇霜终究还是喜欢上了她。 她本该感到高兴的,但王摇霜喜欢上的,是男人身份的她,而不是真实的她! 刚才的吻有多甜,现在的心便有多痛。 久久不曾得到赵商容的答复,王摇霜抬头紧张地注视她:“大王可是不愿意兑现承诺?” “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只是……”赵商容顿了下,“摇儿喜欢我吗?” “喜欢。”王摇霜道,“我犹疑过一次是否喜欢你。但这样的犹疑只发生一次就足够了,我非常坚定不移地告诉自己,我喜欢你。” 赵商容又沉默了一下,终究是私心占了上风:“即便我不能人道?” 王摇霜在心中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大王仍不能信任她,无法主动将身世坦白告知吗? 王摇霜准备主动撕破大王的这层伪装。 孰料赵商容又说:“王妃,我觉得你还没想好,也还没有想明白,你对我到底是感情上的爱意,还只是因为我是大王,你是王妃,所以你喜欢我只是你觉得自己身为王妃该背负的责任与义务。” 王摇霜愕然,旋即生出一股怒意。 她坐起身,冷静地道:“我若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将对你的感情当成是王妃肩负的责任与义务,那我早在我们成婚后没多久就将媵妾往你跟前送。又或者,给枕月一个名分,安排她成为你的贵妾。还有,云家想将女儿送给你,我也该主动替你张罗纳妾事宜!这些才是一个合格的王妃该做的不是吗? “赵商容。你怎么可以质疑我对你的情意?!” 无论是对彼此的称谓,还是直呼赵商容的名讳,足可见王摇霜是气急了,不再守着那名门闺秀的规矩、礼节。 不过到底是自身的修养在那儿,再粗鄙的话是骂不出来的。 赵商容抿唇。 她不是真的质疑王摇霜的感情,也无意这般糟践这份弥足珍贵的感情。 可是,她害怕。 害怕一旦坦白自己的身份,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就像一瓶刚得到的官酿酒,散发着甘烈的醇香,平日揭开它的封口,偷偷闻上一闻,便已酣醉其中。 而一旦饮酌,它很快便会见底。 酒喝完了,瓶子便显露出真身来……它不是什么官窑出品的正儿八经的酒瓶,它是赝品。 往地上啪叽一下,就碎了。 …… 赵商容又被赶回北斋睡觉了。 云麓并不清楚发生在后院的事情,第二天的时候,他见到大王,便言语暗示,想让大王将伺候他的奴仆换成婢女。 赵商容:“……” 她只想让他滚蛋。 话没说,身边的女使倒是挺上道,上前道:“公子,王府婢女各司其职,暂时没有空余的人手可以调到厢房。” 云麓惊讶道:“怎么会,王府的婢女这么多!” “之前是挺多的,但是今日王妃遣散了一批婢女离府,人手开始不足了。” 此言别说云麓了,就连赵商容也惊坐起来。 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说: 大王:?!王妃你生气归生气,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裁员了? 王妃:这不是大王一直想干的事吗?妾身帮你完成罢了。 —— 距离自爆马甲没几章了! —— 感谢在2023-04-11 17:25:57~2023-04-12 22:2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昵吗滴瞄鱼、取个渣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啤饼干 75瓶;free纯趣 54瓶;龚佑熙 50瓶;华晏 42瓶;总有刁民想害朕 30瓶;睹暏啫 26瓶;请叫我3+2君、玄门小师叔 20瓶;48530047 11瓶;今天吃什么、53583450 10瓶;用户7762954590、日方、相识、摆烂人生 5瓶;65293148 2瓶;坐等有缘人、Moraynia、老白、陈三、好好学习找老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先出柜 赵商容经过了解才知晓, 原来王摇霜认为她们出藩之后,如此多的奴仆婢女必然无法全部都带去豫州,于是她打算从现在开始缩减人手, 把一大批有家可归的婢女给放归。 今天的是第一批,之后还会视情况放归几批。 百戏馆好几个女乐、优伶也被放出王府了。 王摇霜放他们离去自然不是将他们赶出王府后便不再管他们的死活, 每个离开的奴仆、婢女都可以得到一笔遣散安置费。 除了那些无家可归的仆役、婢女之外, 相当一部分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脱离贱籍的好机会, 纷纷盼着能被王妃安排出府。 由于此前赵商容都不管王府的事, 因此,并无人主动告知她这件事。 云麓道:“如此大的事,王妃怎么能不先告知大王一声呢?” 这也太不把大王放在眼里了吧?! 孰料大王只是了然地“哦”了声, 并不打算追究此事。 云麓:“?” 这个大王怎么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呢? 你的男子汉气概呢? 你的一家之主的威严呢? 发觉云麓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赵商容瞪了回去:“不过是遣散了几个婢女罢了, 这算什么大事?” 云麓:“……” 他现在还没在大王手底下谋生, 所以这种事就不去替大王操心了。 不过,没有了优伶和女乐助兴, 他有些待不住,便借口与人有约,出门玩乐去了。 赵商容也想出门,可想到王摇霜遣散婢女之举不仅仅是她们出藩的时候不方便带这么多下人, 更像是在通过此举来表达和宣泄她的不满,赵商容顿时没了外出玩乐的心思。 她突然想到, 得到正式的出藩诏令后,她还未去见过云太妃呢! 即便上次见云太妃时闹得有些不愉快,这也不是她可以忽略云太妃的理由。 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但对于她出藩之后, 如何安置云太妃的问题, 她还是有必要好好地想一想的。 皇帝只提让她出藩之事而不提放云太妃随她一起出藩,难道他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拿捏她? 她届时也试探一下皇帝的态度吧,实在不行就抬出“孝”字来。 想到这里,赵商容便让人准备马车,她要进宫去。 芳霖院。 王摇霜倚在凭几上,阖眼歇息。 九陌在一旁亲自替她摇扇驱热,偶尔往外头眺望。 一个婢女小跑过来,进门后放缓了脚步。 “可告诉大王,王妃身子不适?”九陌问那婢女。 “殿中的女使说,大王刚进宫去了,婢子去晚了,没赶上。” 王摇霜睁开眼:“进的哪个宫?” “太后宫。” 王摇霜松了口气。 她准备起身,九陌忙不迭地上前去搀扶她,心疼道:“这重新调整人手的时可以慢慢来,王妃非得今天之内处理完。这上千人,哪能这么快便处理完?光是见人都见花了眼,您的身子哪里撑得住!” 说着又埋怨:“大王也真是的,早不进宫,晚不进宫,偏偏在王妃头晕眼花时进宫。” “你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聒噪了?”王摇霜乜了她一眼。 九陌看着桌前比人还高的册子,问:“那王妃,这些怎么办?” 这工作量,别提体弱的王妃了,便是她,看上一天也会累的头晕眼花。 出藩之事说得轻巧,实际这后勤多的是事要忙。 因大王在建康建府多年,人手难免会多了些,王摇霜既要缩减人手,精简出藩队伍,又要确保这其中不出乱子,避免给有心之人可趁之机。 还有,到了豫州后,又得补充一些奴仆。 而新的奴仆用起来难免没有这些在王府多年的奴仆顺心,所以跟随出藩的必须要是精明能干,有一技之长,还容易拿捏的。 这些事的复杂程度超过了当初给大王挑近身伺候的婢女。 王摇霜的精力不足以让她把剩余的事情处理完,她也知道急不来,便道:“先这样吧,过两日把碧河叫过来帮忙。” 九陌松了口气。 王妃再这样忙下去,她都得叫典医丞来候着,随时给王妃救治了。 不处理这些事后,王摇霜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到事情要做了。 她望着虚空之处发呆,心中如翻江倒海。 她是不是逼迫大王太甚了呢? 她明知大王有顾虑,为什么就不能自己坦白,非要大王主动袒露自己的心意呢? 不过她若是主动揭发大王的身世,大王肯定会吓一跳,然后对她生疑吧? 这也是她为何不主动提及大王的秘密的缘故。 可是除了等待大王相信她的那一天,她似乎没办法推进自己与大王的关系? 这时,婢女来报,云谣求见。 王摇霜寻思自己无聊,便见一见她吧,再听她说一说那岭南的风土人情。 …… 时隔数月,赵商容再次踏入太后宫。 因颍川王的记忆影响,她只觉得恍如隔世。 “阿母最近身子如何?精神如何?”赵商容问给她引路的老内官。 老内官含笑道:“大王来了,太妃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这说了等于没说。 赵商容担忧云太妃会再度出于某种目的将她的脸给毁容了,进门后先看了眼殿内的摆设。 还好。 皇帝大抵也知道她疯起来会伤人,所以殿内并没有什么利器。 赵商容刚进门,云太妃便直扑而来,一把抱住她,哀切地叫唤:“容儿,我的容儿……” 赵商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挣脱开来,但云太妃抱得太紧了,她第一时间没挣开,后面干脆就不挣扎了。 “阿母。”赵商容唤道。 云太妃这才松开她,然后左看看,右看看,问:“我的新妇呢?新妇怎么没来?” 赵商容:“……” 云太妃不疯的时候,还挺肉麻的。 赵商容道:“此次只有我进宫。对了,前两日云家来人了,送了些广州的特产过来,我这次也给阿母带了些尝尝。” 云太妃没有追问王妃的事,更没有提到云家,反而拉着她要给她看上次没有带出宫的衣裳。 这衣服一看就不合穿,因为是按照云太妃记忆中,十岁左右的颍川王的身段来衡量的。 好在云太妃也没有让她试穿,反而兴高采烈地塞给她,道:“没关系,你的孩子,我的孙子也可以穿!” 赵商容:“……” 真是个乐天派。 但是你忘了你生的是女儿,不是儿子了吗? 虽然她生的孩子一样可以是云太妃的孙子,但她才不会跟人生孩子呢! 眼看云太妃又有要发作的征兆,赵商容赶紧问她:“阿母,陛下已经下了诏书,孩子将要出藩镇豫州,虽然还未知何时会出发,但,孩儿会想办法将阿母也带过去颐养天年的。” 云太妃脸色大变:“你要离开阿母?你不孝!” “孩儿不离开阿母,孩儿会跟阿母一块儿去豫州。” 云太妃着急地打断她:“不、不,我不要去别的地方,你也别去,你不要去……” 赵商容这次并没有慌张地跑开,她只是坐下来,道:“嗯,我就在这儿,哪儿都不去。” 宫婢们进来要带云太妃去休息,云太妃不肯,她盯着赵商容:“你在殿内玩,不要跑出去知道吗?外面危险!” 赵商容突然想起颍川王小时候,云太妃生怕自己睡觉的时候有人要害颍川王,便是这般给颍川王洗脑的。 她道:“我知道了,阿母去歇息吧!” 云太妃这才回内殿休息。 赵商容言出必行,她没有离开太后宫,不过趁着云太妃睡着了,在花园里逛了下,顺手帮云太妃打理一下花草,再看看云太妃最近的起居如何。 说实话,太后宫比皇后的宫殿还大,云太妃的吃穿用度已经超过了她的太妃之位份,形同太后。 赵商容还发现,太后宫中的宫人都挺规矩的,可见她在这宫中,除了没什么自由,皇帝并未苛待她。 云太妃很快就醒了。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出来找赵商容,见她真的没有走,情绪才又逐渐稳定下来。 云太妃见天色有些暗了,便将赵商容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让她出宫。 赵商容笑道:“阿母又舍得让我走了?” 云太妃看着她,没有了早些时候的疯癫,神智看着十分清醒:“你该不会不想回王府才赖在我这儿的吧?” 赵商容:“……” 有这么明显吗? 云太妃心中了然,并不绕弯,直白地问:“你为何不想回王府,因为云家来人了?” 说到这事,赵商容悄声道:“阿母有所不知,舅父想让我纳云谣表妹为侧室!” 云太妃的唇角微微扯了扯,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然后呢?” “然后我拒绝了呀!” 云太妃道:“你不该拒绝的。” “我?”赵商容一脸茫然,“我为何不该拒绝?” “男人怎么能拒绝这样送上门的好事呢?” 赵商容:“……” 大姐你清醒点,我是你生的,我是不是男人,你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 旋即,她想到,难道云太妃是在提醒她,她现在在别人的眼里是男人,所以她的一些举止会让她显得不像男人? 这时候,她不得不把锅甩给王摇霜:“可、可王妃会吃醋。” 云太妃恍然大悟:“所以你不敢回王府?!” 赵商容:“……” 不要说得这么直白,给我留点面子。 “也不是怕她,就是……”她抓耳挠腮。 “就是什么?” 赵商容压低声音:“我没办法满足她!” 云太妃:“?” 片刻后,她顿悟了。 “你、你们……” 她说呢,为什么之前王摇霜跟她说的话有些不对劲,原来,她压根就不是站在什么闺中密友的立场说的。 她虽然也知道磨镜对食,但之前没往这上面想。 赵商容一说,她立马就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不是装疯的,她一定是有点真疯,所以赵商容也遗传了一点疯的天性。 不过也对,她若是不疯,当初又怎么会做出瞒住女儿的身世,谎称她是一个男孩这种弥天大谎呢? 所以,赵商容若是要跟女人对食,她似乎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唯一的问题是,赵商容想跟王摇霜对食吗? 作者有话说: 云太妃:劲爆! 王妃:?你非得要这么UC标题党吗? 大王:…… —— 感谢在2023-04-12 22:20:38~2023-04-13 22:3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嘚啵得、小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syjkry 20瓶;云诀 19瓶;玄门小师叔、时桑.、小3308、Max、五折奥 10瓶;今天吃什么 9瓶;六分甜度配酒 6瓶;听雨落等风停 2瓶;华以沫的苏尘儿、你有溜溜梅么a、小与、nirvana、QAQ、Moraynia、你说什么、老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坦白 王摇霜听说皇帝决定下令以十恶不赦之罪处死时, 云太妃的神情麻木平静。 宫人都说云太妃兴许是病得太重,意识不到死亡是什么。 然而等颍川王被处死后,云太妃哈哈大笑, 笑了一整日,直到暴晒了一日的颍川王的尸身被她忠心的婢女碧河给收了、敛葬, 云太妃才恢复她的麻木与平静。 这冷血的表现让所有人越发肯定她是真疯了。 王摇霜也从未想过她是装疯的。 因皇帝的宽宥, 颍川王之罪并没有牵扯到王摇霜及云太妃的身上, 王摇霜只是被批准与颍川王和离。 卸下颍川王妃之名, 恢复王氏女的身份后,王摇霜在王家寡居了很久。 后来听闻云太妃发疯时伤了皇帝,被皇帝贬为庶人, 遣送去给先帝守陵。 王摇霜仍记得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次与云太妃的会面,云太妃对自己都颇为和善, 所以念于旧情, 她决定去送一送云太妃。 兴许是离开了皇宫,又兴许是皇帝终于放过了她, 云太妃显得正常了许多。 她一如既往地以儿媳之礼来给云太妃请安,云太妃却笑说:“你与商容根本就不算夫妻,以你王氏贵女之身来向我一庶人行如此大礼,只怕不合适。” 王摇霜惊讶云太妃竟然知晓她跟颍川王没有夫妻之实的事? 不过她想, 或许是王府里哪个探子曾跟云太妃提过这事吧! “即便如此,您也是妾的长辈。”王摇霜道。 云太妃自嘲地笑了笑, 问她:“有酒吗?” 王摇霜来送行,自是带了酒水,二人坐在亭中小酌。 云太妃喝多了方露出疲态, 喃喃自语:“是我做错了。” “太妃此言何意?” 云太妃盯着王摇霜看, 眼神复杂, 像是原本清澈的河水,突然被那船桨搅得淤泥翻涌,只剩一片浑浊。 云太妃问:“你难道没有好奇,赵商容她为何会为了一个男人而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王摇霜哑然。 许是颍川王爱元嗣吧! 这世道,好男风也不是那么稀奇的事情。 “因为我试图让她得到更多的东西。”云太妃哈哈大笑,“是我,是我做错了。” 然后她告诉了王摇霜一个秘密。 王摇霜的大了双眼,一直以来的怀疑得到了证实,疑惑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王摇霜过于震惊,以至于忘了对云太妃的敬称。 “为什么?”云太妃的面目突然变得狰狞,“我想让自己的孩子拥有更多的机会,得到更多的权力有错吗?我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道!错的是这个不容女人、吃女人的世道呀!” 王摇霜被震得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由于云太妃突然发作,一旁负责将她押解去守陵的守陵兵不得不上前来将她押走,避免出现乱子。 这是王摇霜前世最后一次见云太妃。 在那之后,她常常思考云太妃当初说过的那句话。 后来渐渐明悟,云太妃的意思是,颍川王之所以会落得如此下场,是因为她这个当母亲的,为了一己私利而给颍川王提供了能获得更多权力的机会。 只是这样的机会有可能让她走上巅峰,也有可能将她逼入绝境。 两条截然不同的末路,得看她的手段是否匹配得上她的野心。 事实证明,后来的颍川王,心中只有仇恨,没有家国,所以权力带给她的只有背叛与毁灭。 如果她不是宗王,她只是一个公主,这一辈子或许都接触不到宗王才能得到的权力,那她自然就没有机会去认识元嗣,更没有机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举。 云太妃自责是自己将颍川王送入了绝路。 如今的王摇霜却有些理解云太妃了。 收起对前世的追思,王摇霜问九陌:“大王回来了吗?” 九陌刚摇头:“还没有消息传来。” 便听见婢女匆匆来报:“回来了,大王回来了!” 九陌松了口气,道:“可算是赶在宵禁前回来了,再不回来,只怕得去庄园过夜了。” 王摇霜沉默了下,故作矜持地“嗯”了声。 …… 赵商容在太后宫吃完晚饭后便被赶出来了。 即便她想赖着不走,宫里也绝不允许她留宿在太后宫。 离了宫后,距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她慢悠悠地在路上闲逛,却碰到了徐谵。 许是上次她救了徐谵一事,徐谵仍记得这个恩情,便主动跟她打招呼,还恭喜她能够出藩。 徐谵当时正在酒馆吃酒,便邀她坐下来一块儿吃酒,说要给她介绍一些人,将来说不准,这些人会得到征辟,然后在她的手底下干活。 对此,赵商容的态度依旧不咸不淡。 直到徐谵喝多了,一时激动将她能够出藩是因为他的叔父看在她救了他的份上,为了报答她,才主动向皇帝提及的。 赵商容眼睛都瞪大了。 好家伙,原来罪魁祸首是你们叔侄俩! 她说皇帝怎么改变了态度呢,原来是徐道济亲自提了此事! 不过她也并非不识好歹之人。 虽然徐道济叔侄误打误撞坏了她的事,给她带来了不少挑战,但他们也是为了报答自己。 道了谢之后,赵商容见天色不早了,才告辞回府。 快回到王府时,她又在不远处的巷口徘徊,纠结晚上是要回北斋,还是再厚脸皮争取一下能进芳霖院。 早些时候,她在太后宫里碍于有外人在,担心其中有皇帝的耳目,她未敢直白地袒露她跟王摇霜的事。 但云太妃什么风浪没见过? 一眼就看穿了她们之间的关系。 甚至还直白地问她:“那你想满足她吗?” 她当时脑子一空,嘴里的汤都喷出来了。 “阿母你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可笑吗?” 云太妃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可笑的?你说的是没办法满足她,而不是不想满足她。” 赵商容哑然。 过了会儿,才破罐子破摔地道:“我、我想!” 反正隐瞒她的身世,让她女扮男装的是云太妃,而太常要给她纳妃,云太妃也未曾予以阻拦。 那么,云太妃就该面对女儿对另一个女人产生了旖旎的心思的现实! “那你满足她就是了,为何要来跟我诉苦呢?”云太妃问。 赵商容阴暗地想,如果不是你将我女扮男装,我或许不用担心身份暴露之后的事。 不过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到底没好意思质问云太妃。 不管云太妃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让她女扮男装的,她现在能得到的相对较大的权力和自由正是因为女扮男装。 做人不能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 “可是阿母,关键是我没法满足她呀!”问题又绕回来了。 云太妃看着她,片刻后,恍然大悟:“那下次宫里有内官与宫婢对食的时候,我让你观摩一番,你学习学习?” 赵商容:“……” 这是未成年能听的内容吗? 须臾,她才说:“阿母,我是很认真的。如果我真的如你所说的,去选择了她,那你当初所做的一切,都白费苦心了不是吗?” 云太妃也正儿八经地回答她:“我没法替你做选择,也给不了你什么建议,毕竟阿母没爱过什么人,有的只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能豁出性命的决心。”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能豁出性命的……决心? 这是在告诉她,如果她决心将自己的身份坦白,即便身份暴露的后果会牵扯到身边的人,也不该感到后悔? 可她之所以一直犹豫徘徊便是因为没法做出这么狠心的决定。 如果她女扮男装的事情被告发,云太妃将是朝臣们首当其冲攻讦的目标,其次…… 看穿了她的纠结,云太妃问:“你相信她吗?” 赵商容愣住了。 她相信王摇霜吗? “毫无疑问,你虽然喜欢她,但是却远远没到完全信任她的地步。” 这句话像一根木棍,狠狠地敲在了她的心头。 是了。 她以为自己是信任王摇霜的,所以将王府里的事都交给了王摇霜处理,自己也从不质疑王摇霜这么做的目的。 可这就是信任了吗? 她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身世不敢坦白,难道她害怕的就真的只是王摇霜知道她是女人之后,她失去的只是这段感情? 不,她的内心还是会感到恐惧的。 恐惧王摇霜会背叛她。 而这种恐惧正是源自于她不够信任王摇霜。 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够信任,才让她在这一段感情的路口徘徊,不知道是否要踏上这条路。 “别人我不敢说,但是她的话……我还挺喜欢她的。”云太妃又说,“嘴巴长来是说话用的,你不妨跟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或许对你现在所困惑和担忧的事情有所帮助。” 云太妃的话让赵商容茅塞顿开。 话说云太妃一个犯了疯病的人的话真的可以相信吗? 赵商容寻思,这些年云太妃都能将她的身份保密得很好,可见她清醒的时候,心智和心机也非同一般人。 云太妃在清醒状态下说的话,是有参考价值的。 想好以后,赵商容便赶在宵禁前回到了王府。 她一回来便直奔芳霖院:“王妃歇了吗?” 九陌出来,本想说王妃歇下了,可是这些日子她也是能察觉到大王跟王妃之间又闹了别扭,为了缓和她们的关系,她耍了个心眼,笑道:“王妃让说她歇下了。” 赵商容本来听说王妃歇了,准备离开的,但是仔细一琢磨:王妃让说的? 她哪里还不明白,九陌这是在暗示她呢! “孤刚回来,还没沐浴,让人备热水吧!”她道。 九陌也很会来事,知道大王这么说,便是要在王妃这儿沐浴,然后顺便留下来过夜了。 她下去安排,赵商容则推开了压根就没有闩上的门。 作者有话说: 云太妃:小册子、春*图?那是什么?还不如直接来看场真人秀。 大王&王妃:…… —— 方便面的耳朵还没好,输液六天,手上都是针孔。 决定今天跟朋友去隔壁市游玩散散心,所以明天(4.16)停更一天。 —— 感谢在2023-04-13 22:32:18~2023-04-14 21:2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四、昵吗滴瞄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由仙阁、萧猪最近太忙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啤饼干 31瓶;弋 20瓶;陌上人如魚 18瓶;莫倾 11瓶;木青、好呀好呀、暮时朝夕、42974649 10瓶;迈拓拾二世、小帽 3瓶;华以沫的苏尘儿 2瓶;瑾煜、QAQ、好好学习找老婆、小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谈一谈 五月底的天儿仍旧十分炎热, 天地像个蒸笼,密不透风,闷得只觉得空气都能烫得肌肤火辣发热。 门被推开时, 凝固的空气仿佛重新流动了起来,带来了一丝微风。 竹帘后, 王摇霜坐在席上, 神情恹恹。 旁边放着冰鉴, 只是冰块都已经融化, 婢女正在另一边给她摇扇驱热。 听到推门的声音,王摇霜以为是九陌回来了,习惯性地问上一句:“大王可走了?” 赵商容挑起竹帘钻了进来, 闻言,憋笑道:“我想, 大王应该没走。” 王摇霜在她挑起竹帘之前便从竹帘缝隙看到了来人的衣摆不似九陌, 脑中刚意识到什么,便猝不及防地对上她明亮的双眸。 饶是已经做过心理准备, 反应仍慢了半拍。 赵商容径直在王摇霜左边坐下,好让摇扇的婢女摇出来的风能吹到她。 “大王。”王摇霜将要起身行礼。 赵商容按住她的手,直接制止了她这客套又疏离的举动。 “我想跟你谈一谈。” 王摇霜一怔,心中微微悸动。 “大王想谈什么?” 赵商容笑道:“不急, 容我先去沐浴更衣。今日风尘仆仆,还被徐谵拉去吃酒了, 沾了一身烟尘酒气,怕污了你的芳霖院。” 话刚落音,王摇霜便听见了婢女们将水抬进来的动静。 她意识到大王是要在她这儿沐浴更衣, 更吃惊了。 大王平常沐浴都在西斋, 那儿有一个池子, 只有大王能用。 芳霖院虽然是王妃的正院,但也没有单独开辟一个池子的资格,于是她平常沐浴都是用浴桶的。 浴桶就在正屋西侧的暖阁处,与这儿只隔着几块竹帘与屏风,王摇霜要是在大王沐浴的时候走过去,大王都不一定知晓。 大王这是打算跟她坦白身份了? 王摇霜的心跳开始加速,有雀跃,却也有些担忧。 她不知道大王进宫之后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万一大王是因为受到自己的逼迫,被迫坦白身份,从而不再喜欢她了呢? 万一…… 她担忧自己会乐极生悲。 不待大王主动,王摇霜便先屏退了屋内的婢女。 赵商容心中稍觉违和,半试探地笑道:“摇儿将婢女都屏退了,是打算亲自伺候我沐浴吗?” 王摇霜一顿,赌大王不敢真的让她伺候。 “妾身只是听闻大王以往沐浴时都不喜有人伺候。”她故意顿了下,继而道,“大王若是想让妾身伺候,妾身遵命便是。” 赵商容:“……” 她嘀咕,“王妃这也忒不情愿了,我可不干强人所难的事情。” 说罢,她起身走向暖阁,边走边解开腰带与衣裳。 王摇霜坐在原地没动,只看到大王将脱下来的衣裳随手扔到了地上。 大王就这个习惯不好。 不过以往她沐浴都有人替她收拾,扔哪儿都没有区别。 眼下干活的婢女都被屏退了,碧河也不在,王摇霜很想眼不见为净,但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走过去拾起大王的衣物,将之放到了盆里。 一根与裲裆颜色相似的红色绫布落到了地上,王摇霜的目光一凛,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束缚了大王十多年的秘密。 竹帘之后忽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显然是大王已经进入了浴桶中沐浴。 此刻的大王想必是赤-身-裸-体的,她最大的弱点就在里面,只要走进去,那么一切就能按王摇霜所想的那般发展下去! 王摇霜的指尖颤了颤,最终没有掀开帘子走进去。 大王在她这儿沐浴,必然是已经放下了对她的防备,她若是闯进去,反而是对大王的不信任。 更何况大王说要与她谈一谈,她不担心大王言而无信,再等等又何妨。 …… 大王的心情看起来非常好,王摇霜能听到她哼的不知名的曲调。 然而,等待中的王摇霜却觉得非常煎熬。 香炉中飘出的沉香味稍稍安抚了她躁动的心。 没多久,大王终于从浴桶里出来了。 看到帘子下出现的赤着的脚,王摇霜起身,心下不再迟疑,主动拂开了帘子。 只见烛光一阵摇曳,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位长发及腰,眉目清冷的女子。 女子只着一件绛色的单衣,及黑色的亵裤,胸前微微隆起,划出一道明显的弧线。 她的发梢还沾着水珠,眼眸也跟被温水滋养过,眸光潋滟,饱含柔情。 若不是那熟悉的眉目、面容,王摇霜还以为是哪本书走出来的书仙,又或是哪棵竹子幻化出来的竹仙。 “大……王?!” 饶是知晓大王的真实身世,王摇霜两世为人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模样的大王,不太敢相认。 “真这么令你感到吃惊?”赵商容问。 王摇霜回过神来,不太明白大王此话何意。 却见大王径直坐下,道:“其实这便是我想要与你谈的事。” “我是女人。” “摇儿。这便是我迟迟无法回应你的感情的缘故。” 赵商容简短而直白地说出她身上最大的秘密,之后便静静地观察王摇霜,等待对方的反馈。 说出这个秘密之后去,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之后不管王摇霜的态度如何,她至少不会再被这个秘密束缚住手脚; 不再害怕被王摇霜发现这个秘密; 不再患得患失; 不再需要为了防止王摇霜爱上她而做出对其若即若离的残酷之事来。 当然,她也做好了王摇霜知晓秘密后将之捅出去的预防措施。 现在,她的亲卫已经将王府的每个门都守了起来,碧河等跟随她从宫中出来的心腹也都严阵以待。 她会予以王摇霜信任,但她毕竟不想死,也不想让这个秘密被拆穿后给知情的人、参与让她女扮男装的人带去生命危险。 她跟恋爱脑颖川王不同,她的爱与信任是有基础和底线的。 在爱别人之前,首先要爱自己。 所以,就让她对王摇霜自私卑劣一回吧! 王摇霜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她仍然被大王视死如归的坦白给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此时的她应该说自己早就知道了,还是该装第一次听说? 如果说她早就知晓,那要如何解释自己是如何知晓的? 她重生的秘密要告诉大王吗? 这样的事,只怕不会有人相信吧! 哪怕相信了,大王又会如何看待她的感情与经历? 其实大王身上的秘密也不止这一个,大王没有坦白自己的来历,她隐瞒自己重生的秘密,也很公平不是么? 只是不肯如实说的话,她还能用什么样的理由来证实自己是如何知晓大王身世秘密的? 思绪在心中快速闪过,王摇霜决定选一个折中的法子,她表现得有一些惊讶,却不至于十分震惊。 “妾身此前已经知晓了。” “果然。”赵商容心想,王摇霜此前已经对她的身世有所怀疑了,故而才会表现得如此淡定。 她不理解。 既然王摇霜已经怀疑她的身世,为何之前不拆穿她? 不过想到云太妃说过,如果是王摇霜的话,她可以试着去相信对方。 虽然不知道王摇霜到底是打哪儿获得了云太妃的信任,但她也想做一件值得让她豁出性命的事情。 赵商容并没有问王摇霜是从哪里看出她的女儿之身来的,她只关心一件事: “那你说你喜欢我,是喜欢象征着权力与地位,及你的夫婿身份的大王,还是我这个女人呢?” 赵商容的犹疑不安并不代表她不信任王摇霜,她能把身世坦白,把这个足以威胁到她自身性命的事情告诉王摇霜,已经足以说明,王摇霜在她的心目中是不同的。 王摇霜已经意识到这一点。 她不愿意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也不愿意再让赵商容如此惶惑,像是明明喜欢着她,却碍于她的态度而将这份感情珍藏,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生怕被她知晓。 她吻上了赵商容的唇。 赵商容愣着,没有任何回应。 王摇霜抱着她的脖子。 赵商容虽然比她小三岁,但是身形颀长,比她还要高一些,她不得不仰着头看这人:“吻我,如同你在我入梦之时,对我做的那样。” 赵商容的脑子“轰”地一声响,一直以来偷偷摸摸干的上不得台面的事竟然被当事人知晓了! 她不仅没有感到羞愧难当,反而像是被放大了贪念,胸中积压已久的情绪汹涌溢出,她一把搂住王摇霜的腰,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原来王摇霜知道她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吻她。 可即便如此,王摇霜不仅没有睁眼呵斥她,没有事后远离她,反而装作不知道,纵容她一次又一次的偷香。 她不该动摇。 王摇霜喜欢的就是她! 什么原著剧情、什么男主,都见鬼去吧,王摇霜既然承认了喜欢她,那么她就绝对不会将王摇霜拱手让人! 王摇霜的唇依旧带着浓郁的人参味。 赵商容听闻,她不仅常含人参片,连刷牙的牙香(牙膏)都加了人参粉进去。 都说人参安神益智,可赵商容非但无法安神,神智也险些在欲望的边缘走失。 王摇霜没想到大王平日偷吻她时到底还是含蓄了些,如今这一吻,险些让她喘不过气来。 好在赵商容并没有真的失控,她心中有数。 放缓气息,一开始的炽烈也渐渐放缓。 当吻变得绵长细腻之后,王摇霜感觉自己的力气仿佛都在流失。 赵商容吻了吻她的唇角、耳鬓,她登时颤栗了下,躲进了熟悉的怀中。 “当然是你,商容。”王摇霜呢喃。 语气轻得若非她正趴在赵商容的肩膀处,赵商容极有可能错过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在医院里一边输液,一边码了一半的一章。 热伤风感冒,让本来有好转的突聋情况又加重了,明天继续上医院复诊,如无意外,还得继续输液几天_(?3」∠)_ —— 感谢在2023-04-14 21:21:10~2023-04-17 20:1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草芥居士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草芥居士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头牛、昵吗滴瞄鱼、小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取名什么的最讨厌了、YyMoon、选、阿玖、小葉、昵吗滴瞄鱼、神玉、冷思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般路过小狗 40瓶;绣眼鸟 31瓶;叮叮当 24瓶;酱油一块钱四斤 23瓶;鹿辞、小P、safe、路三君、云诀、mask_荼 20瓶;五折奥 15瓶;家? 惠 14瓶;咸鱼懒得翻身 12瓶;夙愿一只丸、今天吃什么、氵衮、敛秋、沨梓 10瓶;草芥居士 7瓶;53635319、神经漫游 5瓶;大招全空 4瓶;小拖baby 3瓶;瑾尚、日方 2瓶;你说什么、小与、Moraynia、好好学习找老婆、奕起淋雨、41106768、华以沫的苏尘儿、糖咩咩、瑾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大王,热 “摇儿, 你说什么?”只一个称呼便让赵商容内心悸动不已。 她在心底反复回味,这是王摇霜真正接纳她这个人的证据! “再叫一遍我的名字。” 在做这么亲密的举止时,大王一遍又一遍地让人叫她的名字, 这让王摇霜浮想联翩,耳朵又红又滚烫, 声若蚊呐:“商容。” 赵商容高兴得仿佛发梢都透着一股舒爽的劲儿。 不过, 理智将她的情感压制了些, 她克制住感情的盲目投入, 问:“摇儿何时知晓我是女子的?” 王摇霜思忖道:“妾身想不起具体的日子,此前只隐约有个想法,但一直觉得过于惊世骇俗, 不敢确信。” 赵商容又问:“那……与摇儿双生的晓霜又是否知晓呢?” 王摇霜不太敢确定,因为她跟晓霜之间会有些感应, 她们之间偶尔能通晓对方的想法。 不过一般情况下, 只是知道对方在某件事上面的心思与心情,并不是直接窃取对方的想法。 她道:“应该不知, 她……” 刚想说晓霜若是知晓,便不会对大王没有亲迎和行交拜之事如此愤怒。 孰知大王先一步说道:“嗯,我猜也不知,否则不会整日用诗经来暗示我好好履行为夫之责。” 王摇霜:“……” 什么?!晓霜竟然背着她做过这种事! 她更加尴尬。 大王不会以为这是她的意思吧? “妾身、妾身不知……” 赵商容抱着她轻声笑道:“你我私下不必这么拘谨, 你老是妾身、妾身的,我听着不习惯。” 王摇霜咬咬牙, 道:“我不知道晓霜竟做过这种事,还请大王看在她也是为了妾、为了我的份上,不要怪罪她。” 赵商容本就不喜欢动不动就搞降罪、迁怒那一套。 闻言, 她又想起一事, 问:“她成了我的侍读, 岂不是要随我们出藩?那她的终身大事怎么办?” 王摇霜思绪一滞,好会儿才道:“晓霜自幼师从刘博士,虽在与男子往来时总保持着男女之防,但亦颇受非议,来向她提亲的人家并不多。那些低等门户的人家倒是热络,可阿父阿母看不上……后来晓霜有了自己的主意,婚事便成了难题。” 其实王晓霜迟迟没有许配出嫁还有很多原因,其中一个原因是她们姐妹俩在年幼之时,王摇霜因为体弱多病,谢家想要结亲的是健康的王晓霜。 但王儒和萧惗认为王摇霜是长女,没有妹妹先嫁,姐姐后嫁的道理。 于是最终与谢寔之订亲的就成了王摇霜。 至于王晓霜。 她自幼活泼好动,有一次王儒带着两个儿子出门听刘涑讲学,王晓霜便撒泼要跟着去。 王儒没办法只好将其带去,结果她就入了刘涑的眼,被收为了弟子。 时,谢家有女也颇有才名,为了替王晓霜博个好才名,王儒答应了。 之后王晓霜的才名是有了,但却越发难以管教,直到她十五岁及笄,也不肯乖乖嫁人,而是继续求学,以至于求娶她的高门大户少了很多。 再后来,王儒准备等王摇霜与谢寔之完婚后,将王晓霜给嫁了。 岂料又发生了谢氏门灭之事。 在太常为颍川王选妃之时,王儒其实将姐妹俩的名字都递了上去,但是最终皇帝选的是王摇霜。 皇帝为防着王家倒向颍川王,他也是动了跟王家联姻之念,故而将体弱多病的王摇霜许配给了颍川王,留下健康的王晓霜准备充盈他的后宫。 如今王晓霜已经化名为王昭鸣,听从范晔的吩咐,在王府盯着大王,皇帝向来以国政之事为重,便不着急将她收入宫中。 这层原因,王摇霜也未曾知晓。 她道:“至于晓霜是否会随我们出藩这事,阿父和晓霜应该有自己的决定。” 赵商容寻思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她便不再操心。 既与王摇霜心意相通,赵商容便不再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感情。 她借着姿势的便利,一把抱起王摇霜。 “啊——”王摇霜吓得心跳跟小鹿乱撞似的。 她也红了脸:“大王,你做什么?” 赵商容三步并作两步,将王摇霜放床上,笑道:“自然是歇息,摇儿以为我做什么?” 王摇霜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想说这会不会太快了些。 孰料赵商容也躺上床,放下床帘后,道:“天儿还是太热了些,让人加些冰进冰鉴里吧!” 她直接扯开嗓子吩咐,吩咐完后,拉上被子就什么后续动作都没有了。 王摇霜:“……” 她一脸幽怨,旋即又笑自己的想法过于污秽。 大王才几岁,哪有这种自觉! 许是屋里加了冰块之后凉爽多了,又许是了却一桩心事,王摇霜今夜困得比以往都要早一些。 她昏昏欲睡,赵商容忽而往她这边靠拢了不少。 她睁开眼,见大王眼巴巴地看着她。 “大王不是要歇息吗?” “睡不着,想等摇儿睡了,我再睡。” 王摇霜调侃道:“你莫不是又想趁我睡着了,偷亲我?” 赵商容可没这样的想法,不过她也不着急反驳,而是笑道:“摇儿竟然看穿了我的心思,那没有办法了,我只好现在就亲个够。” 说罢,又捧着王摇霜的脸亲吻、舔抵她的唇。 “唔嗯……”王摇霜一声闷哼嘤咛,后悔自己低估了大王对亲嘴的热衷程度。 鼻子喷出的气息带着热意,床帐好似成了新的蒸笼,两侧放着的冰鉴不仅没能为她们带来凉意,帐内的火热反而让它们融化得更快。 很快,两人的身上都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汗。 …… 屋外,九陌趴在门口处静听了片刻。 她听见自家主子似乎在撒娇:“大王,热……” 九陌眼前一亮,立马去吩咐:“让厨院再备些水,大王与王妃兴许会用到。” 虽然不知道大王是怎么把王妃哄好的,但是这次和好,她们便立马圆房了,这简直太好了! 果不其然,大王很快就吩咐准备温水。 九陌亲自给送了进去。 不过出来接水的不是大王,而是她家主子。 “王妃,您怎么下床来了?” 九陌腹诽,大王难道不中用? 王摇霜自然知晓她在想些什么,面上一红,嗔道:“我不能下床吗?天气太热,大王与我都出了一身汗,我们擦一擦身子。” 九陌看着王妃红润的嘴唇,会意:“温水还有很多,大王与王妃不必这么快……婢子保证不会让人打扰你们的!” 说完,立马退出去。 王摇霜:“……” 明知九陌这是会错了意,她也没将人揪回来解释。 和大王各自擦去身上的汗后,体温总算是降下来了,那股邪火也被压下。 王摇霜刚躺上床,赵商容便搂住她的腰,道:“接下来摇儿便住北斋吧,北斋可没这么热,而且还有个池子,随时都能沐浴。” 她可还记得王摇霜先前邀请她共浴之事。 虽说她当时担心自己的身世曝光而不敢应下,但眼下她跟王摇霜都已经坦诚相待,那共浴之事也不是不能为之。 王摇霜没想起这茬事,以为赵商容单纯是觉得芳霖院太热,便应了下来。 “还有,我重新迎娶摇儿之事,我想,就安排在庙见之礼前后吧!既然太常将庙见之礼定在那一天,那必然是黄道吉日……” 王摇霜好奇地问:“商容想要怎么重新迎娶我?” 如果将她送回王家,再重新迎亲、行交拜之礼,这会闹得满城皆知。 她想要的是与赵商容名正言顺地成为“夫”妻,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 赵商容道:“摇儿有什么建议吗?毕竟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 其实说白了,她就是没结过婚,不懂流程,也不懂规矩,倒不如听听王摇霜的意见。 王摇霜道:“我们私下办就行了。” 赵商容突然想起陈长史教自己的《昏礼》流程,虽说没法大办,但既然是她赵商容第一次结婚,那当然还是得用自己的名义…… 她笑道:“那我们是不是该先相看?然后纳采、问名、纳吉、纳征……” 王摇霜白了她一眼:“我倒是等得起,只要大王不嫌麻烦。” 赵商容还真不嫌麻烦。 第二天,她便兴冲冲地去找王昭鸣学天干地支,将自己真实的出生年月日推演出来。 她是1999年农历六月初三下午两点生的,用天干地支的说法是己卯年辛未月戊辰日未时。 再看颍川王的生辰八字,虽然年份不一样,但她发现他们的八字竟然是相同的。 当然,这不代表她跟颍川王的生日相同,而且这会儿的人不兴过生日,只过整寿。 她将自己的八字写上后交给了王摇霜。 虽然王摇霜觉得大王这是多此一举,但还是收好了她的庚帖,把写有自己生辰八字的庚帖给了大王。 在她的强烈要求之下,大王只好取消了下聘、纳吉、纳征等步骤,直接定下行庙见之礼前一日,借着庙见之礼仪程的复杂来完成亲迎及交拜之礼。 作者有话说: 王妃:这是在玩过家家呢? 大王:过家家?我可是认真的! —— 方便面最近天天往医院跑,不是就医,就是输液、检查,更新时间不稳定,真是抱歉了大家。 在等待方便面更新的时候,大家可以先看看基友——墨钧的百合ABO文《分化后被迫当霸总A》 先上简介~ 向珂身材娇小,性格软糯,她没什么大志向,一心只想等分化成O后结婚生子,过一个美美的人生。 一朝分化,她成了SSS级的Alpha。 向珂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先被一个系统绑定了。 系统:你所处的世界是一个霸总A和娇弱O恋爱的小说衍生世界。你就是那个霸总A,你需要完成你的剧情才能让小世界变为真实,让你和你爱的人长长久久活下去。 向珂犹犹豫豫,脸颊发红:那,那我的另一半是……? 系统:恋爱脑要不得啊!你的Omega名叫时月。 向珂两眼一蒙。时月,那不就是那个从小跟她不对付,所有人都说她会分化成顶级A的青梅吗? 向珂:我不干(敢)! 再次见到时月,对方坐在轮椅上,清冷的目光看着自己,身子软得像是一滩水。 向珂:……我干了! 从此向珂在时月面前装霸总A。 装着装着,她渐渐感觉到了游刃有余,一边威胁敌人,一边对系统说:看!我现在是不是很A很霸总!我老婆虽然柔弱,但是有我在! 谁也没看到,在阴暗的角落里,那个柔弱的的Omega抬起阴冷的眼睛看着人,把敌人吓得瑟瑟发抖。 看透一切的但不敢说话的系统:恋爱脑要不得啊! 外表一米八实际一零八的软糯霸A X 偏执武力超绝的O A无挂件!每天晚上八点更新 —— 感谢在2023-04-17 20:11:11~2023-04-18 14:5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草芥居士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由仙阁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叮叮当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 2个;昵吗滴瞄鱼、今夜我只想与你浪费、X、取个渣名、神玉、一头牛、叮叮当、闲闲土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本本 141瓶;赴盛 69瓶;悠哈 50瓶;就挺茫然~ 48瓶;城南 36瓶;入阑、柠辛 30瓶;刀 24瓶;蛋崽 21瓶;云诀、耳东止、咕噜咕噜 20瓶;艹+田=?、七月巷角的猫 19瓶;是汤俊啊 16瓶;秋来秋去 12瓶;夙愿一只丸 11瓶;独家一舟千里、我喜欢吃鱼、lhy、咸鱼不想翻身、teanggu 10瓶;58564557 8瓶;45229811 7瓶;小拖baby 6瓶;我磕的cp一定要甜 5瓶;42787372、一只小废物、北月时音 3瓶;夜、墨惊片飞雪扎、小帽、固步自封、bolanqunshu 2瓶;少洲、未央feiyu、小与、冷思安、瑾煜、Lxlxxxx、QAQ、大招全空、华以沫的苏尘儿、Morayn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听劝 王摇霜正式搬到北斋后, 赵商容把中斋也让出来给她平日处理王府内外事务。 由此,王府上下皆知王妃的地位是彻底稳固了。 中斋宽敞明亮,冬暖夏凉, 王摇霜在那儿处理事情确实方便了许多。 王晓霜来见她也方便了。 “我无意中听到王府的人说,大王特意嘱咐要府库准备红烛、彩锻?他这是准备纳妾了么?”王晓霜眉头紧皱。 王摇霜噗嗤一声, 笑道:“还不是你整日用《诗经》来控诉她冷落怠慢了我, 她为了弥补我, 决定给我补办亲迎与交拜之礼。” 王晓霜“啊”了声, 没料到大王竟然还是个听劝的。 她问:“那……具体是个什么章程?” 王摇霜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庙见之礼前需要回芳霖院,她说没法让我从王家出嫁, 那便让我从芳霖院出门,到北斋去……这算组成小家之礼。” 其实这是赵商容效仿现代异地举办的婚礼仪式。 比如在异地办婚礼就必须租酒店或别墅, 然后新娘从这儿出门, 到外头逛一圈后到男方家祭祖,然后回酒店吃饭。 正好庙见之礼, 赵商容接了王摇霜后一块儿去家庙行礼,顺便在外逛一圈,然后回到王府来。 王晓霜面色古怪:“大王的想法还挺古灵精怪的。” 王摇霜也觉得挺新鲜的。 她悄声道:“大王说那天会备酒席,你若能寻个借口带阿父阿母来吃酒的话便再好不过了。” 王晓霜笑道:“这便交给我去办吧!” 说完了私事, 王晓霜见姐姐面色忧虑,便问:“姐姐可是还有什么要交代我的?” 妹妹与她还是有些心灵感应的, 王摇霜开门见山地问:“大王出藩后,你怎么办?” 王晓霜此前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她也坦白道:“我身为大王的侍读, 自然会跟着出藩, 直到……” 当侍读不是一辈子的事, 出身士族的人则只将这当成升官的跳板,不出一年就会升官。 而出身寒门的人或许只有在大王升迁或得到重用的情况下,才会跟着晋升。 王晓霜显然不属于这两种情况。 她是带着目的来到大王身边的,性别也注定了她只能“任性”这么一两年。 最迟三四载,她就必须要嫁人了。 不过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王晓霜并不想让姐姐替她担心,便笑着安抚道:“直到大王学有所成,不再需要侍读。” 王摇霜掩笑道:“那你怕是盼不来了,大王私下与我诉苦,说她一背书就想打瞌睡,你让她听乐还行,听书简直是催眠。” …… 见完妹妹,王摇霜还得进宫一趟。 她跟云太妃谈过,云太妃断言皇帝不会放她离宫,让她跟大王不必再费心思将她带出宫去。 王摇霜道:“若是以孝道来……” 云太妃摇头:“陛下无嫡母,生母又已逝,他自登基以来,侍奉我如母,十分恭谨。同样是孝敬,只怕朝臣未必会同意你们以孝为名,请旨带我出藩。” 皇帝没了嫡母,又没了生母,宫中只剩云太妃,这一两年来一直被他当成亲妈来侍奉,朝臣们有非议,他便哭诉,自己没母亲,兄弟的亲妈就是他的母亲,他把母亲留在宫中奉养有问题吗? 朝臣们明知他只是为了扣留云太妃来防止颍川王有任何异动,但他的理由虽荒唐,但又十分合理,于是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而且云太妃是自愿留在宫中的,至少宫里有什么动向,她都能及时传信给大王或这王摇霜,让她们做好应对的准备。 王摇霜见状,便不再相劝。 没几天,大王的王国属吏也陆陆续续地被皇帝征辟选任出来了。 训导官没有变化,文学依旧是陆康担任,侍读为王昭鸣。 事务吏方面,郎中令与中尉皆虚设,只以颍川庾氏年轻子弟庾释之为大农,负责颍川王的所有田地、租赋税收。 另外有左右常侍各一人,侍郎两人。 以上官职由于实权不多,地位也不高,因此都是作为士族子弟起始的官职。 顺便一提,大抵是云家也在皇帝面前刷了一把存在感,因此云麓被任命为职掌徒役的侍郎。 大量小有名气的文士也被征辟担任王国的学官、寒门出身的子弟也释谒为负责宿卫武职的武官等。 至于州府属吏和军府属吏,现在的豫州已有在职的属吏,故而届时是否要进行人事调动,得看大王是否要亲自辟任属吏。 而军府属吏涉及军事,选任人才及交接也要平稳有序,因此要等到大王就藩出镇之时,或由朝廷征辟,或由她自个举荐。 王摇霜看到庾释之时,想起自己答应过枕月的事。 恰巧枕月许久都没有弟弟妹妹的消息,便冒着被大王看见的风险,来到北斋求见。 她求见的时候,赵商容正在与王摇霜吃午饭。 等她们吃完了,婢女才进来禀报。 听到婢女的话,赵商容下意识看向王摇霜,解释:“不是我叫她过来的!” 大王的反应无辜中透着可爱,王摇霜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她:“兴许是她见大王许久没有召她,她便主动来见呢?” 赵商容想起上一次枕月主动求见的结果是为了自荐枕席,顿时脸色都不好了。 她就说要把枕月赶出王府吧,是王妃见她身世可怜,非要将她留下的。 如今,她可不接这个锅。 “兴许是来见摇儿的呢?”赵商容哼了哼,“如今她是摇儿的人不是吗?” 闻及这淡淡的醋味,王摇霜总算是明白当初大王是以何种心情来面对吃醋的她了。 她笑着解释:“那也不是为了妾身。” 说罢,让人去将枕月放进来。 一旁的九陌心想:能让大王和王妃两个人都因为她而生出醋意,这枕月……说是红颜祸水都不过分! 看到在枕月之后出现的碧河,她又想:哦,看来不止两个人。 枕月一到二人面前便跪下,匍匐在地:“奴冒昧求见,请大王、王妃恕罪!” 王摇霜偏过脸去看大王的反应。 只见大王倚在凭几处,摸着自己的肚子,一副酒足饭饱后的餍足模样,对枕月到来之事,并不是很在意。 这是打算让她独自应对枕月了? 王摇霜好笑地摇摇头,看向枕月:“起来说话吧!” “谢王妃!” 大王忽然看到了碧河,眼睛微亮:“碧河也来了?那正好,再找两个人,咱们搓麻将去!” 碧河:“……” 她看向王摇霜,后者对大王的不务正业毫无办法,只能放任般朝她点点头。 大王跑到一边去搓麻将了,枕月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 虽然大王表现得十分和气,但在她的心目中,大王总有股不怒自威的威严之态,加上之前自荐枕席之事留下的阴影,面对大王时,她常感到压力。 王摇霜起身往外走:“随我到外头走一走吧,正好让我饭后消消食。” 离开了北斋,枕月小心翼翼地跟在王摇霜身后,不知如何开口。 忽然,王摇霜止住脚步,道:“你所请之事,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大王出藩之事已定,又镇豫州,军府、州府之事,皆于她一人之手。那庾素是谯郡太守,若想要谋更好的出路,只能仰仗大王。” 枕月面上一喜。 王摇霜话锋一转:“只是,我不能让大王直接给庾素去信,让庾素将你的弟弟妹妹带出来。” 枕月怔愣了片刻,很快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奴知道,若是直接向庾太守索要他们二人,庾太守必然会觉得这二人对大王而言十分重要。他或许会为了奉承大王而将他们都交给大王,但也有可能查清楚他们对大王到底有何价值,从而利用他们来跟大王讨价还价……” 其实大王和王妃压根就不会在意她的弟弟妹妹的生死,庾素一旦妄想利用他们来威胁大王,那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王妃之所以没有直接用大王的权势来逼迫庾太守交人,也是顾及这是她唯二的亲人,不想走到那一步。 王摇霜对她的识相很是满意,道:“眼下他们在庾太守的府上并无生命危险,所以我的建议是,一切等我们到达豫州之后再说。我的人也一直在关注他们,必要的情况下,会透露一些消息给他们,让他们在大王出藩到达豫州之前别干蠢事。” 枕月感动得都快哭了:“王妃大恩大德,枕月没齿难忘!” 王摇霜好奇地问她:“不过有件事,你离开庾家时,他们也才几岁,对你的感情和印象应该都不深。万一你煞费苦心救了他们,他们却不领你的情,你该怎么办?” 枕月道:“奴……没想过这些,奴只知道他们是奴的至亲。若是奴将他们救出来后,他们并不感激奴,也不想与奴团聚,那奴也不后悔,只要他们不会恩将仇报去帮庾太守做对大王、王妃不利之事就行了。事情还没做,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难得你有如此觉悟。”王摇霜又道,“最近我在挑选随我们到豫州去的人。我再最后给你一次离开王府,恢复良籍的机会,错过了可就永远都错过了。将来你是要被发卖,还是要被当成礼物送人,可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枕月确实有过片刻的动摇。 自由对她而言太重要了,这是仅次于她的性命的东西。 然而为了家人她能舍弃性命,因此,最后她的选择依旧非常坚定。 “奴只有在王府才能报答大王与王妃,为大王与王妃效力!若王妃需要将奴当成礼物送给人,奴也心甘情愿,绝不后悔今日的选择!” 拐角处,赵商容对碧河道:“没想到,她还挺有骨气的。” 碧河望着枕月的背影,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睛却有了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说: 皇帝:七弟,你亲妈就是我妈。 大王:还有抢着给人当孝子的? —— 很快就真·结婚啦! 然后是出藩~~ —— 感谢在2023-04-18 14:58:02~2023-04-19 18:5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元星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啤饼干 105瓶;墨瑾 50瓶;绚灿 46瓶;庚午 26瓶;sadness-、十酒 20瓶;万分之一、无为君、叶時柒、灵 10瓶;小拖baby、辰笙、摆烂人生、小P、日方 5瓶;迈拓拾二世 3瓶;取个渣名 2瓶;Morayn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云谣 枕月在这一刻, 算是彻底被盖上了颍川王府的章,真正地成为颍川王府的人。 虽然王摇霜并未给她殊待,但恢复了她在王府自由行走的资格。 这样一来, 她便可以选择回百戏馆居住。 百戏馆有一批优伶、女乐被王摇霜给遣散了,原本就颇宽敞的馆阁这会儿更显空旷。 很多此前需要两三个人一块儿住的房间, 如今一人住一间也绰绰有余。 住得近了, 还能互相探讨乐理。 因此, 枕月回百戏馆居住才是最优选。 碧河也明白这个道理, 便让王妃拨给她使唤的婢女去百戏馆帮枕月打扫久未居住的房间,自己则亲自帮枕月收拾行李。 枕月回来后发现碧河在她房中,她面上一喜, 刚要说话,却敏锐地发现许多自己的物件都被收起来, 装到一处去了, 她这心猛然下坠。 “碧河姐姐是要赶我走吗?” 碧河道:“你不是只有我这儿可以住,王妃解除了对你的禁令, 你可以回到百戏馆去了。” 枕月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起来,她委屈地嘀咕:“我又没说我要回百戏馆去。” 碧河的动作一顿,目光复杂:“你不想回百戏馆?为什么?” “在那儿,你不必再时时受到监视和掣肘, 你可以和女乐们谈乐理、交流曲谱。” “在我这儿,你需要干粗活, 只有夜晚才有空摸一摸自己的琵琶,而且怕声音传到大王那儿去,不敢在夜里弹奏琵琶……我以为, 你会想回到百戏馆去。” 兴许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 让枕月不再畏惧碧河, 反而因为过于亲近,有了发脾气的胆量。 枕月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想要的是怎样的生活呢?” 碧河不得不让她知道什么是现实:“你若是选择恢复自由之身,那么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都有可能得到。但你选择留下来为奴为婢,那你就没有选择想要的生活的权利。” 这番话确实在理,枕月被打击到了。 她鼻子一酸,声音哽咽:“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想在能选择的范围内,做我想做且能做到的事情呀!我就是想留在这儿,碧河姐姐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碧河:“……” 她真的不理解枕月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回百戏馆的生活会比在这儿过得好。 在百戏馆,她虽然也是卑微的奴婢,但作为王府的女乐,只需研究乐理,想办法讨好主人就行了,洗衣做饭的粗活有的是人帮忙做。 在这儿,她需要自己洗衣服,每日还得跑去厨院领她们的饭食,吃完饭需要打扫卫生……碧河忙着帮王摇霜处理王府内务时,她也得帮忙打下手。 如碧河所见的那般,她只有晚上才有空摸一摸自己的琵琶。 由于碧河住得离王妃的芳霖院和大王的北斋都近,宵禁之后,怕乐声扰人,她更是不敢弹奏琵琶。 碧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留恋这样的生活。 枕月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本来有机会留在这儿,但她在恳求碧河允许她留下的时候,便是将选择权交给了碧河。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碧河发现了自己在面对枕月时的心情变化,她担心枕月会成为自己的软肋。 身为世代都要守护主人的云氏旧部之人,她身负云太妃给她的使命。 她只能成为主人手中的一把刀,而不是刺向主人的刀。 因此她不能让自己有软肋。 尽管不舍,但既然枕月在征询她的意见,那么她的答案必然是—— “不行。” —— “碧河,孤与王妃的婚礼可都安排好了?”赵商容问。 很久都没得到回应,赵商容还以为碧河不在这儿。 可是一抬头,旁边立着的人不是碧河还能是谁呢? “碧河?” 碧河回神:“婢子在。” 赵商容纳罕道:“这可真稀奇。到底是什么人或事能让你如此分神?” 碧河并未解释,忙不迭地请罪:“婢子走神了,请大王恕罪。” 赵商容本就不喜欢动不动降罪于人,更何况这人是碧河。 她未予追究,又问了一遍她策划的婚礼。 碧河道:“都已经安排妥当,婚礼所用的物什都已经让人采办好了。” 赵商容兴高采烈地问:“你不好奇孤为何要与王妃再次成婚?” 碧河道:“不该婢子好奇的绝不能好奇。” 赵商容惋惜:“真是可惜了。” 她原本还想分享自己恋情的。 既然碧河不是八卦的人,那就算了吧! 碧河:“……” 大王你想说的话都摆在脸上了好吗! 她顿了下,问:“大王,云家女郎要如何安置?因大王未曾明言是要补办与王妃的拜堂之礼,有人以为大王是要纳妾。” 赵商容:“……” 她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 可不就是忘了云谣么! 云家兄妹在王府待了这么久,云麓在她这儿混了个侍郎来当,可这云谣该怎么处理? “她最近都在做什么?” “每日都去王妃那儿晨昏定省,余下的时间都在院子里读书、做女红,偶尔出门礼佛。” 这完全是妾室的日常生活,毕竟除了妾室,哪有客人天天去给王妃晨昏定省的? 赵商容:“……” 她跑去跟王摇霜商量:“要不我们给云谣表妹寻一门亲事?” 王摇霜好笑道:“我们并非她的父母,如何能为她择一门亲事?” “当初云麓将她带来,说要将云表妹的终身大事托付给我,那不就是让我给她择一户好人家的意思吗?” 王摇霜:“……” 大王装傻充愣还是有一套的。 赵商容说到做到。 她找来一堆俊男美女的画像,再把云谣喊来:“云表妹看看喜欢哪个,孤为你去向他们提亲。” 云谣:“……” 为什么这上面还有美人的画像? 赵商容道:“万一你喜欢女子呢?孤总得要考虑周全。” 云谣:“……” 大王跟她所了解到的性情完全不一样。 这无厘头的举止更是让她第一次觉得大王性情温和,可以亲近。 “妾不喜欢女子。”云谣道。 赵商容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见云谣往王妃那儿跑得比来她这儿殷勤,还以为云谣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上王妃了。 只要不是跟她抢王妃,什么都好说。 “嗯,那孤的美人也无需让出去了。”赵商容收回美人的画像。 云谣闻言,又多瞧了几眼美人画像,心中忍不住比较。 大王的后院有这么多美人,自己没有姿色,如何能争得宠爱? 不过她也清楚,王妃在大王心目中的份量不一般,所以,与其让大王接纳她为侧室,还不如取得王妃的信任,让王妃主动提这事,大王一定不会拒绝的。 “这上面的才俊呢?都是各士族子弟,有些则是刚释谒为官,前程好着呢!”赵商容又问。 云谣看也不看,道:“大王若是不愿收留妾,那妾回广州便是。” “你想回广州了啊?!”赵商容道,“也是,孤出藩之后,云表哥也会跟着到豫州去,你没道理再跟着他四处奔波,还是回广州比较好。” 云谣:“……” 大王怎么是根木头? 难道看不出她这是在以退为进吗?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她若是强留,只怕太掉价了。 她便道:“那大王能多派些人手护送妾回去吗?回南海郡这一路都不太平,常有当地的俚人作乱,他们又喜欢逞凶斗狠,妾一介弱女子,若是不幸落入他们的手中,妾只有死路一条。” “那你们来时……” “来时是因为有二哥,他与俚人各族首领有点交情,所以我们才能顺利到达建康。二哥若是随大王出藩,那妾……” 赵商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时代的广州可不是后世的特大城市。 而且广州也并非指一个城市,它包括了广东及广西的大部分疆域。 除了南海郡生活的汉人比较多之外,其余郡都是越人分支俚人的地盘。 虽然这些疆域名义上已经归属中原王朝统治,可俚人势力很大,依旧保留着部落的习俗,各部族之间都有首领,谁也不服谁,常常斗殴。有的也不服朝廷统治,因此即便云弘洵乃一州刺史,真正能治理的地盘也不过是南海郡罢了。 从建康回南海郡会经过东部的俚人地盘,若是没有与俚人关系友好的人充当使者,就这么把云谣送回去确实有些危险。 云家可真是会给她出难题。 王摇霜得知此事,也不认为强行将云谣送回去是上策。 最近云谣来给她晨昏定省时都会与她说很多广州那边的事,她听着着实开阔了不少视野。 既然暂时没法将云谣送回去,那何不让她也给大王讲一讲那边的风土人情? 赵商容见云谣还算安分,便暂时熄了把她撵回去的心思。 …… “孤在建康虽然不问朝政,但也没听说过广州会有较大的俚人作乱之事出现?”赵商容十分好奇。 云谣道:“俚人之间并非都是和平共处的。朝廷一向采取拉拢、安抚之策,因此,拉拢了一部分俚人部落,待另一拨俚人作乱时,这些已经被拉拢的俚人便会帮忙平定叛乱,并顺势收复他们。这些事往往还没传出广州,便已经内部解决了。” 说到这里,赵商容忽然想起一个在后世响叮当的人物,也不知道这会儿是否存在。 “俚人首领中,可有姓冼的?” 云谣惊奇道:“大王是如何知道有一支势力颇大的俚人部族,其首领便是姓冼的?” “孤听说的,还真有呀!” “自然,冼氏俚人部族一般活跃在高凉郡,其族是女子世袭首领的,跟很多部族都不一样。” 赵商容恍然大悟,也不知那大名鼎鼎的冼太夫人是否降世…… 不过这儿到底不是她认知里存在的历史朝代,冼太夫人或许跟花木兰一样,都消失在了作者的笔下。 赵商容忽然问:“那海南岛呢?” 云谣愣住了,半晌才道:“海南岛?广州岛屿众多,还没听说过有这个岛呢!不过徐闻以南隔着海峡的岛,叫朱崖州。那儿也是俚人的地盘,前朝曾设珠崖郡,但因为俚人叛乱及中原局势动荡的原因,最终又撤了该郡,并且朝廷的军队纷纷退出那儿。至此那儿的人跟朝廷已经有几十年不曾有往来了。” 赵商容心想,难怪她没从颍川王的记忆中翻到任何跟海南岛有关的事,原来不仅是名字不一样,这地方竟然不归朝廷统治?! 王摇霜注意到大王一脸深沉,这少有的正经的模样让她有些好奇:“大王怎么突然对朱崖州如此感兴趣?” 赵商容回过神,压下那个突然冒出的,极为危险的念头,微微摇头:“我此前无从了解俚人的风土人情,如今听着,觉得有趣罢了。” 王摇霜不再追问。 作者有话说: 云谣:表哥~~ 大王:请叫孤鉴茶大师。 王妃:…… —— 感谢在2023-04-19 18:53:22~2023-04-20 18:3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叮叮当、昵吗滴瞄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叽咕叽咕 64瓶;西瓜太郎、whatmelon 20瓶;清悸 10瓶;酱油一块钱四斤 8瓶;墨惊片飞雪扎、大招全空 2瓶;Lxlxxxx、冷思安、珊璐FB的奶茶、Moraynia、奕起淋雨、坐等有缘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成婚 临近“庙见礼”日, 王府上下皆十分忙碌。 前一日,赵商容正式携王摇霜进宫给皇后、云太妃奉礼,听她们叮咛去祭拜祖先的诸多事宜。 皇室有“七庙”, 除了往上数六代先祖之外,第七庙为开国皇帝已逝的皇后, 即皇帝、大王等人的嫡母臧氏。 不过先帝逝世后, 他进了宗庙, 六世祖的牌位就得挪出来了, 不然不够地儿。 届时,王摇霜会穿上礼服,赵商容前往芳霖院接她, 一块儿去宗庙祭拜,完了回来王府行交拜之礼, 再邀请亲友入宴席, 席后补交杯酒。 如此,一个简单而正式的现代式婚礼就算是完成了。 …… 王府的灯燃了一夜, 临时取消了王府的宵禁后,仆役和婢女们也忙碌了一宿。 三更才过,王摇霜便起来沐浴更衣了。 沐浴要用澡豆洗头、肥珠子洗脸、皂荚制成的“肥皂”洁净身子。 衣服则要熏香一个时辰,直到衣裳都沾染上浓郁的香气。 沐浴之后是盘发。 婢女给王摇霜盘的是飞天髻, 扠金簪、步摇,无需太多珠饰, 便可彰显其尊贵的身份。 待化完了妆,才穿上颜色艳丽的吉服。 衣服都是量身打造的,上襦为红色, 不宽松也不紧凑, 刚好能勾勒出她曼妙的上半身;袖子为宽袖, 使其举手投足间皆流露出一股仙逸之气。 下半部分则是紫色曳地的长裙,腰间束着丝带,配禁步。裙底的脚下则穿着五色云霞履。 这一打扮,便从三更天到了五更天。 天色微亮。 早已在北斋等候的赵商容听婢女来禀:“大王,王妃已经梳妆打扮好,可以出发了。” 赵商容等得腿都麻了,但她并无怨言,心中的兴奋与激动之情足以让她忽略这点麻痹。 尽管内心雀跃又期待,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为王者的端庄与克制。 来到芳霖院外,她看着按照先前的吩咐守在门口,充当拦门的婢女们,高声道:“我赵商容来迎接娘子了,娘子开一开门罢!” 其实婢女们压根就不敢拦她,但既然她有吩咐,婢女们也不敢不从,只好笑着上前说吉利话,并向她讨要拦门红包。 赵商容让碧河给她们分了不少用红袋子装起来的喜钱。 大王不仅没怪罪她们拦人,还真的给了她们喜钱,这让她们喜上眉梢,眉开眼笑地退开去。 打开门后,九陌拦在了正中央,横眉竖目:“不许过这道门!” 赵商容绞尽脑汁说了不少好话,九陌都不肯让开,即便派发了红包,九陌也不为所动。 这丫头该不会是在借此机会来报当初颍川王怠慢王妃的仇吧?赵商容怀疑。 最终碧河开了口:“九陌,闹一闹便行了,勿要误了正事。” 九陌回过神。今日可不是真的大王迎娶王妃的日子,她们待会儿还得去宗庙祭拜呢,不能耽搁了。 赵商容这才顺利进入王妃的屋子。 她看到坐在席上,以扇遮面的人儿,虽挡着脸,却也能一眼便认出那就是王摇霜。 “摇儿,我来接你啦!”赵商容在王摇霜面前坐下,凑过去笑吟吟地道。 王摇霜放下举得酸痛的手。 扇子挪开后,入眼的是大王那张唇红齿白的脸蛋。 她头束小冠,身穿绣有暗纹的玄色红领吉服,暗纹是用金色丝线绣的,它埋于衣线之内,只有在太阳底下才会显现,跟她日常所穿的玄色衣裳并不一样。 这一看,大王似乎更加成熟稳重,而又内敛深沉了。 “嗯。”王摇霜语笑嫣然。 赵商容看得微微愣神:“摇儿,你笑起来真好看!” 今日这般隆重打扮的摇儿太美了! 倒不是说她平日不美,只是换了一个风格,更显多样性,也令人眼前一亮。 王摇霜被她如此直白的赞美给逗得脸色微红。 “大王今日之扮相,也英气十足。” 赵商容喜滋滋地牵过她的手,问:“摇儿,我能亲你吗?” 王摇霜忙不迭地道:“妾身花了两个时辰才弄好的发髻与妆容,可不能弄散乱了。” 赵商容不甘地嘟了嘟嘴,旋即又自我宽慰道:“罢了,反正今日过后,你便是我的了,不急于这一时。” 时辰一到,赵商容便牵着王摇霜的手出了芳霖院,乘上车辇前往了城南的宗庙。 太常的官员已经等在宗庙大门那儿了,她们奉上三牲,又按礼制行了祭礼。 如此,算是告知了赵氏祖先,王摇霜是她赵商容明媒正娶的妻了! 回到王府时已经过了午时,没吃早饭的赵商容与王摇霜饿得有些头晕。可接下来她们还得行交拜之礼,因此吃了些果子、糕点垫肚子之后,便到正殿之处。 王儒、萧惗及王晓霜已经来了。 除了王晓霜之外,其余人并不清楚赵商容与王摇霜为何要特意将他们请来这正殿之处。 直到赵商容与王摇霜携手而来,道:“昔日是我少年心性,肆意妄为,轻慢了摇儿,伤了她的心,也损了王家的颜面。今日,我欲借行庙见礼的吉日,弥补一二。还请岳丈、岳母做个见证,我赵商容对着天地起誓,要与王摇霜结成姻缘,此生惟爱她一人!今行交拜之礼,望诸位能祝福我们!” 王儒愣住了。 这“交拜之礼”还有补办的? 闻所未闻,儒家经典中也未曾有过如此先例。 不过萧惗倒是十分高兴。 女婿此举虽说有些特立独行,但这说明其对女儿的心意是真的,“他”将女儿看得这般重,自然是好事、美事、喜事! 见他们不反对,赵商容与王摇霜道谢:“多谢阿父(岳丈)、阿母(岳母)成全!” 在碧河的主持,与众人的见证之下,赵商容与王摇霜行了交拜之礼,将当初少掉的那一环给补上了。 赵商容当着众人的面,与王摇霜十指紧扣,而且霸气地道:“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可以说,你不是我的妻了。” “大王……”王摇霜心跳快得异常。 这一切好似一场梦,让她分不清楚这是不是前世的她临死前做的一场美好的梦。 王儒虽然也很满意赵商容能如此爱护自己的女儿,但他的眉间一直都有一丝忧虑挥之不去。 待王摇霜回去换衣服,而萧惗与王晓霜也随她去说女眷间的闺房话后,他就大王出藩一事与大王谈了谈。 “豫州是军事重镇,又毗邻燕国,望大王出镇以后,行事务必小心谨慎。”他叮嘱道。 也不晓得他从哪儿听到了些风声,又压低声音嘱咐:“我知道你一心想要治好摇霜,但切记不可为了得到那燕国女神医,而做出什么错事!” 赵商容心中稍稍沉思,面上笑哈哈地应道:“那是自然,燕国对我大洛一直虎视眈眈,提出和亲也不过是为了麻痹我们,想趁我们掉以轻心的时候,再出来攻打我们。” “没错。”王儒点头。 许是得到了皇帝的授意,又许是他真心想点拨一下自己这个女婿,王儒道:“关于州府属吏及军府属吏的人才选任,你初次出藩,若是没有主张,不妨去请教陛下。毕竟你们乃是兄弟,陛下不会吝啬指点你的。” “丈人不提,小婿也是打算将此事交给陛下替我张罗的,毕竟我未曾沾手政务,对朝政上的事一窍不通,对军事也不清楚,如何用人,用什么样的人,除了仰仗陛下之外,我也没有别人可以仰仗了。” …… 这场谈话直到太阳西下,王儒、萧惗等人才在酒足饭饱后慢悠悠地启程回去。 赵商容与王摇霜将他们送出门外,目送他们离去后,婢女来报:“大王、王妃,热水已经备好,可以沐浴更衣了。” 王摇霜耳朵微红,转身欲走。 赵商容一把拦腰抱起她,笑道:“摇儿去哪儿?” “自然是回芳霖院沐浴。” “你如今不住芳霖院,为何要回那儿沐浴?我的西斋浴池大得很,你与我一块儿进浴就行了。” 王摇霜的耳朵更红了,脸上还抹着胭脂水粉,看不出到底是脂粉的绯色,还是她羞臊出来的绯色。 “大王,大庭广众之下,不得如此没正经!”王摇霜嗔道。 赵商容一声令下:“关门!” 大门沉沉地关上。 赵商容道:“眼下便不算在大庭广众之下了!而且摇儿,丈人和丈母娘他们都走了,你就不打算换个称呼吗?” 王摇霜:“……” 赵商容啄了她的嘴唇一口,威胁道:“换不换称呼?不换的话,我就一直亲你,亲到你学会叫我的名字为止。” 王摇霜惊呆了。 为什么只是补办了一场婚礼而已,大王就会变得如此浪荡且奔放?! 眼瞧着赵商容来真的,又要亲她,她急忙唤道:“商容!” 赵商容抿笑,又趁她不注意偷亲她的脸颊一口。 她瞪过去:“你说话不算话!” “我亲的可是你的脸颊。” 王摇霜无奈,想要下来,赵商容抱着她也有些累了,只好将其放下。 王摇霜一朝得以解脱,赶紧溜了,生怕大王真的留她下来一块儿共浴。 赵商容都没反应过来。 “摇儿,当初可是你邀请我共浴的,你怎么变卦了?” 王摇霜充耳不闻。 当时,当时不是为了逗她么! 虽说两人已经互相表明了心迹,也做好了圆房的准备,但于她而言,沐浴是为了洗去身上的污秽,她还不想让赵商容看见她“洗秽”的画面。 王摇霜并不知道,赵商容虽然表现得颇为主动,但她一走,这人的脸立马就涨红一片。 “去给孤取些冰来。”赵商容吩咐。 碧河一脸忧虑地问:“大王,要玩这么刺激的吗?” 赵商容:“昂?” “没什么。”碧河面色如常,退出去找冰块了。 想起云太妃曾经还想带她去围观宫内的对食真人秀,赵商容后知后觉,明白了碧河这话的意思。 碧河以前在宫里,到底都接触过什么呀?! “等会儿,碧河,你教教我!” 作者有话说: 大王:野还是你们宫里出来的野,玩得太花了。 王妃:?!! 碧河:(一。一) 枕月:o(*////▽////*)q —— 感谢在2023-04-20 18:33:40~2023-04-21 17:1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水. 248瓶;白白白恒 30瓶;思考的玉米 9瓶;Dorothea 8瓶;Lxlxxxx、拱手河山为卿一笑、大招全空、奕起淋雨、冷思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60-70 第61章 交颈缠绵 赵商容取冰是为了降一降逐渐攀高的体温, 被碧河这么一打岔,她羞意全无。 往浴池一坐,洗去身上的汗渍污垢后, 舒爽十足地坐在北斋等王摇霜。 片刻后,王摇霜才姗姗来迟。 她放下了及腰的秀发, 一半随意地挽起, 用簪子绾成丸子, 余下一半披散至身后, 贴着她的背,好似那倾泻而下的瀑布。 她洗去了脸上的脂粉,露出那张略失气色却不失姝丽的脸庞来。 赵商容每看她一眼, 浑身便跟烧开的水似的,滚烫得心窝的血液都在沸腾。 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 她急急忙忙倒了杯酒喝, 一杯又一杯。 王摇霜声音娇妩:“商容,你把酒都喝完了, 那我们交杯喝什么?” “咳咳,哦……”赵商容咽下这口酒。 看了眼酒壶,还好里面还剩下一点,刚好能够倒满两杯。 须臾, 她才反应过来:“王府里那么多酒,不怕喝完。” “那也不能喝这么多。”王摇霜坐到大王身侧去, 夺下她的酒杯。 赵商容不敢正眼看王摇霜,嘴里道:“也对,毕竟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喝醉了不好办。” 这一番话让王摇霜也闹了个面色通红。 她想起白天母亲问她的话:“摇霜, 你告诉阿母, 你同大王圆房了吗?” 王摇霜羞于回答,萧惗与王晓霜却都懂了。 “那看来,只有今日完婚之后,大王才真正地将你当成他的妻来看待。”萧惗叹息,“如此一来,今夜将会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虽说大王宠幸过别的女人,经验不会少,但做这种事,最重要的还是得自己也舒服,娘同你说……” 萧惗不知王府内的事情,听外头的传言说大王日夜寻欢作乐,美人在怀,甚至还宠幸过一个女乐,因此便认为大王经验丰富,根本无需担忧“他”不会或不行。 不过她担忧自己的女儿为人雅正,若是不懂一点床笫之事,只怕会被大王厌弃,故而将自己多年来总结的经验传授给女儿。 连还没嫁人的王晓霜也难以逃脱被一块儿授课的命运。 如今回想起母亲教授的那些事,王摇霜脸色更是羞红。 两位主子慢吞吞的反应把一旁的九陌都看得着急上火,她急忙上前帮两人倒满酒杯,道:“大王、王妃,该喝交杯酒了!” 赵商容道:“你们还在呢?” 九陌闻言,也知道大王这是要赶她们走。 她也识相,小声叮咛大王:“大王,王妃身子弱,您可得怜香惜玉一些。” 王摇霜嗔道:“九陌,还不快快退下!” “婢子就在外头,大王和王妃有什么吩咐喊一声就行。”九陌吐了吐舌头,领着一众婢女退下了。 没有外人在,赵商容的胆子又大了许多,她端起酒杯交给王摇霜,道:“摇儿,与我成婚,你真的不后悔?” 王摇霜羞意稍减,闻言,神情也添了几分认真郑重:“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晓心里想要的是什么,我不后悔爱上你,更不后悔与你厮守后半生。只是,愿你不要负我。” 事到如今,赵商容哪敢负王摇霜哟,她若真的做了对不起王摇霜的事,王摇霜只要将她的身世捅出去,那她就只能等死了。 不过,她倒不是受制于此才接受王摇霜的。 当初她做出了将自己的性命交到王摇霜的手上的决定,便是准备这一辈子就只认王摇霜一人。 “我赵商容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若是还有来世,我定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情意。” 将交杯酒一饮而尽。 酒方入喉,辣劲儿还未从舌尖消散,唇舌便交缠到了一起。 赵商容摸到了王摇霜头上的簪子,将之拆下,那满是芳香的秀发飘散开来,铺在了床榻之上。 她再摘下自己的小冠,略微有些卷曲的长发也落下,与王摇霜的发丝交叠、纠缠。 …… 大王借庙见礼的吉日行交拜之礼来弥补王摇霜的消息最终还是传了出去。 尽管众人认为大王这是儿戏和胡闹,但他们算是知晓了大王对王妃的态度有多宠爱。 第二天,新晋颍川王属吏的大农庾释之、左常侍崔膺、右常侍颜讽之、侍郎云麓、高长义等都送上了厚礼给王摇霜。 他们释谒之后还未正式拜见过大王,这次前来拜见,顺便以贺庙见之礼为名给王妃送礼,最高兴的反而是大王,不仅留他们吃饭,还让百戏馆的优伶、女乐出来表演助兴。 枕月是压轴登场的,她方登场,在场的年轻男子无不眼前一亮。 他们出身颍川庾氏、清河崔氏、琅琊颜氏、会稽云氏、渤海高氏,没有哪一个不是士族子弟,也没有哪个家中不曾蓄养歌妓。 但家中的歌妓都是“族产”,哪里轮得到他们染指? 而且看腻了那一张张脸庞,眼下初见枕月,他们都惊为天人。 连云麓也忍不住腹诽,他在王府住了这么久,竟是第一次见到此美人! 可见大王平日都把最好的东西藏着掖着,不肯轻易与人分享呢! “你叫什么?”庾释之忍不住开口。 枕月看了眼座上的大王,大王倚着凭几,心思全不在这上面。 枕月又觑了眼帘子后的身影才答道:“奴名唤枕月。” 庾释之赞叹道:“枕月,枕着微月,那该是多闲适恣意的境界呀!这名字起得着实好,想必是大王起的名字吧?” 赵商容似乎回过了神,她抿了口酒,扯了扯嘴角,道:“大农难道不知,这枕月是庾素赠予孤的美人儿?” 庾释之还真不清楚。 只是想到对方既然是庾素所赠,那自己便更有理由接近她了,心中不禁一喜。 他忍不住离席走向枕月,问:“我在庾家怎么没见过你?” 枕月答道:“奴七年前便已被送来王府。” 那时候她才十岁,脸蛋都还未长开,就算庾释之见过她,肯定也记不得她。 庾释之那时候也才十二三岁,哪里会记得一个出身卑贱的小丫头? 他有意攀谈,但盯上枕月的又不止他一人。 那崔膺也上前道:“你这琵琶,是胡琵琶吧?” 枕月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开来:“郎君认得?” 崔膺朗声笑道:“自然认得,这琵琶乃曲颈的,而且跟横抱的直颈中原琵琶不同,它是竖抱的,用五指弹奏……因是域外传入的,因此又称之为胡琵琶。” 赵商容表示今日又学到了一门没什么用的知识。 因她在现代接触的琵琶也是用手指弹奏的,她竟没注意到这时代的琵琶多数还是用拨子拨动的。 “郎君见多识广,令人佩服。”枕月不卑不亢地道。 庾释之见崔膺抢了自己的风头,颇为不爽。道:“什么胡琵琶、中原琵琶,枕月娘子,你想要什么样的琵琶,我送你。” 崔膺嗤笑:“啧啧,亏你是庾家人,庾家先辈们的文艺气息竟半点没沾上!不过也难怪,只能释谒大农。” 其余几人也偷偷掩笑。 “你——”庾释之十分恼怒,笑话他也就罢了,怎么还带上庾氏?! 帘后,王摇霜假装不舒服地清了清嗓子,不过因声音小,只有大王注意到了。 “嗓子还不舒服呢?”赵商容起身,端了杯茶给王摇霜送进去。 王摇霜见她撇下自己的属吏跑进来,好气又好笑,低声道:“妾身能照顾好自己,你出去罢!” 赵商容撇撇嘴,这群人什么时候拜访不好,偏偏今日来拜访,打搅她们度蜜月! 她跟王摇霜咬耳朵:“早知道摇儿这么敏感,昨夜就该克制些,叫坏了嗓子,我心疼。” 王摇霜的手攥成了拳头,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般,道:“大王!” 帘子外似乎安静了下来,赵商容迅速地亲了她一口,这才钻出去。 正在吵架的庾释之、崔膺,及正在看戏吃瓜的其余几人其实并不清楚大王干什么去了,他们只当是大王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正在吵架的他们的不满,为了在新领导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他们都自觉地闭嘴了。 “你们这么快就争出个高低了?”赵商容问。 她这反讽让庾释之、崔膺都哑口无言。 “若是官职以吵架来分上下,我看你们一定能位列上品。” “大王批评得是!”崔膺道,“在大殿之上与同僚争吵,这本就有失风度,是下官等失礼了!” 庾释之也跟着认错。 赵商容趁机道:“若没有什么事,那看完压台的表演后便各自散去的。” 枕月趁机退下,由压台的琴师接替演出。 庾释之的目光追随着她离去,见不到她后,心里空荡荡的。 但想到以后自己将会在大王的麾下做事,有的是跟她接触的机会,便又心思活泛起来。 “对了,她既然是叔父所送,那叔父必然知道她的身世!”庾释之暗自决定给庾素去信一封。 …… 枕月离开后,百戏馆的姐妹们将她拦下,道:“枕月,那庾大农似乎看上你了!” “何止是庾大农,还有那几位郎君,可都盯着咱们枕月,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她们很多人都听说了,枕月被大王“宠幸”过,但大王是个妻管严,王妃一出面,大王便将枕月交给了王妃来处置。最终大王的宠爱没得到,还得罪了王妃。 最后碧河出面才将她从王妃的手下“救出”,但她最终还是被赶回了百戏馆。 枕月回百戏馆那日哭得可伤心了,大家都觉得她这是在发泄不甘。 如今枕月能被士族子弟看上,若能得到他们的垂怜,纳回去做妾,又何尝不是一条好的出路呢? 所以她们纷纷来安慰和开导枕月。 枕月知道她们误会了,但她无从解释。 她的确是故意接近庾释之的,但为的只是想通过他获得自己弟弟妹妹的消息。 王妃说过,由于她的弟弟松声失了宠,庾素出入都不带他,因此王妃的人找不到跟他联系的机会。但若是庾释之主动提及跟她的渊源,庾素必然会想起松声来。 如果庾素能把松声和惜眠作为礼物主动送过来自然最好,哪怕不送人,只要他知道大王“宠幸”过她,出于谨慎,必然会保住松声和惜眠的性命。 甚至于庾素要想利用她来接近大王,也势必要好好待松声与惜眠,王妃的人要找机会联络他们便更容易了。 忽然,枕月看到了碧河的身影。 “碧河女使。”百戏馆的优伶、女乐们纷纷行礼。 枕月低下头去,不愿意看碧河。 她以为碧河只是路过的,所以没一会儿便抬头偷看她的背影。 结果背影没看到,却对上了碧河的双眼。 “大王有话要吩咐。”碧河淡淡地道。 枕月的心猛然一沉。 百戏馆的人识相地离开,枕月心头委屈得想哭,但还是忍着难受,问道:“不知大王有何吩咐?” 良久,碧河才道:“大王没有吩咐。” “你、你假传大王的命令?!”枕月大吃一惊,碧河何时变得这般胆大了? “大王根本就没有吩咐,我怎么就算是假传大王的命令了?”碧河反问。 枕月:“……” “那你——”她刚想问碧河为什么要撒谎,却听见碧河道,“你今日是故意接近庾释之的。” 她的口吻是肯定的,确凿的,枕月听着却像是她在质问自己。 碧河道:“你弹奏的乐曲是庾释之最喜欢的西曲。” 枕月很清楚,碧河此前是不懂乐律的,因为和她接触久了,她常常讲授一些声乐之事。 她既惊讶于碧河平常看似对她说的话不上心、浑不在意,没想到却记在了心底;又为碧河的指责而委屈难过。 她一时没忍住,发了脾气:“是又如何?我是故意接近他的又如何?要你管!” 这一句“要你管”彻底将碧河打回原形。 是呀,枕月如今已不再是被大王、王妃所怀疑、观察的可疑人员,她也没有资格再管枕月的事了。 作者有话说: 大王和王妃正在打情骂俏,隔壁枕月哭成了泪人。 王妃:读者都说,枕月你是个有福气的。怎么还哭了呢? 大王:应该是爽哭的。 枕月:? 碧河:…… 九陌:这就是开荤了的大王吗?! —— 感谢在2023-04-21 17:19:50~2023-04-22 20:5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小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in 18瓶;错乱 16瓶;看书的、一笑了了、曲奇饼不奇、屁屁臣哟 10瓶;七尘本埃 7瓶;思考的玉米 6瓶;白炤轲 2瓶;大招全空、一只小废物、QAQ、拱手河山为卿一笑、Moraynia、奕起淋雨、一笔春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寄情于画 “庾释之喜好美色, 你故意向他释放信号,他会以为你看上了他,从而向大王讨要你。你想过没有?” 尽管心中像被什么堵住似的, 一口气不上不下难受得很,但碧河还是冷静自持地告诉枕月这件事的弊端。 枕月倔强地别过脸去, 不予回应。 “你认为大王会不会将你送走?你为了留下来, 甘愿为奴为婢, 说, 哪怕主子要将你当成礼物送人,你也不会有怨言。你可能确实不会有怨言,但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吗?你的弟弟妹妹还没救出来, 你自己又陷了进去,那你当初为何还要费尽心思勾引大王?” 枕月被碧河说得羞愤难当, 恨恨地跺了跺脚, 一边抹着泪,一边小跑开了。 碧河认为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相信枕月不会再做无谓的事。 但想到枕月那么倔,被自己这么一激,说不定真会这么干。 罢了,还是去哄一哄吧! …… 宾客全散去后, 赵商容拉着王摇霜回了北斋。 “摇儿累不累?”赵商容热心地将王摇霜一条腿抬上来,准备帮她捏腿。 光天化日之下, 王摇霜摆不出这么不雅的姿势,含羞地将腿收回,故作端庄地道:“大王, 妾身不累。”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就跟昨晚一样。” 想到昨夜叫这人的名字叫到嗓子不舒服, 王摇霜一张俏脸登时红得比那天边的云霞还要鲜艳几分。 “赵商容!”王摇霜给了赵商容一个明确的眼神警告。 她知道干瞪人唬不住人,可是论动手又有损她的身份,只能面带微笑地掐了赵商容的腰一把。 有衣袖挡着,任谁都没法说她的动作不雅。 赵商容面不改色地牵起王摇霜的手一把捂在手心,言辞恳切:“我在,摇儿唤我做甚?” 底下的婢女看得一脸艳羡:“大王和王妃真是恩爱!” 王摇霜皮笑肉不笑地道:“妾身还得去处理公务,大王若是闲得慌,不妨把陈长史招来,再商谈一下出藩的事宜。” “我陪王妃去处理公务!” 对赵商容来说,她们此刻是新婚燕尔,感情正浓。 光是看着王摇霜,她都能呆呆地看上一整日,恨不得化身双面胶,将自己跟王摇霜黏在一块儿,哪里舍得跟王摇霜分开?! 她的目光跟火焰一样灼热,目之所及,皆燃起了炽热的焰火。 王摇霜被她看得体温越来越高。 昨夜的画面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王摇霜更是清楚,只要让赵商容与她独处,以赵商容那面上正经,私下花样颇多的性子,最终遭殃的也必然是自己! “大王,你告诉妾身,在妾身之前,你真的没宠幸过别人?”王摇霜发言质疑。 “真的没有!”赵商容认真得只差没对天发誓了。 突然,她附到王摇霜的耳边,小声地道:“摇儿是不是觉得我技术娴熟,误以为我有很多经验?” 王摇霜:“……” 耳朵都被她喷出来的鼻息给撩拨充了血。 她怎么可能承认? 这不纯粹是助长大王嚣张的气焰吗? 王摇霜故作淡定地道:“妾身的意思是,大王若是宠幸过别人,那么对方大概没有告诉过大王,还有待改进呢!” 赵商容一点儿都没被打击到,毕竟理论知识再丰富,没有实践过,谁敢说一定能得满分? “嗯,摇儿说得是,我会认真吸取经验,加以改进的!”赵商容认真地点点头,“不过这得辛苦一下摇儿,让我多钻研实践几晚了。” 王摇霜没想到大王竟不要脸地顺着杆子往上爬。 她倒没有执着说今晚得自己来伺候大王,毕竟光是昨晚的一番折腾,她便发现母亲教她的都派不上用场,而且只能躺着取悦大王,在如此让彼此都能尽兴上面,经验依旧太少了。 虽然不知道大王都是哪儿学来的手段,但既然能让自己舒服,必然是女子之间正确的欢好方式。 她不妨先观察和学习,待学会了,再来伺候大王也不迟。 王摇霜道:“大王,你的年纪还小,不宜纵欲过度。昨日是单日,那往后每逢单日才能同房,若是遇上月事,便只能往后推移。” 赵商容倒是没拒绝。 王摇霜的身体不好,她也不是真的色中饿鬼,非得每晚都逮着王摇霜来求欢。 不过为了长远计,还是得让王摇霜补一补身子。 …… 王摇霜光明正大地去了东斋,并且在里头翻找了一下,找出已经被大王装裱起来的自己的画像。 她佯装是初次发现这幅画,待大王过来寻她,她再一脸惊喜地问:“这是大王画的吗?看打扮,跟妾身有些相似呢!” 赵商容的心漏了一拍。 可旋即想到她们已经互诉衷情,她不必再藏着对王摇霜的感情,便坦白:“是我画得你。” “大王为何要画妾身?”王摇霜明知故问。 赵商容道:“别人的丹青是为了警示和告诫君王、世人,我的丹青自然只为描绘出心中所爱。” 王摇霜神情娇俏,看着有些许惊喜和害羞:“所以,妾身是大王心中所爱?” “你当然是。”赵商容走过去接过那副画,“我画了很久,怕画不好让你笑话,一直都不敢拿出来给你看。” 如今被王摇霜意外发现,她反倒松了口气。 其实别看她在床上那么奔放,又常常以闺房密语来逗弄王摇霜,但爱之一字,她是很少说出口的。 她在表明自己心迹方面很是笨拙,而且杂念多,总是有所顾虑,所以看起来倒不如王摇霜那么勇敢。 于是乎,她只能将自己的感情寄托于丹青之中,用自己所擅长的技艺来进行她独特的告白。 “怎么会?妾身一直觉得大王在书画方面已臻化境!”王摇霜注视着画中的自己,好似第一次认识自己。 原来倾注了爱意之后落笔是如此之灵动秀丽,画中的她比自己初次看时更加明艳动人。 虽觉得王摇霜过分夸奖,但能得到心上人如此高的称赞,赵商容还是很高兴的,恨不得再多画几幅。 “大王能送给妾身吗?”王摇霜问道。 赵商容豪情万丈地道:“连我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拿去便是。” 王摇霜收起画,笑道:“妾身希望下一幅画中,大王能和妾身一块儿出现。” 她的话提醒了赵商容。 “摇儿说得对,我再去寻一个丹青大家,让他帮我们画一幅丹青!” 结婚都是有结婚照的,她们至今都没有同框过怎么行? 赵商容决定养一个画师,让他将她们一些公开场合的相处画面都画下来,将来不管是不是善终,好歹有机会将她们的事流传下去。 在征得王摇霜的同意后,赵商容立马让陈长史去给她找画师。 消息传出去,云麓便毛遂自荐,道:“下官擅长写真,平日喜爱画佛像,若大王与王妃不嫌弃,不妨交给下官。” 赵商容并不是很想让一个男人整日在她与王摇霜面前转悠,而且若是让他见了王摇霜,必然会认出她跟王昭鸣是孪生姐妹,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云麓在她的手底下谋事,让他当个记录她与属吏们议事、宴饮画面的兼职画师也不错。 云麓大抵也考虑到自己不方便见王摇霜,便又举荐了自己那个一直无所事事的妹妹云谣。 云谣之父虽是云家庶出子弟,但云家家学渊厚,她也是读过书,学过画的。 不过她更擅长绘画花草植物,以便刺绣。 “难得她有一技之长,那还是该发挥其所长,不要拘泥于后院。” 大王发了话,云谣便被带到大王与王妃面前。 “既然你暂时无法回广州,而我们出藩之后,要如何安置你也是一个难题。眼下大王意欲寻找一名画师,你是女子,进后院也还算方便,不知你是否有兴趣?”王摇霜问云谣。 云谣很少画人物,但眼下是一个能留在王府的机会,她求之不得,便应了下来。 “你也不必什么都画下来,只有孤召见你时,你再画。”赵商容道,“而且,你若是答应了在王府当画师,那你便算半个王府的属吏,应该知道什么东西能画,什么不能画;也该清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不该你过问和知道的事情不可以对外泄露半个字,这更要谨记于心。” “妾铭记于心!” 为了测试她能不能留用,赵商容故意在王昭鸣给她授课之时把云谣叫来,道:“你将孤上课的画面画下来。” 云谣看看王昭鸣,又看看大王,还以为是王妃身着异装,在跟大王玩什么角色扮演。 她没有多言,如实地将这个画面记下来。 这画得当场画下来,而且画完之后得交给赵商容过目后,上交至架库阁存着,任意一张稿件都不能经由她的手流传到外面。 因为一旦流传出去,别人就能借此画来达到监视大王的目的。 不过赵商容不在乎它们是否流传出去,若是流传出去了,能证实自己没在干什么对皇帝造成威胁的事情,让皇帝知道她完全是咸鱼一条,那就再好不过了。 身为画中人之一的王晓霜也没有将这件事禀报上去。 倒是大王找画师的事传了出去后,范晔找过她打听。 她这才道:“大王整日无所事事,他养一个画师,沉醉于酒色与书画,这不足为奇呀!” “他有无野心得靠陛下来判断,你只需将画师画出来的画偷出来呈给陛下阅览便行。” 王晓霜黑了脸:“我出身士族,怎能干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范晔没有底线,她不能没有做人的底线。 当初为了王家,为了姐姐,她心甘情愿地潜伏进王府监视大王,可她从没想过使些腌臜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范晔语塞。 他也知道自己惹怒了王晓霜,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只道:“你若是有机会看到那些画,你便将内容记下来,若是有不对劲的地方,你再汇报吧!而且,你若是随大王出藩豫州,只怕两三年内回不来,与我联络少不得要费些心思……” 王晓霜问:“陛下还没定下让大王出藩的日子,莫不是还没有安排好?”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范晔敷衍道。 王晓霜心中叹气。 在接触大王之前,她心中的大王颇为不堪,而范晔则是颇有谋略的高士。 可接触双方久了,她发现大王虽有心计,但多数时候都是糊里糊涂的模样。 偏偏世间都是难得糊涂。 范晔虽有谋略,也是皇帝在潜邸时的第一谋士,可他太精于算计了。 越是精于算计的人越容易走岔路,从而引发别人的不安。 而且,许是她无法为范晔带来他想要的消息,他已经开始防起她来了。 …… 范晔虽然没有透露大王的具体出藩日子,但朝廷一直都有动作。 王摇霜根据前世颍川王出藩前的一些动态得知,大王出藩的日子也近了。 作者有话说: 大王:1T的电影没白学! —— 感谢在2023-04-22 20:54:45~2023-04-23 22:0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大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生姜、昵吗滴瞄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063834 30瓶;生姜 28瓶;墨影 19瓶;咚咚咚 18瓶;换一个名字 8瓶;思考的玉米 6瓶;45903470 3瓶;白炤轲 2瓶;大招全空、坐等有缘人、奕起淋雨、Moraynia、QAQ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出藩日定 赵商容在出镇以前, 皇帝频频召见她,先是定下了有宿卫之职的上军将军及中军将军。 上军统率两千王国兵马,中军则统率一千王国兵马。 这三千兵马属于赵商容的私兵, 由于还有空缺,所以她可以自己花钱去招募齐三千人。 赵商容:“……” 说白了就是皇帝不想花钱给她招兵买马, 所以让她自己掏钱呗! 这两军将军都是皇帝的人, 等于她花钱替皇帝养兵马, 这皇帝未免太吝啬了吧?! 之后皇帝再度召见她, 给她指点了一下西藩(豫州)诸地形势,除了要防范北边的燕国之外,对当地的士族也要多加打压。 皇帝似乎放下了对她的防备, 与她推心置腹了一回:“你可知薛饶、傅彦之、谢勉他们当初为何要杀掉你四哥?” 赵商容道:“因为四哥江夏王佣兵过万,谢勉他们废了兄长后, 生怕四哥会为兄长报仇?” 皇帝摇头:“这只是他们的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士族一直都瞧不起我们寒门。父皇登基之前只是一个家道中落的穷酸汉,士族看不起父皇, 哪怕父皇登基了,他们也会在背后骂父皇是老田汉。他们公开羞辱和抵抗父皇,直到父皇登基后杀掉几大士族的当权者,士族才稍稍收敛。” “他们当初废杀长兄是想重新建立‘王与马共天下’的秩序。污蔑拥兵过万, 而又镇守京口要地的四弟,是因为四弟身后多寒门支持。他们要打压寒门和次等士族, 便只能这般做。” 赵商容听到这一席话,恍然大悟。 “陛下杀他们可真是杀对了。”她率真地道。 皇帝也觉得自己杀对了人,不过他没有飘飘然, 而是告诫道:“寒门难出贵子, 你此番出镇, 朕已经尽可能地给你挑选江南士族和寒门出身的属吏了,但为避免引起侨姓士族的公然抵抗,还是得留出一些位置给他们的。豫州乃军事重镇,士族都盯着呢!而豫州又多士族豪门,你在豫州行事,务必小心谨慎,不要着了士族的道。” 赵商容明白了,皇帝这是在教她,勿要被颍川陈氏、庾氏等当地士族所左右。 “臣明白!” 皇帝笑道:“行了,不必这么拘束,谈完公事,我们私下还是以兄弟相称!” 赵商容:“……” 谁敢与你以兄弟相称啊! 皇帝道:“你安心出镇,太妃那儿……我会帮你看顾照料的。” 赵商容怀疑皇帝是否真这么善良。 等一下,云太妃今年也不过三十四岁。 皇帝年长大王十二岁,也就是说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 二十九岁的人脸皮到底得多厚才能昧着良心认三十四五岁的人当妈啊? 赵商容鼓起勇气说道:“皇兄,这么多年以来,臣弟都没法陪在阿母身边侍奉,这次出镇豫州,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臣弟想带阿母出镇,请皇兄成全!” 皇帝注视着她,脸上的神情有些莫测。 良久,皇帝才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只是太妃的病情反复,还是留在太后宫,让太医为其诊治吧!而且,若是有机会,我必会想办法让燕国的女神医来给她治病的,七弟便安心出镇吧!” 话已至此,皇帝是摆明了不会放云太妃随她出镇的了,赵商容便不再提这事。 本来她无所谓云太妃要不要随她出藩,提这事只是避免被别人利用此事来做文章,说她不孝之类的。而且她若真的一点挂念都没有,皇帝也会起疑心的吧! 赵商容告退的时候,皇帝突然喊住她,道:“听闻七弟的王妃善妒,将你的美人都遣散了不少,我这宫中有不少美人,不如我赏赐你一些吧!毕竟是我赏赐的,王妃不敢将她们赶走才是。” “真哒?有多美?”赵商容心里顿时八卦起来。 话说,原著虽然有八个正式的女主,但听人说男主的红颜知己也不少,他那些没有混上女主名分的后宫该不会也混在这批美人里边吧? 皇帝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顿时一顿。 旋即吩咐内侍去找一批美人过来。 很快,内侍便领着四个美人过来。 赵商容看了眼,见她们个个都是绝色,也生出了想要带回去的念头。 为防里面有皇帝的后宫,她打听了一番:“你们叫什么?多少岁了?家是哪里的?家中可还有什么人?擅长什么?” 皇帝扶额:“七弟问这些做什么?” 赵商容不可能说实话,只好道:“问清楚一些好,不然挑回去后,跟王妃八字相冲怎么办?王妃身子不好,所以得挑一些命格不重的,这样才不会压着王妃……” 皇帝:“……” “你这是给你自己挑美人,还是给你家王妃挑美人呢?” “给我和给王妃挑不是一样的吗?反正都是给使唤的婢女。” 皇帝:“……” 他原本只是为了试探她,一看她是不是真男人;二,这里面有他安排的细作,看她是否对他抱有戒备之心,若有防备,必然不会轻易地收下这些美人。 可她的反应如此真实,自己反倒显得多心了。 “给你美人是服侍你的,不是让你使唤的!”他道。 赵商容这会儿不装糊涂了,她笑了笑:“那臣弟只怕要拂了皇兄的好意了。臣弟与王妃有约定,在她生下王世子之前,臣弟绝不能先有庶子。所以,臣弟先将美人寄养在皇兄这儿,等什么时候王妃诞下世子,我再来问皇兄讨人。” 皇帝觉得好气又好笑,挥了挥手:“你赶紧走吧!” 赵商容麻溜地滚了。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对左右近侍道:“从前不怎么与七弟相处,倒是不知道他原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 近侍附和:“从前都是从旁人口里了解的大王,还是要相处过,才知道人心呐!” 皇帝认为很有道理。 只可惜他明白这个道理明白得太晚了。 事到如今,他们兄弟只怕早已开始离心。 不求亲如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愿能成为一对让世人称颂的君臣吧! —— 赵商容出藩日子定于七月十六,在七月半祭祖节之后,正好让她祭拜完祖先。 而宫里除了公布她的出藩日子,也公布了给义阳王配婚的消息。 义阳王虽然才十五岁,但也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 太常之前便一直在张罗,如今终于定下了义阳王王妃人选,是徐道济的侄女、徐谵的妹妹。 赵商容私下跟王摇霜嘀咕:“陛下这是故意的吧?明知老八跟徐谵不对付,偏偏为老八挑选徐谵的妹妹为王妃。” 王摇霜道:“纵使是陛下,也不可能做那强迫人的事,所以,想必是太常已经征得了徐公的同意,这门婚事才能成的吧!” 徐谵虽为兄长,但徐家是徐道济做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需他跟皇帝点头,自然就能成了。 至于义阳王、徐谵、及徐谵妹妹徐氏的意愿,谁在乎? “这徐氏嫁给老八,那岂不是得活受罪?”赵商容清楚,皇帝和徐道济兴许是出于政治因素考虑才做出这个联姻决定的。 但于私情而言,义阳王与徐氏之间并不会有什么感情在。 甚至碍于义阳王与徐谵之间的私怨,义阳王会迁怒徐氏也说不准。 王摇霜思忖道:“大王若是怜惜徐氏,不妨等义阳王来访,大王劝一劝他。” 赵商容瞄了王摇霜一眼:“我怎么觉得摇儿在内涵我?” “什么内涵你?” “你说我怜惜徐氏。我与徐氏不认识,怜惜她做什么?” 王摇霜本没有那意思,听大王这么一说,确实容易引起误会。 不过她没有解释,反而想起了另一件事:“妾身听闻大王在陛下那儿寄养了四位大美人?” 赵商容心虚地瞪大了双眼:“摇儿听谁说的?” “满朝文武有谁不知?” 赵商容:“……” 呸,皇帝个大嘴巴子,这么快就给说出去了。 她讪笑着解释:“我这不是忽悠陛下么?难道真让我把这四个大麻烦往咱们家带么!” 王摇霜当然知晓,在那种情况下,大王的反应才是最能降低皇帝的戒心,又不至于给自己带回四个大麻烦的处理办法。 她也没有那么是非不分,要问罪大王。 只是她这“善妒”的标签怕是摘不掉了。 正沉思着,忽觉得腰间有一双手摸了上来。 她按住其中一只,瞪了不知何时已经靠上来的大王一眼。 赵商容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今日单日。” 王摇霜:“天色……” 赵商容抢话:“天色已晚,我们早些歇息!” 自从二人成亲以来,赵商容睡觉的时间便提前了一个时辰! 以前她总是玩乐到接近三更天,如今二更天的鼓声刚刚敲响,她便迫不及待地躺上床了。 王摇霜合上正在处理的文书,她微微一笑:“也好,如此早地安歇,正好让大王验收一下妾身的学习成果。” 作者有话说: 大王:? 王妃:(* ̄︶ ̄) —— 大王早睡是因为结婚了。 方便面君早睡是因为耳聋了。 大家晚安。 —— 感谢在2023-04-23 22:02:36~2023-04-24 22:4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头牛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白白恒、羊羊大、酱油一块钱四斤 10瓶;寅 8瓶;?、lmf265 5瓶;思考的玉米、rin 3瓶;杨尘微的迷妹、取个渣名、白炤轲 2瓶;奕起淋雨、Moraynia、小与、华以沫的苏尘儿、大招全空、拱手河山为卿一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指导 “摇儿、摇儿……” “商容, 我在。” 一声声情动的呼唤,让灼热的气息相互纠缠,彼此的心跳频率也逐渐一致。 王摇霜吻了吻赵商容的眼尾, 予以安抚。 她意识到,褪去了上位者时的高傲与霸道后, 眼前的赵商容也不过是一个小她三岁的少女罢了。 欢快的时候会叫唤, 疼了也会咬唇闷不做声。 这时, 她的脸色就像傍晚时分天边的云霞, 或绯红、或煞白,所有的情绪都随着周身的体感外泄了。 赵商容的手环上王摇霜的腰,喘息着, 吻上了她的耳垂。 “摇儿。” “嗯?”王摇霜的气息也逐渐不稳。 “再快些。” 王摇霜咬咬唇。 额上和身上沁出了薄汗。 她的体质本就差,干体力活也坚持不了太久, 如今已经开始有些乏力。 可为了不让赵商容小瞧她, 她惟有咬牙提速。 突然,赵商容吻住了她的唇, 屏住了呼吸。 良久,才颤了颤,空气重新充盈心肺之间。 热烈的吻逐渐变成亲昵缠绵的轻吻,气息也逐渐平稳。 “摇儿天赋不错, 上手也快,只可惜……”赵商容嗓音比以往要低沉些, 语调带着一丝餍足后的慵懒。 “只可惜什么?”王摇霜趴在赵商容的肩头,汗水从鬓间滚下,沾湿了赵商容的肩膀。 “只可惜体能没跟上, 显得后劲不足。” 王摇霜:“……” 她无可辩驳。 赵商容看了眼更漏, 自言自语道:“离平日安睡的时辰还有一两刻钟, 够了。” 王摇霜抬头看了她一眼,本以为她要翻过来,将二人的姿势调换一下,没想到她只是笑了笑,道:“今日再教摇儿一些新鲜的。” 王摇霜的脸埋于枕头上,闷声道:“太累了,不要。” “无妨,你就这样趴着就好。” 王摇霜刚想说什么,赵商容突然吻上了她的后颈…… …… “叮铃——” 清风拂来,屋檐处挂着的占风铎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王摇霜睁开眼,有一瞬间的迷糊,她不是在睡觉的吗? 难道已经清晨了? 可是这是哪儿? 眼前的景致看起来有些陌生,可仔细一瞧又有些熟悉。 是了,这里是豫州都督府。 颍川王出镇豫州,都督豫州军事,故而她居住的地方并非建康的王府,而是豫州都督府。 都督府比起王府少了一些山水园林景致,多了一些演武的校场武库,着重突出了它作为一军将领居所的庄严肃穆一面。 大王在哪儿呢? 王摇霜迷迷糊糊地想着,便起身去寻找赵商容。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头束金色小冠,一袭黑红的宽衣博带。 这背影,王摇霜熟悉得很。 她欣喜地唤道:“大王。” 那人转过身来,正是赵商容的模样。 王摇霜正欲走过去,却突然发现赵商γιんυā容的脸上出现了她所熟悉的疤痕。 疤痕由浅至深,最后遍布半张俊俏的脸,让她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 这不是大王,这是颍川王! 王摇霜从梦中惊醒。 天色灰蒙,正是黎明前的光景。 王摇霜抹掉额上的汗,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光芒看着身侧的赵商容。 赵商容侧卧着,一条胳膊搭在了王摇霜的腰间,睡姿不那么老实,但也没给王摇霜带来什么负担。 王摇霜小心翼翼地摆动赵商容的脑袋,露出她另外半张脸来,确定在上面没看到什么疤痕,才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浊气。 偏偏她的这个小动作把赵商容给弄醒了。 “摇儿?”赵商容眼睛半张不张的,也没看清楚王摇霜的脸,只凭感觉便认得身侧的人是她的摇儿。 “嗯。”王摇霜应了声。 如今她惊醒了,索性钻进赵商容的怀中,紧紧地抱着她,以抚慰受惊的心灵。 “今日怎么醒得这么早?”赵商容掀开一只眼的眼帘,瞄了眼屋外的光,判断此刻天还未大亮。 “突然就醒了。”王摇霜语焉不详。 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梦到了颍川王。 不过她并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突然梦到颍川王,毕竟在确定大王不是颍川王之后,颍川王便逐渐远离她了的生活。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日子梦到对方,是有什么寓意吗? 还是老天在给她什么警示? 王摇霜惴惴不安地问:“大王,你最近还要进宫见母妃吗?” “出藩前肯定是要见一见的。” 王摇霜没法阻止大王去见云太妃,只能道:“那大王要跟母妃见面时,跟妾身说一声,带上妾身吧!” “那是自然的。”对话之中,赵商容完全清醒了,“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件事?” “大王也说了,是突然想到的。” 赵商容:“……” 这是什么重要的事,值得摇儿特意提出来? 她不理解。 “真是突然想起来的,睡吧大王!”王摇霜轻轻地拍了拍大王的背,像哄孩子一般哄睡道。 赵商容便不再纠结,阖眼睡起了回笼觉。 一夜放纵的结果便是,两人起得都比平常晚了些,而且赵商容感觉身子不得劲,干脆赖在床上,除了吃饭,一整日都不见动弹。 旁人见了还以为是她跟王妃昨夜纵欲过度伤了腰,九陌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些腰子、虎鞭什么的做菜。 赵商容:“……” 该补一补的是我的摇儿、你家王妃! 王摇霜也有些疲惫,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像大王那般什么形象都不顾,而且出藩日子近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她没时间在这儿偷闲。 赵商容见状,只好将陈长史喊来,让他多处理一下出藩的事务,别事事都要王妃亲力亲为,累着她的王妃了。 陈长史:“……” 大王你但凡对公务上心一些,也累不着你的王妃呀! 主子太咸鱼怎么办? 凉拌呗! 身为臣子,这些事本来就该他们分忧呀! “对了,陛下与我提过,关于你的官职……”赵商容忽然道。 陈长史顿时来劲了,他屏气凝神地看着大王,内心忐忑。 赵商容也不卖关子了,道:“因孤还年轻,政事还需要仰仗和依赖诸位属吏,故而在孤出镇豫州之后,豫州治所南梁郡的郡太守便由你兼任了。” 这个职位在陈长史的意料之中,毕竟历来宗王出藩后,其长史一般都会出任一些地方官,有的是当一方太守,有的在宗王都督州军事后任司马,主管豫州的兵马军事。 陈长史并不懂行军打仗,皇帝也不放心将兵权交到赵商容的心腹手上去,因此他最后出任的官一定是郡太守。 “谢大王替下官美言!”陈长史激动地开始感谢赵商容不仅没有嫌弃他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还愿意予以重任。 赵商容:“……” 陈长史不提她都忘了他曾经要挟枕月引诱自己,好蛊惑自己主动提出藩之事。 不过是他误会了,她并没有在皇帝面前帮他说话,但因为她不提,皇帝便遵循旧例,下了如此决定。 赵商容不提,相信陈长史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她趁机敲打一下陈长史,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帮枕月将她的弟弟妹妹从庾素那儿弄出来。 “你跟庾素联系可密切?”赵商容问。 陈长史的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旋即汗涔涔地请罪道:“自上次大王告诫过下官后,下官便与他没通过书信了。” “你们两家同是颍川大族,你断了与他的联系,难道陈家便没说什么?” “此乃下官个人的决定,便是陈家也不会干涉。” 赵商容“哦”了声。 若陈长史真的跟庾素断绝了往来,那可真是难办了。 赵商容又问:“你说,孤此次出藩,庾素会不会对孤有所表示?” 比如再给她送美人什么的。 她只是好奇,陈长史却将她的话理解为一种对庾素的索取。 “应该……肯定会的!”陈长史尬笑道。 实际上他并没有跟庾素断绝往来,听了大王的话,他决定暗示一下庾素,让他好好表现,别到时候得罪大王,官职被大王给撸了。 “希望吧!”赵商容并不想给自己塑造什么洁身自好、清正廉明的形象。 她甚至将自己贪婪的一面表现了出来:“这些年他对孤也是多有冷落怠慢,不过孤大人有大量,不与他一般见识。他别的不提,但这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养的美人那也是真的美……不知道他那儿还养了多少美人?王妃将孤的美人遣散了不少,孤希望孤到达豫州的都督府后,府里能有一些养眼的美人,你懂的吧?” 陈长史汗颜:“下官懂得。” “不过这事不能让王妃知晓。”赵商容又叮嘱。 陈长史忙不迭地点头。 “哦,也不能强抢民女。毕竟是在孤的治下,若是发生强夺民女进献给孤这种事,岂不是在打孤的脸?!若是让孤知道发生这种事,必严惩不贷!” 陈长史抹了把汗,这话的意思摆明了要庾素割肉放血呀! 大王要美人,但是不给庾素在外头抢,那么这些美人就只能从庾家找了。 虽然他心里知道要怎么做了,但是面上还是得装一装,道:“大王是想让下官再联络庾太守?” “自然是你去联络,难不成让孤去联络?” “是、是、是……” 陈长史不禁头疼,这大王的性子是越发难捉摸了。 …… 陈长史离去时头疼的模样落到王摇霜的眼中,她走进中斋,问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的大王:“大王又想了什么主意来捉弄陈长史?” “没捉弄他,只是给他找了些事干,让他自个头疼去。”赵商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她虽然不高兴陈长史在她的背后算计她,但也知道想要以此遏制他跟庾素联络是不可能的。 颍川郡的士族虽多,但侨姓士族一共就两门,他们之间互相联姻,关系早已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怎么可能轻易割席? 所以,她明知陈长史跟庾素还有联系,却偏偏要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给他们找事。 聪明人想得会多一些,故而,她有什么用意,且让他们这些聪明人猜去吧! 王摇霜哭笑不得。 大王在这方面还真是少年心性。 作者有话说: 大王:在线指导,我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可惜学生体能跟不上,爽了,又爽不了太久。 王妃:…… —— 感谢在2023-04-24 22:41:54~2023-04-25 22:0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再呵呵、昵吗滴瞄鱼、风中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亖季 49瓶;十步不思、思考的玉米、45903470 3瓶;白炤轲 2瓶;华以沫的苏尘儿、小拖baby、奕起淋雨、一只怀揣梦想的咸鱼、冷思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一件小事 豫州谯郡太守宅。 看到陈长史的来信, 庾素猛地将书信拍在了书案上。 一旁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容貌鲜妍似女子的少年吓了一跳,但还是依偎过去, 问道:“明公何以如此动怒?” 庾素道:“这颍川王太贪心了。我之前命人送了他不少钱财祝贺他出任豫州刺史,都督豫州军事, 他照单全收。如今还通过陈怀远让我再给他准备一批美人。” 少年笑道:“准备美人还不容易吗?到各家征集便是了, 要多少有多少。” “问题便出在这儿!他不许我从民间搜刮美人, 摆明了要剜我的肉!” 少年总算明白庾素为何这么生气了, 太守宅里养的这些美人都是庾素的私产,有别人送的,也有籍没为奴被他给留下的, 还有他通过别的手段巧取豪夺的。 这里的美人,每一个都是明码标价, 用来换取自己更多好处的。 当年他只给颍川王送了两个美人和一箱珠宝, 那是因为刚封王的颍川王就只值这些。 如今大王一开口就是一批,正好王妃遣散的一批婢女有八人, 也就是让他准备八个以上美人,这不是在割他的肉、挖他的骨是什么?! “从前他对我们还算客气,一直都未曾向我们索要过什么,我还当他是有意要与我们交好。没想到, 这人一旦有了实权,便露出真面目了!” “那怎么办呀?”少年问。 “还能怎么办?如今豫州十郡的郡守是升是贬, 全仰仗他,他一句话便能让我升迁无望,大家都巴着他, 我岂能不如他所愿?”庾素明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将这些美人送出去的, 但始终觉得不得劲。 许是之前颍川王为了能尽快出藩而需要仰仗士族的力量, 故而对他们这些士族都算客气。 可自从大王上位后,对这些士族不仅不拉拢,还有些疏远。 没想到反而能得到皇帝的信任,放她出藩。 庾素也从被颍川王客气相待的卿士,变成了被大王指使和索取的下官。 这落差让向来被捧得飘飘然的庾素有些接受不了。 “去挑八个长相过得去的歌妓送到都督府去。”庾素挥了挥手,让少年去办这件事。 少年面上一喜,这可是一次收好处的机会。 他赶紧领命下去办了。 大王这一招让太守宅内出现了变动,王摇霜的人也正好趁乱钻了空子,进入到里边跟枕月的弟弟松声联络上了。 松声没料到这么多年还能收到姐姐的消息,而且得知姐姐正在想办法救他们,他顿时觉得,又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之前他的命运是跟庾素绑在一起的,要想出人头地只能取悦庾素,可他成长后,身体也开始发育,无法避免地开始遭到庾素的厌弃和疏远。 庾家又尽是些捧高踩低的恶仆,他过去有所风光,如今便有多落魄,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他想要出人头地便遥遥无期。 为此他还产生了一丝执念,想着是否他停止发育,庾素便会一直喜欢他。 他动了自宫的念头。 王摇霜的人出现得很及时。 得知无需靠取悦庾素,自己也有机会脱离苦海,松声又怎么可能再做傻事,让自己变成一个废人? “大王向太守讨要美人,是否跟王妃的安排有关?”松声十分聪明,很快便联想到这里。 王摇霜的人并未接到此类通知,但他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想办法让你的妹妹被挑选上,但她还年幼,只怕容易被人套话,所以你我联系之事先别告诉她。至于你……” 松声道:“我不着急离开,相反,我可以留在这儿帮你们打听太守的秘密。” …… 得到谯郡送来的信,王摇霜感慨道:“这松声与枕月真不愧是亲姐弟,性情真是接近。” “难得在那样的处境之中,他们没有被养成愚昧无知或奴颜婢膝的性子。”大王也赞叹道。 “其实恰巧是那样的环境,才容易养出他们这般清醒而无畏的性子。因为渴望出人头地,渴望摆脱卑微的地位,所以会比一般人更清醒,更有野心。” “愚昧无知、目光短浅的仍旧是大多数,这样的人凤毛麟角。” 王摇霜不置可否,倒是看到信中提及的另一件事,她气笑了。 “大王想要美人伺候,直接跟妾身提,妾身怎么也会给你留一些的。你瞒着妾身让庾素偷偷给你安排美人养在都督府,是生怕妾身知道了,给你遣散了吗?” 赵商容眼睛骨碌一转,道:“我只是在想,我向庾素讨要美人,万一他把枕月的弟弟妹妹也送过来了呢?那便不需要你再大费周章了。” 这确实是大王处理事情的思考方式。 王摇霜又道:“那何必瞒着我?” “只是一件小事,觉得没必要提。” “是没必要提,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妾身不知道的话就更好?” 赵商容有些无辜:“我是真觉得这是小事,见你平日忙那么多事已经够累够辛苦的了,我何必还要专门跟你说这些小事?而且你根本就没必要操心这件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压根就不会对她们动什么心思和念头。” “那你也该跟妾身商量一下,万一跟妾身的计划有冲突呢?” 赵商容不明白王摇霜的火气怎么越来越大了。 难道是最近给她补身子补过头,火气太旺了? 赵商容最近也觉得自己有些肝火旺盛,她忍了又忍才没有跟王摇霜吵起来。 “行,反正这个王府都是你做主,你说了算的。往后这些事,我都不管了!”说罢,赵商容起身离开了这里。 王摇霜自然知道自己惹急了大王,她有些后悔自己说话太急太冲了。 但话已经说出口,除非大王失忆,否则谁都不可能当这事没发生过。 周遭的婢女大抵是没见过大王跟王妃吵架,——前几次是王妃单方面与大王冷战,并不算。——这会儿都被吓得呆住了,连九陌看向王妃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小心谨慎。 “王妃,最近是不是没睡好?”九陌上前,忧心忡忡地问道。 王摇霜沉默。 最近确实没睡好,随着大王出藩的日子越来越近,颍川王出现在她的梦中的次数便越发频繁。 每次都是大王的脸突然溃烂成前世颍川王那张脸,生生把她吓醒。 她总结了一下,梦中出现的场景多数是在豫州而非建康。 难道颍川王这是在警告她豫州有什么? 她无法理解这些梦。 难道要问大王? 可她要怎么解释自己发现大王不是颍川王的事实? 大王会承认吗? 睡不好加上这些事一直困扰着她,没有一丝头绪,她自然就无法压制住内心的躁闷和不安。 加上大王与她相处时,一向都是让着她,宠着她,她难免失去了平日的分寸。 这次是她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想开后,她准备去给大王道歉,再哄一哄大王。 孰料回到北斋后,大王又开始了她喝着美酒,吃着佳肴,一边欣赏舞乐,一边搂着美人,接受美人投喂的逍遥快活之举。 大抵是大王的性情变温和了,婢女们也不畏惧她了,这会儿都敢趁机依偎在大王的怀中,跟同样被大王搂着的婢女互相争风吃醋了。 “那岭南进献的黄皮太酸了,大王吃人家剥好的桂圆嘛~~” “胡说,这黄皮可甜了,大王尝尝。” “真的吗?不甜不要钱?”赵商容问。 婢女被她逗笑了。 “都是大王的,甜也不要钱呐!” 赵商容“哦”了声,吞下这婢女剥好的黄皮,虽然有些酸,但甜味盖过了它的酸。 只可惜核太大了,显得果肉很少。 她又吃了口龙眼(桂圆)。 龙眼同样也是核太大,显得肉少,还不如荔枝好吃。 听说大王要吃荔枝,婢女们争先恐后地剥荔枝,怼到了大王的嘴边:“大王吃婢子的。” “吃奴的。” “吃人家的~” 赵商容刚想“雨露均沾”,突然看到门口出现的王摇霜的身影,差点没被还没吐出来的龙眼核给噎死。 “大王?!” 赵商容这一噎把众人吓个半死,就怕她成为第一个吃龙眼噎死的宗王。 好在赵商容摧自己的胸口几下,把龙眼核给吐出来了。 这会儿功夫,王摇霜已经走进来了。 她原本看到大王呛住,心中一急,登时忘了方才的不快,疾步走来。 可龙眼核顺利吐出来,还滚到她的脚下后,她脚步一顿,一股委屈的心情又浮上心头。 亏她还想着来道歉,哄一哄这人,孰料这人压根就不需要她哄! 身边这么多莺莺燕燕,谁哄都行,唯独不缺她! 她转身欲走,赵商容眼瞧着跟她有一段距离,未必能追上她,计上心头,急忙一声哀嚎“哎呀”后掐住自己的喉咙,翻起了白眼,一副要噎死的模样。 王摇霜又止住了脚步,回头去,见这些婢女手忙脚乱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帮忙,心中一怒,匆匆上前去,道:“都别围在这儿!” 婢女们哪里敢逗留,纷纷退到一旁去。 “大王,你怎么了?”王摇霜着急查看大王的现状,想弄清楚她到底是噎着了,还是怎么了。 突然,赵商容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将她环在自己的怀中。 “捉到你啦!” 王摇霜一懵,旋即又急又气:“你没事!” “有事!”赵商容急忙道。 王摇霜脸色铁青,想要挣开大王的怀抱。 大王不肯松手,楚楚可怜道:“王妃骂我,我心痛,好难过。” 王摇霜:“……” 大王跟只受伤的小奶狗似的,让人真不好继续质问。 作者有话说: 王妃:吃这么多,噎不死你! 大王:…… —— 感谢在2023-04-25 22:00:32~2023-04-27 18:1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叽咕叽咕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音韵南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hatmelon 70瓶;海绵 15瓶;家有两只喵、哎呀呀0806 10瓶;思考的玉米、45903470 3瓶;汪汪汪、华以沫的苏尘儿、固步自封 2瓶;冷思安、奕起淋雨、大招全空、白炤轲、瑾煜、小拖bab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喂王妃 “放手。”王摇霜威胁道。 赵商容直接开启耍赖模式:“唔, 不嘛,我一旦放手,心会更痛的。” “不放手?”王摇霜眯了眯眼, 突然抬手掐住大王的嫩脸。 力道不大,但大王是个戏精, 稍稍掐一掐便开始“哎哟”直呼痛。 瞧她这古灵精怪的模样, 王摇霜的嘴角都翘了起来。 不过赵商容还是没放手。 王摇霜只好先放手, 认命地坐在她的怀中, 开始翻旧账。 “妾身还以为你的心是铁铸的,不会痛呢!”王摇霜似笑非笑地道。 “摇儿难道还想挖出来看一看?”赵商容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王摇霜看到她的脸颊上留下的被掐过的红印子,便伸手揉了揉, 让红印子晕开一些。 不过这样一来,大王的半边脸都红了。 王摇霜嗔道:“少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好吧!”赵商容将下巴枕在王摇霜的肩膀上, “向庾素讨要美人的事, 是我没有事先与你商量,是我的错。” 大王都主动认错了, 王摇霜也有了台阶下,她不仅要顺着梯子下,还得自动揽一些责任。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让我少为一些事心烦, 让我多一些休息的时间,夜里能安睡。”王摇霜道, “我的本意并不是怪你没有与我商议。” 她清楚,大王再怎么说也是大王,今日这事能主动揽责, 不代表她可以理所当然地将所有争吵的根源都推给大王。 她们之间, 既然是相爱相恋的人, 也决定要继续走下去,那么出了问题自然不能只从一个人的身上找原因。 王摇霜犹豫了一瞬,认为大王当初既然能坦白女儿身,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她的手上,那自己也不该瞒着除了重生之外的事。 她道:“其实我最近夜里睡不好是跟一个噩梦有关。” 赵商容一听,哪里还坐得住? 她正襟危坐:“你又做噩梦了?!” “我梦见你的脸毁容了。” 赵商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蛋。 怎么回事? 王摇霜怎么会梦到原著的内容? “毁容是怎么个毁法?”赵商容好奇地问。 “右脸皮肉外翻,都是腐肉,一直弥漫到眼角处……”王摇霜每每回想起那个画面,都觉得可怕。 她甚至不清楚是不是因为颍川王在自己的心中留下了太深的阴影,所以才会梦到对方。 “右脸?”赵商容的思绪一下子飘散了。 她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做梦都是以第一人称为视角的,根本没注意到颍川王到底是哪边脸被毁容。 当然,她也没有看到过原著中关于这方面的描述。 至于她所接收的颍川王成亲前的记忆,那会儿颍川王都还没有毁容,她更不清楚颍川王的脸毁成什么样子了。 云太妃是右撇子,她抓利器割伤颍川王的脸,溏淉篜里那有很大概率是左脸,怎么会是右脸呢? 不过也不排除云太妃当时站在在颍川王的右侧,趁其不备发起的攻击。 罢了,哪边脸被毁容有什么区别吗?赵商容摇摇头。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若颍川王的伤势真的弥漫至眼角,那肯定不会是简单的划伤。 再联系原著中提到颍川王是留在宫中治脸,结果脸没治好,伤势反而更加严重了。 她当时便觉得宫中的太医不靠谱,眼下看来确实可疑。 “你怎么会突然梦到我毁容了?”赵商容觉得这个梦有些古怪。 王摇霜也觉得离奇。 回想起大王曾经说过自己梦到过被五马分尸的画面,她顿时将这两个梦联系了起来。 难道说,她的重生和大王的来历有关? “可有梦见我是怎么毁容的?”赵商容又打听。 别是梦见云太妃划伤她的脸,那就跟原著的内容对上了。 王摇霜摇摇头,回忆道:“梦中,你就站在那儿,我忍不住唤你,你回过头,然后脸就慢慢腐烂了。” 赵商容光是想象都觉得这个画面太可怕。 她搂紧了王摇霜,也不知道是在安抚怀中的人儿,还是在安慰自己:“没事,是梦而已,梦都是相反的!” 王摇霜哭笑不得。 早知道大王会心有戚戚焉,她便模糊一下毁容的画面了。 赵商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记忆片段,王摇霜前些日子忽然问她是否会进宫见云太妃,若是她有此打算,便等她一块儿进宫。 莫非摇儿知道她毁容跟云太妃有关? 可,不应该啊,摇儿怎么会知道? 难道她还隐瞒了那个噩梦的一些细节? 当然,这一切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摇儿不可能知道她毁容的事跟云太妃有关。 以这个噩梦为纽带,赵商容和王摇霜总算是放下了那点不快。 但赵商容搂着一群莺莺燕燕快活的画面到底是刺痛了王摇霜的双目,为了解开自家王妃的心结,赵商容让这群莺莺燕燕来伺候她的王妃。 婢女们:“……” 她们能咋办?大王有命,只能照办了不是?! 而且王妃身上好香呐,手掌小又软,身子也软软的,多惹人怜爱! “王妃,这是广州快马加鞭送来的荔枝,快尝一尝~~” “王妃,荔枝吃多了上火,还是吃人家的桂圆吧!” “你的桂圆险些噎着大王,也想噎到王妃吗?还是吃奴的枇杷吧!” 王摇霜没试过被一群女子如此奴颜婢膝地讨好,而且她总感觉这群女子的骨头仿佛是软的,都挂在了她的身上,缠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不得不说,被人如此众星捧月地讨好,这滋味可真销魂,难怪世上的男人都热衷此道。 哦,她家大王这个女扮男装的假男人也不例外! 想到这儿,她横了一眼坐在一旁看着她被妖精缠身,却不想着救她,还乐滋滋地喝起了酒的大王。 没心眼、缺心眼到这个份上,也不知道大王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众婢女看着油盐不进的王妃,再留意王妃的视线,哪里还不懂,王妃不要她们任何一人的伺候,只想要大王的伺候?! 手拿一串黄皮的婢女福至心灵,忙不迭地上前去:“大王,婢子的手酸了,不如由您来帮忙喂王妃吧!” 被塞了一串黄皮后,赵商容懵了下,但看到婢女们都识相地退去,而王摇霜露出了揶揄的表情后,她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亲自给王摇霜剥果皮。 “来,王妃,尝尝孤亲手剥的黄皮,可酸甜了!”赵商容有样学样。 王摇霜顶着众人的目光,刚才的锐气都没了,只剩羞涩之意。 她吃下黄皮,赵商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里面的核不要吃下去了,当心在你肚子里长出一棵黄皮树!” 王摇霜白了她一眼:“当妾身是三岁小孩么?” 赵商容哈哈一笑,道:“我很小的时候想吃西瓜,里面有很多西瓜仁,我母亲就跟我说,吃下西瓜仁后,肚子里会长好多西瓜。” 王摇霜不知她提及的“母亲”并非云太妃,闻言,也觉得甚是有趣,道:“云太妃还逗过大王呢?西瓜是什么?” 赵商容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只一瞬,快得王摇霜也未曾捕捉到。 她胡扯道:“西瓜是西边小国上贡的瓜,我很久没吃过了,具体是什么瓜已经没有印象了。” 反正大洛疆土往西都是比蛮夷更落后的国度,要细查西瓜的来历并不简单,赵商容不信王摇霜会为了这一句话真的去查个底朝天。 王摇霜思忖,西边小国……骠国还是天竺? 天竺的话不算小国,骠国的话跟大洛也没什么往来。 不过考虑到是大王小时候,先帝仍在世,他的威名便是连北边的燕国都畏惧,骠国会送贡品来也不足为奇。 王摇霜问:“这些都是广州送来的?” “对呀,这会儿正是荔枝、桂圆、黄皮的时节,云家将这些水果装在竹筒里,塞上冰块密封,一个驿使背上几筒,快马加鞭送进宫。我这是第二批得到的。”说着,赵商容压低了嗓音,“许是看在云麓在我手底下混了个侍郎,送给我的比送进宫的还多一些。” 王摇霜掩笑,问一旁的九陌:“既是广州云家送来的,那给云娘子送去了吗?” “入府的当天就送过去了。各取三成,荔枝八斤,桂圆九斤,黄皮五斤……”九陌道。 赵商容赞赏道:“如今九陌都已经熟悉王府内务了,往后这些事都交给她去办就行了,你勿要忧思过度。你的噩梦肯定跟过于疲劳有关!” 王摇霜弄不清楚梦的寓意,只能顺着大王的话,应承下来了。 之后几日,便是赵商容也开始忙就藩出镇的事务,她一忙,王摇霜便相对清闲,也就没再做过那样的噩梦了。 渐渐地她们便都忘了这一茬。 随着天气逐渐转凉,炎热的六月便过去了。 王府上下不少物什都打包好,由陈长史先行带队送到豫州都督府去了。 剩下的人与贵重物品,会随着赵商容的车驾一同出发。 至于赵商容和王摇霜在建康郊区的田地……王摇霜将属于自己嫁妆的那些田托付给她娘来帮忙打理。 赵商容的田地要处置起来则比较麻烦,因为大部分田都是部曲在耕种的,她若是将部曲都带走了,那这些田便无人打理了;若是不带走部曲,无人管制,这些部曲迟早会成为别人家的。 左思右想之下,赵商容决定效仿王摇霜,将田交给颍川王的亲妈云太妃帮忙打理。 至于云太妃是个疯婆子,没法打理这些田产? 那又如何,赵商容她还是个精神相对正常的人咧,也没见她亲自打理这些田产呀! 作为上位者,还是得知人善用。 她不相信云太妃手底下没有能用的人才。 考虑到要进宫,赵商容告知了王摇霜一声,俩人便一块儿进宫了。 好在云太妃这日的精神看起来正常些,也答应帮赵商容打理她那些田产和庄园,顺便接管她大半部曲。 并非所有的部曲都无法带走,上千部曲起码能带走三百余人,剩下那些都是有家室,且佃农身份大于军士身份的部曲。 出宫后,赵商容跟王摇霜嘀咕:“阿母不肯随我到豫州去倒也算是阴差阳错,让我能好好地安置这些部曲。而且阿母手中掌握着这些部曲,虽说这大几百人用处不大,但也能给她一些倚仗,省得我出镇豫州后,别人以为她没有我在身边,没了靠山便欺负她。” 王摇霜心想,以母妃的心机,便是你在她身边也可能是受她庇护居多。 七月十五日祭完祖后,赵商容便进宫去辞别皇帝,而后在义阳王、庐陵王等宗室子弟,徐谵等有浅薄交情的士族子弟的送行之下,率领着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建康,前往豫州。 作者有话说: 大王:终于换地图了!豫州,孤来啦!山高皇帝远…… 王妃:大王,出建康三十里便是豫州地界了,建康距离豫州治所也才五百里,不算远。 大王:…… —— 感谢在2023-04-27 18:11:24~2023-04-28 16:4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头牛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L.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氵衮 10瓶;从此学习就是我真爱、小番茄傻了 6瓶;盗小黑 5瓶;墨影、思考的玉米 3瓶;取个渣名、固步自封 2瓶;大招全空、华以沫的苏尘儿、QAQ、冷思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新下属 建康距离豫州治所不过五百里, 一行人走了两三日便到了。 看到这个距离,赵商容再看地图,怎么也琢磨不透元嗣是如何从燕国国都平城跑到这边来的。 而且豫州城距离边境是两百公里, 距离建康两百五十公里,敌人都渗透进腹地了, 建康的人看起来都一无所知, 也太掉以轻心了吧! 不过不排除是颍川王巡视边境时遇到的元嗣, 将他带回了豫州。 赵商容既然答应了帮颍川王报仇, 自然不会言而无信。 旁的事她都可以置之不理,当一条咸鱼,啊不是, 当一个闲王,但在如何报复元嗣方面, 她还是得从现在开始谋划的。 别说什么元嗣还没有利用她, 她现在就准备报复对方太残忍了。 就冲元嗣是燕国未来太子,他们的立场是天然敌对的, 她就有足够的理由弄对方。 至于要怎么弄元嗣,还需从长计议。 玩计谋让对方当不成太子是行不通的。 一来她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将手伸到燕国皇室那边去,就算她真有这本事,皇帝知道了不得更加提防她了? 二来, 她对原著内容知道得也不多,没法利用这个当外挂。 最后, 所图谋的越大,耗费的时间便越长,投入的人力物力和精力就越多, 她耗不起。 哪怕她真的让元嗣当不成太子, 可这就是颍川王想要的结果吗? 颍川王在原著里是受到元嗣的挑拨, 本来对云太妃、皇帝就有怨气,这下心结没解开,反而怨气越深,整个人都偏执了。 此后,元嗣利用她的痴情和偏执所做的那些事,仅仅是让他当不成太子是不够的。 所以还不如等原著剧情发生,元嗣来了她的地盘,她还不是想怎么弄他就怎么弄他? 两年多的时间足够她布下天罗地网等对方上门了。 当然,到达豫州都督府的第一件事还是得先安置下来。 得知大王到达的确切日子,豫州各层级的官员便都亲自到达城门口处等待她的车驾了。 到达后,赵商容与王摇霜还是得出来见见人的。 “下官等伏见大王!”陈长史领着众官下跪匍匐行礼。 这场面,赵商容只在朝会上见过,不过她也是跪拜行礼的一员,而接受朝拜的是皇帝。 她在心中数了下,没想到自己原来还是有这么多手下的! 各郡太守还未来,来的官员中也只有官职高点、出身好点的能在大王面前露脸。 “大王,此乃豫州军府司马江亦稀,出身济阳江氏,豫州军府的兵马皆归他掌管……”陈长史把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介绍给赵商容。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有来历,肯定是皇帝阵营的!赵商容暗暗地想。 原著里有一个男主的心腹,正是统领了不少兵马,在颍川王通敌叛国后,靠着这位心腹夺回了不少失地。 赵商容认为自己的怀疑又多了几分凭据。 “豫州的兵马一直都是你统帅的?”赵商容问江亦稀。 青年不苟言笑,道:“下官原在长沙景王麾下任骑兵参军,因立下不少战功,得升豫州军司马。” 一旁的陈长史将他所立的战功细细数来,赵商容才发现,对方十几岁就随着父兄征战沙场,他这个司马之职完全没有掺水。 反正有皇帝兜底,赵商容也不着急了解军府的事。 她又见了豫州的州府属吏——主簿和别驾、治中。 主簿原是刺史的秘书,但像赵商容这种年纪小,又兼官军事的刺史,往往是无暇处理那么多事务的,于是乎,主簿便逐渐开始总领州府事务。 别驾职如其名,一开始是管刺史出行车马侍从之事的,但他和主簿一样都得是刺史的心腹才能担任,于是渐渐地也开始成为了要职。如今跟西曹一起主管州府的选拔人才事宜。 还有治中,负责财务、市场、农事等方面的事宜,地位仅次于别驾,但他不仅负责财务,也有向朝廷上奏的职权,等于主管经济的副省长兼纪委。 以后主要跟大王打交道的就是这些人了,赵商容跟他们见过面后,也不在门口耽搁,命陈长史设宴款待他们之后,便先到都督府安置了。 王摇霜和陈长史之前都已经派了人过来收拾都督府,赵商容她们一到便可以入住了。 跟王摇霜在都督府逛了圈后,赵商容点评道:“这里少了些景致,也没有王府宽敞。” 照理说,王摇霜才是最熟悉这儿的人,但如今来看,她还是觉得都督府跟前世有些不一样。 前世颍川王出镇豫州后,来得匆忙,很多地方都没有经过细致的收拾,因此显得颇为冷清。 如今虽然不及王府那般充满人气,但也多了不少装饰。 大抵是主人不一样了,下人知道主人的品味改变了,连装潢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足够了。”王摇霜道。 “也是。” 豫州都督毕竟是官职,而没有谁能在一个官职上一待便是十数年的。 赵商容琢磨着,如果三四年后她没死,也该挪一挪窝了,只住三四年的话,便没必要再花钱装修都督府。 都督府跟王府不一样,平日会有很多官员出入,因此处理公务的区域一定要跟起居的区域划分开来。 在这儿住,赵商容也没有在王府时那么自在,为了更好地隐瞒女儿身,她将自己起居的地方定在了后院原属于女主人,即王摇霜的院子。 这样一来前半个区域便可以挪出来做处理公务的厅堂,也能确保不会有人擅闯进她的房间,看到什么秘密了。 陈长史在前院替大王设宴招待豫州的属吏们,大王则躺在属于她跟王摇霜的床上。 王摇霜坐在梳妆打扮的桌案前,透过铜镜看了她一眼,问:“宾客都来了,大王怎么还在这儿?” 一旁,九陌和两个婢女在替她卸妆、拆下发髻上的珠钗。 “晚上你真的不跟我一块儿出席?”赵商容爬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若是各家女眷也在倒好说,可事先并没有邀请各家女眷,晚上都是男人,只有我一个女人出席,这不成体统。” 赵商容撇撇嘴。 “行吧!”她伸了个懒腰,准备到前院去。 王摇霜忽然起身走过来替她理了理有些乱的衣冠。 “第一次见下属,可不能给他们留下太窝囊的印象。”王摇霜谆谆教导。 若她面前的人是颍川王,她自然无需教导,可大王这人性情难琢磨,有时候犯懒了,还真的容易被人看轻了去。 “我知道。”赵商容趁机一亲芳泽。 王摇霜横了她一眼。 这一路上亲的还不够吗?! 赵商容读懂了她的眼神,但是咧嘴一笑,愉快地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说: 大王:吃了你的胭脂,你卸妆才省事呀! 王妃:…… —— 感谢在2023-04-28 16:40:58~2023-04-29 18:4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头牛、昵吗滴瞄鱼、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景言 29瓶;哎呀呀0806 10瓶;思考的玉米 3瓶;rin 2瓶;你有溜溜梅么a、Moraynia、H踢踢、大招全空、瑾煜、白炤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按摩 赵商容初到豫州, 并不打算表现得很勤政,因此豫州主簿等人要在宴席上谈论公事时,她给按了下来。 “此宴是为了替孤接风洗尘, 也是孤想认识一下日后要一起共事的臣僚,所以政事明日再谈也不迟, 今夜还是先饮宴吧!”赵商容笑哈哈地说道。 她这一表态, 大家都明白她是怎样的行事作风, 纷纷松了口气。 他们就怕来的是东平王那样的上司: 一来到地方, 还没进都督府就先把军府和州府的官员都喊过来处理事务。 手底下的官员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为此还出了很多纰漏,平白惹得一顿骂。 东平王处事雷厉风行, 倒是在朝廷和百姓那儿赢了不少好名声,可苦了他们这些干活的官员。 后来东平王改镇兖州, 他们才得以喘息片刻。 不过事实证明, 这出镇的藩王太勤政了也不是一件好事,这不, 豫州的百姓与官员只知东平王而不知当时仍在位的荒帝,东平王出镇豫州才一载就被荒帝给改到兖州去了。 如今这位皇帝倒是勤政爱民,也欣赏能办事、把事办得漂亮的藩王,但少不得要忌惮一下名声好, 权力又大的藩王。 赵商容看得清楚,因此她明知道治理好豫州才是她的职责所在, 但也不会一上任就风风火火地去搞民生政绩。 初来乍到,还是得先摸清楚这边的风土人情及势力划分。 经过这一晚的相处,赵商容手底下都有什么人, 为人又如何, 是什么家世背景, 她也几乎摸透了。 离席的时候,州府的官员还聚在一块儿有说有笑:“这位大王倒是跟传闻中极为不一样,我们本想着是个难相处的,没想到这么礼贤下士。” 陈长史在一旁听到这些话,心中嗤笑。 他们是还没见识过大王的厉害之处,往后谁要是以为大王脾气好,性情好,想着糊弄大王,那可有苦头吃咯! 对于那些上来奉承和巴结他的人,他才提点两句,余下那些因为门阀之偏见的人不愿与他结交的,他也懒得多费口舌。 浑然不知自己在陈长史心目中已然成为一个心机深不可测形象的大王,猛地打了几个喷嚏:“阿啾——” “这天儿是越来越凉了。”赵商容揉了揉鼻子,一边朝后院走去,一边吩咐旁边的女使,“王妃这两日舟车劳顿,安排两个手脚麻利又灵活的婢女给她按摩,松松筋骨。” 女使掩笑,应下:“喏!” 赵商容回去后,在门口脱下鞋子走了进去。 王摇霜还没歇下,里面传出了不少讨论声。 刚搬过来,底下的女使还有一堆事要汇报。 不过王摇霜许是乏了,把事情交给九陌和碧河,自己坐在一旁观看她们是如何处理的。 “大王回来了。”女使们见到她纷纷行礼。 赵商容并不管这些事,她坐到王摇霜身边去,笑道:“就知道你还没歇息,所以安排了两个婢女给你松松筋骨。” 语毕,两个婢女得到传唤进来了。 一个婢女二十岁上下,另一个瞧着则很是年幼,十二三出头,还未及笄。 赵商容和王摇霜没见过她们,瞧着眼生,把她们领来的女使回答道:“她们不是王府的旧人,是庾太守送的婢女里,为数不多懂按摩艾灸的。” 王摇霜睨了赵商容一眼,表情似笑非笑,仿佛在说:“你向庾太守索取的美人,人家真的送来了。” 赵商容装没看到这道揶揄的视线,她问两个婢女:“都叫什么?” “奴名唤莺莺,年二十……”年长的婢女道。 赵商容打断她:“孤没问你多少岁。” 她一开口,年幼的婢女更瑟缩了,声音跟蚊吶一样小:“奴叫惜眠。” 赵商容眉头一挑,神情多了几分认真专注:“说大声点,你叫什么?” “奴叫……惜眠。怜惜的惜,安眠的眠。” 竹帘之外,碧河的身影一顿,扭头往这边看了眼。 九陌瞧见了,用手肘碰了碰她:“好奇便去瞧一瞧呗!” 碧河垂眸,须臾,还是先放下这边的事情走了过去,掀开帘子,默不做声地立在榻子的一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还未及笄的少女。 赵商容与王摇霜不在意这儿是否多了一个人。 王摇霜听到惜眠的名字,下意识看了看大王,眉眼中多了一分笑意。 明知这个少女很有可能就是枕月的妹妹,王摇霜也不着急,反而耐着性子打听:“你这么小,懂按摩?” 惜眠心中惶惑不安。 当初主子说要挑几个美人作为礼物送给新出镇的藩王,有的人跟庾家没有太多牵扯想要脱离庾家,便毛遂自荐;还有的人害怕到陌生的环境去而不愿意离开庾家。 惜眠便是后者。 她出生的时候便在庾家,虽然她是个下人,是被当成一件商品来打扮的,但在庾家的明示暗示之下,她早已被调|教得将自己当成了庾家的一份子。 虽然母亲不在了,姐姐也不在了,但兄长仍在庾家。 庾太守身旁的男宠要将她挑走时,她还死活不愿意。 偏偏她越是不愿意,那男宠便越是要将她弄走,因为她还小,脸蛋还未长开便已经小有姿色,等她长开了,保不齐庾素会看上她,到时候将她收入后院,岂不是多一个人跟他争宠? 为此,那男宠假公济私地将她给弄走了。 男宠挑的人里有上了年纪的,也有年纪还小的,只有一两个美人。 这完全符合庾素的心理预期,因为他并不想将自己最美的那些美人都送给大王,男宠的做法取悦了他,因此他并未问清楚被送走的婢女都有什么人,就挥手让人送到豫州都督府来了。 殊不知男宠之所以会忌惮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是松声利用了他的嫉妒心,在背后设局传谣言,激起他的好胜心,好顺利将惜眠给送到姐姐这边来。 而惜眠对此完全不知情,当真以为自己被庾太守给送人了,来到这儿后还哭着要回家,被管理她们的女使训斥了一顿,为了让她们安分下来,还拿颍川王的性情来吓唬她们,以至于她见了大王便害怕。 听到王妃的问话,她还没回答,那叫莺莺的婢女便率先答道:“奴等学过《黄帝按摩经》。” 说白了就是庾素等为了让她们更好地伺候宾客,特意栽培她们各种手艺。 惜眠虽然擅长舞乐,但也学过按摩,因此才会被挑了过来。 王摇霜没说什么,让她们来试一试。 莺莺率先走到了大王跟前,她以为大王召两个人过来是要一人服侍一位主子,比起王妃,她觉得服侍大王更加有前途。 岂料大王往后一仰,道:“孤是让你们给王妃按摩,孤不需要。” 莺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转个头去给王妃按摩小腿。 按摩这些部位无需太用力,且穴位好认。 惜眠没得挑,只好来按摩肩膀。 …… 按完一圈,外头也渐渐静下来了。 九陌进来汇报:“要事都已经安排妥当,剩余的都是些杂事,改日再处理。” 王摇霜点点头,让莺莺和惜眠先下去。 赵商容问道:“她们的手法如何?可舒服?” 王摇霜语笑嫣然:“不及大王的手法好。” 赵商容闻言,笑着过去接着替王摇霜按摩。 明知这是个陷阱,可她还是心甘情愿地踩了进去。 一旁的碧河似乎还有事,着急着告退。 九陌也不打算在这里打搅大王与王妃的二人世界,便与碧河齐齐退下了。 碧河追上了惜眠:“你留一下。” 认出她是大王身边管事的女使,惜眠停下了脚步,一脸胆怯地看着她。 “你家中可还有亲人?”碧河开门见山地问。 惜眠顿时生出警惕之心。 这人问这些做什么?莫不是大王要用她的亲人来威胁她? 九陌过来,摇了摇头,问:“你实话实说吧,认不认识枕月?” 惜眠瞪大了眼睛:“姐姐?!” “你记得你姐姐叫枕月?”碧河反问。 惜眠犹豫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记得。” “那你知不知道你姐姐在何处?” 惜眠又是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来:“兄长说她在颍川王身边,侍奉大王。” “那你可知咱们大王的封号是什么?”九陌乐不可支。 都提示到这个份上了,惜眠还没想明白呢? 她跟枕月真是两姐妹吗?智商相差也太远了! 哦,不是一个爹生的,智商还真的说不准。 惜眠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瞪大了眼睛:“姐姐也在这儿吗?她在哪里?” 碧河叹息:“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带你姐姐去找你。” 作者有话说: 大王:你就是想让孤给你按摩! 王妃:大王知道,为什么还要给妾身按摩呢? 大王:孤乐意! —— 感谢在2023-04-29 18:40:09~2023-04-30 14:4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二,三、一头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le45 30瓶;面朝大海的猫老大 20瓶;氵衮、銀河落九天 10瓶;子初云起 9瓶;哎呀呀0806 8瓶;别太当真 5瓶;肆野 3瓶;拱手河山为卿一笑、Moraynia、白炤轲、思考的玉米、L.秀、白日梦想家、冷思安、QAQ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三把火 枕月冷落碧河很久了, 直到来建康的路上,碧河担心枕月没有水喝,给她送了点水, 双方的关系才有所改善。 但也仅此而已,枕月到了都督府后便忙着整理自己的房间, 连见碧河一面的心思都没有。 碧河也没有理由去见枕月。 如今找到了枕月的妹妹, 她总算是有理由过去找枕月了。 …… 赵商容和王摇霜不知道碧河跟枕月之间竟然还有这些纠葛。 所有人都撤下后, 王摇霜推了推大王的肩膀:“热水已经备好了, 去沐浴吧!” 大王一身酒气,得亏她酒量好,不至于醉得一塌糊涂地回来。 真那样, 王摇霜肯定不给她进这屋里来。 赵商容半推半就地去沐浴洗漱了,为了减少身上的酒气, 她也学王摇霜含了一片人参进口, 待到味儿散了,才钻上床。 她捧着王摇霜的脸就是一亲, 问:“还有酒气吗?” 王摇霜好笑地看着她,哪里还不明白她这么主动是什么用意? 这半个多月她们要么来月事,要么各有各的忙处,根本没那心思。 后来路上的驿馆环境不好, 人又多,她们也没有脸皮办那事。 如今好不容易到地方, 可以安置下来,赵商容便来劲儿了。 王摇霜道:“妾身好累,早些安歇吧!” 赵商容虽有些失望, 但也没有说什么, 老实地躺下来准备盖被子睡觉。 孰料王摇霜趁她躺下后, 起身,笑眯眯地道:“早些时候大王替妾身按摩,今夜让妾身替大王也按一按吧!” 赵商容:“……” 你是真的按摩才好。 “若是按着按着,发生点什么,孤可不负责的!”她故意板着脸告诫王妃。 王摇霜被她逗笑了,主动亲了亲她,媚眼如丝:“大王真不负责?” “你再亲亲我,我考虑一下。” 王摇霜笑着轻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 夜微凉。 赵商容和王摇霜在豫州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翌日登门造访的官员不少,不过都被赵商容给打发了回去。 大家都以为她在休整,其实她跟王摇霜乔装打扮后,带上几名随从便微服私访去了。 她当然不是奔着体察民情去的,而是带王摇霜去熟悉一下豫州城的环境,再顺便根据这儿的民风民俗来了解这儿的民生。 王摇霜对豫州城颇为熟悉,没一会儿,她就成了赵商容的向导,主动带起路来。 赵商容虽心下惊诧,但没有说什么。 在她们的身后,云谣缓慢地行走着,她的身边是男装打扮,又戴了幕篱的王晓霜。 她们之所以会跟赵商容、王摇霜二人出门,全因云谣兼职着王府画师,赵商容想将她们微服私访的事情画下来,特意让云谣跟着出门。 只是云谣跟她们在一起又太招摇了,王晓霜便主动提出陪云谣走在后头,让她好好观察景致,才能画得更细致。 这个建议被赵商容采纳了,于是便成了大王、王妃二人在前面逛街,云谣及王晓霜二人在后面看着她们逛街。 眼下没有别人,云谣便问王晓霜:“王侍读跟王妃可是孪生子?” 之前王晓霜给大王上课之时,云谣曾经在旁边观看,然后作画。 她但是便发现了王晓霜的模样跟王摇霜一模一样,但没有多问,事后回想起来才发现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可惜后来没有遇到王晓霜,她也没机会问出来。 王晓霜没有正面回答:“你觉得从我们的模样来分辨,不是孪生的可能性有多大?” 云谣沉默了会儿,又试探:“王侍读一介男儿,为何总是戴着幕篱?” “女郎莫不是认为女子才需要以幕篱遮面?”王晓霜反问,旋即笑着答道,“出门行走,烟尘如此之大,还是戴着幕篱比较洁净。” 云谣道:“没想到王侍读如此爱干净。” 王晓霜笑了笑:“君子理应如此。” 云谣在心中叹息,君子都该这般的话,那世上的君子真是少之又少呀! 如今士族子弟自诩清流,不屑与那些追逐名利的浊流为伍,于是他们闭门造车,服食五石散、举行各种玄谈、清谈。 看似不追名逐利、洁身自好,是翩翩君子,实则是他们十分看重家世门第,不仅要跟官府抢人,还要抢占选官升迁的途径。 每日只会饮酒作乐,沉沦避世,弄得污浊不堪。 说实话,在云谣的心目中,大王越来越像那些士族大家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们了。 她都不清楚自己的坚持是否正确。 不,她的脑袋清楚是怎么回事,但选择又是另一回事,她不该游移不定的。 看到她心不在焉的模样,王晓霜问:“有心事?” 云谣否认,转移了话题:“妾虽是在广州长大的,但也做过功课。王公有一对孪生女儿,王侍读名义上是王氏远房的子侄,但与王妃长得一模一样,想必既不是远房子侄,也不是男儿吧!” 被拆穿了身份,王晓霜一点儿都不紧张,反而笑眯眯地说:“你就这么直接拆穿了,也太没意思了。” 云谣:“……” 她道:“所以王女郎乔装成王昭鸣给大王当侍读的事,大王与王妃、王公都是知情的?” “你不妨往大了想。”王晓霜道。 云谣一下子愣住了。 往大了想,难不成皇帝也知道? 可是为什么呀? 皇帝怎么会纵容女子入朝为官? 王晓霜是如何办到的? 王晓霜告诫:“不管你想到了什么,自己清楚就好,别嚷嚷出来,这是为了你自己好。” 云谣的目光落在大王的身上,沉默了。 难道是大王在给王妃找替身,求到了皇帝跟前去,让皇帝答应了? …… 大王跟王妃微服私访了好几天,豫州的官吏才知道这回事,暗暗心惊了好些天,以为大王之前表现得对政事毫无兴趣是忽悠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放下警惕之心。 但大王微服私访归微服私访,她在外闲逛完后也没有异动,豫州的官员们又都提心吊胆了起来。 “这位大王的行事可真难琢磨!”官员们私下吐槽。 没多久,赵商容把颍川郡的资料文书调了出来,让人查那边的赋税。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颍川郡大半租税都进了士族陈氏、庾氏的口袋。 原因自然是士族大搞庄园经济,圈地使佃农变为部曲,又使部曲一家老小全归士族所管理。 他们跟大多数士族一样,发展家学,垄断知识,使得庶族想要出头,只能仰仗他们。 颍川郡全由他们两家说了算,收上来的赋税中属于大王的便少了。 赵商容很不高兴。 但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对这两家发难,私下还对王摇霜说:“早知道先别收庾素的这些美人了,应该拿这事找他算账,让他们多出点血。” 王摇霜不紧不慢地道:“大王现在找他们算账也是一样的,收美人的事毕竟是陈长史出面办的,大王没有明面上的王令,装糊涂就行了。” 赵商容懂了,只要她脸皮厚就行。 她新官上任,现在各级官员对她的容忍度是最高的时候,她就该现在提出要求,省得后面发现她被皇帝忌惮,处处受制于人,到时候动不动就弹劾她,她想要动陈氏、庾氏就难了。 她果然就这件事,将陈长史、庾释之及颍川郡太守逮来骂了顿。 她多年未就藩,颍川郡的这些士族便以为她没希望了,撤回对她的“投资”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动她的食邑?! 当真以为老虎不发威是因为没法发威吗? 眼下她有部曲三百人,王国兵马三千,还有豫州府兵三万,要灭陈氏、庾氏不费吹灰之力,他们根本不敢跟她硬碰硬。 至于为何也骂颍川郡太守,是因为他看着两家成了颍川郡的实际主人而不采取措施,这是他的过失。 赵商容气呼呼地上奏弹劾郡太守,要求皇帝兄长给他换个能干事的郡太守过来,省得她的食邑都被这样给弄没了。 皇帝:“……” 你刚就藩就搞事啊? 不过也不怪大王搞事,自己的好处没了,搁谁不生气? 况且皇帝也有意警示这些侨姓士族,便借由此事给颍川郡换个庶族太守,至于陈家和庾家……大王没有提,他便没有动。 虽然这两家只是挨了一顿骂,但好歹威吓是有用的,他们纷纷拿出上万石米来作为补偿。 大王一到任就先收了两万石米,这下也不愁手底下的人没饭吃了。 她拿出一半米都分给了部曲和王国的三千兵士,剩下的一半作为一种奖励、优抚基金,对于那些立下功劳或者因为任务而亡的部曲、兵士,还有属吏,会按照比例给他们分发奖励、给亡者的家人分发优抚金。 虽然分到每个人的手里都不多,但这项制度此前是没有的,她一推行,部曲和兵士们对她更加感激了。 上军将军名沈闲照,中军将军名徐仲之,两人的姓氏虽然都跟士族沾上关系,但他们是实打实寒门出身,靠军功上位的。 沈闲照是皇帝的心腹,看到赵商容颁布的制度后,也悄悄地给皇帝打了报告。 范晔虽然反应比较大,但是皇帝说:“这事,七弟也跟朕提到过。王国的三千兵马毕竟是宿卫他的安危,他如此做也无可厚非。” 这三千兵马都被大王收买了去,皇帝也不担忧,毕竟江亦稀那边还有三万人马是他的,三千对三万,胜算怎么样不用算。 于是大王靠着这项优抚政策收拢了王国兵士的心。 至于她到底是嫌钱多才这么干,还是真的有拉拢武官、收拢兵权之心,那便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作者有话说: 推一推方便面的预收文: 百合种田文《明日晓村坞》→这回走制糖业路线。 & 无CP大女主《我继承的森林有山灵》 文案可以戳进专栏瞧一瞧,看一看咧。 还有,祝大家五一玩得愉快~ —— 感谢在2023-04-30 14:42:42~2023-04-30 22:2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燕归来 20瓶;ele45、面朝大海的猫老大 10瓶;二月十三 5瓶;墨影 4瓶;坐等有缘人 3瓶;老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印刷术 手里有兵后, 豫州的士族都不敢再小瞧大王,该她的东西都一分不落地给她送过来,甚至还主动开始巴结她。 不过大王杀鸡儆猴之后, 又开始蛰伏起来。 底下的官吏每每来向她汇报,她听着, 也不开口, 等听完之后, 才慢悠悠地道:“孤初来乍到, 还有很多事得仰仗诸位处理,这件事既然是往年都有的,那就遵循旧例, 以往该怎么处理,现在就怎么处理。往后除了政要军机大事, 那些小事便无需来向孤汇报了。” 她的手底下养了这么多属吏, 什么事都得她拿主意,她不得累死? 如此一来, 两位左右常侍和侍郎便开始忙活了起来。 赵商容偷闲半个多月,见最近王晓霜很少在王府待着,便去找王妃告状:“王侍读最近往外面跑得可勤了,你这个当姐姐的, 知不知情?” 王摇霜的心咯噔了下,寻思大王是不是在试探些什么, 或是在借她之口敲打妹妹晓霜。 虽然心中忐忑,但她恰巧知道王晓霜最近的行踪,道:“还不是因为大王这儿的书籍太少了, 她携带来的书籍都已经翻到烂了, 想着这儿有士族大家的家学, 便想过去借书。但士族的书又岂是那么好借的?所以她不得不多跑几趟。” 赵商容还真不清楚这件事,她惊讶地问:“怎么,这偌大的豫州,竟然没有一座图书馆?” “图书馆?莫不是指藏图书的馆阁?” 王摇霜琢磨过来后,笑道:“国有太学,设于建康,此事大王应该知道。而地方也有学校,只是此类学校多数由郡太守出资兴建,但又并非每一个郡的太守都重视文教。因此,藏书最多,且生徒最多的地方是士族的私学。” 众所周知,寒门与士族之间的阶层之所以极难跨越,原因之一便是这知识被士族所垄断,他们一般不会轻易将知识传授给寒门,而寒门又没有多少求学的途径,因此难以获得渊博的知识。 在选官的时候,他们往往又会因为学识不够渊博、家世门楣不高而难以获得上品的评价。 正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便是如此了。 有些郡太守设立的学校,收徒上千,但基本也是问家世、出身的,平民想要入学几乎不可能。 如此情况下,地方又怎么会建立类似于藏书阁楼的图书馆? 赵商容闻言,搞事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虽然想当咸鱼,但也见不得士族的气焰太嚣张,便道:“孤出资在豫州城建一座图书馆,所有的人都能到里头看书,不限出身,不设门第!” 王摇霜惊讶于大王竟然还有这般济世的心胸,可考虑到大王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她不得不开口给大王泼冷水: “那大王是否想过,这些图书从何而来?不识字的人进去后便能识字吗?这首先便会筛掉九成人,最终会进入里面看书的还是那些接受过家学教育的士族子弟。” 赵商容并未被这盆冷水给泼凉了心,她道:“有困难,我们便一个个地解决嘛!图书的事最好解决,印刷就有了嘛!再印刷一些门槛低的书,比如启蒙的蒙学……” “印刷又是什么?”王摇霜一脸好奇。 赵商容突然噎住了。 印刷自然是印刷术…… 哦,她忘了,这会儿连印刷术都还没有出现,直到唐代,雕版印刷术才出现,并且一开始只运用在印刷佛经上面。 这会儿靠的还是读书人手抄。 正因如此,图书才会显得尤为珍贵,士族私学的书不肯外借,别人便抄不到。 想到这儿,赵商容认为,图书馆的事或许可以暂且放一放,倒不如先搞印刷术。 皇帝不是想打击士族嘛,那就搞印刷术,大量印刷书籍,让士族引以为傲的什么抄本、孤本、珍藏版统统变成烂大街的书籍。 人人都买得起书的时候,士族想要垄断知识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印刷便是将字刻在木板上,刷上墨,将纸覆上去,如此便能在短时间内印刷出数十份来了。” 王摇霜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但她没有表现得太惊讶,思忖道:“这倒是个好法子。” 其实将字雕刻在木板上用来印刷并非什么新奇的主意,毕竟大家想要将墓志铭的内容拓下来也是这么干的。 关键是士族不愿意将知识共享,于是他们有意无意地阻拦这类的创新思想出现,同时为了维护知识的“可贵”,也不愿意琢磨用最节省的方法印刷大量的书籍出来。 到时候真有印刷的书出来,士族一定是反对批判得最激烈的。 “大王是想直接献策给陛下?”王摇霜又问。 “光是一个概念,陛下知道了也不会采纳。”赵商容倒是很清醒,“所以我打算从信众最多,最容易获得百姓信赖的领域下手。” “哦?” 赵商容见王摇霜猜不出来,眉头一压,语重心长地道:“佛教徒还有信神仙的教徒呀!如今这世道,百姓对什么最虔诚?一是佛,二是神仙。其中以佛最盛,我不喜佛,所以可以多印刷一些道教的书,那老百姓如此沉迷佛、道,肯定愿意看这些书,哪怕看不懂,他们也会自发地去寺院、道观听讼,然后久而久之,他们自然就认得上面的字了。”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而曲折的发展历史,王摇霜惊讶和钦佩的是大王有如此长远的目光。 王摇霜忽然笑了:“妾身也是士族出身的,大王如此坦言,便不怕妾身告诉士族?” 赵商容盯着她,良久,也笑了:“你是我选择的,不管你是选择站在士族那边,还是站在我这边,那都是我选择的结果。我既然有如此选择,那便不会疑心你,而你是如何选择的,我都能承受这个后果。” 王摇霜抿唇。 大王有时候真是过分清醒,又难得糊涂。 …… 赵商容的主意获得了王摇霜的支持,于是这小两口没闲几天便开始去捣鼓印刷的事情。 她们先是让人去各大寺院、道观,抄各种佛经和道教典藏回来。 因她们的身份地位,寺院的和尚答应得十分爽快。 倒是道观那边已经有相对完善的制度,道教的典籍一般不外借。 因此赵商容亲自出面,嚷嚷说要拜师,吓得陈长史等人纷纷跑来劝她三思。 这阵仗大了,道士们先受不了,给她推荐了皇帝都盖了章的著名上清派宗师陆修静,让她去庐山陆修静修道的太虚观找他。 因为陆修静早年四处搜集道经,并且亲自著录甚多,大王与其去各道观抄道经,还不如直接去找他。 庐山在江州,与豫州很近,此去也不过是五六百里。 但大王不能随便跑出镇守的州府,于是便让她的文学陆康去办这件事。 她还对陆康说:“孤看你们的族谱,你们都是出自江南陆氏,是同一个祖宗,由你去寻他,再好不过了。” 陆康只好领命,带着十几个随从便去了江州。 皇帝得知后,一看大王正事不干,只顾着寻仙问道,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范晔打算找点茬,结果发现大王越是沉迷修道,对皇帝的威胁越低,他也就没了挑刺的理由。 大家都不知道大王在干什么,只当她是沉迷修道,便没再关注她。 直到陆康真的将陆修静请到豫州来,而大家又打听不到大王跟陆修静在做什么,这才心痒痒地想要打听。 …… 豫州都督府内。 秋风瑟瑟,厅堂里早早地支起了暖炉,放下竹帘遮挡深秋的寒风。 堂上坐着赵商容与王摇霜,堂下首席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道士。 陆康坐在了道士的对面,正捧着一杯热茶来喝。 该客套的招呼都已经客套地打过了,赵商容进入正题:“想必陆文学已经同陆真人说过孤请您过来的目的。” 陆修静颔首,他道:“太康只与贫道浅谈了一番,贫道有些好奇,大王为何要印刷道经?” 赵商容自然不能说她是为了打击士族,毕竟眼前的人都是士族出身的,她说这话就是给自己立靶子。 眼睛骨碌一转,她笑道:“自然是为了发展信奉天师道的信徒,如今那佛教信徒日渐超过了天师道,并且那些僧人凭借着佛教的影响力渗入到朝廷内部……” 因为战乱和苛捐杂税,很多百姓都藏匿于寺院,将户口挂在不必纳税的寺观,成为寺院的佃农,故而寺院和僧人的数目一下子多了起来。 比如建康的寺院就多达三百多,僧人也数万之多。 赵商容依旧记得那句诗词:“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这说的就是佛教的兴盛。 这也导致了寺院的僧人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像修佛的出家人。 而僧人的地位日渐抬高,以至于很多政治相关的事件都有僧人的参与。 比起现在这个还没有三教合一、本土化的宗-教,赵商容更愿意发展本土的道家文化。 佛教兴盛是大势所趋,陆修静没想到,竟然还有宗王不随波逐流。 陆修静稍一思索便答应了大王的提议,将他著录的道经都贡献了出来,避免他飞升后,这些书籍会因为各种原因而遗失。 于是大王找了一批手巧的木匠,让他们研究如何在木板或泥版上雕刻文字,要求是这些文字必须是楷书。 刻书的工程量十分大,而且刻错了一个字便要重新刻一整版。 赵商容便又想到了活字印刷术。 虽说活字印刷术的工程量也不小,但她的目的只是为了印刷出书来,至于雕版印刷术和活字印刷术到底哪个更符合时代的发展,就让历史来选择吧,毕竟她又不是奔着提高科学技术来的。 作者有话说: 大王:哎,士族难受,我就开心! 士·王妃·族:…… —— 大王为数不多认真专注地搞事业的一章…… —— 感谢在2023-04-30 22:23:18~2023-05-01 22:3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喝茶、一头牛、风中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只要文不坑,可以慢慢 51瓶;酱油一块钱四斤 25瓶;狐幽、仅存的梦 10瓶;唯爱书 7瓶;思考的玉米 6瓶;大招全空 3瓶;固步自封、QAQ、白炤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70-80 第71章 过年啦 印刷书籍的事并非一帆风顺, 在雕刻印刷的过程中总是会发现许多大大小小的问题,但大王手底下的人那么多,这些事从来都不需要她去操心。 终于, 到寒冬腊月,匠人们才拿了几本一模一样的书来给她过目。 “嗯, 很整齐……就是有些地方印刷得太粗糙了, 你们看这儿, 这个字的墨都沾到一起了!”赵商容看着这几本书, 脸上不见惊喜,反而有种看见盗版书的无法直视之感。 属吏们和匠人们都不敢吭声,这已经是他们目前雕刻和印刷得最好的书籍了。 赵商容又道:“还有这字可以再小一些, 如此一来,一张纸就能多印些字, 一本书就能少费些纸, 节约了成本不是?” “可……”匠人们十分为难,“这字都是采取的阳刻手法, 而这木太软了,稍不留神,一整版的字都毁了,所以只能将字雕刻得大一些。” “木板的材质太软便找那些硬质地的木呀!什么枣木、梨木。墨汁容易让字糊成一团, 你们便想办法改进一些用墨的事呀!你们怎么就不会动动脑筋呢?”赵商容简直是要气死了,这些人的脑筋是转动了, 可转动的方向怎么就能歪那么远呢! “大王英明!” “得了,少在这儿阿谀奉承了,赶紧去改进。”赵商容挥挥手, 将他们给打发走了。 须臾, 又把负责这事的陆康找来, 对他说:“想要驴儿跑,还是得先喂饱驴儿。虽然他们没有拿出令孤满意的雕版印刷模板,但他们能领会孤的意思,印刷出书籍,证实了孤的想法是行得通的。所以,先小小地奖励一下他们,让他们过个好年。等他们打造出了令孤更加满意的模板出来之后,另有重赏!” 陆康觉得大王对这些贱籍的匠人们太好了,明明他们没有完成大王的吩咐,却仍得到大王的善待,是他们的幸运,也是大王的宽容。 赵商容没有被他这番吹捧之言吹得飘飘然。 屏退他之后,王晓霜来求见了。 她已经知晓了雕版印刷术之事,想着此法或许还能运用到印刷儒学经典上面,所以她特来向大王进言。 赵商容纳罕。 王晓霜可是士族世家代表王氏的子孙,她为何要提出这个分明有损士族利益的事? 大王细问之下,王晓霜才答道:“既然有无需人力抄写便能大量印刷出来的书籍,印道经是印,印儒经也是印。用最省力的办法获得更多的书籍,如此一来,士族便不必将书籍藏着掖着,寒门也不必为了一卷书而四处求人。” 赵商容问:“你这个想法莫非是你姐姐跟你说的?” 王晓霜惊讶,旋即恍然大悟:“那只能说我与姐姐真不愧是孪生的,心有灵犀。” “你若是感兴趣,那孤便将印刷之事交由你负责。”赵商容准许她参与研究印刷术中去。 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因为即便印刷术推广开来,也不是人人都有雄厚的资金搞印刷的。 王晓霜背后的王氏有这个条件,但前提是这样做得对他们有好处。 对他们无益的事,他们为何要耗费人力物力,难道只是为了印刷一本书? 愿意和有能力做这种傻事的只有代表着官方的大王了。 王晓霜喜形于色:“谢大王!” …… 天上飘起了雪。 豫州城地处淮河之畔,属于南北方的交界处,但依旧算江南的地域。 江南的冬天天色总是阴沉沉的,尤其是下雨后再遇冰雪,那体感温度便是彻骨的寒,穿再多厚衣服也没法抵挡渗进骨头的寒意。 这儿不烧炕,百姓们都是睡矮脚床榻的,因此便是关着门窗躺床上也会觉得凉飕飕的。 有条件的人家则会在床榻前支起炉子烧着水,一来取暖,二来随时也能用上热水。 都督府里无需如此紧着用炭,因此都是大大方方地架起鼎炉烧着炭,将屋内烘暖的。 赵商容坐在屏床前,她的面前是一张与屏床持平的矮桌,上面放着一个小炉子,正煮着酒。 王摇霜领着婢女们进来,见她大白天又在吃酒,便道:“大王少饮些,伤身。” 赵商容道:“我也不想多饮,但喝着会暖和许多。” 她看到王摇霜身后的婢女端着饭菜进来,也意识到该吃饭了。 “大王,这些菜都是妾身盯着厨院做的,趁热吃吧!”王摇霜在她身侧坐下,让婢女布菜。 赵商容吃着,觉得口味比以往更辣,道:“这是用了多少姜?” “姜能驱寒,且大王喜欢吃辣,故而妾身让厨房多放了些姜。” 赵商容想说她喜欢的“辣”并非这种辣,可想到这都是王摇霜的一番心意,她吃久了也就习惯了,便硬着头皮吃了几口。 她看着被烧得红火的炉子,灵光一闪,笑道:“天气寒冷,这些饭菜刚做好没一会儿就会冷了,不如我们改吃五熟釜吧!” 五熟釜即分成五个格子的鼎,在鼎下烧火,鼎里的食物便会熟,算是最早的九宫格火锅。 王摇霜对大王的提议并没有异议,于是这顿过后,她们每日都得吃一顿火锅。 吃上一口刚烫好的肉,再喝上一杯热乎乎的酒,简直不要太惬意了! 吃完饭,王摇霜优雅地剔完牙齿,这才问一脸餍足的大王:“大王将印刷术交给晓霜了?” “嗯,她有想法,我也想看看她能否实现这个想法,就将印刷之事交给她去处理了。” 王摇霜没反对,但也没有表示赞成,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对了,今年是大王第一次在外过年,所以要准备的节礼必然跟往年不一样。这是妾身所列的节礼单子,还有需要送节礼的名单……这上面大部分都是往年都给大王送过节礼的,我们不能没有任何表示,还有一些则是大王初就藩,给他们送节礼是人情往来必须的……” 赵商容问:“往年谁送了节礼,你都知道呀?” 王摇霜白了她一眼:“往年的节礼单子都在王府架库阁收着,大王说这些东西搬来搬去忒麻烦,所以除了那些重要的文书,其余的都没带,妾身唯有让人回去将之抄录了一些过来。” “辛苦王妃了。” 赵商容没打算真的什么都不管。 她看了眼礼单,将送给各郡太守的节礼换成了自己的字画。 王摇霜:“……” 虽然大王的画很好,但将之当成礼物送给别人过年,会不会太自恋了? 赵商容理直气壮:“孤的墨宝,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孤送给他们,他们该感激才对!” 王摇霜:“……” 人家也没求你送呀! 她到底没开腔打击大王的迷之自信心,按大王的要求修改了礼单。 “给阿母的节礼再多一些,最好是一些豫州的特产。对了云谣不是画了很多豫州的风俗画嘛,也给阿母送过去。她这么多年都被困于宫中,未能见识外面的世界,我想让她看一看,或许对她的病情有帮助。”赵商容道。 “都依大王的。” 余下的,大王也添了一些自己的意见,好在没有再添什么出乎王摇霜意料的礼品。 到了年关,赵商容亲自去豫州各军镇巡视了一番,慰问了一下那些兵士,询问他们冬衣是否有派发,派发是否及时,还有口粮情况。 明明统兵的是江亦稀,但她却在兵士面前刷了一把存在感。 之后赵商容也到各军寨看过,确认了一番军备是否充足,避免燕国趁着寒冬南下袭击时,她身为都督却对军中情况一问三不知。 等她从外头回到都督府的时候,便是除夕了。 都督府已经按照她的吩咐打扫干净,门口挂上了新桃符,厨院也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 在这一天夜里,赵商容与王摇霜特意放下了尊卑,在都督府摆了宴席,出席的并非什么达官贵人,而是府中的下人。 当然,不是每一个下人都有机会上桌的,能入席的都是有品级在身的女使、近侍。 而宴席也少不得歌舞助兴,于是就出现了同为下人,但有人能在席上吃喝,有人却要在堂上表演的情况。 酒过三巡,赵商容宣布:“过去这一年,碧河与九陌最是辛苦,所以孤跟王妃商议后决定,将碧河的品级提为第三品,任司政,将九陌品级提升为第三品,任司仪,俸禄四百斛。” 女使也是有品级的,宫内有女官,宗王的王国也是有女官制度的,不过宗王的实权被一削再削后,如今最高级别的女官也不过是第三品。 司仪是管理宗王后院一切仪礼事宜的女官,司政则是负责铨选女使人才的女官。 “婢子谢大王、王妃赏识!”九陌急忙道。 碧河的反应倒是慢了半拍,也出列行礼。 赵商容观察碧河的反应,再看了眼跟女乐们待在一块儿中场歇息的枕月、惜眠,她笑了笑,道:“还有枕月,也提为第三品乐正,替孤管理百戏馆的女乐们吧!” 枕月被突然点名,她微微吃惊,旋即忙不迭地上前行礼谢恩。 其余人见状,虽然有些惊讶,但又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枕月曾经被大王宠幸过,不仅没有引起王妃的嫉妒,反而还混得风生水起。 当初枕月没有被纳为妾,大家还以为是因为大王碍于王妃还未诞下世子,不敢光明正大地纳妾。如今看来,给她提拔为女官,其实也算是大王迟来的补偿。 赵商容并不清楚底下的人都是什么心思,她看着碧河道:“既然枕月已经提为乐正,那再跟女乐们住一块儿便不合适了。碧河,你是司政,如何安置她,就交由你负责吧!” 碧河:“……” 半晌,她应道:“喏!”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的时间会加速,直到…… —— 感谢在2023-05-01 22:39:45~2023-05-02 23:1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蓦然挥手、一头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essie Hu 53瓶;_DYKHILY_ 15瓶;咸鱼不想翻身、起了个名字呢 5瓶;大招全空、思考的玉米 2瓶;一只怀揣梦想的咸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女神医(含配角剧情) 都督府虽不如王府大, 可后院也能容数百人居住。 碧河与九陌都是有品级在身的女使,有独立的小院,如今枕月也成了有品级的女使, 待遇自然不能太差。 关于女使们的住处也是有讲究的:枕月的职责是替大王管理百戏馆的女乐,住得不能离女乐们太远, 为此只能在百戏馆附近挑选独立的小院安置她。 碧河对都督府的格局早已铭记于心, 当即给枕月挑了一座有名字的小院“玉容院”居住, 还特别允许她带自己的妹妹惜眠一同居住在里面。 姐妹俩住进了这间三房小院, 惜眠有了独属于自己的房间,她高兴得在小院里来回逛了三圈,这才回到姐姐枕月的身边, 夸起碧河来: “碧河女使真好,这院子虽只有三间房, 可里头栽了不少花草, 还有葡萄架。春夏的时候这儿会爬满藤蔓,我们可以在这儿纳凉了。有了这小院, 姐姐也不必担心练习弹奏琵琶的时候会吵到人。” 枕月听到妹妹夸碧河,心中虽然也是如此认同的,但仍嘴倔地抬杠:“我能住上这院子全因大王赏识,你怎么夸碧河女使?” “可这院子是碧河女使特意挑的呀!而且, 只有碧河女使才会为了挑选这么一间院子而煞费苦心,若是旁人, 随便挑一间独立的小院便是,怎么会替姐姐考虑那么多呢!” 惜眠虽然还未及笄,但她在庾家的调-教之下, 心思灵巧, 已能关注到这些小细节。 枕月闻言, 心头自是欣喜的,但又担忧是她们姐妹俩一厢情愿,别到时候她去道谢,碧河又摆出一副恨不得她离得远远的嫌弃姿态。 惜眠不知姐姐为何忸怩,她率真地道:“我做个香囊去向碧河女使致谢!” 枕月急忙拦住妹妹:“你为何做香囊当谢礼?” “我见碧河女使的香囊久了,做一个让她换呀!” 枕月这才想起碧河腰间挂着的香囊是她最早送的那个。许是妹妹的行为让她有了一丝紧迫感,又许是她终于鼓起了勇气,道:“我去向她道谢!” …… 赵商容当了一回红娘,心情颇好,见到九陌在为她们守岁的事忙里忙外,她便问王摇霜:“九陌多少岁了?” 王摇霜不动声色地瞥了大王一眼,道:“过完年就十九了。” “十九,那也不小了,摇儿考虑过她的终身大事吗?” “大王当红娘当上瘾了?”王摇霜反问。 她又岂会看不出大王特意将枕月交给碧河,存的就是成全她们的心思? 别说大王了,就连她跟碧河、枕月相处久了,也发现了二人之间的那点暧昧。 既已经有自己跟大王的先例在前,她对于碧河与枕月之事也不会太吃惊。 赵商容嘿嘿一笑,又喝了口刚煮好的酒暖身子,这才道:“这倒不是,但想着,她们既然都已经入了王府为婢,婚姻大事不由父母做主,也不由自己做主,那我们总得替她们考虑一番,不能只顾着我们幸福,而对她们的需求视而不见吧!” 王摇霜笑道:“大王考虑得甚是周全,妾身会问一问九陌的,她若有这个意思,那妾身会替她操办好的。” 二人坐在炉子旁边守岁至三更天,除去了旧年,迎来了新年,这才盖上棉被入睡。 屋外,雪簌簌地下着。 第二天一大清早,各郡太守、王府属吏、州府和军府属吏纷纷带着年礼来拜年。 拜年的人数太多,赵商容与王摇霜不得不将他们分成三拨人,分三天来见他们。 等这些人见完,新年的头三天就这么过去了。 大年初四,赵商容本以为没人来拜年了,岂料燕国到洛国朝贺的使臣在返回燕国首都平城时经过豫州,特意来向大王拜年。 赵商容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 思来想去,决定让王昭鸣出面应付使臣。 赵商容两次都对燕国使臣避而不见,燕国使臣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但不管如何,她的行为在使臣看来着实傲慢无礼。 他回了平城,在燕国皇帝面前也没说她什么好话,甚至还歪曲事实,说颍川王是轻视燕国,不将燕国皇帝放在眼里。 “这洛国的颍川王着实傲慢无礼!”燕国皇帝拓跋兴听到使臣的话,心中也甚是恼火。 洛国皇帝看轻他们燕国便也罢了,颍川王一个宗王,哪儿来的胆量轻视怠慢代表着他和燕国脸面的使臣? 若这颍川王在燕国境内,他定要颍川王好看! 使臣又怂恿拓跋兴:“如今洛国君臣猜隙,兄弟不和,正是我们兴兵的大好时机。” 拓跋兴犹豫道:“可我们若是兴兵,那和亲之事……” “洛国根本就无意将公主嫁给我们的皇子,那洛国皇帝明明有妹妹,却在我们提出和亲之后,将其嫁了洛国徐道济的侄子。” 没错,过年之前,燕国派使臣到建康再提和亲之事,皇帝便说他最小的妹妹豫章长公主已经许配了人家,正是辅政大臣徐道济的侄子徐谵。 使臣又道:“早两年洛国内乱,其荒帝被废杀,皇帝又刚登基,政局不稳,那时候我们已经错失了先机,此次柔然已经答应跟我们和亲,我们没有了后顾之忧,还能借助柔然的兵力一起伐洛,机不可失呀!” 拓跋兴的内心极为纠结。 门口,一位小内侍探头探脑地往左右瞄了眼,猫着身子退了出去…… 燕国平城华阴公主府。 一位内侍在首座的女子耳边低语了几句,后恭敬地退到一旁。 女子梳着十字髻,身穿华贵的衣服,身上的饰物无一不价值连城。 她的脸上并未施加什么胭脂水粉,素面朝天,不掩其英气的眉眼、高挑的鼻梁与高颧骨。 听到内侍的话,她眉头一压,不怒自威。 一旁的大胡子男人忙问道:“怎么了?” “穆观挑拨父皇发兵攻打洛国。” 大胡子立马道:“这时候兴兵毫无胜算,只会白白损耗国库!” “我又岂会不知?只是这穆观乃清河王的人,而清河王又刚娶了柔然可汗的女儿。只要父皇兴兵,必会让清河王的人领兵,届时清河王有了兵权,其母贺夫人在后宫又帮忙吹枕边风,后果不堪设想!” 清河王拓跋邵一直都是她弟弟拓跋木末争夺储君之位的劲敌,不过因木末是长子,又是在他们的父皇建立燕国之前所生的,他们的父皇自然比较看重木末。 但如今父皇病情反复,其性情也阴晴不定,对功臣多有猜忌,对出色的子孙也难免有所提防。 燕人常说洛国皇室内斗不断,他们燕国又何尝不是? 女子垂着眼眸思忖良久,招来一名近婢问道:“应厘有多久没有给父皇诊治过了?” “应神医有两个月没进过宫了吧!” “让应厘进宫去替父皇检查龙体。” “这……应神医说过,若非生死相关的病,她不会出手,只是检查陛下龙体,只怕应神医不愿意出手吧?” 女子一顿,半晌才道:“你只管去传令。” 城郊一座院子里,正在看雪的布衣女子听到了华阴公主身边近婢的话,她眼底有情绪翻涌,道:“公主殿下当我应厘是什么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才吗?” 近婢道:“应神医,您能有如今的荣华富贵,全靠公主,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应厘嗤笑了声,道:“若我没有这一身救死扶伤的本事,她华阴公主会拿正眼看我一眼?只怕在她心目中,我跟那她养的狗没有任何区别吧!” “应神医,你——” “我没求她留我性命,要杀便杀吧,反正我也活够了!”应厘凉凉地说道。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谁说我要杀你了?” 应厘与近婢一听便知道是谁来了。 只见华阴公主在婢女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环顾四周,道:“那余茯苓母女已不在这儿,你为何总来这边?放着冬暖夏凉的大宅子不住,宁愿在这儿住四处漏风的破房子?” 应厘看了她一眼,又挪开目光。 华阴公主屏退了众人,解下斗篷,抖了抖上面的雪,给应厘披上。 应厘抬手拂开,眼神冰冷:“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我走?” 华阴公主的手一顿,微笑道:“我没拘着你。” “呵。”应厘冷笑着戳破她的谎言,“我能离开平城,到郊区这座破房子来,是因为周围都有你的人,除了这里,我想去城外任何的地方都会受到限制。” “阿厘,你是我燕国的女神医,洛国的人对你虎视眈眈,我也是担心你离开了这儿,会被他们掳走,有生命危险。” 应厘道:“你不必骗我,我压根就不值得洛国人大费周章地来掳掠。” “我真没骗你,洛国有位颍川王,他的王妃自幼体弱多病,便是洛国的太医都无法治好她。为此,颍川王曾发下悬赏,说谁能治好他的王妃,他便允对方富贵。后来他听闻了你的神医之名,一直都想找你到洛国去,这事你问出使洛国的使臣便知。” 应厘沉思了片刻,故作恍然地道:“也对,你华阴公主眼线遍布燕国,说不准在洛国也安插了不少细作,能打听到这些消息也不足为奇。不过陛下无痛无灾,你突然让我进宫给他诊治,只怕不是真的为了替他看病,而是又要帮你做什么吧?” 燕国皇帝拓跋兴自从生病后,便十分多疑,杀了好几个臣子。 最近他开始猜疑朝中名声好的功臣,宗亲和后妃、子女都被他猜忌过。 她因曾将他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所以颇得他的信任。 眼下除了她能近拓跋兴的身之外,便是他的子女都难近身了。 华阴公主在这样的关头找她进宫,总不会真的是关心皇帝的龙体。 华阴公主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探听父皇是否真有兴兵攻打洛国的念头,若有,他要如何用人,还有暗中监视清河王的生母贺夫人……” 听到皇帝想要兴兵,应厘面上不显,心思却活泛开来。 她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也有一个条件。假若两国真的要交战,我得随军出征。凭我的医术,充当军医能救治不少将士。” 华阴公主注视着她,她无所畏惧地与之对视。 半晌,华阴公主败下阵来,应道:“好,本公主答应你。” …… 过了年节,便算是春天了,然而天气依旧十分寒冷,只是雪下得少了。 王摇霜想起一事,对大王道:“柔然与燕国联姻了,燕国没有了柔然在北边骚扰,便是没了后顾之忧,只怕会兴兵南下。” 前世燕国提亲洛国不成,但跟柔然的婚事顺利,所以没了柔然在后方掣肘后,燕国便又开始打洛国的主意。 适逢燕国皇帝因为正值壮年却生了一场重病,虽然活下来,却也一直不见好。他的性情因此出现了极大的变化,变得残忍嗜杀。 短短两年时间里,人人称颂的贤臣司空被杀、接受中原文化的北部将军兄弟被杀,还有好几位能干的将军、重臣都因为被他猜忌而死。 为了转移拓跋兴的注意力,朝臣们都十分赞成南侵。 于是这两三年间,北至冀州、兖州,南至豫州、荆州,都是战事不断。 不过拓跋兴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使得燕国内部也不是那么牢固,因此战事不断,洛国却从未失去过一寸土地。 原本王摇霜也不用太担心的,可谁让燕国出了一个前世不曾听闻的女神医呢? 作者有话说: 关键人物女神医终于登场了! —— 感谢在2023-05-02 23:19:49~2023-05-03 18:1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一头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胖柴真好rua 5瓶;45903470、思考的玉米 3瓶;QAQ、Moraynia、秋水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战事起(含配角剧情) 赵商容也是过完年才知道柔然跟燕国联姻的。 这柔然与燕国东北方的部落奚族、漠北的高车、西北的胡夏与最西边的凉国一样, 都是跟燕国争夺地盘的政权。 而这些政权里,属柔然最为敌视燕国。 柔然与燕国皇室同为鲜卑人,照理说不会如此正锋相对。 然而事实上柔然是鲜卑人的奴隶一脉, 因此关系势同水火。 为了制衡燕国,柔然也常遣使者来向洛国朝贡, 因此谁都没料到柔然会跟燕国联姻。 王摇霜知道, 这是因为燕国在向洛国提亲的同时, 也替自己的儿子清河王向柔然求娶可汗的女儿。 因燕国频频与洛国示好, 燕国皇帝又派人到柔然散步谣言,说洛国有意与燕国结交两国之好,而柔然与洛国相隔甚远, 能给柔然的好处太少了,他们还能互通贸易, 洛国可给不了柔然这样的发展机会。 另外, 柔然若能与燕国联姻,结两姓之好, 燕国还能给更多好处。 再者,燕国前阵子跟柔然又打了一场仗,燕国完败柔然,柔然正值战败颓唐之时, 燕国对柔然软硬兼施,柔然在深思熟虑后, 便同意了和亲之举。 洛国人不知,王摇霜却清楚,这些计策的背后少不得燕国华阴公主的手笔。 华阴公主不仅对外有制衡柔然之策, 对内更是能在元嗣离宫出走的那段日子里, 一方面将他从清河王的追杀之下保他周全, 另一方面又能在燕国皇帝被杀之后迅速稳定朝政,设局困住清河王,联络燕国皇室宗亲拥立元嗣,擒杀清河王元邵。 这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隐秘而迅速,洛国得知消息时,燕国已经完成了皇位接替,这时洛国再出兵燕国已经来不及了。 燕国方面能瞒住洛国除了颍川王没有出卖元嗣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华阴公主早有布局,她或许在元嗣进入豫州之时便已经知晓,甚至在元嗣得到了颍川王的另眼相待后,掌握了相关的信息,从而让元嗣利用颍川王那扭曲的心理搞事。 王摇霜知道华阴公主是劲敌,可她无从告诉洛国皇帝,好让他早做提防。 她能想到的帮手便只有大王了。 首先燕国的女神医是一个变数,因为她的存在令王摇霜不确定燕国皇帝是否如前世那般猜忌朝臣,又或是什么时候再立元嗣为太子。 其次,哪怕今生的走向仍然导向了前世,可在大王与元嗣相遇之前,一切都是变数。 最后,这两年若是战事起,大王必然要涉险,同时又得考虑累积太多功劳名声的话,是否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因此,大王的决定才是改变事态发展的关键。 赵商容虽然不知道王摇霜一位自幼生长在深闺的大家闺秀为什么对燕国的形势如此清楚,但作为一个对原著不太了解的半桶水,她自然会听对方的建议。 反正只是加强巡视,备好粮草这些事罢了,她平常都有在做,区别只是这次要更加严阵以待。 其实无需大王费心,在皇帝得知柔然跟燕国联姻之后,他便已经给各军镇下达了备战的命令,要求各军将军在不耽误春耕的前提下加强军事训练、军备筹划,还有粮草的事。 …… “咳咳。” 开春之后,天气并未立刻变暖。 都督府里依旧烧着炉子取暖。 书案之后,赵商容披了件大氅,喝着煮好的酒暖身子。 王摇霜听到她的咳嗽声,关心道:“大王可是着凉了?最近似乎胃口都不怎么好,也不喜欢吃油腻之物了。” 赵商容回忆了一番,确实是胃口大减,见到太油腻的菜肴还会恶心反胃。 要不是确定自己没有跟男人发生过X行为,她都要以为自己怀孕了。 “召典医丞来看看吧!”王摇霜劝道。 “行吧,让他过来吧!”赵商容自然知道讳疾忌医的道理。 不过典医丞来了也看不出是什么毛病,毕竟大王除了胃口不好之外,也没有什么不适。 “兴许是水土不服。”典医丞开了药方,让大王按方服药。 赵商容:“……” 又得喝药! 她就是讨厌喝药,所以除非身体虚得厉害,否则都不想找典医丞来看病。 典医丞退下时,恰巧遇到来汇报军务的江亦稀。 他虽是皇帝的心腹,但表面上至少是大王的属将,于是关心了一番:“下官看到了典医丞,可是大王身子不适?” “小毛病。”赵商容挥挥手,“江司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江亦稀呈上军报,又汇报了军中近况还有他派出的细作打听到的燕国军情。 赵商容思忖道:“燕国有军队在魏郡集结,恐怕真的要兴兵南下了。” 魏郡是燕国的军事重镇,它进可攻洛国的东北边后世的山东,还有南下直击豫州;退可形成防线,防止洛国兵马越过防线北上直奔燕国国都平城。 “可知领兵的是谁?”赵商容问。 “主将是宁朔将军公孙贺,还有燕国太尉万纽于籴之子万纽于岚,他是华阴公主的驸马,也是燕国的冠军将军,单独领了两万步兵与骑兵。”江亦稀道,“宁朔将军公孙贺,下官熟悉他的作战风格,倒是不足为惧。唯有这万纽于岚,听闻他骁勇善战,使得一手好弓法,背后还有号称女诸葛之称的华阴公主为其指点军事,他才是最令人头疼的对手。” “依江司马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赵商容虚心请教。 江亦稀愣了愣,道:“首先此事应立即汇报给陛下,让朝廷知晓,好早做应对。然后我们这边也该切断与燕国通商的商路,防止细作混入豫州。之后该与兖州、冀州通气,布兵形成防线……” 赵商容大手一挥:“那就按江司马说的去办吧,这军中的粮草也由你调度,需要多少粮草,你跟州府的主簿他们商议。” 江亦稀:“……” 他料到大王不会行军打仗,但他没想到大王当甩手掌柜会当得如此自然。 难道大王就不趁机安插点自己人进来? 这可是大王夺取兵权,彻底掌管府兵的好时机。 他的迟疑让大王感到了异样:“怎么?还不够吗?那孤让庾大农从孤的食邑中拨点给你?” 他急忙道:“不,下官这就去布防。” 说罢,他匆匆地退了出去。 决定当咸鱼的赵商容得知战事将起,内心也不免感到忧虑。 她自幼便生活在和平年代,所经历过的战争是在电视上看到的伊X克、叙X亚、俄乌等等,隔着电视,她根本感受不到战争的残酷。 如今她置身于战乱的朝代,书中的主角却是当今的皇帝,所有的那些光环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炮灰、反派,自己所镇守的州府将有战事发生,她自然紧张。 她以为能置身事外,也只是她以为罢了。 —— 知道与洛国的战事无法避免之后,华阴公主便决定将主动权掌握在她的手中。 恰巧,前不久清河王因为路遇一名孕妇,他好奇胎儿在腹中是怎样的,便将孕妇活活剖腹,取出胎儿,致使孕妇和胎儿双双死亡。 华阴公主当时知道此事后并未立刻上报,如今时机恰当,她利用朝中的声音,还让人揭发清河王残忍的行径,成功地让皇帝拓跋兴厌恶清河王,将此次兴兵南下的兵权交到了公孙贺的手上。 公孙贺既不是清河王的人,也不是她华阴公主的人,华阴公主之所以没有着急推自己的人当主将,是因为她料定洛国会防守,因此此战必然持久。 拓跋兴如今疑心重,若是久战不胜,清河王的人再进谗言,他势必会责怪主将,届时华阴公主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是她推出了公孙贺,但又安排了自己的人去捞军功。 若届时公孙贺攻打洛国失利被贬斥,拓跋兴要换主将,必然是已经熟悉跟洛国之间战况的自己人上位。 而在那之前,她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谋划如何铲除清河王,让自己的弟弟拓跋木末顺利成为储君。 那才是一举两得。 谋划好这一切的华阴公主不禁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正巧她看到端着饭菜路过的侍女,问道:“怎么回事,应神医还是什么都不肯吃吗?你们是如何服侍她的?” 侍女吓得瑟瑟发抖,道:“婢子们就差没有强行将饭菜塞进应神医的口中了,可她还是咬紧了牙关,甚至咬得嘴唇都冒血了,也不肯松口。” 华阴公主叹气,喃喃自语:“她这死倔的脾气……” 起身,让侍女换一些粥食然后跟着她去了应厘那儿。 应厘压根就不想看到她,但她身在虎穴,看不看对方可由不得她。 “你不是还要随军出征的吗?饿死了可就没法当军医了。”华阴公主劝她。 她双眼猩红地盯着华阴公主:“滚!你这个杀人凶手!” 华阴公主抿唇,身后的侍女道:“应神医,你不要太放肆。” “我受够了,你真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应厘埋头痛哭,在华阴公主靠近之时,她突然出手,一把掐住华阴公主的脖子。 侍女见状,正要上前解救华阴公主,却被当事人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没有事。 应厘压根就没想用力掐死她。 “我明明可以救那孕妇,可你竟然觉得若是将她救回,陛下必然会认为清河王所犯的错太轻,这件事便不足以成为他的把柄,从而不让我出手救她,由着她活活疼死……拓跋柔,你还算是个人吗?!” 面对应厘的质问,华阴公主抿了抿唇,无奈地道:“阿厘,只此一次,等铲除了拓跋邵,再无人能威胁木末,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想救什么人也不会有人再阻拦你。” “呸!”应厘朝她吐了口血沫。 作者有话说: 最近要开始还债了。 欠两千评论一章、收藏过万一章,还有评论三千一章,嘤…… 这章加更是评论两千的。 —— 感谢在2023-05-03 18:14:32~2023-05-04 13:2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唯爱书 8瓶;思考的玉米 2瓶;Moraynia、zi、冷思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游击战 将要打仗的消息传开后, 豫州百姓人心惶惶,加上跟燕国的商路被阻断,商贾之间也有怨言, 赵商容不得不亲自出面安抚百姓,稳定大后方。 在这样的关头, 有探子上报说陈留郡那边仍有商贾往来燕国。 “陈留郡?”赵商容琢磨, 她回想原著剧情, 隐约记得陈留郡是一个跟颍川王的剧情有关联的地点, 只可惜她记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清楚,王摇霜却也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借着商贾悄悄私通燕国之事提点大王:“前朝宗室邹楚之一直流蹿在洛郑之地。” 如此一来, 赵商容便明白了。 说起这前朝宗室邹楚之,他年幼时遭遇郇玄谋反, 先帝赵毅又拥戴少帝复国, 但赵毅已有取代少帝之心,因此大肆杀戮宗室。 邹楚之等宗亲得到消息, 便一直流亡在外。 这些年邹楚之不是没有想过起兵复国,奈何赵毅打仗着实是一把好手,他跟前朝宗室召集起来的数万兵马很快便惨败。 赵毅还派了刺客暗杀他,但是没有成功, 还被他逃脱了。 之后随着赵毅的帝位越坐越稳,而荒帝荒废政事, 邹楚之又刻意蛰伏,故而皇帝被迎立之后,一直没有意识到还有邹楚之这一威胁。 前世颍川王的罪行被揭穿之后, 其中有一条罪状便是勾结前朝余孽邹楚之。 世人才知晓, 原来邹楚之投靠了燕国, 一直在以前的洛阳如今的洛州与豫州一带蛰伏,暗中组织兵马和人手,悄悄渗入豫州。 那些与燕国通商的商贾便有大部分是他的人马。 王摇霜重生前对细节也不太清楚,重生之后又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更是受制于时机不到,她没法跟大王解释邹楚之的事。 好在现在告知大王,让大王去布防也还不晚。 赵商容叹气。 动脑子好痛苦哇! 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还是命人彻查这支敢违抗她的命令的商队,再顺藤摸瓜查清楚他们背后的势力。 待查清楚之后,她照实将事情上报给皇帝。 皇帝甚是诧异,他都不曾想到他们洛国除了要面对燕国的威胁之外,还有前朝余孽从中捣乱,七弟却查到了,这件事七弟办得漂亮。 他嘉奖了赵商容。 这时,他也注意到了豫州城内有大量印刷的道经面世的情况。 赵商容也不藏着掖着,主动将印刷术上交。 即便她没说自己捣鼓出印刷术的目的是为了给士族添堵,皇帝这么聪明,也看出了印刷术的面世将会给现在各大士族垄断知识的现状带来多大的冲击! 实际上他已经想好了,要继承先帝的遗志,在办太学之余兴办国子学,大力培养寒门,借此机会来打压士族的家学。 如今印刷术的面世正好能帮上大忙! 只是如今边境不安宁,士族如徐道济等也还掌握着兵权,他暂时不能将士族逼得太急,只能以赵商容发现前朝余孽邹楚之的阴谋为功劳,给她加封征北大将军,全力应对燕国的进攻。 赵商容:“……” 原著有这一出吗? 不管如何,皇帝给她加官至少说明他已经渐渐地放下对她的猜忌,也说明她平日不争权夺利、无心权柄的姿态取得了皇帝的信任! 至于她加官征北大将军之后是否真的要征伐北边的燕国,这就不一定了,因为军中将领不会让她一个不懂行军打仗的人瞎指挥,皇帝也不放心让她去领兵打仗,给她加官是因为如果打赢了,功劳就算她的,到时候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重用她。 若是打输了,最多给她挪个州府来镇守,不会对她有什么惩罚。 这么一想,赵商容便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到了二月,燕军突袭了冀州济南郡,还有兖州的东平郡。 不过洛国有所防备,因此此战打了数日,最后燕国退了兵。 这场战役只要稍微懂点军事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只是燕国在试探洛国,因为突袭洛国边城的只是一支五千人的军队,他们主要想奇袭城池,打算先占下城池,不成功也不恋战,立马撤退。 之后豫州、雍州也被骚扰了一番。 赵商容观他们的作态,道:“我怎么觉得燕国是将我们当成了耗子,随意玩弄?” 这话成功激起了武将们的怒气:“可不是嘛,他们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也不像是要正经打仗的模样!” “他们这是要让我们的军队感到疲软!”江亦稀皱眉。 因为不确定燕国何时会出兵来犯,来犯时又会攻打哪座城池、来多少兵马,洛国这边为了应对,必然会十分警惕。 洛国的兵士们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等时间一长,必定会感到疲软,士气也会有所下降。 赵商容道:“对方这是摸清楚了我军擅长守城,料定我们不会主动出兵,所以采取了这种策略。” 江亦稀没想到大王能将形势看得如此清楚,而且说出了他的想法。 他有意观察大王,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赵商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丫的才是武将,你问我? 思忖后,赵商容道:“我们也主动出击,跟他们打游击战嘛!” 江亦稀抚掌称赞:“大王好计谋!《握奇经》有言,游军之行,乍动乍静,避实击虚,视羸挠盛,结阵趋地,断绕四径。后贤审之,势无常定。春秋之时,吴国攻打楚国,便是采用游击之策,骚扰了楚军六载,使得楚军疲惫不已,最后被吴国所败。而面对燕国此种打法,我们绝对不能跟着他们的步子走……” 赵商容没听过什么《握奇经》,也不清楚吴国打楚国时用的什么计策,她能想到这些,完全是因为一位伟大的领袖。 她甚至对具有中国特色的游击战法有着很清晰的了解。 “我这儿有关于游击战的几大战法,诸位听一听,觉得可取,那自然是我的荣幸,若是不可取,也不必因为我而乱了诸位的阵法。”她道。 …… “游击战,这是大王主动提出来的?”王摇霜有些惊诧地问妹妹王晓霜。 因战事起,王晓霜作为大王的属吏,有些关于战事的汇报场合也会在场,对此便也不算一无所知。 王晓霜跟陆康从未教过大王兵法,她不清楚大王是跟谁学的,只是连姐姐这位枕边人都不知晓,大王藏得属实深了些。 王摇霜在惊诧过后,很快便闭上嘴巴,掩饰自己的反应。 大王懂兵法有什么奇怪的呢?大王又不是颍川王。 只是王摇霜发觉大王的身上原来还藏着那么多有待挖掘的“宝藏”。 她引以为傲地翘起了嘴唇:“我家大王真是出息。” 王晓霜:“……” 真吃下这碗狗粮只怕晚饭不用吃了,她忙不迭地提出了告辞。 晚上,赵商容回到房间第一件事便是趴下,让人替她捏捏肩膀。 光是听人汇报战况都这么累,这大王可真不好当。 她累得想睡觉,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肩膀按摩的力道一松,没一会儿便又有人接上。 她本不在意,可不知怎的闻到了那熟悉的花香中夹杂的人参味,登时便清醒了。 头还未转过去,手便先覆在了其中一只柔荑上。 那手一顿,旋即又旁若无人地继续按起来。 赵商容终于翻了个身,顺便拉住那双手,一个用力,替她按摩之人便跌入她的怀中。 “大王,小心压坏你了!”王摇霜嗔道,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这么轻,可压不坏我,就是这骨头可能会硌着我。”赵商容嘿嘿笑道。 “胡说,妾身最近长肉了,骨头才不会硌着人呢!” “真的吗?孤摸摸看……哎,真的,这肩膀圆润了些。” 王摇霜见她往不该摸的地方摸去,立马掐住她的手背,将她的手揪出来。 “嘶,摇儿,疼~~”赵商容软声道。 王摇霜的身子一酥,手也松开了,赵商容趁机亲昵地抱着她亲了亲。 王摇霜看见她眼底的乌青,也甚是心疼:“大王最近都很累,晚上还是早些歇息吧!” 赵商容正想说什么,突然喉咙有痒意,她别过脸去咳嗽了两下。 这又是另一件更令王摇霜心疼的事了——大王这小毛病已经很久了都不见好。 典医丞不得不排除了是因为水土不服的缘故,但无法确定是不是因为战事起,大王思虑过重,开始感到体虚、脾虚、血气也虚。 只有王摇霜注意到,大王也清减了不少。 有时候,她心疼得想让大王卸下这家国之事,远离着豫州,一如在建康时那般永远都一副无忧无虑的清闲模样。 “以后身子未好,不可以再饮酒了!”王摇霜做出了一个决定——她下令让人将酒库给搬空了。 赵商容:“……” 她酒库里的酒不仅有厨子酿的,还有别人送的,全给她搬空了,她下次宴饮喝什么呀? 王摇霜将这些酒都以大王犒劳的名义赠送给了最近辛苦打仗的将士们,大家得了酒,十分高兴,对大王的好感度也逐渐上涨。 …… 洛国这边也主动出击后,双方有来有往地打了两个多月,燕国始终没讨着什么便宜,公孙贺便知道洛国是看穿了他的策略。 燕国魏郡太守宅。 华阴公主正在与太守贺兰讷议事。 前方的战事比华阴公主想的更加不利,因为久久没有好消息传回平城,拓跋兴已经发过了一次脾气,清河王虽然因为孕妇一事被拓跋兴厌恶,但他的同党穆观等人还未死心,想借由此战不利,把公孙贺换成他们的人。 好在拓跋兴虽然身体抱恙,但还没有糊涂。 阵前换帅是大忌,此举定会扰乱军心。 洛国擅长守城这事在拓跋兴决定兴兵南下之前,朝臣便已经跟他分析过了。甚至有人认为应该趁着春耕先掠夺地盘,种植作物,补充他们的粮草,之后再找机会攻占城池。 奈何公孙贺等多数人认为应该先攻占城池。 所有的利弊都跟拓跋兴分析清楚了,拓跋兴依旧选择了公孙贺等人的意见。 也就是说,公孙贺是他自己选的,他不能因为这点事就贬斥公孙贺。 尽管事态如华阴公主所料,公孙贺暂时还能再替她们的人先挡一挡,背背锅,但她没料到洛国也会用游击之法反击,令燕国也开始出现了被动的局势。 “据斥候探听得知,洞察我军策略的是那颍川王,也是他提出了要主动出击,我等没料到那颍川王竟还有如此天赋!”贺兰讷道。 华阴公主旁的大胡子道:“他老子赵毅本就是行军打仗的好手,他懂兵法也不足为奇。” “驸马说得是!”贺兰讷笑道。 华阴公主瞥了他一眼,道:“在外称将军,不要称驸马,有损威严。” “喏!” 大胡子万纽于岚对此浑不在意:“没关系,贺兰太守又不是外人。” 华阴公主并不打算在这事上多言,她道:“既然我们此计被看穿,那只能实打实地出兵围城攻打了。” 她让万纽于岚做好接替公孙贺的准备。 五月,燕军兵分两路,东路军牵制冀州与兖州,南路主军大举进攻没有地势天险阻挡的豫州。 作者有话说: 大王:嘿嘿,历史没白学,神剧没白看! —— 感谢在2023-05-04 13:26:58~2023-05-04 16:3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头牛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突袭(加更) 燕军来势汹汹, 洛国这边皇帝也派了徐道济、赵商容、东平王等各领兵五万,都督征讨事宜。 大抵是双方都认真了,非小打小闹, 两军每日都有死伤。 然而即便如此,燕国方面也不断有援兵来助。 一直打到夏秋之际, 因连日的暴雨使得黄河河水涨溢, 燕军不善渡河, 导致粮草运送困难, 加上征伐了近半年,死伤惨重,致使燕军中有人感染上瘟疫, 燕国不得不先撤兵。 终于可以缓一口气,赵商容得以回到豫州的都督府。 她虽然不用亲自上战场, 但作为一军都督, 也得在战线附近主持大局,提高洛军士气。 她去了前线两个月, 王摇霜便提心吊胆了两个月,看到她回来,先是让她跳火盆去晦气,再沐浴更衣, 洗去战场上带回来的血煞之气。 赵商容嘴上嘀咕:“做这么多还不如摇儿抱我一下来得宽慰人。” 嘴上是这么说的,可她才是最怕身上的血煞之气冲撞了王摇霜的人, 因此王摇霜刚要抱她,她便溜去沐浴更衣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王摇霜已备好佳肴给她, 还特别允许她喝一点酒, 庆贺这次守住了疆土。 赵商容吃了两口菜, 又喝了一杯酒,却没有什么庆贺的心情。 她叹气:“我们虽然守住了城,可我军死伤也颇为惨重,跟那燕国是两败俱伤。” 从前没有亲身体验,这次前往前线,看到那些被收敛回来的成堆的尸体,看到土地都被血给浸红了,她吓得做了几天噩梦。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颍川王的记忆浮上心头,压下了那些残酷的画面,她才逐渐习惯和接受战争的残酷。 “休息一日,明日还得去听军报。”赵商容没什么胃口吃东西,让人撤了这些酒菜。 “大王,我相信燕国很快便会真正地撤军的。”王摇霜安慰道。 前世,燕军正是因为有瘟疫肆虐,燕国才决定退兵,直到元嗣潜入豫州,勾引了颍川王,劝其通敌叛国。元嗣即位后便发兵挥师南下…… 不过今生燕国那边多了一位女神医,她不敢确定瘟疫是否还会在燕军之中肆虐。 赵商容朝她笑了笑。 王摇霜注意到大王的脸色不对劲:“大王在后方指挥怎么也如此辛苦?脸色蜡黄,气色不太好啊!” “我一直都让典医丞随军出征,有他在,我怎么会有事呢?你不必担心。” 王摇霜如今总算是体会到了当初她不顾自身健康水平操劳王府事务时,大王的心情。 忽然,赵商容的脸色变了变,她道:“摇儿,人有三急,容我急一急!” 说罢,她匆匆离去。 王摇霜:“……” 见到大王还如此活泼,心里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她没有坐在这儿干等大王,而是起身,先去见了从事中郎,这是负责管理车、骑与门户的属吏,同时也担任大王的护卫工作。 每次大王要奔赴前线,从事中郎总会随从,王摇霜每次都会问一问大王的起居、安危等。 这次也打听到大王并未受过伤,更未出过事后,王摇霜才真的放心。 翌日,众将齐聚都督府前厅,赵商容出席听取将士们汇报军情、制定接下来应对燕军的策略。 说到一半,江亦稀见大王眼底浮青,问道:“大王可是身子不适?” “哦,昨夜多跑了几次如厕,有些没睡好。”赵商容摆摆手,让他们继续说,早点说完,她早点回去歇息。 江亦稀闻言,只好继续道:“下官有一计——离间计。下官与那燕军主将公孙贺互通书信,届时再让人告发他,说他通敌叛国,让燕帝处置了他。阵前换帅,相信燕军会自乱阵脚。到时候我们一举进攻,必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赵商容心想,江亦稀真不愧是男主的心腹大将,原著里能在颍川王丢失了那么多城池的情况下,及时收复失地,真可谓是军事奇才! “好,就依江司马的去办!” 江亦稀立马去着手准备,而且他在使用此计时,稍微耍了点心眼。 为了让敌人相信公孙贺是真的与他互通书信,他在写信时,故意对书信进行涂改。如此一来,信上明明没有涉及机密,可能燕军缴获了这些信件,看到涂改的地方,也只会认为这是公孙贺故意掩饰。 而他自然不会直接向燕帝告发公孙贺,他选择了与公孙贺政见不同的穆观等人作为揭发者,让他们主动去攻击公孙贺。 江亦稀的计谋果然生效。 穆观等人得到告密书信后,立马去向燕帝拓跋兴告密。 拓跋兴原本不是很相信,加上现在正是战事关键时刻,处置了公孙贺只会让己方作战不利。 可他耐不住穆观等人的挑拨和怂恿,说公孙贺就算不是真的通敌叛国,那也一定有私心,毕竟他攻打洛国这么久,一座城池都没打下,分明是没有出力! 这时,和公孙贺不对付的人也纷纷进献谗言,甚至还拿公孙贺以前攻打柔然结果兵败的事来说,让拓跋兴每每想起那些事就觉得脸上无光。 于是他问在前线的自己的女儿华阴公主。 华阴公主得到消息,甚是吃惊,但很快便明白这是洛国的阴谋。 她本应替公孙贺解释、洗脱公孙贺的嫌疑,但她本来就打算等时机成熟了,想办法换下公孙贺,让自己的驸马万纽于岚上位。 眼下正是一个好时机。 她让万纽于岚做好接替公孙贺的准备,另一方面则给拓跋兴去书信,她既不冤枉公孙贺,也没有替公孙贺说情,而是明褒暗贬,话里话外都暗示阵前换帅的话必须要换一个熟悉战况的。 拓跋兴没有往深处想,恰逢有很多人为公孙贺说话,他越发生气,下令万纽于岚暗中将公孙贺缢死,再伪装是他畏罪自杀。 最终,万纽于岚接替了公孙贺,成功拿到了总指挥权。 如此一来,华阴公主的亲弟弟、齐王拓跋木末就不必再惧怕清河王的威胁了。 万纽于岚手握重兵后,天气又开始放晴,于是他亲率三万兵马突袭围攻了东平郡。 这次燕军不是小打小闹的,而是强势攻城,出动了所有的攻城军械。 东平王一面守城,一面等待救援。 赵商容在江亦稀的建议下,留下一万兵马守豫州,出两万千兵马去与徐道济汇合援救东平郡,赵商容再派自己的两个将军率领三千王国兵马突袭滑台城,来切断燕军的后援,同时来一招围魏救赵。 万纽于岚围攻东平郡三日都未能攻破,自家后院还开始着火,不得不放缓攻势,让魏郡太守出兵替滑台城解围。 赵商容的兵马及时撤回,只折损了几十名殿后挖陷阱拖住魏郡兵马的部曲。 他们在颍川郡休整,赵商容便带着王摇霜奔到颍川郡慰问他们。 “他们也算是为国捐躯,朝廷该给他们及家人的抚恤金不能少,我这儿再出一点,每人一万钱,送到他们家人手里……”赵商容安置好阵亡的部曲后事后,也奖励了其余兵士、部曲,免得士气下降。 “好在这次突袭滑台城也不是一无所获!”上军将军沈闲照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气。 “哦?”赵商容看向他,有什么好消息吗? “大王可知,为何燕军中明明有人感染了瘟疫,却没有蔓延?”沈闲照反问。 “别卖关子,赶紧说!” 中军将军徐仲之抢话:“是因为那燕国女神医也在军中,有她出手,瘟疫自然无法蔓延!” 赵商容咬牙切齿:“那这算什么好消息?” 女神医好是好,可在敌方阵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沈闲照本来被徐仲之抢话就有些不大高兴,闻言,生怕徐仲之再抢话,顺便抢功劳,急忙道:“下官拿下了那女神医!” 赵商容一愣,旋即大喜:“真的?怎么拿下的?” 徐仲之撇撇嘴,把话让给了沈闲照来说:“燕军没料到我们会突袭滑台,正巧那些得了瘟疫的燕军在滑台城外安置,我们袭击他们的时候,那女神医正好在军中给燕军看病。当时下官也没想到那女子是燕国赫赫有名的女神医,只想掳掠回来献给大王……” 他说到这里,意识到王妃也在,立马就住了嘴。 赵商容:“……” 她顶着王摇霜的目光,硬着头皮问:“然后呢?” “然后下官发现燕军似乎很紧张她,后来听人喊女神医,下官才知道燕军为何这么紧张她。下官等人撤退时,烧了那燕军的军营,杀死那些兵士,将这女神医带了回来。” 赵商容道:“你干嘛要杀光那些感染了瘟疫的燕军呢?让他们继续活着,继续感染瘟疫不好吗?你杀了他们,不就等于替燕军阻止了瘟疫的传播吗?” 沈闲照:“……” 对哦,他怎么没想到! 王摇霜似乎觉得大王的发言很离谱,开口道:“既然那女神医已经治好了他们,说明瘟疫不会再传播,不杀他们也只会给燕军多添一些兵力。” 沈闲照松了口气,十分感激地看着王摇霜。 赵商容没空去想那么多,她摩拳擦掌:“燕国女神医在哪儿?” 沈闲照让人将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子押了上来,他知道大王喜欢美人,所以让人将女神医押来之前,特意将她的脸给洗干净,还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让大王能看清她的脸来。 应厘一抬头,赵商容便感觉到了一股杀气,她瑟缩地往王妃身后躲了躲。 哇,这女神医的眼神这么冰冷,想杀人的心一点儿都没隐藏…… 赵商容还想让她给王摇霜调理身体的呢,可别真的得罪了她。 急忙开口:“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女神医呢?快给她松开!” 如今这儿是洛国的地盘,也不怕燕国的女神医跑了,沈闲照依言松开了应厘。 意料之中,应厘并没有逃跑,她揉了揉被绳索磨得不舒服的地方,眼角的余光打量起了距离她不远处漂亮得不似男人的洛国宗王。 嗯? 等会儿,不似男人? 应厘抬眸注视着赵商容,很快,目光了然。 作者有话说: 将领:大王喜欢美人,所以给大王抢多多美人回来! 王妃:死亡射线。 大王:…… —— 收藏过万的加更,还欠一章! —— 感谢在2023-05-04 16:34:42~2023-05-05 16:3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 2个;蓦然挥手、乐壹、一头牛、康慷、风中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萝阳 60瓶;叮叮当 17瓶;今夜我只想与你浪费 14瓶;唯爱书 12瓶;思考的玉米 4瓶;小端呆呆 3瓶;大招全空、取个渣名、QAQ 2瓶;小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中毒 应厘的目光仿佛将赵商容浑身的秘密都看光了, 赵商容对这道目光有些不自在。 这时,王摇霜往前走了几步,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应厘的目光。 她微笑道:“女郎可是燕国女神医?” 应厘朝她行了一礼, 大大方方地道:“不敢当,我一介江湖郎中, 赤脚大夫。姓应, 名厘, 王妃唤我应大夫就好。” 她并无傲气, 也不卑不亢,令王摇霜颇有好感。 “应大夫怎么知道我是谁?”王摇霜眼中难掩惊诧。 应厘见她们没有取自己性命的意思,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看了看赵商容,才道:“此地是颍川郡, 他们唤她为大王, 那她想必就是颍川王。她与你的关系如此亲近,你又是如此的仪态端庄、雍容大方, 必然是颍川王的王妃了。” 赵商容心想,她以为女神医应该都是很高傲的,没想到对方竟然还会不动声色地拍马屁! 神医滤镜算是破了。 当然,她并不会因为这个滤镜破了就改变对待应厘的态度, 毕竟人家有医术,情商还高, 难怪可以在燕国被当成国宝来对待。 王摇霜被她夸得掩嘴偷笑。 应厘的目光再度越过王妃,落在了大王的身上,证实了大王和王妃的身份, 她心头的谜团反而越来越多。 这洛国的人, 倒是有趣得紧呐! 王摇霜问应厘:“应大夫, 我们不会在颍川郡久留,你是否愿意随我们回豫州?” 如今应厘是阶下囚,王摇霜本就不必经过应厘的同意便可以将其带去洛国任何一个地方,但她敬重女神医,愿意奉其为上宾,给予上宾的待遇。 应厘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下意识向北眺望了一番,神情几经变幻,最终在沈闲照等人忍不住敦促她下决定之前,点了点头:“我是阶下囚,这些事轮不到我做主。” “别说得我们强迫你似的嘛,你要是不愿意,你也要学会拒绝呀!”赵商容嘀咕。 应厘气笑了:“我要是不愿意,你们还能放了我怎么的?” “那不能够啊,孤想请你到豫州做客!你没到过洛国吧?要不要随孤及王妃四处看看洛国的风景?” 应厘:“……” 这洛国的大王跟燕国的皇子公主还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透着一股令她熟悉的气息。 提及燕国的公主,应厘不免想到了华阴公主。 昔日华阴公主答应了让她随军,她也一直想找机会离开,偏偏华阴公主看她看得紧,她的身边一直都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一直找不到机会逃跑。 华阴公主生怕她受伤,也不让她到前线去。 这次华阴公主随万纽于岚前往东平郡留她在后方,若非洛军突袭滑台,她被掳来,也没有机会离开燕国的疆域。 心中虽有不舍,但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在洛国,她是阶下囚,在燕国,她依旧也是阶下囚,回去或留下都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对于王摇霜的提议,她才没有拒绝。 王摇霜见她很配合,便放心地去安排回豫州的事了。 离开之前,又不免回头叮嘱大王:“大王先歇息,别累着了。” 赵商容点点头,在看不到她的身影后,才猛地掩嘴呕出一点血丝来。 “大王!”沈闲照等人吓坏了。 应厘则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但很快就被人拦下。 她道:“让我看看。” “不必女神医费心,我们的典医丞在!” 应厘抿唇,也对,她是敌国的女神医,谁会放心让她给自家的主子看病? 孰料,赵商容听到这话后,挥了挥手:“孤没事,你们都让开,让应大夫过来吧!她是神医,总不会是靠杀人才混出神医之名来的。” 应厘觉得她这话说得有趣。 明里是赞自己的医术,实则也是在警告她,她若使坏,那她这女神医的招牌便算是毁了。 还以为是一只哈士奇,没想到是一头心机不比华阴公主浅的狼王。 应厘看病也是传统的“望闻问切”,整个流程下来便花了半个小时。 属吏们不懂这其中的门道,只觉得她看病,问题尤为多,乃至闻到了大王的日常饮食方面去。 当大家怀疑她是不是燕军送过来的细作之时,她对大王的病也有了初步的诊断。 这时,典医丞来了,大家信不过应厘,让典医丞也给大王看一看。 看到最后,典医丞眉头一直拧着,显然也发现了什么,但一直琢磨不透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们别支支吾吾的,倒是说,大王这是怎么了呀!”属吏们着急了。 赵商容哈哈一笑,道:“是累着了,孤什么事都没有,你们别担心,也别到外面胡说,尤其是别在王妃面前嚼舌根。”旋即神色一凛,正色道:“要是让孤知道了,谁泄露了此事,便以泄露军机的罪名处置!” “喏!”属吏们不敢再瞎打听瞎比比。 赵商容屏退他们,只留下碧河这个心腹替自己守门,这才问典医丞:“孤这是怎么了?” “《黄帝内经》说大王这是黄疸,一般是肝火引起的,还有湿阻、积聚、虚损等等问题。但如果仅是这样,也不至于会呕血。《伤寒论》又说,若是伤寒引发的,肝也有可能出现问题,因此……”典医丞羞愧地道:“大王恕罪,下官、下官没法弄清楚确切的病理,没法对症下药。” “肝有问题?可孤没感染过伤寒呀!”赵商容嘀咕。 她才十八岁,平常也没怎么熬夜,肝怎么就先出问题了? 主仆二人愁眉不展之际,典医丞看了看身旁的应厘,好奇地问:“这位是……” “就是拿出《本草纲目》的燕国女神医。”赵商容道。 典医丞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女、女神医?!真的!下官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女神医!” 他激动起来立马忘了大王的病,急忙向应厘讨教:“《本草纲目》其余卷还有吗?” 应厘:“……” 她指了指大王,提醒:“你不先想办法治好你们大王?” 这一句话给典医丞泼了一大盆冰水,比凉水还冰冷的冰水! “大王……” 赵商容揉了揉额头:“理解、明白。” “对了,女神医在这儿,大王的病一定能治好的!”典医丞很快又重拾信心。 应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可是燕国那边的,就不怕我不肯救你们大王,还故意害她?” “能拿出《本草纲目》的医者能有多坏呢?”典医丞对她却极有信心。 医者往往都会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作为独门秘技,只传给家人或者传人,轻易不外传。 就好像士族会垄断知识,不让寒门或平民百姓学习一样。 应厘却能献出《本草纲目》,可见她的品格高洁! 她简直就是典医丞的偶像! 应厘:“……” 赵商容:“……” 许是这顶高帽戴下,典医丞又虚心请教,应厘终于放下了架子,道:“很简单,大王这是……中毒性肝炎,也就是所谓的肝中毒。而且是慢性的中毒。” “中毒”二字说得很轻,但却一点儿都不简单。 典医丞是第一次听说“肝中毒”这样的名词,中毒就是中毒,为什么只有肝中毒? 若是服下毒药,首先中毒的难道不是肠胃吗?怎么会是肝? 应厘将肝中毒的原理、病症等娓娓道来。 一般病毒感染、酒精、药物、自身免疫性疾病会导致出现肝中毒的现象①,考虑到大王平日爱喝酒,所以不排除是酒精的缘故。 可又有问题出现了。 大王喝的酒没多少酒精,且度数不高,会因为这个原因造成肝中毒的可能性太低了。 难道是病毒?可若是病毒感染,为什么只有大王有事,别人没事? 药物跟自身免疫性肝病的话,也不是完全不能排除,可问题是这时代什么药物会导致肝中毒? 应厘和典医丞开始分析大王的病情,大王听着应厘的话却皱起了眉头。 这个应神医的用词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违和? 好些词汇似乎都不应该是这个时代会出现的。 赵商容有怀疑,但没说什么。 她以前还以为王莽是穿越的呢,毕竟出土的游标卡尺太像穿越者带到古代去的物品了。 可实际上游标卡尺出现在这个时代一点儿都不惊奇,古人还是很有智慧的。 应厘跟典医丞商讨到最后,达成了共识:“总之,还是先查一查吧!” “要查,也总得有个方向吧!”赵商容道。 应厘打量着赵商容,道:“我听说大王是一年半以前身子才逐渐出现问题的,那么简易从那时候开始查起,尤其是查一查大王食用的东西。” 她说完便不肯再多言。 赵商容知道,她肯定诊断出了什么,但为了保全自身,还是得留一手。 也对,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敌国的大王,自己是生是死,跟她这个燕国女神医的关系都不大。 赵商容还是很惜命的,见对方藏着掖着不肯把话说明白,便抛出了自己的筹码:“若应神医能助孤查明白孤的病,孤不仅会放你离开,保你安然无恙,还会予你重赏。” 应厘其实有更大的筹码,但她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来,赵商容可能会为了保住这个秘密而杀她灭口。 “行。我听闻洛国的颍川王向来都是一位言而有信的君子,我姑且相信大王真的愿意放我安然无恙地离开。” “那是自然,毕竟孤还想跟你谈更多救人的买卖。” 赵商容对她本就没有杀意,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等弄明白了自己的肝中毒是怎么一回事后,再让人好好地拉拢女应厘,找机会让她给王摇霜调理身体,有机会能帮云太妃看看疯病,那更好不过了。 应厘摩挲了下手指,道:“方才我在询问大王的饮食时发现,大王的口味偏‘辣’,因此菜肴中多含生姜。其次,大王喝的酒,也有用丁香、姜和胡椒等酿造的粱米酒。可以说,大王的饮食中,姜出现的频率是最高的。” “姜有什么问题吗?”典医丞问。 “好姜当然没有问题,但如果是烂的生姜会有一种毒素,叫黄樟素,吃多了自然有问题。”应厘说着,一顿,“当然,抛开剂量说毒性都是扯淡。每天摄入超过一毫克的黄樟素才会有问题,一般四斤多的正常生姜才会产生这么多黄樟素。” 赵商容问:“如果是烂生姜呢?” “如果是烂生姜,产生的黄樟素自然会比正常的生姜多。” “正常人持续食用一毫克黄樟素超过半年,身体就会出现很大的问题,两年,很有可能会转化为肝癌……” 作者有话说: 典医丞:没听懂。 —— 其实大王中毒的伏笔,文章一开始就埋下了。 —— 注释:①来自“度娘健康”关于肝中毒的说明。 关于烂生姜、黄樟素、肝中毒之类的很多都是根据一点点资料胡编的,大家不要深究。 —— 第77章 追查 应厘说完那些话, 堂上安静了下来。 典医丞的脸色逐渐变白。 大王中毒这么久,而他却一无所知,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他真是个庸医! 典医丞十分懊恼,他扑通地跪下:“大王, 是下官没用!” 赵商容回过神, 她摆摆手:“你起来吧, 你连黄樟素是什么都不知道, 又怎么会知道摄入过量的黄樟素,能造成肝中毒?” 应厘闻言,点了点头。 她很欣赏赵商容的心胸, 没有因为自己的病情而迁怒他人。不像燕国皇帝拓跋兴,她在给他治病之前, 他已经杀了不少医治不力的太医了。 如此残忍嗜杀, 她着实不愿意给他看病,奈何身不由己。 赵商容的心胸和脾性让她进一步确定自己留在这边不会有生命危险。 作为一名医生, 应厘不敢把话说得太满,道:“眼下还不确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肝中毒,只是给你们一个调查的方向,是不是这个原因还未可知呢!” 赵商容还未说话, 典医丞跪着的方向便变了,他恳求道:“请神医出手给大王解毒!” 应厘咂舌:“你对你们大王倒是忠心。” “太妃将大王交托给下官, 但下官医术不精,未能治好大王,下官辜负了太妃的嘱托, 是下官的重大过失!” 应厘这才认真起来。 这样忠诚的人, 世间难得呀! 她道:“那我也实话实说, 眼下医疗条件不行,没法采取急救的措施,只能慢慢调理。” 赵商容越发觉得应厘的身份和她的谈吐违和。 “多谢神医。”赵商容唤门口的碧河进来,吩咐她,“好好安置神医,勿要怠慢了她。” 碧河应下,却一直没有动弹。 赵商容看碧河,碧河神色认真,眼神透着关切。 赵商容便明白了,碧河是听到了她们说的话,知道了她中毒的事。 “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王妃。”赵商容叮嘱。 碧河无奈,但也应下了。 赵商容又想了个能不惊动王摇霜的办法:“正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和典医丞去查了,你们先回豫州,低调行事,我跟王妃再在颍川留上数日。这事或许只是巧合,勿要让王妃担心。” 应厘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赵商容。 这事怎么可能是巧合?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使其身体的毒素影响到肝脏,从而呕出血来,分明是因为毒素超标。 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只有赵商容会肝中毒,而王妃却安然无恙呢? 赵商容似乎也担忧王摇霜跟她一样肝中毒,于是等王摇霜过来的时候,让应厘也替她瞧一瞧,看一看。 面对王摇霜,应厘的态度显然好许多,而且也颇为关怀:“除了血糖有点低、脾胃虚还有缺乏运动之外,没什么大毛病,除了加强锻炼之外,饮食方面别再吃那么清淡了,有牛奶羊奶的话就煮一些,每日喝一杯。一日一鸡蛋,如果有馒头也可以吃点。不要顿顿吃一样的菜肴……” 赵商容松了口气。 能诊断出她是肝中毒的人,说明是有真医术在身的,如此神医都说王摇霜没多大问题,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还有,情绪上也得保持稳定,不要大喜大悲,也不要太激动。”应厘说着,睨了赵商容一眼。 赵商容:“……” 啥意思,她又不是情绪制造者。 不过很快她便明白了应厘这一眼的意思,分明是在说,她刚才“不要让王妃知道她中毒之事”的决定很正确。 孰料应厘从她身边经过时,低语道:“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这样下去,她活得肯定比你久。” 赵商容:“……” 这神医,她怎么越发觉得对方身上的气质有些不符合当代人呢? 王摇霜突然道:“应大夫,你给大王也看一看吧,她最近大半年,脸色越发蜡黄,而且隔三差五就腹泻,胃口大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商容还在想要怎么样才不会穿帮,应厘就已经开了口:“刚才被她扣下来便是给她看病的,她……” 赵商容给她递了一个眼神。 应厘不愿意撒谎,但也不想让赵商容心中添堵,只好用跟自己的作风不符的夸张语气说道:“有本神医在,王妃担心什么?” 王摇霜觉得这句话怪怪的,赵商容却抢答道:“就是!摇儿,刚才神医已经答应我了,她会随我们留在这儿,直到她想离开的时候再离开!” 应厘瞥了她一眼。 王摇霜顺利地被赵商容转移了注意力:“应大夫是自愿留下的吗?” “谁强迫她了!”赵商容讪笑。 应厘恢复了她之前的淡然模样,淡淡地应了声:“嗯。” “那真是太好了!”王摇霜喜上眉梢。 不过须臾,她回过味儿来了,扭头看大王:“我们要留在这儿?” “嗯,我们先不回豫州。沈闲照他们这次突袭滑台有功,我除了要抚恤伤亡者,也得奖励立功之人。加上东平那边还未解除危机,我们需要先在这边待命。不过待不了几日。” 赵商容如此说,王摇霜便没有异议了。 …… 有了大王的命令,颍川郡太守府上下都没人敢对应厘不敬。应厘观察了两日,发现似乎没什么人知晓这大王是个女子。 她原本十分好奇赵商容女扮男装为什么可以这么成功,直到谯郡太守庾素来见大王时,他身边的那些个仆从,一个比一个还要阴柔,脸上抹的米粉、铅粉一个比一个厚。 她顿时明白了。 原来洛国的审美是这样的! 再看赵商容那张自然白但如今略偏黄的脸,顿时觉得顺眼多了。 “哎神医,你说这么下去,我会不会毁容啊?” 应厘给赵商容针灸收针的时候,赵商容摸着自己的脸蛋问道。 应厘:“……” 她道:“那得看大王对毁容的定义了。” 提到毁容,赵商容突然爬起来。 在来豫州之前,王摇霜做了好几日她毁容的噩梦,难道是对今日之事的预警?! 她因为做过噩梦,全靠说替颍川王报仇,噩梦才不再继续,所以她曾经怀疑颍川王的魂魄其实是存在的。 既然如此,很难说王摇霜的噩梦是不是颍川王特意跑过去搞鬼。 可颍川王为什么不跟她说,要跑去吓唬王摇霜呢? “……”算了,迷信的想法要不得。 赵商容又问:“治疗肝中毒,针灸管用吗?” “针灸的目的是为了促进循环,加快身体排毒的速度,减少你体内积累的毒素……” 赵商容又扯闲话:“神医吃得惯咱们洛国的饭菜吗?” “我没有特别偏好的口味。”应厘道。 “那神医是哪儿人?” 应厘听出来了,大王这是绕着弯打听她的来历呢! 她本可以撒谎,偏偏不愿意。 只要是谎言,那么终有一日会有被拆穿的。 就算她撒谎了,难道可以保证赵商容查不出真伪吗? 想到华阴公主那等心思深沉之辈,大王也被她划到了这个行列里面去,对大王的问话,她自然得小心谨慎些,别再跟多年前刚接触华阴公主一样,天真地被对方三言两语就引得交了底。 赵商容见她不愿意说,便没再多问。 …… 王摇霜很快就发现了碧河不在,赵商容从容道:“哦,我让她先回去豫州都督府收拾一下,以前一向如此的。” 当初他们从王府去燕雀湖的庄园避暑,赵商容也是让碧河领着人先去收拾的,王摇霜倒也没有生疑。 只是大王以各种借口在颍川郡逗留了数日,王摇霜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出了什么。 好在碧河的书信传来,告诉她已经抓到一些人了,具体还得向她当面汇报。 赵商容便借此机会领着众人打道回府。 刚回到都督府,赵商容以自己还得做针灸之名,让王摇霜先去休息,自己则带着应厘来到了书房,听碧河及典医丞做汇报。 “应神医提示了调查方向后,婢子及典医丞回到都督府第一件事便是将府中一干人等都控制起来,然后进行了全面的搜查,终于在厨院发现大量的腐烂生姜、蒜及发霉的胡椒。” 碧河一开口,便佐证了应厘的话是对的,她们调查的方向也是正确的。 赵商容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瞧着隐约有些阴沉。 碧河继续汇报:“厨院有如此多烂姜却无人处理,这显然不正常。婢子又继续往下查,原来……” 赵商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这些变质的佐料,碧河等人昼夜不停地审问犯人、调查真相,经过抽丝剥茧的追查,终于追溯到大王与王摇霜成婚之前。 其实具体是什么时候暂时摸查不清楚,因为查到当初给王府酿酒的人这里,线索便断了。 ——在碧河撬开那人的嘴之前,那人便畏罪自杀了。 于是碧河推断,至少在大王成婚时喝的酒里,便已经有问题了。 只是当时量少,并未出现什么问题。 赵商容听到这里却面色古怪。 没问题? 她就是那时候穿书的,怎么可能没问题! 倒不如说,当时颍川王喝完酒,体内的毒素可比现在多得多,甚至是那种喝了不出三日就会毙命的毒。 可惜她没有证据,而且也无法解释“她”为何没死。 等一下! 她是颍川王毙命后穿来的,那为什么原著里颍川王没有事? 难道颍川王压根就不是没事,她或许已经中毒了,但毒性不深,而且喝得少,所以没有毙命。 后来她进宫被云太妃毁了容,伤口一直不见好。 赵商容曾怀疑是太医有问题,但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颍川王中毒了,所以伤口一直溃烂不好。 至于为何颍川王为何不像她这样肝中毒? 废话,她为了摆烂,天天饮酒作乐。加上她的口味偏辣,给了厨子机会。 颍川王因为毁容,整日沉浸在这件事上,自闭了三年,压根就没心情喝酒作乐。 倒是颍川王后来性情大变,变得残忍嗜杀,没准也是中毒的缘故。 这一切都只是她天马行空的推断,因为她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捋清楚。 碧河继续汇报她收集到的信息: 在建康的那段日子里,大王的身体一直都没有什么大毛病,因为厨子是自己人,那下毒的人也找不到机会。 直到大王要出藩,王妃裁撤了不少王府原来的旧人。 厨院中也有人不愿意跟着大王到豫州来,而他的位置出现空缺就势必要补充一个人,这样一来,就给了想要害大王的人机会。 其实厨院的厨子都是大王及王妃从建康带来的,全部都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 但帮厨不是。 那个每天在大王的菜肴里使用了变质佐料的帮厨便是后来招募进来的。 因为他是管理佐料的,每天负责帮厨子切好生姜,或将生姜磨成汁,厨子做菜时都是用的现成的佐料,压根就没发现有问题。 可仅是这样,也无法保证大王一定会吃下这些菜肴。 直到王摇霜亲自来厨房吩咐他们给大王备菜…… 作者有话说: 还完债了!!! 无债一身轻,嘿嘿! —— 感谢在2023-05-05 18:12:41~2023-05-05 21:3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叮叮当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闲闲土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arge 18瓶;思考的玉米 2瓶;QAQ、坐等有缘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停止追查 调查到这个份上, 连典医丞都不免开始怀疑这下毒的主使是不是王摇霜。 碧河也是担心大王会受到伤害,说到这些事时都开始吞吞吐吐的。 应厘这个俘虏并不清楚赵商容与王摇霜之间有什么感情或羁绊,她直白地说:“如此看来, 这毒哪怕不是你们王妃下的,但让大王中毒, 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方才还安静听汇报的赵商容突然一声冷喝:“应神医慎言!” 应厘有本事在身, 不是王府的下人, 不能冲她发火。 赵商容已经在极力地克制了。 可她现在脑子有些乱, 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 怎么可能会是王摇霜呢?她不相信。 但事情就是这么巧。 她喜欢吃辣的,而王摇霜误解了她对辣的定义,所以特意吩咐厨房给她准备的菜肴偏辣的口味。 偏偏王摇霜的口味偏甜, 恰好避免跟赵商容一样中毒。 厨子那边为了研究如何能让菜肴变得更辣却少些呛鼻的味道也着实花了不少心血,厨房每天要用的姜、胡椒都很多, 在那帮厨的刻意遮掩下, 谁也不曾料到厨房所用的佐料竟然都是已经放到变质了的。 有些姜的皮颜色偏暗沉,谁也没看出它烂了。 这事查出来后, 厨院里的人不管知情还是不知情,统统都逃不掉责罚。 “王妃应当是不知情的,她虽然十分关心大王的膳食,但没有亲自下过厨, 也不懂料理。”碧河替王摇霜辩解了一句。 赵商容却没有立刻开口。 碧河与典医丞都意识到,大王与王妃之间的信任危机悄然而至了。 至于这个危机要如何化解? 要么继续追查, 直到查找出真凶;要么直接质问王妃,看王妃如何解释。 至于大王信不信,全在大王的一念之间。 应厘作为外人, 并没有置喙, 只是不太明白赵商容为什么看起来有种被人背叛的挫败感。 良久, 赵商容用力地咳了咳,咳得重了反而想要干呕。 可想到那呕出来的血丝,她又生生地止住了,用拳头抵着嘴唇,将呕意化为咳嗽,一下下地咳了起来。 她咳得耳朵都充满了血丝,浑身的力气甚至都被咳走了,不得不抵着书案,单手撑着桌面。 “大王!”碧河与典医丞关切地上前。 好在赵商容缓过来了。 她挥挥手,谢绝了二人的好意。 “此事到此为止吧!”赵商容开口便是一道惊雷。 碧河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继续往下追查。 应厘也十分好奇地看着这个已经咳得声音都沙哑的少年宗王。 “真相如何不重要。”赵商容又道。 她说这话时,并非是无可奈何,而是已经重拾她的睿智与深沉,在场的人都没能猜出她这个决定的深意。 “怎么会不重要呢?”碧河道。 赵商容轻描淡写地道:“想要取我性命的人无非就那些人,你们认为,以我如今的地位和立场,我能做什么?” 碧河与典医丞心中一震,沉默了。 幕后之人通过这种方式慢慢地给大王下毒,让大王的身体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一日日败坏。快则三五载,慢则十几年,其目的都在于让大王看起来死得十分自然。 现在大王不能死,因为皇帝还需要宗亲来维护赵氏的江山。 但大王又不能活太久,她一出藩所接触到的便是兵权和政权,只要她在这个位置上没有什么大过错,那势必会往上升,获得越来越多的权柄,等人到中年,只怕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权臣。 而皇帝已经过了三十岁,等大王到壮年时,他势必已经老去,而他的储君将来未必能镇得住大王,所以大王不能死得太早,又不能活得太长。 在日积月累的毒素侵蚀下,大王的寿命肯定无法长寿。 刚到壮年才有机会施展拳脚的大王就此溘然长逝,这就等于为皇帝和未来的储君铲除了一大威胁,而大王属于病死的,任谁都无法将锅甩到皇帝的头上去…… 当然,并不是说这个幕后之人就一定是皇帝,比如士族也有可能。 大王弄出来的印刷术让士族感到了头疼,可印刷术是大王就藩之后才弄出来的,因此这件事跟士族扯上关系的可能性太小了。 从目前的分析来看,皇帝就是大王中毒最大的受益者。 大王兴许是琢磨出来了,她又确实没法找皇帝报仇,干脆不让继续往下查,免得事情捅出去后,闹得太大,不好收场。 但什么都不做,又实在是憋屈。 他们讨论完这些话才发现还有一个外人在。 碧河道:“说不准,是燕国的离间计。” 应厘眨巴着眼睛,有些无辜,却没有生气。 毕竟她也清楚以她的身份确实有些敏感。 她刚好被掳来,大王就刚好病了,然后她给大王看病,刚好又查出了大王是中毒的,刚好这事又跟大王自家人有关…… 正常人顺着这个思维往下思考,必定会认为她是燕国派来挑拨离间的细作,目的就是为了让大王心生反意。 大王可不是什么一点儿权柄都没有的闲王,她如今手握数万兵马,镇守豫州。若是她要造反,哪怕不成功也能让洛国掉一层皮。 洛国内乱,燕国不就有更多机会攻下洛国城池了吗? 应厘着实是百口莫辩,干脆也不解释了。 赵商容看着她,心想原著里可没有这一幕,原著里来玩反间计的是元嗣,而不是什么神医。 不过确实不能轻易地洗脱应厘的嫌疑。 她面上不显,道:“不必怀疑应神医,她是孤亲自带回来的,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她又吩咐碧河去善后,避免被王摇霜发现此事。 晚上吃饭,王摇霜发现大王的菜肴似乎不一样了,她疑惑:“怎么菜肴跟以前不一样了?” 赵商容早就想好说辞了:“哦,应神医说我不能吃太多辣的,应该跟摇儿一样,要经常变换口味。营养才会均衡,身子才会好。” 王摇霜没有质疑。 她吃了两口,发现这菜的味道似乎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换厨子了吗?” 赵商容没有撒谎,而是一脸惊喜地道:“摇儿吃出来了?我换了个豫州的厨子,这是豫州菜。” “怎么突然换厨子了?”王摇霜蹙眉,怎么感觉大王怪怪的? 不仅大王怪怪的,自从她们回来,整座都督府都透着一股古怪。 赵商容解释:“我早就想换厨子了。以前的厨子虽然是我们从建康带过来的,但他心中的菜谱就只有那么几道,天天吃一样的菜,都吃腻了。我们来这儿后,见到的人都是吃豫州菜的,我们的口味有冲突,这样不利于团结,所以我打定主意,换个会做豫州菜的厨子,我们以后吃豫州菜。当然,也不能一直都吃豫州菜,毕竟要换着口味才会对身体有益呀!” 王摇霜:“……” 好歹是两世为人,她也长了个心眼。 大王以前诸事都会跟她商议,换厨子的事虽然是小事,但关乎二人的饮食,大王总不至于不跟她说一声。 可这件事,大王还偏偏自己就把事情给办了。她心中猜测是不是以前的厨子犯事了,大王不想让她心烦,特意没告诉她。 她吃完饭后让九陌去打听一下。 九陌回来禀报:“听说是有个帮厨手脚不干净,私藏了不少菜,偷偷拉出去卖。那毛大厨监管不力,一并被逐出王府了。婢子还发现,厨院一下子换了好些人!” 王摇霜困惑:“大王平常都不会管这些小事,怎么这次竟劳烦她亲自处置他们?你让人去找毛大厨,最好是悄悄地找。找到他后,问清楚到底是不是因为这桩事才被逐出王府的。” 九陌惊诧:“王妃怀疑他们还犯了别的事?” 王摇霜摇头:“我只是觉得大王的举止有些古怪。” 她没提的是,从厨子被更换一事,她便发现了,表面上掌管王府上下大权的依旧是她,可实际大王一旦出手,她压根就不会知晓。 她倒不是在意大王跟她争夺王府的大权——一切权力都是大王赋予她的,她纠结这一点压根就没什么用。 她在意的是值得大王亲自出手的事件背后一定隐藏着大秘密! 还没等王摇霜查出什么秘密,燕军那边又有动作了,而这次,他们竟然没有再围攻东平郡,而是华阴公主亲自领兵三万,直攻豫州的颍川郡。 赵商容的几万兵马已经分拨了一部分去援助东平郡,眼下五千兵马驻守在豫州,只余三千兵马在颍川郡、三千兵马在陈留郡守城。 三千对三万,颍川郡守城守不了多久。 就在赵商容准备率领豫州的五千兵马及自己的三千王国兵马前去救援时,应厘找到了她,说:“放我回去或许能给颍川郡解围。” “你?”众人用质疑的目光打量着应厘。 应厘毫无所惧,道:“华阴公主是奔我来的。” 有武将嗤笑。 不过是一介郎中,真将自己当一回事了啊? 那燕军三万兵马袭城是为了她? 太可笑了吧! 赵商容面色古怪地瞅了应厘好几眼。 这时,华阴公主派了使臣过来谈判交涉:“将应神医交出来,燕国可以退兵。” 刚才还在嘲笑应厘的将领顿时不说话了,一张脸憋得老红了。 赵商容咋舌:“应神医,原来你如此有价值呀!” 应厘的脸上并无什么得意的神情,她淡淡地道:“就凭我能阻止军中的瘟疫蔓延,燕军便不会放弃将我救出。” “也是!有一位神医在,能救万千兵士的性命,换我,我也会想尽办法将你救出。”赵商容颔首。 应厘眼神讥讽,却不是嘲讽大王,而是讥讽自己的利用价值。 赵商容没有跟那使臣谈判,而是对应厘说道:“孤答应过你的事便不会食言。如今那燕军来犯只为了你,那我若是兑现诺言放你离去,等于不费一兵一卒便使燕军退兵,这是一箭双雕。” 赵商容自然不是真的畏惧燕军,她只是觉得,一个应厘其实真的左右不了局势。 即便是很多军事奇才,也少不得有幕僚在一旁出谋划策。 也就是说,燕军迟早会攻打颍川,讨要应厘不过是对方一个攻打颍川的借口。 于是盼着用人质来换取片刻的安宁,还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假装示弱,让燕军以为她是畏惧燕军而不敢轻举妄动。等燕军掉以轻心,洛国这边则迅速布防,制定详细的突围计划。 赵商容已经想好了放应厘离开,当事人却笑了,道:“大王如此轻易地放我离开,只怕那华阴公主不会相信大王是真的畏惧燕军。” 赵商容:“……” 应厘又道:“至少得让对方的人来催三次,一次比一次表现得纠结和不安,得有个情绪的酝酿和表现。最好是提出要赎金。” 赵商容道:“你不是燕国人吗?” 怎么还教敌人来对付自己人? 应厘说:“我可没说过我是燕国人。” 作者有话说: 应厘:没想到吧,我是二五仔! 大王:震惊! 王妃:你们有秘密! —— 感谢在2023-05-05 21:39:09~2023-05-06 17:5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头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招全空、思考的玉米 2瓶;瑾煜、QAQ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互相试探 应厘不是燕国人? “难不成应神医是我们洛国人?!”赵商容身旁的属吏兴高采烈地问。 应厘顿了下, 旋即摇摇头:“要让你们失望了,我也不是洛国人。” “那你是被燕国灭掉的秦人、凉人还是库莫奚人?” “别猜了,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应厘否认了他们所提到的每一个地区政权。 应厘忽然发现, 旁人都十分热切地讨论她的来历,唯独赵商容一言不发, 便好奇地问:“大王可相信我非燕国人?” “我觉得……应神医应该不会撒谎。”赵商容笑了笑, 也停顿了片刻, 再发问, “比起探究应神医的来历,我其实对李时珍更好奇。你说你是李时珍的徒弟?” 应厘纠正道:“徒孙。” “哦对,徒孙……那你可知你的师祖是哪儿人?” 应厘张嘴欲答, 突然想到大王的语气仿佛知道她的师祖是哪儿人,于是好奇道:“我未见过师祖的面, 不清楚, 但想来应该是燕国人吧!” 赵商容也正想回答,话到了嘴边却又改变了想法, 话锋一转:“罢了,这些闲话改日再说,现在先来商议正事。” “……” 其实正事也商议得差不多了,毕竟应厘这个当事人都不想立马回燕国, 赵商容总不能将她架起来扔出边境。 她还想看看应厘是不是燕国的细作,故意留下来为燕国窃取机密的。 “那就依应神医之言, 回绝了那华阴公主的使臣,她要是来打,孤便用应神医来祭旗, 跟她一战到底。”赵商容说这话时摆出了颍川王最常见的凉薄森然的面孔, 语气也轻描淡写, 却叫人不寒而栗。 有那么刹那,应厘觉得赵商容是认真的。 —— 颍川郡城外,三万燕军将郡城围得密不透风,连一只小鸟都飞不出去。 城内,颍川郡太守正带着三千兵士守卫城池。 “燕国派去豫州的使臣回来了,燕军停止攻城了!”手底下的人向郡太守禀报。 郡太守抹了把汗,下令道:“不要放松警惕!” 此时燕军的营寨里,传出了激烈的争论声。 “不过是一个郎中,死了便死了,我们怎可受对方的威胁,畏惧他们?!” “那可是应神医,有她在,咱们军队的瘟疫才不至于蔓延,她是多么重要,怎么能舍弃她?” “应对瘟疫的法子已经有了,有她在没她在都一样,身为燕人,就该自觉一些,为燕国做贡献。现在该她献身的时候了,她就该去自缢,省得洛人用她来威胁咱们,乱了咱们的计划!” “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 那坚持攻城的将领冷哼了声,看向首座的华阴公主,道:“殿下,眼下洛国大部分兵马都在东平郡,正被将军的兵马牵制着,豫州防守薄弱,正是我们一鼓作气进攻的好时机!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贻误战机啊!” 华阴公主看了他一眼,眼神透着他看不明白的深意。 须臾,才指着舆图道:“豫州、徐州皆是拱卫洛国都城建康的重要军镇,对于洛国人而言,这两个地方绝对不能沦陷。因此,在得知我们围攻颍川,意图对豫州进攻之后,相信洛国已经开始调派别的兵马过来援助豫州了。” “正是如此,我们才要速战速决!” 华阴公主又道:“没法速战速决。洛人擅长守城,东平郡被围攻了这么些日子也未能攻下,颍川郡虽说只有三千守兵,可士气十分高涨,届时豫国的颍川王率兵来援,我们也会更加僵持,等到洛国的援军来援,别说进攻了,只怕退守都难。” “那殿下是什么意思?” “先不攻城,继续围城,命各军在此休整,每日轮流派出几支精锐盯着各城门,防止洛军突围。” 华阴公主虽是女人,但军中将领没有不敢不听她的,尽管不理解她为什么只围不攻,仍依照吩咐去办了。 消息传回到豫州,众将士们看向应厘的目光都变了。 “这神医对燕国而言,真这么重要?” 应厘淡笑,自言自语:“我于她而言还有利用价值,她自然要将我利用个透彻。” 这话只有旁边的赵商容听见了,赵商容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待商议完正事,应厘一如既往地留下来给赵商容做针灸、艾灸、调理身体后,赵商容才借着这个独处的机会问她:“你跟华阴公主的关系应该不止君臣关系吧?” 应厘的手一滑,险些扎错穴位。 “哎,扎到筋了,腿麻了下。”赵商容龇牙咧嘴。 应厘置若罔闻。 等赵商容缓过劲来了,又八卦地问:“哎,你那些黄樟素、肝癌之类的词汇是打哪儿学来的?你师祖李时珍教你的吗?你师祖李时珍真名是李时珍吗?” 应厘之前便觉得奇怪,她当时说了很多词汇,听得典医丞都是一怔一愣的,事后还悄悄跑来向她请教。可赵商容这个中毒的人并未质疑她的用词,在听到黄樟素后,甚至还跟典医丞说他连黄樟素是什么,不知者不罪。 这话说得好像她赵商容就知道黄樟素是什么一样…… 想到这里,应厘心中的那股奇异的感觉越发强烈。 眼下大王提到了李时珍,她便问:“大王先前似乎怀疑师祖不是燕国人?有何凭证吗?” “没有凭证。”赵商容道,“世上是否有李时珍,而李时珍又是谁,只有你及那《本草纲目》知晓。” 应厘听出了大王的言外之意,她暗暗心惊:这大王好生聪颖,竟然质疑李时珍的存在。 她当初拿出《本草纲目》来,并没有任何人质疑,连华阴公主都以为她的师祖真的是一个叫李时珍的神医。 毕竟人人都认为她一个女子不可能写出如此巨作,若非李时珍的教导,她也不可能拥有如此医术。 她之所以不说自己是李时珍的徒弟,而说是徒孙,一来两者相差的年岁有些大,别人想打听李时珍事迹时,她就算含糊其辞,别人也只当李时珍死的时候,她年纪还小,故而不会去深究她为什么对师祖的事情不知情。 第二个理由则是她确实算不得李时珍的徒弟,说是徒子徒孙,因为从医的人都可以厚着脸皮说一声扁鹊、华佗、张仲景都是他们的师祖。 赵商容见应厘沉默不语,也没有多言。 她第一次得知有《本草纲目》及李时珍存在时,首先想到的是她身处的世界是虚构的,也就是说,世界的常识都是基于作者的文化底蕴来构建的。 如果作者在写一部架空作品时,将明代才出现的人物与作品安排到了三国时期的社会背景,虽然跟历史不符,可对于身处小说世界的人而言,明代的人物和作品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之中那就是很正常的,根本就察觉不出不合理的地方。 同理,这个世界会出现李时珍及《本草纲目》似乎就不足为奇了。 然而她又听闻在应厘献上《本草纲目》之前,世上无人知晓李时珍。 于是她的猜测就出现了两种可能性:要么是李时珍穿越了,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在写下不完整的《本草纲目》后就去世了,所以除了他的徒子徒孙,根本无人知晓他的存在。 要么是李时珍根本就没有穿越,真正穿越的是他的徒子徒孙,即应厘或其师,只是她们用了李时珍的名义发表了《本草纲目》。 见到应厘之后,她排除了第一种可能。 那么剩下的答案就在应厘及其师身上了。 即便应厘的用词都很贴近现代,可她不清楚应厘是否是穿二代,因自幼耳濡目染,才学会了这些词汇。 因此,她绝不会贸然跟应厘相认。 而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及她暗中观察,发现应厘再给她治疗的时候,偶尔会提及医学方案,却从未提过自己的师父。 要知道一个人在深受其师或其父母的影响下长大的人,——假设应厘学会现代化的词汇是受他们的影响。——除非关系十分恶劣,不然不可能绝口不提他们。 相反,提到华阴公主时,应厘的情绪反而有更明显的变化。 只一瞬,赵商容的脑海中便闪过了诸多的念头。 她又继续试探:“《本草纲目》不是完整版的吧!” 要不是针已经扎完,她的身子估计又得麻一下。 应厘不动声色地问她:“大王见过完整版的《本草纲目》何以见得?” “孤又不是你同门,哪里见过什么完整版的《本草纲目》?不过有一句话叫学无止境。这句话放你们医生身上也是管用的吧?既然如此,哪怕你的师祖写了一部分《本草纲目》也并未说明《本草纲目》就只有眼下这些,你还可以继续增补的嘛!” 应厘:“……” 她一开始还有些提心吊胆,又隐约有些兴奋,结果大王这番话将她那波澜的心湖瞬间抚平。 “哎,应医生,你就跟我聊聊呗!”赵商容八卦,“你跟那华阴公主真的是普通的君臣关系?” 应厘注意到赵商容对她的称呼已经从“应神医”变成了“应医生”,她没有纠正,而是在听见八卦的试探后冷笑了下:“那大王跟王妃又是普通的夫妻关系?” 赵商容:“……” 夫妻关系还有不普通的吗? 意识到应厘话中有话,赵商容的眼神锐利地钉在应厘的脸上,想从应厘的神情里观察她到底发现了什么,如果应厘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还打算用此做文章,那她会履行诺言放其离开,但绝对会在其离开后让人将其暗杀。 应厘有那么一瞬间,又感觉到了如芒刺背的危机感。 作者有话说: 大王:哎,就不对暗号。 应神医:…… —— 最近时间多,码字之余也搞搞新文的大纲。大家觉得这本完结后,是先开百合文《晓日明村坞》好呢?还是先开无CP《我继承的森林有山灵》? —— 感谢在2023-05-06 17:50:26~2023-05-07 14:3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头牛 2个;YyMoon、叮叮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少年游 20瓶;53635319 16瓶;顾拜、千羽梦泽x 10瓶;xdyjjj 7瓶;瑾煜 5瓶;思考的玉米 4瓶;大招全空、奕起淋雨 2瓶;你有溜溜梅么a、QAQ、未央feiyu、白炤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察觉 就在应厘想通过示弱来保全自己性命的时候, 王摇霜过来了。 赵商容立马收敛所有的锋芒,应厘垂下眼眸,悄悄地松了口气。 “应大夫, 大王近些日怎么样了?”王摇霜发觉了气氛有些古怪,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开口追问的好时机。 距离施针给大王做针灸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应厘收起针。 赵商容好奇地问:“你这些针消毒过吗?可别重复利用。” 应厘言语藏锋:“大王放心, 我这些针比大王的脸还要干净。” 王摇霜掐了大王的腰一下, 低声道:“神医给大王治病, 大王这是什么态度?” 赵商容:“……” 她蔫蔫地道:“没什么。” 应厘见状,便知晓大王虽是狼王但还有一头狼能克制得住她,眼睛骨碌一转, 心生一计。 她对王摇霜微微一笑,道:“关于大王的病, 我还有些发现, 王妃要不要听一听?” 王摇霜自然要听。 赵商容却想起她跟碧河等人当初商讨下毒之人时,并未避开应厘。 也不知道应厘是否要告诉王摇霜此事, 心立刻提了起来,警告般瞪了眼应厘。 应厘眉头一挑。 竟然还敢威胁她? 呵! “关于大王的病,其实病起其肝……” 应厘每说一个字,都仿佛在赵商容的神经上挑动。 赵商容着实不忍让王摇霜知道真相, 只能向应厘投降,她急忙道:“因为我最近大半年为了这敌国来犯之事, 吃不好睡不好,导致肝火太旺、气血不能疏通。应神医为我施针,正是想要调理我的身体, 让肝火降下来……” 说罢, 向应厘挤了挤眼。 应厘明白她投降了, 心中舒坦,笑着点点头:“大王言之有理。” 王摇霜看了看应厘,又看看大王,再扭回头问应厘:“可有大碍?” “得看怎么治,一般的治疗手法,勉强能治,但无法根治。要想根治,还是得用特殊的办法。” “什么特殊的办法?” “这是秘密,且看大王愿不愿意,相不相信我的医术了。” “自然是相信的!”王摇霜急忙道。 应厘却不做声,偏要大王承认。 赵商容:“……” 她突然明白了:“原来你此前一直都没有尽全力!” 应厘纳罕:“你可是洛国人,而我又是俘虏,我们的立场相对,我为何要尽全力救治你?” 赵商容一噎,确实,换了她是应厘,她也不愿意展露自己真正的本事,免得救了对方,自己没了利用价值,反而要命丧黄泉。 “应神医。”王摇霜没有理会大王与应厘之间的那点针锋相对,她只关心大王的身体安康,“想让大王的身体恢复健康的酬劳是什么,还请应神医明言。我王氏摇霜,以琅琊王氏及颍川王妃的名义起誓,不管应神医想要什么,我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办到。” 应厘欣赏道:“王妃的品格我还是相信的。” 赵商容如临大敌。 什么意思,跟她抢王妃吗? 应厘的眼神却没了方才与大王对峙时的无畏,她沉默了下来,肩膀也有些耷拉。 半晌,才带着一丝叹息地道:“我不想被交出去。” 王摇霜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赵商容却清楚:“你不想回到燕国去?” 应厘道:“我说过,我不是燕国人,所以没什么回去不回去的说法。” “为什么?因为不想再被利用了?”赵商容可没忘记应厘那些自嘲的话。 “因为这里死了。”应厘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曾经,燕国有我所爱的人,为了她,我甘愿留在燕国,一次又一次地被利用。可是……我这心呐,又不是铁铸的,它是血肉生成的,会痛的呀!心疼久了,也就死了。试问一个死掉的我,为什么还要再留在燕国呢?” 赵商容感受得到应厘的难过与悲伤,但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应厘的苦肉计。 也不知道原著里颍川王是如何一步步沦陷在元嗣构造的陷阱里的,万一也是使得苦肉计呢? 王摇霜却没有往那些方面想,她道:“既然你不想再踏入燕国,那么便留在洛国,而我也可以答应你,绝对不会将你交出去的。” 她盯着大王,一字一句:“谁敢将你交出去,那便也将我也送出去吧!” 赵商容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摇儿,你不要这么看我,我可不会让你涉险!再说,我一开始也没想过将她送回燕国,是她自己说那华阴公主是冲她来的,也是她自己提议让我再扣留她一段时日,让华阴公主来赎她的。” 说完又朝应厘冷笑,“王妃答应你的事就是我答应你的事,答应了便会做到。但你这些话最好是真的发自肺腑,否则,我送你去见真的李时珍,催他补完剩下的《本草纲目》。” 大王的威胁,应厘听懂了。 王摇霜没完全懂,但这时候并没有拆大王的台,而是出言安抚应厘,怕应厘会被大王激怒,从而对大王下黑手。 应厘被威胁了一番,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娱自乐般“哈哈”笑了声,旋即看着王摇霜,道:“我曾一心求死,可是到了这儿,忽然又觉得,好像也不必太早死,毕竟这世间还有这么多有趣的人和事。” 王摇霜:“?” 感觉遇到应神医之后,神医跟大王都怪怪的。 她回到房间,问九陌:“找到被大王遣散的厨院的下人了吗?” 九陌道:“找到了一个平日负责摘菜的帮厨,他一开始怎么都不肯开口,最后被我们的人一顿威逼利诱才肯说,当时是碧河直接领着卫兵来厨院抓人的,所有人都被控制了起来,他因为平日负责摘菜和洗菜,被重点盘问平日给大王吃的菜是否新鲜……” 王摇霜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碧河亲自领着卫兵到厨院将所有人控制起来,那么就必然不是因为有人假公济私、手脚不干净才被大王换了人。 碧河盘问他们的时候,问的是“给大王吃的菜”,而不是“给大王与王妃吃的菜”。 除了大王外出巡防的那阵子,王摇霜平日吃住都是跟大王在一起的,碧河单独将大王拎出来说,分明是大王吃的菜有问题。 如此一来,指向就十分明确了——平日她没有碰过,但大王常吃的菜肴有问题。 她因为身体和口味的原因,鲜少吃辣的菜肴,也就是说,这些菜有问题? 难道大王的病跟这些菜有问题? 可大王为何要瞒着她,不是简单的肝火旺盛吗? 再联系大王与应神医那些欲盖弥彰的言辞、反应,她算是彻底想明白了。 大王的病确实在于肝,但肯定比她们说出来的要严重! 想到这里,王摇霜坐立难安,吩咐九陌:“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你想尽一切办法替我查清楚,那个被处死的帮厨到底是怎么回事。” “处死?不是说只是被逐出王府而已吗?”九陌惊了。 王摇霜眼底有寒霜:“被逐出王府怎么会一点踪迹都找寻不到?他或许没有死,但一定被藏在某处,你替我将他找出来!记住,不要惊动王府的人,只用我们的人就好。” “碧河那儿……” “也不要惊动碧河。” 九陌心中一凛,道:“喏!” 王摇霜知道赵商容不愿意告诉她真相,但她还是想办法向赵商容试探。 但为避免打草惊蛇,她不能试探得太明显,只能偶尔旁敲侧击,要么去应厘那儿打听。 “……” “应神医在这儿住得可好?可习惯洛国的水土?” 应厘道:“挺好的。不过一个人一顿吃五道菜有些浪费,以后每样菜的份量少一半,再撤掉两道菜就足够了,不要铺张浪费嘛!” 王摇霜含笑道:“神医跟大王一样,都是节俭的人。” 应厘感慨:“王妃与大王真是恩爱,三句不离大王。” 王摇霜回过神,问:“可是怪我太频繁地提及大王了?那我少提一些。” 应厘摆摆手,道:“这倒不是,我虽然心死了,但对别人的爱情故事还是颇为感兴趣的。王妃介意我好奇一下吗?” “不介意。” “听闻大王与王妃成亲一年半载了?” 王摇霜点点头。 “那……子嗣的事情,二位不着急吗?” 这个问题一出,王摇霜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半晌,她微笑道:“大王与我都还年轻,不着急。” 应厘恍然大悟,没有追问,而是道:“像大王这般,身边一个侧夫人都没有的男儿,世间少有呐!” 应厘整日为大王做针灸,王摇霜不确定她是不是开始怀疑大王的身世,为了替大王隐瞒身世,不得不开始“造谣”。 “她虽然没有立侧夫人,但性子风流,宠幸过数个美人……说句冒犯应神医的话,应神医当初不也是因为貌美,才会被人掳掠回来献给大王的么?” 应厘一愣,旋即笑了下。 这番交手,她算是败了。 “王妃不吃醋吗?”应厘又问。 王摇霜避重就轻:“我若说实话,只怕会被认为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 应厘心想,这大家闺秀的包袱太重了。 她没必要刨根问底,又转移了话题:“王妃喜欢大王吗?” “应神医何以对我与大王的事这么感兴趣?” “我说过,我很感兴趣。更直白一些说,我十分羡慕你们的感情。”应厘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我知道王妃过来的目的,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在你们的身上看到了最为纯粹且真挚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 神医:虽然我孤家寡人,但我都懂!《 》 80-90 第81章 互道来历 王摇霜不明白, 她与大王不过是世间万千对夫妻中的一对,世家、民间也多的是像她们这般感情纯粹真挚的夫妻,为何应厘会有如此感慨? 王摇霜本来也不想打听人家的私事, 可想到自己的目的,决定采取怀柔政策, 拉近与应厘的关系, 建立深厚的友谊, 如此才能弄清楚应厘跟大王之间的交易。 “冒昧地问一下, 应神医年芳几许?” 话题忽然扯到自己的身上,应厘没有逃避,坦诚道:“二十有六。” “应神医才二十六岁, 便习得如此高明的医术,着实是年轻有为。” 应厘笑了笑, 道:“我出身中医世家, 自幼便学习医术。” 突然,她意识到自己这么说跟以往编纂的一些过往有矛盾冲突的地方, 便迅速改口:“只可惜因为战乱,家道中落,我侥幸被师父收留教导,学习了更为精深的医术。师父为人颇为严苛, 但全赖他的严格要求,我才有今日。” “应神医的师父一定也是大名鼎鼎的神医吧!” “师父他生前跟师祖一样都是隐居的隐士, 鲜少出来世间走动问诊,所以王妃肯定没听说过他。” “那他的名讳是?” “他名主任,号医师。” “主任医师?”王摇霜尴尬, 她确实没听说过此人。 不过对方若是姓主的话, 这个姓如此罕见, 想必是燕国周边小国戎夷人。 她不准备继续这些尴尬的话题,转而打听燕国皇室之事:“应神医既然非燕国人,不置可否为我透露一些燕君、皇室之事?” 应厘虽然不是燕国人,但也有自己的原则,心中有所保留,嘴上道:“若是我知道的事,必定知无不言。”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知道什么事,她愿意说便说,不愿意说王摇霜也不会强求。 “燕君的身体如何?” 王摇霜一开口就抛给了应厘一个既容易作答,又难作答的问题。 燕帝的身体状况,应厘说自己不知情,那必然是假的,可她知情却又贸然说出,难免会给人留下她没有保密意识、随时会将病人的病情说出去,不足以让人信赖。 “在回答之前,我想先问王妃一个问题——我今日为大王看病,若旁人想知道大王的病情,我该如何作答?” 王摇霜明白她的意思了,顺着她的话问道:“如此说来,应神医告诉我的关于大王的病情,其实也不完全真实?” 应厘心中暗暗吃惊,这王妃思绪敏捷,可真是稍不留神就会被她钻了空子,拿捏住了。 “我没这么说,我之所以告诉王妃关于大王的病情,那都是大王许可的。” 王摇霜微微一笑:“罢了,我也不难为神医了。” 其实她挺希望燕帝的身体能好转的,这样一来,他就不会着急立储,也就不会杀掉太子的生母,从而导致元嗣跑来这豫州城…… 可如今应厘在豫州而不愿意回到燕国去,燕帝身边没了人给他治病,其一年以后会不会又得重病? 应厘一副想要避世的模样,王摇霜也知晓她不愿跟燕洛两国的朝政之事扯上关系。 “既然应神医不愿意回到燕国去,那可有想去的地方,可有想做的事?”王摇霜又问。 应厘迷茫了下,显然在此之前没怎么想过,亦或是曾经想过,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身不由己的禁锢中,逐渐磨灭了她的向往之心。 如今虽然行动受制于人,却感觉心神都自由了许多。 当然,如果没有燕国使臣的再三来谈判的话,那就更美妙了。 一个女郎中,不仅让华阴公主为她举兵三万南下攻城,还再三派遣使臣拿出重金赎人,甚至安插细作联系州郡官吏,想通过他们说服大王放人,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 华阴公主威逼利诱,被逼急了甚至还要加派兵马攻打豫州,只为逼大王交出应厘,这也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赵商容忍不住问应厘:“她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的手上,她才这么疯狂?” 应厘:“……” “我知道了,难道这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哦,不对,应该是美人难过美人关……” 应厘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大王一眼,沉默不语。 赵商容睨她:“怎么?许你用什么主任医师来唬我家王妃,就不许我调侃一下你跟你的心上人了?” 试探了几十个来回,事到如今,双方该暴露的来历都已经暴露了。 应厘也不吃惊,反问:“大王何以见得我唬王妃?莫非大王知道家师‘主任医师’?” “你撒谎。你说你才26岁,可医生从学校毕业,不考研的话得五年,也就是说你毕业的时候就已经23岁了。而你在燕国活动已有数年,再怎么样也不止26岁。当然不排除你的年龄是真的,但你压根就还没有毕业就出现在了这儿。” 应厘:“……” 她很是淡定:“我的医术是我爷跟我爹教的,我说我爹是我师父没毛病呀!他的确是主任中医师,还是三甲医院的中医针灸科主任。我没唬人。至于年龄,我也没有造假的必要。我若想造假,定会把自己的年龄说小一些。” 赵商容道:“我说的是你这身体的年龄。” “我说的就是我身体的年龄,不然还有别的年龄计算方法?” 应厘说完顿住了,大王也愣住了。 下一刻,应厘脱口而出:“这不是你的身体?” 同一时间,赵商容也惊诧地道:“你是身穿的?!” 听到对方的话,两人都沉默了。 半晌,赵商容自我介绍:“猝死,魂穿。” 应厘:“蹦极绳索断了,坠湖身穿。” 赵商容顿时同情起应厘来:“真惨,你家人连具尸体都找不到。” 应厘翻了个白眼,不会说话就闭嘴吧! 她道:“失踪总比让他们看到尸体要好,至少还有个我还活着的念想。” 赵商容闻言,笑了:“我就没这个烦恼!” “怎么,你是孤儿吗?” 赵商容颔首:“是呀!我大学的时候爹妈死了。” 应厘怔了下,瞄了眼大王,钢铁坚硬般的心的一角终于出现了崩塌:“对不起,节哀顺便。” “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虽然也没爹了,但是我还有一个母亲。”赵商容说到这里,问,“对了,你懂不懂治精神类疾病?” 应厘思忖了片刻,道:“是洛国的云太妃?” “你知道我阿母?” “洛国有名的美人,可惜生了疯病,即便是燕国也是如雷贯耳。”应厘道,“我没见过她,没给她诊断过,不好判断。” “既然你不想回燕国,那我可以派人送你到建康,你给她看看吧!” 说穿了彼此来历后,虽然依旧不会因对方老乡的身份而投以百分之百的信任,但等同于将自己身上的一个大秘密告诉了对方,多了一重对自身利益的保障,心中便松快了许多。 应厘没有立刻答应赵商容,而是询问:“虽然我不懂行军打仗,也不清楚前线的军情,但也知道颍川郡已经弹尽粮绝,你派去的人不仅没能解围,反而落败……相信燕军很快就会攻陷颍川郡,然后突破陈留郡的封锁,朝豫州而来。你真的没考虑过将我交出去,换取和平?” “这么做跟用女人换取和平的靖康之耻有什么区别?”赵商容拧眉。 赵商容的态度已经从“应厘是洛军俘虏,交出去能索取赎金”转变为“应厘是我洛国人,将应厘交出去就等于出卖自己人”了。 应厘笑了笑,心中也有了一丝决断。 她道:“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 前方战事吃紧让赵商容无暇关注后院之事,恰好给了王摇霜趁机查探厨子被撤换之事背后的秘密的机会。 九陌经过细心的追查,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碧河曾派人快马加鞭赶回建康。 此人是云氏旧部之人,他回来之后,一直都十分低调行事,但还是被九陌查出来了。 王摇霜知晓若是动此人,必然会惊动碧河,乃至大王。 于是她让人从此人的家人方面入手,终于查清楚他那次回建康,是为了查清楚大王所饮的酒的来历。 先是辣的菜,如今又是大王喝的酒。 到底出什么事,王摇霜已经有所察觉了。 可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也不敢妄加揣测,只能继续深扒,终于扒出大王曾经喝的粱米酒是用烂生姜酿的。 烂生姜有毒,大量食用的话会中毒。 根据太医的判断,长期、过量地食用一些相克的食物或者变质的食物,容易造成肠胃不适,上吐下泻等,时间久了,甚至会呕血。 王摇霜只觉得脑中有雷在轰鸣。 虽然具体的症状还是有些出入的,但显然,大王是中毒了! 大王平日吃的东西及喝的酒都有问题! 酒倒也罢了,王摇霜平日没接触过,甚至还因为大王整日纵酒而将藏酒都搬空了,可大王吃的饭菜里有大量的姜的情况却是她一手促成的! 她没有第一时间跑去找大王确认,而是先找到了自己的妹妹王晓霜。 “姐姐,你怎么来了?” 战事起后,大王经常没空听讲,王晓霜无法插手军事,又不用讲课,空闲的时间反而多了。 她用这部分时间来跟进印刷术,督促工匠雕刻儒学经典,然后将这些书送回王家及给她的老师、同门们。 王摇霜看向妹妹的眼神颇为复杂,没一会儿,眼眶便湿润了。 “晓霜,你告诉我,你们从未想过要大王的命对不对?” 王晓霜心中咯噔了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慌张地问:“姐姐,怎么了?什么要大王的命,大王怎么了?” “你真的不知情吗?”王摇霜又问。 王晓霜被亲姐姐质疑,心中颇为难受,但她仍正色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从未想过要谋害大王。” 王摇霜闻言,突然失去了质问妹妹的气势,无措地抱着妹妹,道:“你接近大王的目的,我是打从一开始便知道的。” 以前姐妹俩心有灵犀,很多事不必说出口也能大概地领会到。 而王晓霜身负使命接近大王的事,王摇霜虽然没问过,但有了前世的事,也能猜到。 她本以为,让妹妹待在大王的身边,亲眼见证和目睹大王的变化,从而让指使妹妹来的人知晓,大王无心权柄,也不会对皇帝造成威胁,那么就能保住大王的性命。 可没想到,对方压根就没想过让大王活下去! 而她,竟然成了帮凶! 作者有话说: 王妃:姓主,名任,号医师? 应厘:嗯,可以喊他主任,也可以喊他医师。 大王:…… —— 感谢在2023-05-07 17:41:01~2023-05-09 15:5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一头牛 2个;爆炒糖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雲 50瓶;酱油一块钱四斤 20瓶;小番茄傻了 15瓶;雪夏天、君安、沨梓、吾泊 10瓶;康慷、渺渺是喵喵 6瓶;十酒 5瓶;思考的玉米 4瓶;取个渣名、白炤轲、65293148、大招全空 2瓶;今天喝碳酸了吗、Y.、56319723、赤鸿、QAQ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赎人 王晓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隔着胸膛,她也能感觉到姐姐悲伤的情绪,连着自己的心都揪痛起来。 “姐姐, 对不起,我没想过害大王, 我只想看着他, 让他好好待你。”王晓霜愧疚地道。 当然, 她看着大王是不给大王做任何不利于皇帝的帝位或让洛国的朝局产生动荡的事情, 一旦大王做了这些事,自寻麻烦不说,也会连累她的姐姐。 一方面她是为了王家能在这场排挤和打压士族的变革中活下来,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家国,私心则是为了她的姐姐。 这么久以来, 她都会将大王的一些动向告诉安排她过来的范晔, 虽然来了豫州后,逐渐减少了跟建康那边的联络, 但她始终没想过去通过谋害大王来取得建康那边的重用。 原想着,这样的日子就很好,大家相安无事,她也算不负所托了。 可没想到, 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大王似乎依旧受到了谋害和压迫?! “姐姐, 发生了什么事,你与我说可好?”王晓霜不忍王摇霜一直悲痛和自责,哀求道。 王摇霜轻拭眼角, 将泫然欲滴的眼泪给擦拭掉。斟酌再三, 才将自己查到的事情告诉了妹妹。 王晓霜闻言也是愕然, 旋即不寒而栗。 显然,以她那颗玲珑剔透的玲珑心,很快便能想通透大王中毒背后所涉及的杀人于无形的计划。 原来让她来监视大王是假,他们想用她来转移大王的视线,好让暗处已经安排好的人给大王下毒。 大王所中的毒是一时半会儿察觉不出来的,一年看起来并无大碍,两年只是身子稍欠安康,三年也只是体质下降,四年、五年身子出现大问题时,谁也不清楚病因,只当是大王饮酒过度伤了身子…… 恐怕直到大王死去,大家都只当大王是病死的,除了凶手,无人知晓这其中的阴谋毒害,而真凶亦能保全名声逍遥法外! 王晓霜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安慰姐姐的话,只好道:“姐姐无需自责,你根本就不知道此事背后的阴谋,那人只是利用了你。况且,有神医在此,相信她能治好大王的!” 经她提醒,王摇霜才想明白当日应厘为何说“根治”。 她那时候还觉得奇怪,大王不就是肝火太旺,只需调理身体而已么?怎么就需要根治了? 想来是那毒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而平日的施针只能调理身体,真正要想治好大王,还需别的方法! 想到这儿,王摇霜已无心向妹妹诉苦,急匆匆地去找应厘了。 只是她来迟了,她刚得到消息,说应厘已经决定回到燕国去,而大王亲自“押解”她前往颍川郡,以此让华阴公主退兵。 王摇霜既惊且慌,问负责留下处理豫州事务的陈长史:“大王不是答应过应神医不会将其送回燕国的吗?为何言而无信!” 陈长史满脸不赞同:“这怎么能算言而无信呢?大王这也是为了解豫州的围,更何况,那华阴公主花了一万两黄金来赎人,还愿意退兵,这笔买卖怎么都划算。” 王摇霜生气极了。 好在碧河知晓了此事,特意来向王妃解释:“王妃莫要着急,这并非大王言而无信,是那神医与大王商定的计策。神医知晓华阴公主见不到她便不会放弃撤兵,所以主动提出要回到华阴公主的身边去。原本华阴公主准备用三千匹马来赎人,但神医担忧华阴公主会给马喂药,于是劝大王改要黄金……” 王摇霜又气又急:“这种时候怎么能让应神医回到燕国去?!她走了,大王的毒怎么办?” 碧河闻言,便知道王妃已经知晓了真相。 她一点儿都不好奇王妃是怎么知道的,毕竟王妃也是个聪明人,而且当初她调查大王中毒之事时,为了不给幕后之人缓冲的时间,闹出来的动静颇大,也有许多疏漏之处。 王摇霜打理王府已经一年半载,王府内部有很大变动的话,她自然能察觉到。 大王撒谎也料定了瞒不了一辈子,可没想到王妃会这么快就查到了。 可即便如此,碧河也不能承认,她道:“什么毒?”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我吗?”王摇霜不悦地盯着碧河。 她知晓碧河对大王的忠心,可自己这一年多对碧河掏心掏肺,竟得不到她半点真心吗? 见不得王摇霜失望的神情,碧河垂下头去。 一仆难侍二主,她为奴婢,首先要听大王的吩咐,在不与大王的命令冲突的前提下才会去听王妃的吩咐。 这是她的原则,哪怕王妃对她再好,她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 “我都已经查清楚了,大王根本就不是什么小病小痛,她中毒了!你告诉我,应神医是怎么说的?大王为何要放她回去?” 在得知大王真实的身体情况后,王摇霜决定卑鄙一回——不管如何都要留下应厘,直到大王的身体康复。 可谁能料到,大王再次没有与她商议就将应厘送了回去! 王妃红着眼睛,一副失去了理智却被身份所束缚而不得不装冷静的模样,碧河见了着实也有些心疼,在不违背自己的原则的前提下,她道:“应神医临走前给了大王一瓶护肝片,说能解肝毒,后续只要注意饮食,还有锻炼身体,慢慢地就会恢复。” “真的能恢复?”王摇霜好像又看到了曙光,可她更担心这又是赵商容的谎言。 “大王还年轻,说身体会有什么代谢,将毒排出,加上应神医留下的药,肯定能恢复的。”碧河在不知不觉中,语气也软了许多,像是在哄孩子。 王摇霜的不安情绪果然稍减。 旋即她又追问:“那万一护肝片吃完了呢?” 碧河不知道能不能将大王和应厘商议的事情说出来,良久,才道:“那瓶护肝片能服用到应神医回来。” 王摇霜精神一震:“应神医还会回来?可她回去后,那华阴公主怎么舍得放她回来?” 碧河:“……” 失控的王妃真可怕,问题真多! 碧河有些招架不住,只能盼着大王早些回来。 她合理怀疑大王是因为担忧王妃知道后,自己会遭遇此种情况,所以才亲自送应厘去颍川郡的。 —— 此时,颍川郡城外,气氛冷肃。 赵商容骑着骏马,在千军万马的保护下,遥望对面竖着的燕国华阴公主特有的旌旗。 在得到大王同意对方赎人的信息后,为表示诚意,华阴公主果真解除了对颍川郡的围攻,退了十里地。 赵商容率领三千自己的兵马、一千部曲及一千自己临时招募的兵士赶来颍川郡解围,同时跟华阴公主做交易。 忽然,赵商容重重地叹了口气:“王妃知道后,肯定刚要怪我言而无信了。” 一旁的应厘道:“你只管说实话就是了。” “就算是你自愿回去的,但我总归是没有兑现我的诺言。” “待将来我们重逢再说诺言也不迟。” 半晌,赵商容才问:“你真的决定这么做?” “这是我唯一了结这段孽缘的机会。”应厘说,“我总得要让她主动放下,否则她会一直执着于此。” 赵商容道:“其实……再过不久,燕国皇帝理应会病死,到时候她的弟弟继承皇位,将不会再有人阻挠你们,你确定要结束这段关系?” 应厘道:“在她决定下嫁万纽于岚时,我跟她的关系便已经结束了。这一年多一来,不过是她的执念、贪心,也是我的奢望与痛苦罢了。我已经清醒了,不能再让她有任何的希望让她以为我会永远在原地等她,不让她以为我会迫于权势而屈服于她,甚至不能让她太过自我,以为掌握了权力便能得到所有的东西。” 赵商容颔首,又十分佩服:“这才不负我们的九年义务教育、高等教育上的思政课呀!” 应厘:“……” 她说:“你在当代一定是一个逗比吧?” 赵商容笑了笑。 这番交流,彼此心中的紧张感都消弭了不少。 应厘深吸了一口气,道:“好了,道别的话说得够多了,再见!” 赵商容点点头。 在作为大王的使臣的陆康带领下,应厘走到了两军中间,华阴公主则亲自骑着马奔来,她的身后则是拉着万两黄金的士兵。 华阴公主没有与身为使臣的陆康废话,她下马直接甩开缰绳,走到应厘的面前,见应厘好好的,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殿下怎么来了?”应厘没想到华阴公主会不顾自身的安危到这边来。 华阴公主望着她,道:“我来接你。” 应厘觉得自己该感动的,该为了华阴公主的这份情谊而抛弃一切离开她的念头。 但赵商容的出现让她意识到,她在这里并非孤身一人,天大地大,她至少能在同伴的身边找到一个容身之处。 所以,收起那份自我感动的言辞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应厘的木然让华阴公主感到了不安,只是这里不是说闲话的地方,一旦洛军前锋发起攻击,她很容易被生擒。 “走吧!”她扶着应厘上马。 那边的陆康也检查了一番,华阴公主给的都是真金白银,足可见她确实言而有信。 不过要凑齐万两黄金太难了,所以这里有不少赎金都是用白银及铜钱等价兑换的。 没有全部清点,陆康便让洛军将东西运走了。这里有足足三车赎金,沉甸甸的,又是单匹马拉的,速度一定很慢。 他担心华阴公主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后,会下令派人来劫掠——他信不过燕国人。 果不其然,才回到半路,燕军的银枪军就气势汹汹地杀来了。 陆康让人将所有不值钱的燕国铜币都移到了第三辆马车上,然后将马给杀了,如此一来,载着黄金的马车跑得最快,其次是白银,最后将燕国的铜币留在原地。 而赵商容反应也快,也派出了一支前锋前去接应。 最后那银枪军见追不上陆康,便拖回了铜币。 “那华阴公主果然阴险!”陆康大抵是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 赵商容道:“兵者,诡道也!” 战场上谁跟你讲孔孟之道?还不是胜者为王! 虽然损失了一部分钱,但好歹也算是坑了对方一点赎金。 赵商容让人将这些金子融了打成金条,等应厘回来,她们五五分账。 …… 华阴公主虽然抢钱了,但却兑现了她退兵的诺言,不再攻城。 当然,赵商容怀疑她退兵的原因是太久都没能攻下豫州的任何一座城池,本就打算撤退,但仍决定用退兵来诓她放了应厘。 局势的缓解对赵商容和洛国而言都是一个稍微好点的消息,洛国至少不用分散兵力,可以集中将战火局限在东边了。 赵商容在颍川郡休整了两日,当她准备回豫州时,忽然得到了碧河的传信,大意是王妃已经知晓她中毒的事,也知道了她将应神医送回燕国了,望她早做准备。 赵商容:“……” 这还能做什么准备? 赴死的准备吗? 作者有话说: 大王:王妃生气超可怕的吼! 王妃:你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机车吼! —— 这么快就四千评论了……但愿今天能加更。 —— 感谢在2023-05-09 15:50:25~2023-05-10 21:4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头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喝海盐乌龙奶盖 5瓶;坐等有缘人 3瓶;思考的玉米、取个渣名 2瓶;陈祸害、白炤轲、一只小废物、溪水里的鱼、大招全空、QAQ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从前(含配角剧情) 华阴公主撤退到虎牢城。 她布防之后回到暂时落脚的官邸, 第一时间便问:“阿厘呢?” 婢女们恭敬地回答:“神医一直在屋内。” 华阴公主快步走向应厘的住处,然而到了门口,她却驻足, 透过窗棂的缝隙看到了正在看书的应厘。 过了会儿,她才敲了敲门。 作为公主, 她是上位者, 到自己掌控的地盘从不需要过问别人自己能不能进。可她清楚应厘的性子, 最终还是遵循应厘的规矩, 敲了门。 应厘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对她避而不见。 “进。” 华阴公主的心莫名地揪起。 推门进去,看到书目,惊诧地问道:“你竟然开始看医书以外的书了。” 应厘笑了笑, 道:“这次被掳我才知晓,世上还有行医之外, 我能做的事。” 华阴公主颔首:“你的生活确实不该只有行医救人。” 应厘扭头注视华阴公主。 这个人向来都敏锐, 心思也细腻,常常能察觉到她的心思, 也能明白她言语中的意思。 如此知心体贴。 如果她们只是朋友,那该有多好,为何偏偏要爱上呢? 爱情真是这世上最难医治的疾病。 她自己是个医生,却也束手无策。 她的目光让华阴公主感到了不安, 华阴问:“怎么了?你想与我说什么?是不是在洛国受到了欺负?” 应厘摇头:“你说过那洛国的颍川王曾经想找我去给她的王妃治病,我落到她的手上, 她还要仰仗我治她的王妃,又怎会欺负我?我只是想到了从前……” 应厘刚来到这个世上,最先遇到的其实并非华阴公主, 而是一个叫余茯苓的妇人。 余茯苓的夫婿是燕国府兵, 在与柔然的对战之中身亡, 她则跟女儿相依为命。 余茯苓救起应厘的时候,适逢她的女儿生了重病,全赖应厘出手相救,才活了下来。 之后余茯苓母女便收留了应厘,教她说鲜卑语,帮她躲过官兵的搜查。 生活了一年多,应厘跟余茯苓到魏郡去置办货物时,路遇突发羊癫疯的病人,于是她又出手相救,结果被魏郡太守贺兰讷碰见。 贺兰讷欣赏她,原想邀请她当女医官,岂料被她拒绝。 贺兰讷便以余茯苓母女的性命相要挟,这样,她被迫答应对方的条件,然后被送到了平城,华阴公主的府邸上。 初时,华阴公主视应厘为工具人,一个只要能治好皇帝拓跋兴的病就能保她平安的工具人。 可是在相处的过程中,二人之间的仇怨都慢慢消弭,心也逐渐靠近。 贺兰讷不再以余茯苓母女的性命相要挟,由此,应厘才算是真正地放下对华阴公主的芥蒂。 华阴公主对她百般呵护,而她……用她自己的话,那段时间就像中了蛊一样,心甘情愿地为华阴公主所驱策。 她救了一个又一个对华阴公主有益的燕国权贵,帮助华阴公主拉拢这些人,还替她治好了燕国皇帝。 只可惜,那春心萌动、爱意的滋长,终究是抵不过华阴公主对权势的眷恋。 为了权势,华阴公主没有拒绝皇帝的赐婚,嫁给了万纽于岚,使得她的弟弟拓跋木末获得了万纽于氏一族的支持。 华阴公主以为应厘会理解她,因为只有她的弟弟登上皇位,她们才能长相厮守。 然而本就不是这时代的人的应厘无法理解,就算她理解对方的选择,也不会接受自己再跟对方纠缠。 她想离开,华阴公主怎舍得? 于是一年又一年,应厘却始终只能像只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难以展翅高飞。 这样的生活逐渐磨灭了她的热情,也磨灭了她对家乡的记忆。 若非赵商容的出现,时间久了,她只怕剩下的只是一道躯壳罢了。 也是时候跟过去做一个告别了。 应厘想着。 华阴公主却不知她所想,以为她只是回想起了她们初遇时的那些小波折。 笑道:“从前呀,你的脾气可没有现在这么倔。” 应厘也笑了,只是有些阴阳怪气:“是呀,那时候你知道我在乎余茯苓母女,所以以她们为要挟,我能不服软吗?” “你还在气恼当时的事呢?”华阴公主无奈。 “没有,都过去了。”应厘道。 事实上,华阴公主选择放了余茯苓母女,不过是因为应厘喜欢上了她,余茯苓母女不再成为应厘的软肋,已经没有价值了。 华阴公主自知自己成为了应厘的软肋,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那句老话常说,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应厘也是后来才想明白这些的。 不管现在华阴公主心中是怎么想的,她们的性格其实都有很大的偏差,观念也产生了诸多的矛盾,哪怕华阴公主会在功成后选择丧夫,她也绝不会再因此而回头。 哪怕没有万纽于岚,她们迟早都会产生更多的矛盾。 华阴公主无法舍弃权势,那么最终舍弃的便一定是她。 应厘突然道:“华阴,你其实完全没必要打着救我的幌子来攻城。” 华阴公主一怔,旋即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 “你说了要赎我,却又耍了些心眼,夺回了一部分赎金,可见你并非真的想要我回来。” 华阴公主脸色一僵,脸上的笑容全无。 她知道应厘对自己的偏见逐渐加深,自己说什么,对方都能产生阴暗的想法。 她不愿再多做解释,准备等战事平定后,再好好道歉。 “你不要胡思乱想,得知你被洛军抓走,我恨不得举全军之力,杀入豫州将你救出。我也发下誓言,他们若敢伤害你,我定要屠城为你报仇!” 应厘听了并不感动,她的心早已死了,如今只剩麻木。 她用力地咳了几下,像赵商容当初呕血那般,也卖力地咳着,直到面色涨红。 “你怎么了?”华阴公主抓起应厘的手。 应厘缩回手,道:“我累了,你放我离开吧!” “阿厘!” “克制瘟疫的法子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往后照方处理就行,有我在没我在都没区别,我只想离开这儿。” “不行。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从我身边离开的。” 应厘接话:“除非我死了。” “阿厘,你不要将话说得这般严重。” 应厘没理她,甚至下了逐客令。 —— 赵商容回到豫州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她刚进城,城门便关了。 眼下战争期间,城门关得比较早,而且为了防止细作潜入,城门都是盘查得严格,祖上三代都给盘问出来了。 赵商容虽是主子,想要城门打开,只需下一道命令就行。但她并不打算违反规定,进了城后便紧赶慢赶地回到了都督府。 平常这个点数都还有些热闹的都督府此刻安静极了,门口的两盏灯笼在风吹下摇晃,方法随时都会被熄灭。 而城内灯火通明,唯独都督府,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怎么灯都不多点几盏,多黑啊!”赵商容嘀咕。 碧河道:“王妃吩咐,现在前方战事吃紧,粮草恐缺,所以要先紧着粮草,王妃提倡节俭,缩小都督府的吃穿用度……” 赵商容:“……” 她无语:“就算把这点钱省下来,对军中所需粮饷而言,也是杯水车薪啊!” “总归是一点心意。” 赵商容将碧河拉到一边,悄悄嘀咕:“她是不是很生气?” “王妃哪敢跟您置气?只是难过自责是难免的。” 赵商容心疼坏了,顾不得先去梳洗,风尘仆仆地过去找王摇霜。 王摇霜见了大王,先让人将厨房里热着的汤端出来,让她喝了暖暖身子,纾解一下疲劳。 大王迟疑了下,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摇霜却道:“不是用烂生姜熬得汤,也不是用什么腐烂变质的食物熬的,可以放心喝。” 赵商容心中咯噔了下,一口气闷了,最后打了个饱嗝,道:“好喝!” “我加了砒—霜,自然好喝。”王摇霜又道。 赵商容讪笑:“摇儿,你干嘛?这每说一句话都夹枪带棒的,我不过是出门一趟,你用不着这么生气吧?” “既然你不愿意说烂生姜的事,又提到了出门这事,那我便暂且不与你谈烂生姜的事,先谈谈你为何要将应神医送回燕国?” 这事好解释。 赵商容道:“我也不想让她回去,可她知道,只要她一日不回去,那华阴公主便不会放弃围城。她很清楚华阴公主的为人,哪怕这次燕国退兵了,华阴公主也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势必要对付我。与其这样,倒不如她自己亲自回去解决与华阴公主之间的爱恨纠葛。” 王摇霜傻眼了:“所以你这就放她回去了?!” “对啊!” “那你的毒怎么办?!”王摇霜终于憋不住,提出来了。 “她给我留了药。”赵商容说完,才发现原来真相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 她曾经担心王摇霜知道真相后会内疚自责,所以她一直都不想让王摇霜知道。 哪怕碧河告诉她,王摇霜已经生疑,查清楚了真相,她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减轻这件事对双方的伤害。 兴许是王摇霜没有一开始就带着质问,也兴许是她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到了这一刻,有些话便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她说我虽然积聚了不少毒素,但也不是不能阻止病情的恶化。她给我留了一瓶药,能吃到她回来了。还教了典医丞如何针灸、推拿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加速排毒效率。只要小半年,就能恢复,不会有大碍的。我也是怕你担心,所以没让人告诉你。” 王摇霜的理智告诉她赵商容也是为了她好,可情感上又无法压抑这些时日,她所经历和遭受的情绪上的起伏。 “你是不是怀疑下毒的人是我,所以才不来找我对质?”她问。 赵商容瞪大了眼睛,似乎很难想象王摇霜会误解这么深。 她没着急解释,而是过去抱住王摇霜,等王摇霜的情绪稳定了些,才道:“我怀疑碧河、怀疑范晔、怀疑阿母、怀疑弥锺这个典医丞,甚至怀疑我自己,也不会怀疑你呀!” 王摇霜的心落到了实处,踏实了不少。 旋即,她困惑地问:“你怎么会怀疑自己?” 赵商容总不能说这个“自己”其实是颍川王吧! 因为那些人用烂生姜来酿酒,并非在她与王摇霜成婚之后才开始酿的。这酒一酿少说要半年,所以在她穿来之前的半年,就已经有人开始密谋要害她了。 那时候她跟王摇霜半杆子都打不着的关系,王摇霜又怎么会来害她呢? 所以想害她的人,只有跟颍川王相关的人员,甚至颍川王本人也不能排除。 赵商容转移了话题:“你对我的好都是用心的,用真心换真心,我自然也能感受到你的真心,所以,我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你。” 作者有话说: 云太妃:阿啾——有人在想我? —— 感谢在2023-05-10 21:40:45~2023-05-11 15:5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康慷、闲闲土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吃什么 30瓶;查无此人 18瓶;五折奥 15瓶;酱油一块钱四斤 10瓶;小P 5瓶;坐等有缘人、锦江 3瓶;思考的玉米 2瓶;饿了会炸毛、QAQ、瑾煜、白炤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暴露了吗 即便大王说从未怀疑过她, 王摇霜本人也不是很开心,毕竟她没见过像大王这么傻的人。 “那你查出来是谁了吗?”王摇霜将眼泪给逼了回去,态度小心翼翼起来。 赵商容心里装着太多事, 没有注意到王摇霜的态度变化,道:“只追查到我们成婚之日, 线索便断了。” 线索当然不是全断了, 只是为了自身和身边之人的安全着想, 赵商容暂时不愿意将此事闹大。 王摇霜欲言又止, 她觉得幕后之人应该是皇帝,只是怕说出来会被认为是挑拨离间。 她回想前世,颍川王似乎没有中毒。 不, 颍川王或许中毒了,只是她的口味并没有大王这么独特, 因此对方很难在饮食上动手脚。 颍川王的伤口很久都没有好, 甚至会向四周腐蚀糜烂,她怀疑也是中了毒, 导致那什么代谢变慢,伤口久久未能痊愈。 而颍川王最后是带着罪孽被处死的,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她死前中了毒。 突然,王摇霜又想起了当初云太妃执意要将大王毁容, 莫非云太妃早知有人要暗害大王? 可云太妃当时为何不与她明言? 难不成不方便? 又或者云太妃只知大王的身份有暴露的危险,却从未想过有人竟然敢谋杀皇室血脉。 如果是这样, 皇帝便不一定是幕后真凶了。 她对皇帝的性情也算是有一点了解,皇帝要真想让一个人死,必然会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将其处死, 如同对待当年的谢勉、薛饶和傅彦之一样, 找不到处死他们的理由, 就先逼他们犯错。 同理,皇帝要对付宗王,必先找到一个好借口,而不是一开始就偷偷地安排人下毒。 会做这种事而又有能力的,除了掌管太医院的太常范晔之外,又会有谁呢? 王摇霜感觉遍体生寒。 她原以为大王不做通敌叛国之事,安分守己、不慕权势就能过上平静的日子,可是为什么,他们为何非要将大王置之死地?! “大王,对不起。” 道歉的是王摇霜,心疼的却是赵商容。 赵商容道:“摇儿,真的过去了,不要再想这件事了可好?” 王摇霜沉默不语。 接下来几日,赵商容便是再迟钝也发觉了王摇霜似乎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想在弥补她,凡是她要吃的东西,自己都会亲自试一遍。 赵商容见不得王摇霜这般坚强、从容、又有智慧的女子变得这般卑微、敏感。 然而强行劝慰是不行的,她只能打趣道:“怎么了,摇儿这是想与我同生共死?” 王摇霜道:“成婚之时立下的誓言,我们生时同衾,死后同穴,同生共死不就是最好的解释吗?” “那我的护肝片,你也要吃吗?”赵商容笑嘻嘻地问。 王摇霜:“……” 她别过头去,不理会大王。 赵商容最近咳嗽少了,脸色也逐渐好转,王摇霜知道应厘的药起了作用,才舍不得抢大王的药吃呢! 忽然,赵商容凑过去,眼睛贼亮:“你要是真心疼我,那答应晚上用我上次提到的姿势,算是补偿如何?” “你好好养你病!”王摇霜瞬间不想怜惜这家伙了! “我还以为你会事事都顺着我呢,没想到都是装的!” 王摇霜好气又好笑,但不得不说,被她这般公开勒索,心中的负疚倒是真的减轻了不少。 “我们最近频率都降低了,十天半个月都来不了一次,说好的单日就可以呢?” 王摇霜恨不得堵住她的嘴巴。 这家伙当真是没了刚行房时的羞意,如今什么虎狼之词都脱口而出。 赵商容仿佛心有灵犀,解释道:“我们这才是正常的好嘛,刚成亲,对彼此的身体都还不熟悉,自然容易害羞。而老夫老妻那都已经褪去了激情,只怕连这方面的话题都不想提,更别说做这事了。而且,我们都这么熟了,在闺房里说些闺房秘话很合理呀!” 王摇霜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她狡辩。 突然,她想起自己最近忘了追究一件事:“应神医那儿,你有什么说法?” 提到这事,赵商容显然正经了不少,她正色道:“这事为防止泄露,本应越少人知道越好的,可你是我的智囊,我不能不让你知道嘛!其实这得从应厘初入燕国说起……” “你长话短说。” “其实就是,她想离开燕国,但又不想引起燕洛两军交战,所以她此番回去,再借假死脱身……” 应厘想过真死,但赵商容这个同伴的出现让她意识到自己也不是非死不可,于是她便跟赵商容商定假死脱身的计划。 应厘此番回去,会让自己看起来像感染了瘟疫。 当然,燕军曾经传过瘟疫,但很快就被扑灭了,说她是在燕军感染的瘟疫显然不靠谱,所以她可以说是在洛国感染的。 而赵商容可以借此机会,假装洛军中有人感染了瘟疫,她再指责华阴公主,说这瘟疫是应厘带来的,要求华阴公主交出应厘偿命。 应厘感染瘟疫后,华阴公主必然会将她安置在单独的宅子里。华阴公主自然不会轻易地将应厘交出来,或许会将治疗瘟疫的方子交出来,但应厘身为病人,自然可以拒绝喝药,然后慢慢等死。 应厘在随华阴公主来前线之前,曾进宫替燕帝拓跋兴看过,她知道拓跋兴的病根本就没有根治,所以这几个月之内必然会来一次爆发。 那时华阴公主必然不会在前线久留,而感染了瘟疫的应厘会被华阴公主身边的将领要求留下来。 只要华阴公主离开,那赵商容这边能操作的空间就变大了。 王摇霜暗暗吃惊,据前世的情况来看,拓跋兴确实又大病了一场,最终才决定立嗣。 她原以为有应厘在,这个未来能够改变,看来应厘根本就没想过治好对方。 不过,她也不敢保证这其中不会有变数。 赵商容道:“不会有什么变数的,你觉得应厘是故意不治好燕君的吗?她一个有医德的神医,当然是能治好对方就一定尽全力啦!可她若是完全治好了燕君,那燕君活得太长,华阴公主的弟弟的储君之位岂不是变得更加不确定了?” 王摇霜暗暗吃惊,没想到华阴公主的布局这么大。赵商容跟她做对手可比跟元嗣当对手的难道要大,注意事项也更多才行。 “应厘说,燕君这次想要南下侵略我们洛国,华阴公主是反对的。也就是说,她的目的不在攻陷洛国城池,而在于拿到兵权。只要燕君病重的消息传来,她必然会回燕都去。” 王摇霜反问:“那大王能确定应神医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万一她骗你了呢?” “她若敢骗我,那必然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赵商容自然不会因为应厘是同乡的身份,便对她百分百信任。 网上有句话叫“老乡见老乡,先背刺一刀”,可见同乡之间是有情谊,但往往伤害自己人的也有老乡。 所以,赵商容若是被对方背刺了,那么在自己死之前,肯定也要让华阴公主及其利益相关者都付出代价。 为何不是应厘? 废话,应厘若是背刺她,那也一定是因为华阴公主。 赵商容虽然对原著的很多细节不了解,但不妨碍她利用所知的原著内容,去将燕洛两国都搅个天翻地覆呀! 王摇霜看着大王露出了森冷的笑容,一哆嗦地打了个寒颤。 赵商容收敛神情,微微一笑:“这时候,应厘应该开始装病了。” …… 应厘自己便是神医,她这一病,让包括华阴公主在内的人都开始感到束手无策。 地方太守找来的所有郎中都给她看过了,每个人都说,这症状跟感染了瘟疫相似。 即便瘟疫已经被消灭了,但在场的人都是谈瘟疫色变,生怕瘟疫再度传播开来。 将领们叫着将应厘隔离开来,华阴公主无奈,只能先让应厘搬到虎牢城的一座古庙中居住。 所有人按照应厘之前的法子,将她住过的地方、用过的物什都里里外外撒上石灰消毒了一遍。 不过华阴公主却生了疑,亲自去见应厘:“你才是最清楚如何治疗瘟疫的,你为何不治自己?” 浑身发热高烧的应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实际已经烧得视线都有些朦胧了,她看不清华阴公主的脸,声音嘶哑地道:“我想,或许这是天意,老天知道我累了,见我没有勇气离开,便助我一把……” 华阴公主听明白了,应厘这是故意不治自己! “不行,我不会让你死的!” 华阴公主让人给应厘喂药,但是旁人不敢轻易靠近,华阴公主便亲自上阵。 仆役急忙劝她:“殿下,小心呀!这瘟疫是会传染的!” 华阴公主恶狠狠地道:“我若是感染了,也是这般医治!” 但是应厘一心求死,又怎么肯乖乖喝下这些药?! 华阴公主这边喂了,她下一刻便能全数呕吐出来。 华阴公主气得很,却又不能强硬地将药喂到对方肚子里面去。 折腾久了,华阴公主也累了。 无力地问她:“你是在惩罚我吗?” 应厘叹气:“殿下,我是真的累了,我想回家了。” “为什么你这么决绝?”华阴公主惨然质问。 回应她的只有应厘的沉默。 正当华阴公主在营帐中要求众军医想办法让应厘活下来时,有一位军医颇为困惑地说:“奇了怪了,若应神医感染的是瘟疫,那公主殿下为何这么多日都没有感染上?” 华阴公主一愣,脑中突然拨云见月,思路一下子清晰了。 作者有话说: 大王:有好多想要尝试的姿势…… 王妃:滚! —— 感谢在2023-05-11 15:57:55~2023-05-11 22:3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拜 13瓶;21克 10瓶;取个渣名、思考的玉米 2瓶;白炤轲、QAQ、瑾煜、H踢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退路(含配角剧情) “你根本不是感染了瘟疫!”华阴公主言之凿凿地对应厘说。 闭着眼睛的应厘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眼睫毛, 心中乱成一团。 她长这么大很少撒如此弥天大谎,而被拆穿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中飘出了多个念头。 只是下一刻, 华阴公主话锋一转,道:“你感染了风寒?可为何你的风寒这么久都不见好?” 应厘:“……” 她终于掀开了眼眸, 道:“我这并非风寒。” “那是什么病?”华阴公主追问。 眼下无人知晓她到底是什么病, 为何一病就这么多天也不见好, 所以她觉得除了应厘自己, 没人会清楚这病况。 应厘拒绝回答。 她这副一心求死的模样让华阴公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应厘想让她放手,可她真的舍不得放手。应厘走进了她的生命之中,让她意识到, 原来自己的生命中还可以拥有如此美好的人,能拥有一个真正不畏惧权势而喜欢自己, 待自己真心的人。 她承认自己贪婪, 什么都想要。 只是她更清楚,若是没有权势, 她连应厘都保护不了。 为什么应厘不能理解她呢? “你好好养病吧!”华阴公主起身欲走。 应厘道:“我给自己服用了慢性毒-药,我会一天天地虚弱下去,直到毒-药蚕食我的生命。” 华阴公主一怔,她没有立刻回头, 而是攥紧了拳头,压制住内心的恐惧, 道:“不可能!你不是一个会寻死的人!” 应厘笑了下,有些感慨:“你很了解过去的我,但你不了解真正的我。” 曾经她是一个对生活充满了热情的人, 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因此, 她在这个世道异常艰难,常常因为她现代的文明的思想而被人当成魔鬼。 由于思想冲突而产生的危机几乎都是华阴公主出面替她解决,并且收拾善后的。 有了华阴公主,她才能够在这么一个封建的社会展现自己的个性。 或许是年轻气盛,又或许是有华阴公主帮她善后,所以她从未想过轻生。 她很珍惜自己的性命,更加珍惜她所获得的那一些感情。 正是那些感情的羁绊让她一次又一次地突破自己的底线,慢慢地,她变得不再像自己,她正在被这个腐朽的落后的时代所侵蚀。 尊卑之分逐渐刻入她的骨髓,她害怕了。 她越是害怕便越想念现代的生活,越想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去。 如果死亡能够送她回家,她必然不会再留恋这条性命。 华阴公主感受到了她的决心,心中早已慌成一团,紧要着下唇,道:“你不在乎我了?也不在乎余茯苓母女了?还有你身边侍奉的那些人……你若是有事,我必然会让她们下去陪你!” 应厘怒极反笑:“你只会这些卑鄙肮脏的手段,可你想过没有,我为何要替她们背负她们的命运?你从未爱过我,因为你解决问题的手段永远都是威胁、利用!你从未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华阴公主真的不懂吗? 不,她其实懂,只是自幼即为上位者的她缺乏向下的包容性,她只会要求别人按照她的想法来,强迫、驯化地位比她低的人。 所以,她知道威胁应厘会让应厘产生抵触的情绪,但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她不想搞那些迂回的、耗时耗心血的方法。 她认为应厘既然跟她相处了这么久,明知道她的为人,却依旧爱上她,那么就该理解她的。 “我真傻,竟然以为你会被我耳濡目染,逐渐接纳我的想法。可我忘了,我于这世上只有一人,而你身边却有千千万万个跟你保持着同样观念的人,我竟妄想用爱情来改变你,简直太可笑了!” 华阴公主沉默不语。 应厘那些惊世骇俗的观念当然很鼓舞人心,可于这世道而言,终归是离经叛道的。 正因如此,她才想尽可能地为应厘创造不会令其受伤的环境。 “我们该到此为止了。”应厘说完,咳出一些血丝来。 华阴公主猛然回神,眼神变得执着狠厉:“不可能!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下令让所有的军医、民间郎中来给应厘看病,找出她的症状所中的到底是什么毒,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去救她。 有军医觉得华阴公主太强人所难,当场被其处死。 这杀鸡儆猴的效果十分有效,震慑了所有的郎中,没有人再敢有意见,纷纷翻起医书,日夜不停地研读。 应厘知晓有人因为自己而丧命,她却不再心存愧疚。 她已经决定了不会再背负他人的命运,造孽的是华阴公主,她该自己承受这样做所带来的恶果,她要让华阴公主意识到这一点。 —— 赵商容根据探子打听回来的消息得知应厘的计划被拆穿了,但又没有完全被拆穿。 她不由得替应厘捏一把汗。 由于条件限制,她们没法时常联系,所以计划最终能否顺利进行,全看应厘的临场反应。 “应神医那里,大王到底有何详细的计划?”王摇霜也有些担心她们的计划能否顺利进行下去。 “才短短数日,怎么可能商讨出万无一失的计划呢?看老天吧!”赵商容道。 说完,她意识到王摇霜的情绪有些低落,便握住她的手,道:“其实我有件事一直都想去做,我想知道,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做。” “什么事?”王摇霜问。 “你最近应该注意到了,我跟云氏的联络变频繁了。” 王摇霜迟疑了下,点点头。 尽管她很不愿意将事情想得太严重,但正常人都会以为大王这是要加强与母族的联络,从而增强自己在朝堂上的权势。 赵商容真情实感地道:“其实,若是有机会,我想离开权力的中心。” 王摇霜心想,难道大王这是被逼得生出了争权夺位的心思? 她深沉地想完,发现大王并没有往下说,甫一抬眸便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明亮的双眸。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大王?” 仿佛知道王摇霜在想些什么,赵商容道:“我是想问,摇儿愿不愿意随我一同离开这权力的旋涡?” 王摇霜愣了愣,大王此言的意思,莫不是她决定将这样的念头坚持下去? “我自是愿意的。”王摇霜道。 “我说的远离,是真的离得远远的,比如到广州去……或者到比广州更远的地方去。那儿没有我们熟悉的家人、朋友,或许往后一年也见不到至亲一次。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吗?” 王摇霜震惊地看着大王,她竟不知,大王还有此等想法! 赵商容已经做好了给她时间思考的准备,不曾料到她回答得很快:“嗯,我愿意。” 这回轮到赵商容惊讶了,问道:“你不再纠结一下?” 她的王妃呀,怎么这么恋爱脑呢? 王摇霜道:“商容,我已经不是孩童了,我知道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如果这是能够让我们后半辈子平安喜乐的办法,那我愿意去尝试。” 别人不想离家太远,不过是怕远嫁后受到欺负没有娘家人撑腰。 她跟赵商容之间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而且远离朝堂,保全大王也是她的想法,只是她一直都没有找到一个更好的办法。如今大王有了这样的主意,她只要觉得合理,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不过她担心大王是想利用云氏在广州经营多年的根基来跟朝廷作对,割据为王。 到那时,即便大王的初心是为了保全王府上下,也会被朝廷视为一大威胁。 “谢谢你愿意与我同进退,我的摇儿,我爱你!”赵商容一把抱住王摇霜,说起了肉麻的情话。 王摇霜的心仿佛被电了一下,酥酥麻麻的,耳朵也迅速飘红:“……嗯。” 有人站在了自己这边,赵商容稍微有了点信心,道:“其实我跟云氏往来并没有涉及到如何争权夺位,而只是想了解一下那边的风土人情。” “云谣她此前给我们说过不少那边的情况,但她很少出门,对具体的民情了解甚少,所以可以问一问身为广州刺史的云舅父。” “他知道我感兴趣后,便让人送了本关于那边的《图志》给我,说是前朝修撰的。” “当然,前朝距今已经有些年头了,所以我准备等豫州这边战事平定了,再派些人过去那边亲自采风。” “为避免引起朝廷的主意,我准备派碧河过去。可广州以外的地区天气恶劣、气候条件很差,中原的人过去都容易得瘴疠,所以,我若想要碧河平安,便得派一个医术高明的人随行……” 这个念头是赵商容在听云谣说那边的风土人情时就已经产生了,只是那时候还有些朦胧。 自从发现自己中毒,她便知道,即便自己什么都不做,也只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她既没法报复对方,也无法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对方那点薄弱的,可怜的兄弟亲情上,她的命运,她希望尽可能地由自己主宰。 至于为什么是广州,因为朝廷对广州治所南海郡以外的州郡控制力都很低,那些地区还有很多俚人、僚人等,像朱崖州更是沦为朝廷都管不到的地带。 她若能将那些地方当成她们的退路,又何尝不能在那里平安地度过后半辈子? 不过,那边的气候条件恶劣,当地的俚人、僚人土著也着实是一个难题,因此需要先派人过去经营、建立属于她们的地盘,为此需要付出十年乃至更多年的时间与人力物力。 她不能安排心腹以外的人去做这件事,万一对方背叛了她,皇帝知道她的计划,封住她的退路,她岂非自寻死路? “你想让应神医跟着去?!”王摇霜想明白了。 “当然,弥锺虽是典医丞,对我也忠心,但他若是离开了,只会让皇帝生疑。皇帝压根就不清楚我跟应厘的关系,他定然想不到应厘的作用远不止给我们看病这么简单!” 王摇霜疑惑地看向大王:“你跟应厘……是什么关系?” 大王的心咯噔了下。 糟糕,貌似说漏嘴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1 22:30:06~2023-05-12 23:1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头牛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吾泊 10瓶;大招全空、思考的玉米 2瓶;瑾煜、白炤轲、空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假死逃遁 “我跟应厘一见如故, 引为知己。不过摇儿放心,我跟她那纯粹是战友情谊,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暧昧关系。” 赵商容的脑筋转得很快, 立马接话。 “一见如故,好一个一见如故!”王摇霜的神情似笑非笑, 语气酸溜溜的同时又满是质疑。 赵商容知道她不相信。为了让她减少因之前那桩事而产生的负疚感, 赵商容只好道:“我说真的, 在她被俘虏过来之前, 我完全不认识她。之所以相信她,答应帮她假死脱身,也是在赌。赌赢了那最好, 输了也没有多少损失。” 这番话在王摇霜听来有些勉强,但也不是说不过去。 一个聪明的人就该在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糕的情况下, 给另一半留有一丝余地。 王摇霜没必要将赵商容的底细都扒个一干二净, 如同自己暂时没打算将重生的事告知对方。 “就当你说得是真的吧!”王摇霜道,“但派人去广州这事, 非碧河不可吗?” “我会让她带上一百部曲,暂时去投奔云舅父,借舅父之力扎根南海郡,再以南海郡为中心, 逐渐向南。若有应厘在,她们便无需担忧瘴疠, 说不定还能帮助当地的俚人解决一些由气候而引起的疾病,借此机会,可以慢慢地获得当地俚人的信任……” “碧河同意了?” “她若是不同意, 我岂会自作主张地制定这项计划?” “那大王身边伺候的人可就少了。” “少不了, 这不是还有摇儿吗!” 王摇霜道:“可别, 妾身可靠不住,若非妾身自作主张遣散了一大批人,也不会给想要害你的人找到机会潜入都督府,给你下毒。” 这话充分表露了王摇霜的自责和不安,昔日那个能运筹帷幄的王妃仿佛被磨去了锐气,变得瞻前顾后。 赵商容没想到这件事竟让王摇霜自责内疚至此,以至于自己的身体明明逐渐好转了,她仍未放下心中的介怀。 赵商容拍了拍大腿,一本正经地道:“行,既然王妃知道错了,那孤大人有大量原谅你好了,你再给我补偿一些美人,此事便可揭过去了。” 王摇霜:“……” 她心情复杂地问:“大王想要什么样的美人?”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如大王所言,若是这么做可以弥补一二,她愿意…… 赵商容沉思:“我要知书达理花容月貌但是从小体弱多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又见识广博且在床上喊我的名讳时能做到叫声动听悦耳又不至于太过凌厉的——” 王摇霜一听,这哪里是什么对美人的要求,这正是她! “你不要说了。”王摇霜见周遭的婢女都开始面红耳赤,急忙上前捂住赵商容的嘴。 什么喊名讳时动听又不凌厉,这分明是指…… “要死啊你,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王摇霜附耳低语,语气恶狠狠的,恨不得掐赵商容一把。 “你答应我的,给不给我找嘛?”赵商容眨巴着眼睛,认真到底了。 “找!你给我等着!” “那晚上床上见。” 王摇霜被赵商容气笑了,但不知怎么的,那股内疚感确实消弭了不少。 …… 时光荏苒,两个月时光一闪而逝。 天气转寒,而燕洛两国的战事也因为气候条件恶劣而暂时停止。 只是虎牢城的太守宅,气氛比天气还要萧条冷肃。 这两个月来,华阴公主使劲了所有的手段,都没能让应厘服软,反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应厘的身体一日日地衰败下去。 偏偏这时,平城有消息传来,说是皇帝病重,密召华阴公主带着应厘回宫。 清河王因为之前被训斥,闭门思过数月了,此消息暂未得知。 华阴公主生怕自己在外太久,容易被清河王钻了空子,于是跟万纽于岚商议后决定万纽于岚继续按兵不动,她先回平城稳定局势。 华阴公主可以随时启程,但应厘不行。 应厘如今已毒入肺腑,不宜长途跋涉,路途遥远且艰辛的话,只会加速她的死亡。 若是让她们慢慢赶路,又只会拖延她的行程。 华阴公主一番纠结后,决定让应厘在此将养,自己先率领一拨人回平城,待事情解决了,再来将应厘接回去。 华阴公主离开了虎牢城,她忽然心悸了下,猛地回头,便见城门之处坐着一道身影。 应厘是被人抬着出来的,她只在门口处静静地目送华阴公主离去,未发一言,更未有什么情绪波动。 华阴公主正要折回,应厘却抬了抬手,婢女们便将她抬了回去。 华阴公主心里头一空,忘了忘虎牢城,再扭头看向北方,便毅然决然地奔赴平城了。 半个月后,平城刚下初雪,华阴公主便得到传信,说应厘已经香消玉殒了。 闻此噩耗,华阴公主沉着脸色,久久不曾动弹。 她屏退众人后,刚迈开一步,却一个踉跄直接跪倒在地。 后悔的情绪席卷了她。 她不该逼迫应厘的,明知道应厘想要自由,她给应厘自由不就好了吗? 她为何会这么狠心,以为能拴住应厘的心,以为能改变应厘? 终究是她的自私和自以为是害死了应厘! —— 与此同时,豫州谯郡太守宅内。 赵商容亲自给应厘端了一碗药汤给她服下,道:“豫州各方耳目太多,有人认得你,我怕那华阴公主知道你未死,又来攻城讨要你,那我们的计划便失败了,你也白受罪,所以先将你安置在这边。” 谯郡虽是庾素的地盘,但庾素不认识应厘,而且也不会出卖赵商容。 上次华阴公主围攻颍川郡,虽然未攻下,却给颍川的士族造成了很大的损失,陈氏、庾氏都恨极了华阴公主,自然不会帮着她出卖自己的主子。 而庾素的太守宅里有松声卧底着,赵商容也不担心他背着自己对应厘做什么。 应厘点点头:“你的安排很妥当。” 队友是聪明人,她也轻松不少。在处理这么重要的事时,就怕遇到猪队友。 “不过你真的没事?”赵商容有些许担忧。 “我这伪病丹可是好东西,它产生的病症可以以假乱真,但是不会要人的命,且不仅不会损害人体根基,还能来一次强身健体。就跟一些疫苗一样,打了后会发烧,但它不会真的让人生病,反而会多一层抗体。” 赵商容面色古怪:“你到底是哪个时空穿越而来的,竟然有这么高科技的东西!” 她有些不高兴了,原以为应厘穿越前生活的环境跟自己那个年代差不多,可她不记得自己生活的年代有生产什么伪病丹。 应厘说:“可能我们原本生活的位面不一样。” 赵商容经她这么一提,有一个荒谬的念头悄然浮现,她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朝代吗?” “南北割裂,之后会形成七国鼎立局势的混乱时代呀!” 赵商容:“……” 她发现了,应厘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是穿书的! “我们的位面难道真的不一样?”应厘从赵商容的表情中窥见了一丝不对劲。 赵商容自然不能说这儿是书中的世界,她凭着自己对原著大体走向的了解,道:“燕洛对峙,之后燕国会分裂成东魏、西秦、后燕三国,而洛国会被宋取代,之后分裂出吴楚、南汉、荆闽、与大理四国……” “然后西秦会被隋取代,之后是唐、五代十国、宋、元、明、清……”应厘松了口气,她们所熟知的历史是一样的,说明位面是相同的,只是年代不一样。 赵商容:“……” 妈耶,这么说来,应厘竟然是小说世界所衍生的未来的人?! 发生在应厘身上的很多不合理的地方竟然变得合理起来。 赵商容决定撇过这个话题,否则说得越多,便越容易暴露俩人压根就不是老乡的事实! “咳,你好好养身体,我这次是借巡视之名过来的,下次再找机会过来看你。”赵商容说完,便开溜了。 等赵商容第二次过来的时候,是跟王摇霜一块儿来的。 应厘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便化身为王摇霜的婢女,跟随二人回了豫州。 临走前,赵商容看着庾素身边的松声,道:“这小子不错,孤来两回,他的表现很好,孤深感熨帖。” 庾素一边在心中琢磨大王的用意,一边回道:“谢大王赏识,能获得大王的称赞,是他的荣幸!” “自从陈长史应职后,孤身边少了一些贴心的奴仆,孤瞧着他挺好的,庾太守可愿割爱?” 庾素心里开始骂娘,上回找他要了好几个美人,这次又找他要人。 好在松声在他心中已失宠,而且这次松声在大王面前如此献媚,庾素知道留他不得,干脆让他走吧! 于是他看在大王的面子上,将松声送给了大王。 赵商容面上不显,心中却松快了不少,回去后,又能向王摇霜邀功了! 枕月、惜眠和松声三姐弟终于团聚,三人抱在一起,哭作一团。姐弟三人各诉经历,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等三姐弟团聚完,枕月忽然想起还未领着弟弟妹妹去向大王、王妃谢恩,便急急忙忙带着他们一大早便跪在外头求见。 碧河无奈地对枕月道:“大王与王妃还在歇息,你们来这么早也是见不到她们的,先回去吧!” 枕月执拗地道:“这样才有诚意。我们本就是卑贱之人,能得大王、王妃如此宽仁厚爱,助我们姐弟团聚,我们便是在这里跪上三天三夜也不为过!” 碧河没有再劝,却进门去,隔着竹帘与床帘道:“大王、王妃,该起了。” 赵商容与王摇霜果然被吵醒了,不过二人并没有不悦,反而道:“碧河呀,你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比九陌还早?” 碧河道:“大王前些日子让婢子挑一百部曲随婢子前去广州,婢子已经挑好,来呈上名单。” 赵商容:“……” 这种小事,什么时候汇报不成,要大清早地扰人清梦?! 赵商容正要骂人,王摇霜按住了她,道:“大王已经知晓了,你去喊九陌,备水洗漱吧!” 碧河出去了。 赵商容用被子蒙住自己,打算睡回笼觉。 王摇霜也不管她,兀自起床,准备梳洗打扮。 赵商容从后环住她的腰,道:“再睡会儿嘛!天都还没亮!” “冬天本就天亮得比较迟,眼下已经不早了。”王摇霜道,“而且,妾身认为,这外头只怕还有人有事要汇报呢!” “啊?” 王摇霜笑而不语,直到九陌领着婢女端水进来给她们梳洗、更衣,才提到枕月三姐弟在外头。 赵商容:“……” 她睨了不动声色的碧河一眼:好你个碧河,为了让自己的情人少吃一些苦,就大清早地搅了主子的清梦?! 这手下要不得了,还是赶紧将她“打发”去南海郡吧! 作者有话说: 大王:有了媳妇忘了娘! 王妃:你也不是碧河的娘呀! 大王:不是她娘,胜似她娘! 碧河:…… 王妃:人碧河年纪比你还大! —— 感谢在2023-05-12 23:17:08~2023-05-13 21:4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叮叮当、一头牛、隔夜的百香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爱学习 15瓶;隔夜的百香果 13瓶;我家胖胖好可愛 10瓶;思考的玉米 2瓶;大招全空、QAQ、44250307、老白、白炤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碧河南下 碧河挑选的部曲并不全是云氏旧部的家生子, 相当一部分是颍川王被封王时就已经被分到她麾下的。 这么多年来,他们有的已经成家立业,有的经历了家破人亡, 有的仍是孤身一人。 所以这次赵商容安排碧河前往南海郡之前,也发了话, 以自愿为原则, 已经成家立业的, 他们的家人都能得到王府的优待;还没成家立业的, 到了南海郡后,会安排云氏给他们找对象,让他们在南海郡拼搏时也不会太寂寞。 重金之下必出勇夫, 很快就超过了百人报名,碧河最终挑选出六十个年轻体壮的年轻人、四十个中年人, 这里面有两成是女子。 “此去路途遥远、危险重重, 且你们是打着经商的旗号低调前往南海郡的,故而不可携带王府的兵器, 以免通关之时被当成乱党。等过了梅关,云舅父自会派人接应,所以,这一路上你们务必要小心。”赵商容叮嘱碧河。 “喏!” 赵商容这边谈完了正事, 便到王摇霜那儿去,看看枕月三姐弟都说了些什么。 三姐弟是来道谢的, 王摇霜领了心意后,便让她们先回去,可枕月似乎还有话要说, 没有立马离开。 等大王过来了, 枕月才大胆提出:“大王, 奴想自请跟随碧河女使到南海郡去开拓!” 赵商容一点儿都不意外,道:“哦?你们姐弟才团聚,你能舍下他们?” 她这话无疑是断绝了枕月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南海郡的念头,好在枕月也没想过带上她们,道:“他们在王府里,有大王及王妃的照拂,又有九陌女使教导,奴觉得,让他们留在这儿才是最好的。况且他们已经长大,也该独当一面了,奴虽为他们的长姐,却不能照顾他们一辈子。” 赵商容今早被碧河搅了清梦的账还没算呢! 她道:“可是孤舍不得你呢!” 语毕,多方目光齐聚她的脸上,很快,便有几道目光敛去,只剩身旁的王妃一道目光,也是最强烈的一道目光。 “咳!”赵商容故作镇静,“你一走,孤的琵琶找谁学?以后孤的百戏馆少一个琵琶师,岂非少许多玄妙的乐律?!” 有人悄悄地松了口气。 枕月却有些踌躇不安,她下意识看了看碧河,心想,难道就要这样放弃,然后两人分开两地多年吗? 毕竟她也不清楚大王什么时候才会去南海郡,万一要等个十年八年,她跟碧河岂非要分离十年八年? 其实大王想要找一个会弹奏琵琶,弹奏得比枕月更好的女乐并非难事,明眼人也知道大王这是故意的,其目的嘛……还未可知。 但在场之人多是奴仆,他们没有资格拒绝大王的命令。 眼瞧着枕月被留下将要成为既定的事实,终究是王摇霜不想看到一场闹剧诞生,开口给了彼此一个缓释的机会道:“大王想学琵琶,有的是琵琶大家能教你,妾身做主,送大王一位琵琶师如何?” “王妃也会琵琶吗?”赵商容问。 她可没忘记王摇霜说要送给她美人的。 王摇霜悄悄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大王还有开玩笑的心思! “好吧,既然王妃开了口,那孤便也不留你了!”赵商容对枕月道。 枕月面上一喜,急忙谢恩。 碧河也出来道谢。 赵商容冷哼:“孤让枕月跟着去,你道什么谢?莫非你们有私情?” 二人俱是噎住了,枕月的心哆嗦了下,以为大王知道她跟碧河的事,要问罪她们。 王摇霜知道大王只是吓唬她们,这回并没有开口。 碧河大抵也是看出了大王刀子嘴豆腐心,而且想必是因为早上的事,大王恼了自己。 她今日能为了这点私事就忤逆大王,下回若有大事,也因枕月而背叛大王呢? 碧河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便急忙认错,并且甘愿罚自己的俸禄。 如此,才算是揭过此事。 碧河虽然被发俸了,但赵商容给了她不少钱和物资作为去南海郡发展的启动资金,四舍五入约等于没罚过钱。 王摇霜私下笑话大王当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赵商容道:“那我也得立威的呀,当着大家的面都揭过不罚,其余人岂非有样学样?” “是是是,大王驭下有术!” 二人见完了碧河、枕月,又去探望了一下尚在恢复休养的应厘。 应厘已经答应了赵商容与碧河一同前往南海郡。 其实离开了燕国,没了华阴公主的禁锢,她是哪儿都想去,哪儿的风土人情都想见识一番,她还说:“南海郡有很多水果,我已经很多年没尝过了,我这次过去,要吃个够!” 王摇霜听到这句话还觉得有些奇怪:“应神医以前经常吃那边的果子?” 若不是常吃,也不会说很多年没尝过了。 燕国在北地,而广州那些特有的水果一般在北方都种植不了,哪怕是荔枝的两大产地——广州与益州,其都属洛国,哪怕燕洛两国互通商业,燕国想要将荔枝从益州运到平城,快马加鞭也得十天半个月,到那时,哪怕有冰块保鲜,荔枝也早就烂了。 至于广州的其余特产水果,比如龙眼、杨桃、李子等,都只在南部地区栽种,与平城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平城更难出现这类水果。 应厘脑子转得相当快:“小时候曾随师父游历天下,到过广州的高凉郡……” “原来如此!那应神医可会说俚话?”王摇霜又问。 “会几句,能进行基本的交流。” “那太好了,此行有应神医,便不担心语言不通的难题了。”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应厘,眉目间的愁绪仿佛被抽干了,只剩满脸的阳光灿烂。 她道:“嗯,包在我的身上!” 王摇霜话锋一转:“大王身上的毒……” “也包在我身上!” 赵商容:“……” —— 应厘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赵商容便让她们启程了。因为她收到消息,说华阴公主得知应厘的“尸体”不翼而飞后,正疯了似的下令全城搜查,连豫州城溏淉篜里里都多了很多陌生的耳目。 赵商容趁此机会清理了一拨燕国的斥候、细作,趁着燕国那边风声鹤唳不敢有进一步动作之际,让碧河带着部曲们化整为零,乔装打扮从不同方向出城,一直到南豫州再汇合。 这支百人的队伍共分成三支商队,一支走海路,从京口乘船沿着海岸线南下;两支先走陆路到豫章郡,再入江州的晋安郡,再走海路,避开了东北部的僚人、俚人。 赵商容再次收到碧河的书信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云弘洵已经安置好她们。 碧河还说,云弘洵似乎好奇她们到南海郡的真实目的,她只说,一是为护送云谣回来;二则是在此地开辟一个大果园,等到了夏秋之际,便将大量的荔枝等鲜果,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大王。 一百个人在广州确实也难以形成什么气候,云弘洵想不通大王的真实目的,便不再理会,只是让人暗中观察着碧河等人的动向。 至于云谣,她当初是被送给大王做妾的,只是大王不收,而是留她在身边当了一年的画师,眼见她已经年满十六,再留她在身边,只怕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于是才让她回到云家来的。 大王不是她的长辈,不能决定她的终身大事,也无法决定她的未来,在送她回来之前,也与她说过利害。 得知大王派了碧河到南海郡来,名义上是为了私欲,实则她认为以大王和王妃的智慧,必然会有更大的图谋,说不准,她们会放弃建康的优渥生活,到广州南海郡去。她先回南海郡,将来还是有机会跟大王、王妃团聚的。 想到这里,云谣才决定回来助大王与王妃一臂之力的。 大王也给云弘洵写了封信,说云谣是她的表妹,更是被她认为义妹,希望云家能善待云谣。 原本还想将她嫁给当地的土著换一点好处的,看到这封信后,云弘洵的态度慎重了许多,准备再好好地培养一下她,就算要将她嫁人,也得嫁给势力稍大的当地士族。 …… 碧河不在身边后,赵商容与王摇霜和九陌等人,一开始确实有些不自在,但时间久了,这股离愁就淡了许多。 而且碧河在南海郡不断有好消息传来,赵商容仿佛看到了她远离皇帝、远离所有的勾心斗角,在广州当山大王的美好未来。 这时,年关将近,前方战线也有好消息传来,说是燕国正式退兵了。 这场仗打了近一年,燕国也没吞下洛国什么土地,反而是双方都损兵折将、两败俱伤。 洛国料定燕国近几年都不会再有来犯之意,纷纷开始论功行赏。 话虽如此,皇帝却是记下了此仇。待他日洛国兵强马壮,就是洛军踏破冰河,杀向燕国之时! 赵商容知道,按原著,燕国入侵洛国之心不死,元嗣靠PUA颍川王,得到了颍川王这个超级大内应,才能顺利攻城略地。 这会儿是她做主,她必然不会给元嗣可趁之机! 与此同时,燕国平城华阴公主府。 大皇子拓跋木末求见华阴公主失败,吃了个闭门羹,他有些不甘心地问左右:“那豫州到底有什么,让阿姊如此在意,不惜三番五次派人去查探?” “据说应神医的尸身为洛人所盗,公主殿下想寻回应神医的尸身,让她得以厚葬。” 拓跋木末疑惑道:“洛国人为何要盗应神医的尸身?” “这……属下不知。” 拓跋木末道:“有机会我倒是要去豫州会一会洛军!” 作者有话说: 昨天母亲节,陪我妈过节,然后发现我妈不幸阳了…… 现在补上! —— 感谢在2023-05-13 21:42:11~2023-05-15 14:5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头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迢迢万里 27瓶;酱油一块钱四斤、海绵 15瓶;龚佑熙 10瓶;Jay 5瓶;取个渣名 4瓶;大招全空、思考的玉米 2瓶;老白、哎呀呀0806、完美融入分段、白炤轲、奕起淋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一年半 一年半以后。 停战至今, 各地都开展了休养生息计划一年半载,虽然饱受战火的州郡战后未能恢复到战前水平,百姓却不必再惶恐不可终日。 人口流出的情况也逐渐减少, 朝廷甚至下旨允许流民回到原来的户籍,他们的田地也依旧属于他们。若是三年内未归, 他们的田地则会充公为官田。 朝廷还下了旨, 减免这些地方的赋税。 如此一来, 赵商容才不至于为豫州的人口与发展而愁眉不展。 因守城有功, 赵商容在去年就升了官,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按资序, 再过几载就能迁扬州刺史,或者入朝。 ——顺便一提, 如今的扬州刺史是赵商容的三哥东平王, 因为当初同样以守城有功,从兖州刺史迁扬州刺史了。不过他虽为扬州刺史, 却是遥领,他本人已经以太子太傅之职入朝为官了。 入朝是宗王梦寐以求的,因为这代表不仅能掌握兵权,还能在朝中经营势力。 对赵商容而言, 不管是当扬州刺史,还是入朝, 都不是赵商容的志向,她只想到时候摸鱼,犯点错, 然后被名正言顺地贬到广州去当刺史…… 说到犯错, 那可太简单了, 不能犯那种勾结外敌的错,那就拿士族开刀,让他们弹劾自己吧! 赵商容跟王摇霜商议了一番,很快便有了主意。 颍川郡当年被华阴公主围攻,虽然未曾陷落,但也给那儿的百姓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不少百姓在被围困的日子里,为了活命,不得不掏空家底去买高价的粮食,以至于战后,他们一时半会儿没有收入,家道因此中落。 别说老百姓了,便是那儿的士族受损也颇为严重。 原本按照朝廷的意思,流亡的百姓只要回到原籍就能获得原来的土地,还免除三年赋税。 此策本应该对士族也生效。 岂料赵商容早就看不惯这些士族占据了大量的田庄,不交赋税,造成了她的财产损失。 于是她借此机会,将那些原属于士族,但是因为战争丢失的田地给充公,然后再分给那些失去田地的百姓了。 陈、庾两家都傻眼了,去找大王讨要,结果那几千兵马还有三万豫州军可不是吃素的。 赵商容在豫州经营了近三载,在军中的威望也不可同日而语,士族就算有怨言,也绝对不敢来硬的。 大王装傻充愣,还打起了太极,说:“哎呀,田都已经分了,重新划分的话,那现在已经播种的百姓怎么办呢?” 陈氏、庾氏都无语了。 陈长史和庾素来大王面前也不好使了。 于是大王就这么被记恨上了,陈氏和庾氏的人暗搓搓地上奏折弹劾大王。 皇帝心里直呼老七干得好! 面上还是得安抚他们的情绪的,道:“要不朝廷给你们在江州划一些田地作为弥补吧!俗话说,树大分枝,你们陈氏、庾氏也可以分家了。” 陈氏&庾氏:“……” 穷乡僻壤的江州怎么跟豫州比啊?! 那里的田一点儿都不值钱好嘛! 这分明是要分化他们,削弱他们家族的势力! 然而,除非他们不要江州的那些田地,否则除了答应下来,还真的没有办法了。 于是,陈氏、庾氏各分了两支旁系前去江州经营那些还未开垦过的田地。 经此一事,朝中的大臣发现了——他们原本以为皇帝才是脸皮最厚,最无耻的,没想到颍川王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真不愧是一脉相传的兄弟么?! 连陈氏、庾氏都奈何不得赵商容之后,赵商容在豫州那就更加如鱼得水了。 就在这时,燕国那边传来消息,说燕帝拓跋兴终于决定立长子拓跋木末为储君了。 因两国之前的战事,洛国这边并未派遣使臣去祝贺,倒是燕国那边喜气洋洋地派了使臣来昭告洛国,气得皇帝差点将这使臣杀了。 然而不管如何,使臣都是轻易杀不得的。 燕国使臣这回返回平城也是途径豫州的,赵商容没有关门放狗,他倒是主动上门来了。 这回的使臣并非清河王一派的穆观,而是华阴公主的心腹,也是当初的魏郡太守贺兰讷。 他主动上门拜访,赵商容这回倒是见了他,不过身边还有皇帝的心腹江亦稀,和自己的亲卫秦鸠等属吏。 赵商容堂堂正正地见他,并不害怕被人传通敌叛国。 那贺兰讷进了都督府后,眼睛便常不经意地乱瞟。 赵商容问他:“贺兰使臣这是在找什么吗?” 贺兰讷表情一僵,微笑道:“某失礼了。实际上某听说大王的府上有一位医术高明的医女,治好了大王的病,正巧我们的应神医走失了,所以某想知道那位医女是否为应神医罢了。” 赵商容:“……” 这样的措辞真是拙劣! 她倚着凭几,神情慵懒,淡泊的语气使其有几分不怒自威:“你们的应神医不是被赎回去了吗?说起来,当时你们的诚意不够,赎金都要回去了小半,孤心里可堵了很久呢!孤这儿,医女没有,年过半百的医汉子倒是有。” 贺兰讷也不尴尬,说:“上回确实是我们的错,所以这次,某带了双倍洛国的铜钱来还给大王,以作补偿!” 赵商容轻蔑一笑:“孤若是收下,你们的细作指不定立马就造谣,说孤与你们燕国私通呢!” 当年洛国可是用类似的办法离间了燕国将领,让燕帝处死了公孙贺的,赵商容可不会上当! 贺兰讷也没有强求。 他在这儿确实没看到应厘的身影,来之前也打听过了,这儿确实只有一位年过半百的典医丞,并无医女的身影,方才所言,不过是诈一诈大王及在场之人罢了。 从他们的反应来看,应厘八成不在这里。 他早就说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偏偏华阴公主没瞧见应厘的尸身,又听豫州城的探子说,曾经见过应神医的身影。哪怕只是一个探子的片面之眼,华阴公主也深信不疑,这一两年来,哪怕有不少斥候、细作折在了这里,她也仍不死心。这次更是让他亲自来试探一番。 赵商容有些乏了,懒得再跟他虚与委蛇,直接下了逐客令。 贺兰讷走后,赵商容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闪烁。 拓跋木末被册封太子,而其母也如原著所言被处死了,那么今生他是否还会来豫州城,就值得期待了…… “秦鸠。”赵商容留下了她的亲卫。 秦鸠是从事中郎,负责管理车、骑及都督府门禁事宜,他本人更担任大王的亲卫、随从。 原本只是寒门,被赵商容提拔任用的。 此前多次救她于危难之间,已经成为她半个心腹。 虽然不是打小培养的,但相对皇帝的那些心腹,他值得信赖。 “臣在!” “邹楚之那边盯紧了,他派出的细作要注意他们的动向。还有,传令豫州各州郡,对过往的行人、商队严加盘查。” “喏!” 赵商容虽然下了如此命令,但她知道,如今天下才安定一年半载,很多流民仍四处逃窜,因此不少没有户籍的流民时常会出现在城内外。 盘查得严了,有很多原本就是豫州的流民无法回家;盘查松了,又容易管理不严,生出治安问题,所以,偶尔还是会有漏网之鱼混进来的,无法杜绝。 赵商容不太确定原著里,颍川王到底是在城外遇到的元嗣,还是在城内,而且她也不知道那元嗣到底长什么样。 万一元嗣没来,她要怎么替颍川王报仇呢?她稍微苦恼了一下。 应该让应厘先留在这里的,要不然留一幅元嗣的画像也成啊! 正当赵商容苦恼的时候,王摇霜却拿了一幅画像过来给她,道:“大王,将此画像拓一份,下发给各郡,让他们留意是否有此面孔出现,若有,必须要拿下!” 赵商容都懵了:“摇儿,这是谁啊?” “燕国太子拓跋木末。”王摇霜本可以说他的化名,但想到自己没法解释自己是如何知晓对方化名的,只能将这部分的细节掩下。 赵商容震惊:“这就是拓跋木末?!” 她看了眼,发现画上的少年身材伟岸、身姿挺拔,有些魁梧,样貌端正,一看就是草原上驰骋惯了的。 原来颍川王的审美是这样的!赵商容暗暗琢磨。 突然,她察觉到一丝不妥,猛然抬头,问王摇霜:“摇儿怎么会有拓跋木末的画像?” “云谣根据应神医的描述所画。”王摇霜徐徐说道,“昔日燕国攻城,妾身曾生出了了解燕国皇室之心,便向应神医打听一二。孰料那时候应神医与华阴公主之间的羁绊未断,不肯坦诚相告。后来她假死遁世,在都督府休养时,妾身再询问她,她又愿意说了,坦诚告之。” 幸好她当时留了一手,防着大王有此一问,特意让云谣将拓跋木末的画像画下来。 其实她认得拓跋木末,因此即便云谣根据应厘的口头之言未能描绘准确,她也会从旁辅助,直到画像贴近前世拓跋木末的形象。 赵商容闻言,不由得惊叹王摇霜的先见之明! 旋即,她又问:“摇儿怎么忽然对燕国皇室感兴趣?而且其余人也画下来了吗?” “当时领兵入侵的是华阴公主的夫婿,我自然是要重视此事,看看能否利用皇室的情况做一些文章的。燕君有几子,但未立储君,所以妾身原本是想画出最有竞争的大皇子拓跋木末以及二皇子拓跋邵的画像,暗中培养一些人手潜入平城搅风搅雨,没想到大王要派应神医去广州,所以只来得及画下这大皇子的画像。” 她的说辞天衣无缝,赵商容也听不出什么漏洞,只是高兴地抱着王摇霜亲了一口:“真是帮大忙啦!” 王摇霜也十分高兴,但由此,她确定了一件事——大王没见过拓跋木末,但似乎知道拓跋木末会出现在这里。 而赵商容也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件事,问王摇霜:“摇儿何以见得那拓跋木末会出现在这儿?” 王摇霜一点都不慌,她微笑道:“妾身早就派人潜入了平城,如今得知,拓跋木末的生母被处死,他也被燕君呵斥,惧怕之下离开了平城。虽然华阴公主一直都想遮掩消息,但还是有消息泄露了出来。此次贺兰讷途径豫州并非完全是冲应神医而来的,他也是得知拓跋木末可能会来了这儿,于是一路沿途搜寻拓跋木末。” 赵商容目瞪口呆。 她家王妃,牛比! 作者有话说: 大王眼中的王妃——智商高地! 王妃眼中的大王——神秘莫测! —— 感谢在2023-05-15 14:52:36~2023-05-15 20:1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坐等有缘人 3瓶;QAQ、白炤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遇险 半个月后, 赵商容到军营检视巡防。 回豫州的路上,她看到了一直流民队伍,便停了下来。 她问随行的属吏:“朝廷颁布招抚诏令这么久了, 还有这么多流民吗?而且这些流民怎么都是从北边过来的?” 左右答道:“当初燕国来犯十分突然,很多生活在边境的百姓都被掳掠了过去, 近半年燕国那边松动了, 便有不少百姓逃了回来。” 朝廷对待流民的态度都是一样的, 不管他们是被燕国掳掠走后逃回来的, 还是往南逃难后主动回来的,只要三年之期没过,待遇都一样。 可是, 这里面也有不少令官府难办的难题。 很多流民当初逃的时候带了能够证明身份的户籍账册,但在途中丢失、损毁的也不少。而那些被掳掠到燕国的百姓, 连户籍账册都没能带走, 他们回来后,要想证实身份十分困难, 于是就有大量的流民都被拦在了城外。 针对这种情况,官府也不是完全想不出办法。 王晓霜就提议,可以让流民及他们所说的原籍的百姓互相为保,即凑齐十个互相认识的人, 只要其余九人能证明剩下没有户籍那人的身份,就可以恢复原籍。 但是如果一旦查出户籍造假, 那么所有人都要被处罚。 这办法简单却也相对有效,赵商容便让人按她所说的去办了,具体的实施办法, 让底下的人自己琢磨完善。 赵商容又等了十几天, 也没有等到底下的人汇报是否有疑似画上的男子。 她当初让人按照王摇霜拿出来的画像描了十几份, 分发到各衙门。 因不想打草惊蛇,就对外宣称此人原是王府的一位帮厨,妄图给大王的菜里下毒,被发现后打伤了厨子,逃出了王府。 大王不想大肆声张,免得别人知道这桩事后会笑话大王这么简单就让刺客潜入了都督府内。 为了保全王府的名声,只能暗中对其进行抓捕。 不过,赵商容既然拿出了这幅画以及用了这个借口,那么必然会传到皇帝的耳中,皇帝这才知道大王曾经被人下毒暗害。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立马就浮出了两个猜想: 一、此人是燕国的细作,燕国想下毒毒害大王,让豫州军群龙无首,好趁乱入侵;又许是那燕国想要报复洛国,故意让细作潜入王府下毒。 二、此人并不是燕国的细作,背后的主谋乃是洛国的人。 皇帝很快便想到了曾经提过此建议的范晔。 他不动声色地让人去暗中调查大王被人下毒一事,毕竟此事关乎宗王的安危,非同小可。 结果很快就让他查到,去年的时候,大王确实曾经秘密地让人调查了一拨人,还处理了一批厨院中的人。 为此,那些负责酿酒、卖酒给王府的人也难以逃脱责罚。 据一部分属吏反应,那段时间大王的身体确实出现了异常,变得十分虚弱,而且还有呕血的现象出现。 后来有人抓了那燕国的女神医,经女神医出手,大王的身体才出现好转。 他们以为大王只是生病了,并没有关注别的。 皇帝的心眼何其多,立马就明白了——大王分明已经中过毒,得女神医出手相救,才化险为夷。 后面大王暗中处理下毒之人,只是不知为何如今才公开那人的画像…… 虽然大王查到酿酒之后便没有再继续往下追查了,可皇帝要想查清楚,有的是办法。 以往很多事他都会交托给范晔,可是这事他改变了主意,暗中吩咐东兴县侯赵长祖去调查范晔跟太医院这些年的往来,尤其是太医院的那些药材是否有问题。 …… 收到云太妃的密信,王摇霜看完后便焚烧了。 她知道大王当初决定忍气吞声,并非是真的不愿意再追查下去,大王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若主谋是皇帝,那她也要让皇帝脱一层皮;若皇帝不是主谋,那她也要皇帝亲自脱下自己这层皮! 她拿出元嗣的画像后,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将其分发给各衙门。 于是大王就想到了利用自己曾经中毒之事来充当缉拿元嗣的理由。 大王故意传出风声,透露当初让碧河暗中调查时的一些事,连同王摇霜暗中调查的行径也算在王府的头上,如此一来,皇帝想要查探这件事,就能找出更多证实此事的证人,大王曾经中毒这件事的可信度便提高了。 至于下毒之人是不是真的画像上的人,这压根就不重要! 而这也是赵商容试探皇帝的一个小招。 她就是要告诉皇帝,自己中毒了,她也猜到了谁是幕后的主谋。 皇帝心中若是有鬼,必然会为了名声,主动舍弃这颗棋子。 皇帝心中若是没鬼,经他这么大肆调查,肯定也能让幕后的主谋露出马脚。 至于皇帝是否会心虚,从而再次加害她? 说真的,她还是相信,能被选为大男主的人,肯定是有一些底线的。一个毫无底线的人,哪怕作者说是为了符合帝王的厚黑形象,也不会招读者喜欢的。 所以,皇帝或许会忌惮她、不满她,却不会再加害她。 她甚至还希望借此机会,让皇帝将她贬到广州去呢! 这简直是一箭好多雕啊!赵商容喜滋滋地想。 “哎,孤就是聪明。”赵商容没忍住,在王摇霜面前嘚瑟。 王摇霜无法否认。大王之前简直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原以为跟颍川王相比,大王是善良而单纯的。 可如今才知道,颍川王在大王面前,根本就是一个心性不好、心高气傲、容易被挑拨,还有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女生。 至于大王,表面上心思简单、贪图享乐,又胸无大志,实则她是大智若愚。 不过王摇霜是不会这么直白地夸出口的,因为越是煞有介事,反倒显得她们的关系越是疏远。 王摇霜跟哄人似的,笑吟吟地道:“是呀,大王真是聪明!” 赵商容听得浑身舒坦。 她摆出一副看穿王摇霜小心思的模样,道:“说吧,摇儿嘴巴如此之甜,是又想做什么了?” 王摇霜:“……” 她本来并不是为了什么好处才附和大王的,但大王提出来了,她没道理拒绝。 “既然大王有此一问,那妾身便说了……大王此番到颍川郡巡查、处理租赋事宜,妾身也想随大王同去。” 若她没记错的话,前世颍川王便是在类似的日子里遇到了元嗣,虽然不一定是这次,但她不想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赵商容不知她的用意,只以为她是真的想出门见识一番,便答应了下来:“这没有问题,你想去就随我一同去嘛!” 出发的那天,两人都十分低调,到了颍川郡,赵商容找一些农民问了下颍川郡租赋的事。 朝廷虽然有诏令减免战争灾区的百姓三年租赋,但颍川郡却是颍川王的食邑,也就是说,颍川郡是否减免赋税由大王说了算。 这种时候大王自然不可能站在百姓的对立面,所以也下令了减免田产少于百亩的贫农的赋税。 别看这百亩很多,其实只有现代的百分之六十,而粮食产量和生产水平低下的时代,百亩地勉强只能养活一家五口。 至于那些拥有上千顷、上万顷田产的庄园主——士族,给他们减免赋税等同于给富人免税,他们只会越来越富有,而他们底下的佃农该怎么被压榨还是会被怎么压榨。 但是一点儿赋税都不减,又容易引起他们的抗议,所以赵商容只给他们减了一年。 如今一年已经过去,是时候来提醒他们要交租了,顺便鼓励一下那些重新回到故土的流民好好生活。 敲打完士族,赵商容和王摇霜便准备回去了,结果刚离开颍川郡城门,她们便遇到一股流民作乱。 眼瞧着流民们闹哄哄地便要冲进城门,守城的兵士一边阻拦一边关门,而微服私访的赵商容身边不过只跟着二十多个随从,随从们很快就被流民冲散,身边只剩下秦鸠等数人围在赵商容与王摇霜的身边。 秦鸠在混乱中瞄了赵商容一眼,发现大王的脸色阴沉,心想,这次颍川郡太守失职之事是没跑了。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句:“这人衣鲜亮丽,一定是权贵,我们求他为我们做主,让我们返回原籍!” 此言一出,所有的流民都冲赵商容来了。 “护送公子、夫人上车!”秦鸠下令,众随从便努力地隔开蜂拥过来的流民,让赵商容与王摇霜顺利回到马车上。 然而人员太多,马车夫不知道被谁给推了下来,而马匹在此刻又受到了惊吓,在没有人操控马车的情况下,马车疾驰而去。 “糟了!”秦鸠大喝一声,急忙去追,然而他仅凭双腿又哪里追得上? 等他想起回头骑马时,已经有一道健壮的身影骑上其中一匹骏马,朝马车奔去。 马车内,赵商容抓着王摇霜的手,心想下次要将马车的门设在前面才行,这不,车厢的门是朝后开的,她想去当车夫拉停这匹马也办不到了。 幸好这边没什么悬崖,只有农田和河流,希望等会儿马车翻车时,不要摔得太难看。 就在她们手足无措之时,旁边却有一道身影骑着马靠近,而且在瞄准时机后,纵身一跃,跳到了马车上,很快地安抚住了三匹马,将一场危机轻松化解。 赵商容跟王摇霜那颗狂跳的心也总算是落回实处。 很快,秦鸠也赶了过来,在外询问:“公子、夫人,你们怎么样了?” “我们无碍。”赵商容缓过神来后,扶着王摇霜一块儿下了马车。 她正要赏赐这名让马车停下的勇夫之时,王摇霜的手却是猛地一紧。 她顺着王摇霜的目光看去,赫然发现眼前流民打扮的男子,不正是画像上的元嗣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5 20:15:39~2023-05-17 23:0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头牛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燕栖 10瓶;bolanqunshu 5瓶;思考的玉米 4瓶;取个渣名 2瓶;QAQ、溪水里的鱼、白炤轲、瑾煜、米子什么的、奕起淋雨、小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请君入瓮 在看清楚元嗣这张脸后, 王摇霜下意识就想下令将其抓起来,可电光火石间想到,元嗣刚救了她们, 她却将其抓起来,在大家看来, 她们是否恩将仇报了? 这可不利于大王树立正面的形象, 也会导致民心涣散。 既然元嗣已经自投罗网, 那她何不请君入瓮? 想到这里, 王摇霜抚着胸口,道:“略微受惊,还好有这位勇士相救, 多谢勇士!” 赵商容看到王摇霜如此作态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也跟着演戏, 对秦鸠道:“秦鸠, 此人勇猛,赏!” 元嗣闻言, 立马道:“我路过此地,见阁下的车驾被冲撞失控,为救人,一时心急, 没来得及先询问能否借骏马一用,就先行抢马, 阁下不怪我抢马已经感激不尽,不敢再要赏赐!” 赵商容暗自咋舌,这元嗣的中原官话说得可真不错! 而且他这是以退为进, 她不可能真的不赏赐他, 但看得出他志不在金银珠宝。 也对, 堂堂一国太子,又怎么会在意那些金银钱财呢! “你也是为了救人,我岂会怪罪你?你不要赏赐,但我们这谢礼不能少。”赵商容假意沉思,片刻,道,“这样吧,我见你也是一位身手敏捷、胆量过人,还擅长训马的骁勇之人,不如你就跟在我身边办事吧!” 元嗣似乎有些纠结,过了会儿,道:“请容许我拒绝!我此行只为护送友人回归故土,等葬了他们后,我便要离开了。” “友人?” 元嗣的神情有些落寞,道:“是,他们是颍川人,去年燕军撤退时被燕人掳去后,受尽折磨,最终病死。临死前,他们有个心愿,希望能魂归故里,我便护送他们的尸身回来……” 众人这时才发现,远处流民闹事那儿停着两辆载着简易棺材的灵车。 “有情有义,又忠勇无比,真是难得!”赵商容嘴上说着,心中想的却是,难怪颍川王会一头扎进对方的陷阱里,这人设就打造得非常好。 秦鸠十分谨慎:“这么说来,你不是颍川人?” “我是洛阳人。”元嗣道。 这话答得十分巧妙,要知道,洛阳在前朝时仍属于南方的势力,后来郇玄作乱,燕国趁乱南下攻城略地,抢走了洛阳、虎牢及滑台等军事重镇。 所以,说自己是洛阳人,从年份上来说,既可以说他心向洛国,也可以说他如今身在燕国。 而赵商容等人却无法公开说明他是燕国人,毕竟洛阳的丢失,曾令先帝赵毅大为光火,以此为耻。皇帝也想夺回洛阳,故而不能承认如今洛阳是燕国的,也不能说洛阳人是燕国人。 更糟糕的是,赵商容这边的人无法查证他的身份,而且就算有办法查证,暗中的细作,比如在此地经营了数十年的邹楚之等人也会在暗中为他安排所谓的证人。 此计当真是天衣无缝,也不怪颍川王如此信任他! 赵商容要不是开了上帝视角,可能在一开始的时候会怀疑,但久而久之,必然会对其产生信任感。 她道:“那你这一路过来,十分不易吧?” 元嗣面不改色:“是有些困难,但还有,有大批流民南下,我们混入流民的队伍里,趁乱逃了出来。” “他们的故土在哪儿?我让人送他们回去。” “多谢了,不过,我想亲自主持葬礼,送他们最后一程!” 赵商容颔首:“行,那葬礼办完后,你到豫州来寻我吧,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元嗣的神情似乎有一丝挣扎,最后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赵商容的脸上也展露出了笑容,打量了元嗣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很好,那孤就在豫州都督府等你了!” 元嗣这才露出十分震惊的神情:“都督府,莫非你、你、阁下是……” “咳,这是颍川王,不得无礼!”秦鸠提醒。 元嗣急忙补上各种礼仪:“请恕小的眼拙,不知你就是颍川王殿下!” “不知者不罪,况且你于我们有救命之恩,就不必拘礼了!秦鸠,派几个人去帮他将他的朋友安葬了。” 嘱咐完后,赵商容就跟王摇霜离开了。 等走远了,王摇霜才道:“大王,他是……” “我知道。” 王摇霜明白了,大王早已看穿了元嗣的身份,刚才不过是在陪他演戏。 从元嗣的行径看来,前世他其实也是刻意接近颍川王的,不仅英雄救美,还表现出了他忠肝义胆、义薄云天的正义一面,同时,他也不在意颍川王毁容的情况,因此颍川王才会对他放下心防。 “那大王为何不下令将他抓起来?”王摇霜问。 “这不是王妃不让我抓他嘛!”赵商容狡黠地笑道。 王摇霜也笑了,道:“但万一他安葬了别人后,跑了呢?” “我直觉他不会跑,但是想到我们先前分发出去的画像,又有些担心他会跑,哎!”赵商容道。 “所以,大王才故意让秦鸠去帮他办丧葬之事的吧!” 赵商容眉开眼笑:“摇儿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大王干嘛将人家形容得这么恶心?!” 赵商容:“……” 她改口:“摇儿是我肚子里的小心肝,知道我的心思。” 这一改口就是一句甜言蜜语,齁得王摇霜脸颊微红。 赵商容回到豫州后便是下令撤掉之前分发下去的画像,说人已经抓到并且处理了,为了避免官府抓错人,伤及无辜,所以下令禁止这画像再流传开来。 …… 赵商容等了半个月,等得她都快忘了元嗣这个人的存在,秦鸠才回禀说:“大王,元勇士求见!” “元勇士?”赵商容假装不认识。 秦鸠顿了下,补充道:“那日大王于颍川郡城外遇险,出手相救的元勇士。他姓元名嗣,属下曾调查过他的来历,证实他所言非虚。他确实是洛阳人,不过祖籍就是洛阳的,这辈子都没出过洛阳,这是为了友人,才冒险出门一次……” 赵商容恍然大悟:“哦,孤想起来了。”旋即她摆出一副十分高兴的表情,“他终于来了?快快有请!” 秦鸠去传人后,赵商容又将王晓霜找来,告诉她:“等会儿有个人,曾经救过我跟王妃,见了他后,不管他唤你什么,你应下便是。” 王晓霜一头雾水,但听大王的意思,只怕是要她假装自己的姐姐。 果不其然,元嗣进来后,见了二人,便行礼:“小的见过颍川王殿下、颍川王妃!” “不必多礼!”赵商容道。 王晓霜也点了点头,回应了声。 赵商容吩咐:“上座!” 元嗣落座后,目光从赵商容的脸上掠过,落在王晓霜的脸上,最后又装作失礼办回到赵商容的脸上。 “可是安葬好你的友人了?”赵商容问。 “蒙殿下关心,已经处理好他们的后事了。” “那你可想好了是否要留在孤的身边谋事?” 元嗣先是面露犹豫,旋即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道:“小的本想着处理完他们的后事便打算流落天涯,四海为家。只因去年水灾,洛河泛滥,小的家园被毁,也无处可归矣!既然殿下看重,小的愿意留在殿下身边,为殿下驱策!” “好!”赵商容让秦鸠进来,给他在卫兵中安排一个位置。 等他离开,王晓霜依旧不是很明白大王的用意。 赵商容神秘一笑:“你想知道的,王妃会告诉你的。” 王晓霜无奈,只好去找王摇霜。 从王摇霜的口中,她才知道原来那天大王及王妃遇险,元嗣出现得太过巧合,那些流民生乱也乱得蹊跷,虽然后来盘查了一番没查出问题,但她们却直觉元嗣有问题。 原本还担心元嗣不会上门,如今他主动上门,大王便将计就计,看看他有什么目的! “大王故意引你与他相见,只怕是希望你在他面前露面时装成我……”王摇霜叹气,旋即有些恼大王,“你甭管大王,她这是要将我的危机转移到你的身上去呢!” 王晓霜明白了。 若是元嗣的目的是大王与王妃,那姐姐就会有危险,而姐姐身体娇弱,受不起惊吓。 既然她与姐姐长得想象,元嗣也分辨不出她与姐姐来,何不让身体强健,而且还有些武功在身的她假装姐姐,渡过此次危机? “姐姐不必说了,我自愿的。”王晓霜道。 王摇霜很是生气,觉得大王又不跟她商议便自作主张。 王晓霜笑道:“姐姐,大王这不是在跟你商议么?只不过她不是自己来与你商议,而是让我来与你商议!” “这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本来我在王府里行走,就难免会遇上他,届时我要主动告诉他,我不是王妃,只是王妃的孪生妹妹,但是女扮男装混入王府为官?所以,为了省事,干脆让我假装为姐姐。至于王侍读去哪儿了,随便找个理由就行了。” 王晓霜又说,“再说了,跟姐姐互换身份本来也是我出的主意,只是当初被姐姐否决了,如今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我岂可错过?!” 王摇霜:“……” 眼下妹妹跟大王一条心,她还能强行阻拦不成? 她叮嘱道:“那你答应我,可不许以身犯险,更不许跟着大王乱来!那元嗣不简单,他能设下如此大局,且秦鸠去查证也找不出什么破绽,说明他背后的势力很大,你万万不能掉以轻心,跟大王出入时都要多带点人。” 王晓霜笑道:“不仅如此,我还会替姐姐看着点大王,不让他胡来!姐姐就当我们的幕后军师吧!” 王摇霜叹气。 晚上的时候,她又不厌其烦地跟大王重复叮嘱:“只要查清楚元嗣的目的,再将燕国的细作连根拔起,此事就算了结了,你可千万不要冒险行事!若是抓到了元嗣,也得将人交给朝廷,你不能私下处理,免得被人弹劾你私通外敌!” “谨遵王妃懿旨!” 王摇霜白了她一眼。 —— 赵商容想弄清楚元嗣的目的,原著里又是如何发现颍川王真实身份的,而燕国的势力又是否渗透进建康那边了? 当然,她并不打算再跟元嗣上演一场痴痴缠缠的爱恨纠葛大戏。 她让秦鸠安排元嗣当一个卫兵后,便暗中派人盯着他。 没多久,他便提出有两个兄弟得知他“发达”了,想来投靠他,他想向大王举荐这两人。 这两人的来历也很容易摸清楚,都是豫州人,之所以会跟元嗣结识,是因为他们本来是流民,因刚拿回属于自家的田地,刚种下作物,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期。得正在安葬友人的元嗣接济,才没有饿死。 他们得知元嗣投奔了大王,也生出了舍弃农田而来追随大王,跟元嗣一起干一番大事业的心思。 赵商容大手一挥:“这算什么事?一并安排就是了。” 就这样,元嗣在卫队中也算有了自己人。 而秦鸠观他平日行事颇为豪放,为人也十分豪爽,很快就笼络了一部分卫兵。 赵商容知道后,笑了笑,对秦鸠道:“等事情了结,倒是不必罚他们,将他们调离卫队就是了。” 这是个人情社会,元嗣又是她亲自招进来的,他打着她的幌子来拉拢人心,怪不得那些被他拉拢的人。 赵商容又问:“两位将军那边怎么说?” “两位将军已经整顿了军务,确保此次行动密不透风,而且按照大王的安排部署完毕,只待那幕后之人露出马脚了!” “那便开始行动吧!先散布消息,说燕国太子潜入了豫州,来一招打草惊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7 23:09:58~2023-05-18 16:4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取个渣名 4瓶;坐等有缘人 3瓶;QAQ、白炤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90-100 第91章 当黄雀 燕国新立的储君不在平城好好呆着, 却跑到了敌国的豫州来? 这样的消息散布出去后,便引起了哗然。 赵商容也是假装自己刚收到消息,她招来自己的属吏们, 当着包括元嗣在内的诸多卫兵的面下令:“无论如何都要抢先一步抓到那燕国太子,绝不能让他离开豫州, 更不能让燕国将其带回去, 他将会是洛国跟燕国谈判的筹码!” “喏!”众人斗志昂扬。 赵商容瞥了元嗣一眼, 只见他沉着脸色, 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她估摸他是在思考到底是谁泄露了他在豫州的消息,兴许会将目光放在清河王拓跋邵的身上。 这时,秦鸠问道:“大王, 我们未曾见过那燕国太子,如何知道他长什么样?” 赵商容思忖道:“我们也曾派了使臣出使燕国, 孤会向朝廷讨要那燕国太子的画像。你们先严加盘查, 那燕国太子自幼生长在北方,一口鲜卑语, 很容易辨认。而且没有身份文书,就算他们能逃进豫州,也很难在城内自由活动。” 听完赵商容的话,元嗣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了些。 他无比庆幸自己因为立志要统治中原, 所以打小就跟洛阳出身的老师学习洛阳话,因朝中反对中原文化的鲜卑贵族不少, 为避免他们抗议,他学习洛阳话都是悄悄学的,朝中没有多少人知道此事。 这为他隐瞒身份提供了很好的便利! 至于画像, 他更不担心了。 上一个见过他的洛国使臣是在五年前, 那时候他还年少, 如今长大了,模样也出现了较大的变化,他蓄了胡子,仅凭五年前的印象就想跟他现在联系起来,很难! 他想着,既然他出现在这里的消息已经泄露了出去,那么还是安排一个假的溏淉篜里燕国太子来转移洛国方面的注意力为妙! 想到这里,他决定找到了机会便联系邹楚之,让他去联系自己的阿姊替他张罗。 …… 为了抓到那燕国太子,赵商容连三千王国兵都出动了。 这么大的阵仗,自然也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朝中的声音也分成了几派: “堂堂燕国太子,怎么会跑到洛国来呢?不可能的,一定是有人在散布谣言!” “听闻燕国立储后,便要杀掉储君的生母。那燕国太子是个讲孝道的,据说为了此事,他跟燕君吵了一架,离开了平城。说不准,他还真的逃到了豫州。” “我怎么听说,燕国太子离家出走是真的,但他其实一直都在平城,被某位大臣给藏了起来?” “……” 皇帝习惯性地问范晔:“范卿的看法呢?” 范晔道:“陛下,此事到底是真的,还是谣言,其实我们都不必如此激动。若是真的,那让颍川王将其抓起来就是了,若是假的,我们如此兴师动众,到头来却扑了个空,只怕会成为笑料。” 皇帝的眸光闪了闪,他道:“也是。不如这样,范卿替朕走一趟,去豫州助颍川王查清此事。若真的抓到了那燕国太子,必要的时候,保住那燕国太子的性命,将其带到建康,用来跟燕国交换好处。若是假的,也要查清楚谣言的来源,届时颍川王说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范晔心中暗暗一惊,陛下让他跑豫州一趟,协助大王调查此事,也就是说,他虽然是替陛下出巡的,却得听大王的吩咐行事。 莫非陛下就如此信任大王? 不对,陛下的意思分明是让他监视大王,查清楚大王是否有借助此事与燕国勾结! 自以为琢磨明白后,他领了旨意。 皇帝又以他暂时离京为由,让东兴县侯赵长祖先代理太常寺的事务。 等他离了京,皇帝便暗中下令,让赵长祖清理太医院门户。 在范晔到达豫州之前,赵商容便先一步收到了范晔到豫州帮忙调查燕国太子是否在豫州一事的消息。 她跟王摇霜嘀咕:“这陛下是什么意思?” 她怀疑皇帝是派范晔来监视她的。可她明明就没干什么,为什么要监视她? 王摇霜也想不明白,只能去问自己的妹妹是否知晓此事。 王晓霜也一头雾水,她此前并未收到范晔说要来亲自监视大王的消息,想必这件事是皇帝那边临时决定的。 不过很快,她便收到了自己老师的消息,顿时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她跟姐姐说:“老师告诉我,在范太常离京后,东兴县侯便代理了太常寺的事务,而且这位代理一上位,便先处死了一拨太医,这些太医罪名很多,但无一不是跟范太常往来甚密的。我猜,陛下或许是查出了大王中毒的真相,但他不能卸磨杀驴,所以将范太常交给了大王来处置。” 王摇霜不知道妹妹的分析是否为真相,但以她对皇帝的了解,觉得这八成是真的。 大王当初先隐瞒了中毒的消息,是因为怀疑幕后之人是皇帝,她暂时没有跟皇帝作对的资本。 这不代表她会一直忍气吞声,就此作罢。 后来时机到了,大王认为,哪怕动不得皇帝,也要令他自断一臂,于是放出了自己中毒的消息,让皇帝行动了起来。 从这次的结果来看,不管皇帝是否为幕后的主谋,最终的后果都得范晔来承担。 这是皇帝给大王的交代,而大王要怎么处置范晔,就得靠她自己了。 当然,对付范晔的理由也必须充足,强行处置范晔只会引来反噬。 王摇霜将她分析的结果告诉赵商容后,后者却一脸兴奋:“总算是找到机会让陛下将我贬去广州了!” 王摇霜:“……” 她道:“先不提范晔。燕国太子那儿,大王打算如何收场?” 赵商容道:“好戏才刚开场,怎么就收场了呢?” 她才散布燕国太子在豫州的消息没多久,便有所谓的“燕国太子像”在市井中流传,而上面的形貌跟元嗣本人相差甚远! 画像上是一个羸弱的男子,照收集到的消息,这是因为拓跋木末是一个没什么主见的人,一直生活在其父、长姊的阴影之下,性格有些畏缩怕事。 这样的人之所以会被立为太子,完全是因为他占了出生得早的好处,正因如此,清河王拓跋邵才一直不服气,觉得自己明明才德更胜一筹,为何会输给拓跋木末?! 赵商容假装信了这幅画像就是燕国太子本人,下令全豫州张贴此画像,通缉此人。 范晔则是在这时候来到豫州城的。 赵商容给他办了场接风宴,直白地道:“抓燕国太子之事就不劳范太常了,孤已经有眉目了。” 范晔抽了抽嘴角,大王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警告他别插手抓捕燕国太子的行动。 他虽然是带着皇帝的旨意过来的,但这儿却是赵商容的地盘,他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他道:“陛下的意思是,若是抓到了这燕国太子,就将他押送到建康去,不要伤害他的性命。” 赵商容明知故问:“为何?直接杀了,岂不是痛快?” 范晔道:“他怎么说也是燕国太子,杀了他,只怕会引起燕君的愤怒,届时再度挥师南下,虽说我们洛国无所畏惧,但最终受苦的还是老百姓。而且燕君皇子众多,杀了一个太子,他还可以立第二个太子,因此除了带来战事之外,于我们两国毫无益处。” 他说的,其实也是赵商容想过的。 她虽然答应替颍川王报仇,却没想过杀死元嗣。 杀死元嗣,燕国不会因为少一个太子就亡国,届时两国交战,她讨不到什么好处。 就算要杀元嗣,也绝对不能让他亮出自己是燕国太子的身份。 所以,既然元嗣要伪造一个燕国太子出来,那她便好好地利用一番! “范太常不会是收了燕国什么好处,才想着留下燕国太子的性命吧?”赵商容主动给范晔戴上通敌叛国的帽子。 你不是要来监视我吗?不是要调查我是否与燕国勾结吗?那我就先给你定个罪,我看你还敢暗中使坏不! 范晔被大王的话给吓了一跳,急忙辩解:“下官没有!下官冤枉!下官怎么会跟燕国勾结呢?!大王你可别污蔑下官!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旨意呀!” “那你早说嘛!”赵商容道。 “下官说过的!” “你说过了吗?孤忘了!”赵商容笑哈哈地道。 范晔气个半死。 他往席上看了圈,发现少了个人,便问:“大王,王侍读呢?” 竹帘之后,装成王摇霜的王晓霜顿了顿。 “孤有任务交代她,她要办完事才能回来。” 范晔闻言,没说什么。 原本还想找到王昭鸣,跟对方通一通气的,看来大王有意支开了对方。 也罢!王昭鸣毕竟是王摇霜的妹妹,来豫州这么久,或许早已经偏向了大王这边,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 在赵商容的有心推动之下,“燕国太子”一事愈演愈烈,众多隐藏在暗中的燕国细作也逐渐浮出了水面。他们加入到此事中,手段尽出,将这潭水越搅越浑浊。 是夜。 都督府不远处的一座宅子里,元嗣与几个人聚在屋内密谈。 “殿下,是时候回去了,陛下的怒气已经消了,如今清河王已经知晓了您流落在外的消息,并且一路派人截杀您,此次定是他们散布您在豫州的消息。公主担心您的安危,想请你立马回平城,免得被清河王钻了空子。” 上座的元嗣面沉如水,良久,他才道:“我好不容易才潜入豫州,取得那颍川王的信任,若是就此回去,必然功亏一篑。平城那儿有姐姐,就劳烦姐姐再斡旋一番了。” “殿下三思啊!”众人劝道。 元嗣道:“我虽是被追杀,迫不得已逃到洛阳,但来豫州却是我的想法。豫州乃洛国的门户,若能攻陷豫州,便能长驱直入,攻打洛国的国都建康!我要证明给父亲和所有人看,我凭自己的能力,也可夺得天下至尊之位!” “可是殿下,只怕等不了那么久了!” “我已经取得了颍川王的信任,也笼络了一部分卫兵,但要想掌握更大的权力还有一段距离,因此我需要你们放出我的替身,我们来一场精妙绝伦的抓捕行动……” 元嗣这么一说,他的属下们都明白了:“殿下想要亲自抓到您的替身,借此机会立下功名,得到颍川王的重用!” 他们立马按照元嗣的计划,开始布局。 殊不知,赵商容正等着元嗣自导自演这么一场抓捕燕国太子的大戏呢! 她分析过,元嗣应该并不知晓颍川王是女子,原著中之所以会获得颍川王的芳心,是颍川王故意透露了身份的缘故,所以元嗣将计就计,获取了她的信任。 如今她不会对元嗣倾心,那元嗣应该还会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接近她,但为的应该只是成为她的心腹,再窃取机密。 既然要成为她的心腹,势必要立下种种大功。 眼下燕国太子之事,就是一个很好的立功机会,他必然会在此事上出力。 为了取信于她,他或许还会牺牲一部分燕国的细作。 这也正中赵商容下怀,她要的就是他主动损兵折将,她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 在元嗣的有意泄密之下,秦鸠很快就得到了一个“燕国太子在陈留郡出没”的消息。 秦鸠本打算亲自去抓捕燕国太子,但他向来是大王的亲随,不离左右,于是此任务就要交到底下的卫兵去办。 元嗣毛遂自荐。 赵商容道:“也好,你骁勇善战,但当了孤的卫兵后,有些大材小用。不若给你一次立功的机会,待你捉拿燕国太子归来,孤提拔你到军中为将!” 元嗣表现出了十分激动的模样,斗志昂扬地领着一支五十人的卫队,便前往了陈留郡。 他走后,赵商容换上铠甲,准备当一回黄雀。 对此,王摇霜没有执意跟着去,她只是替大王换上铠甲后,又将擦得锃亮的刀递过去。 大王的服饰本就以玄色为主,如今这身玄甲在身,真是衬得她英姿勃发,好似那英勇善战的少年将军。 当然,这一切不过是她的滤镜罢了,大王虽然上过战场,但也只是在后方,这刀都还没见过血呢! “这次出门,蝉要带回来,螳螂也要带回来!”赵商容道。 王摇霜却不在意那些,她叮嘱道:“刀剑无眼,记得躲着点!” “哎,我不在家,你也得照顾好自己,凡事让晓霜出面!” 王摇霜剜了大王一眼:“你让晓霜代替我承担风险之事,等你回来再找你算账!” “摇儿呀,有些flag是不能随便立的,话不多说,我出发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8 16:41:43~2023-05-19 20:0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家有两只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溪、落樱希芸、我家胖胖好可愛 10瓶;Soulmusic 5瓶;白炤轲、天狸兮音、QAQ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谁是黄雀 经过几个日夜的搜捕、围剿, 元嗣终于在陈留郡城郊的一个荒废破屋里,将“燕国太子”一行人给堵在了里边。 随行的卫兵们都兴奋极了,这下他们要立下大功了, 升官发财将指日可待!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颤动起来, 众人一懵, 元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是有一支铁骑军正奔腾而来, 不然不可能造成地面的颤动。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他们便看到了不远处出现的旗帜和一支上百位身穿玄甲的玄甲骑兵出没, 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领头的是秦鸠,他率先来到元嗣的面前。 “是大王来了?!”众卫兵这才反应过来。 元嗣心中一提:颍川王怎么来了? 他完全没有接收到颍川王过来的消息, 心中不禁产生一丝忧虑, 但很快又打消了。 此次他们要抓捕的人是“燕国太子”,任谁都会十分重视, 颍川王因此亲自率兵前来,也合情合理。 他镇静了下来。 赵商容骑马赶到,拉起缰绳,黑色的骏马一个昂首抬蹄, 发出一声嘶叫后,停了下来。 她看着元嗣, 后者主动上前来汇报:“见过大王,那燕国太子及其侍从就在里面,四周已经被我们的卫兵团团围住, 他们插翅难飞!” 赵商容一挥手, 秦鸠挥动手中的旌旗, 玄甲军便立马将这儿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 赵商容又对元嗣下令:“进去将人带出来!” 之所以让元嗣进去,是因为她断定里面的人不敢伤害元嗣,所以省得自己人进去葬送了性命。 元嗣虽有迟疑,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硬着头皮,率领卫兵踹翻门,冲了进去。 里面传来了短兵相接的声音,但到底是武装齐全的卫队更胜一筹,很快就将里面的人都制服了。 全部燕国细作被押了出来,共有十八人,已经死伤了六人,还剩下最后十二人。 这十二人中,有一名身穿华服的孱弱男子,他被元嗣的刀架着脖子,给押了出来。 赵商容看到这男子,便展开手中的画像,对了一番,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燕国储君拓跋木末,你好呀!” 有那么一瞬间,元嗣以为赵商容是在跟他说,然而定眼一看,赵商容的目光一直落在受他辖制的男子身上,他告诉自己,是他多心了。 假太子眼神不屈地回视赵商容,他操着一口鲜卑语,偶尔夹杂一些中原官话,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 赵商容听不懂,但生出了戏弄他们的心思,她故作惊讶地道:“什么?你说你不是燕国储君拓跋木末?你是拓跋狗屎?!” 此言一出,假太子的神情一僵,有那么一刹那,元嗣的脸黑了一分。 显然,假太子是细作,他既懂鲜卑语,也懂中原官话,所以他听懂了赵商容在骂燕国储君。 他很想表现出自己的气恼,但做戏做全套,他现在可是听不懂中原官话的“燕国太子”! 这时,一旁同样被押着的真细作、假随从翻译道:“你胡说,我们压根就不是什么燕国储君!” 赵商容乐道:“原来你们有人懂中原官话呀!我知道你们不是什么燕国储君,你们是狗屎呀!” “你!”又被羞辱一番,细作愤恨地瞪着赵商容。 如果眼神能杀人,赵商容早死一千遍一万遍了。 赵商容敛笑,眼神突然冷了下来,她毫不犹豫地下令:“除了这燕国太子,其余的全部就地格杀!” “等一下——”细作叫道。 赵商容仿佛刚惊醒:“哦,对,留下这个会说中原官话的,其余的都杀了。” 除了假太子及这名充当翻译的细作之外,剩余十人都被一刀杀死,他们的血溅了一地,染红了假太子等人的双目。 元嗣内心的怒火都快要压制不住了,但他心想,这些细作本来就是死士,用他们来换洛国的机密,也是值得的。 “说罢,你堂堂一国太子,来我豫州有何目的?”赵商容又发起了新的一轮逼问。 细作将话翻译给假太子听,假太子叽里咕噜一通输出,即便赵商容听不懂鲜卑语,也能猜到他是在骂自己。 细作只能挑好的来说。 赵商容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重点,她打了个哈欠,道:“得了,你们也不用演戏了。” 他们包括元嗣在内俱是一惊。 元嗣已经看清楚了,赵商容这句话分明就是看着他说的,这不是错觉! 电光火石之间,他立马就做出了反应,将假太子踹开,挡住了秦鸠,然后提着刀杀向离他较近的赵商容。 然而周围的玄甲军早就防着包括元嗣在内的所有卫兵了,他一有异动,他们的长戈立马就横了过来,直接挡住了元嗣挥向大王的那把刀。 “锵——” 元嗣一击不成,便知道大势已去。 秦鸠也已经推开那假太子,纵身一跃,来到了大王的面前,直接跟元嗣短兵相接。 其余卫兵都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之间,自己人就打了起来。 但看见跟随元嗣的两个卫兵也出手后,他们下意识地就拔-出了刀,但下一刻就被包围他们的玄甲军给牵制住了。 元嗣及两个亲卫、两名细作都难以对抗这么多玄甲军,很快便败下阵来。 元嗣不甘地质问:“大王为何要这般对属下?!” 赵商容冷笑:“元嗣,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元嗣大惊,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赵商容到底是何时发现他的真实身份的? 不仅他好奇,秦鸠也有些好奇,因为打从一开始,大王就没有相信过这个突然出现,上演了一出危难时刻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大戏的英雄。 他本以为元嗣是燕国细作,可是如今看来,这元嗣只怕大有来头呀! “元嗣本就有储君之意,普天之下敢以此为名的,你当有几人?”赵商容道。 元嗣目眦欲裂:就这?就因为姓名就怀疑他的身份?! “当然,一开始孤也只是怀疑,鉴于堂堂一国太子不太可能会以身犯险进入敌国,故而孤也未将你与那燕国储君联系在一起。” “那为何你如今这般怀疑我?”元嗣不甘地问。 赵商容道:“那是因为孤得到密报,说那燕国太子与燕君生出嫌隙,已经逃出平城。故而孤为了引蛇出洞,故意散布消息说燕国储君来了豫州。你若不是燕国储君,甚至不是燕国细作的话,你不会有任何举动;可你若是燕国人,必然不会无动于衷。” 元嗣恍然大悟,他当初以为这个消息是清河王泄露的,没想到竟然是赵商容使出的一招引蛇出洞! 他本打算将计就计,没想到他早就中了陷阱,只要他一动,就说明他是燕国的细作! 不过他还是不理解,赵商容怎么就认定了他就是燕国太子拓跋木末? 赵商容冷笑道:“你想知道什么,孤就必须要为你答疑解惑?如今你是阶下囚,要什么西瓜?!” 元嗣脸色一沉。 “先将这厮的手筋脚筋挑了,省得他逃跑!”赵商容道。 虽然无法将其五马分尸,让他尝一尝颍川王的痛苦,但挑断手筋脚筋,四舍五入也等于四马分尸了。 “你敢!”元嗣挣扎怒吼,玄甲军也险些压不住他。 赵商容好奇:“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说,你的手筋脚筋都断了,你的储君之位还能保住吗?” 元嗣这才产生深深的惧意。 完了! “阿姊,救我……”他喃喃自语。 自幼都被他一母同胞的长姐庇护,此前他曾经颇为不满,如今却是明白了,没有长姐的运筹帷幄和庇护,他什么都不是! 这时,那充当翻译的细作叫喊道:“颍川王,你别得意,你怎么对我们殿下,你的王妃就要被怎么对待,劝你三思而后行!” 赵商容的目光一冷,冰冷地投射过去:“你说什么?” 燕国细作哈哈一笑,道:“公主殿下向来运筹帷幄,她知道世事无绝对,太子殿下的身世也不是万无一失的,于是特意命人在你出门后,想办法绑了你的王妃。本来打算利用她来跟你做一笔买卖,没曾想,你竟然早就知道太子殿下的身份……” 赵商容心中一慌,但立马告诉自己不可能。 她扭头对秦鸠道:“立马让人回豫州确认王妃是否安好!” 细作道:“迟了!在我们被围困之前,我们刚得到的消息,你的王妃已经被转移了,王府那些饭桶生怕王妃走失后会被你降罪,这会儿都还在全城搜救,消息传来这儿,肯定要慢一些!” 赵商容不确定细作是不是为了保住元嗣而唬自己。 “将这二人押回郡府大牢,其余人就地处死!”她冷冷地下令,骑着马赶回了陈留郡,想看看有没有从豫州递来的消息。 回到半路,便见一个原本留在都督府的亲卫策马疾驰而来,他看到赵商容,急急地勒马,因动作太激烈,他也从马上摔了下来。然而他来不及在意自身的安危,急忙禀报:“大王,大事不好了,今晨有一支流民队伍跑到都督府来闹事,王妃出面主持大局时,被一伙贼人挟持出了城,眼下仍未脱离危险。” 赵商容的脑子一懵,旋即勃然大怒:“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秦鸠道:“大王息怒,燕国细作和那些与燕国勾结的商贾都已经挖出来,清理干净了,那支冒充流民的队伍,恐怕是燕国华阴公主最后的底牌了。” 赵商容暗道,自己真是小瞧了那华阴公主。 邹楚之在豫州经营了十数载的势力都已经被她连根拔起,没想到还有一支势力潜伏着。 这些能进城,并且对都督府造成威胁的流民,显然不全是那些没有户贴文书的流民。他们极有可能是洛国豫州人,但心里早就被燕国收买了,然后战乱的时候离开了豫州,等战事平定,趁着朝廷招抚,又回来了。 他们很多都是往南逃的流民,因此他们回归豫州时,并没有人怀疑他们的心已经向着燕国那边了。 “带上他们,回豫州!”赵商容下令。 她马不停蹄,赶在天黑前回到了豫州城外。 此时的豫州城已经戒严,毕竟王妃被挟持这种事,传出去真是会笑掉大牙! 赵商容找到了那伙挟持了王妃的人,发现领头的正是邹楚之! “邹楚之,你好歹也是鲁国宗室,却替燕帝卖命,干这等卑劣下贱之事,真是可耻可笑……” 邹楚之冷笑一声:“你父谋朝篡位,断送了我邹氏江山,如今跟我说这些,倒是你更为无耻吧!” “废话不多说,王妃在哪儿?” 邹楚之让人押出被束缚了双手双脚的人儿。 天色已经昏暗,即便有火把,也有些瞧不真切,但赵商容却一眼认出,那头的人是王晓霜。 不知怎的,她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头疼。 不管是王妃还是王晓霜,她都不愿意看到她们出事。 王晓霜是一定要救回来的,看来这次捕捉元嗣捕捉了个寂寞! 赵商容也让人抬出了被五花大绑的元嗣。 确认过彼此的手里都有想要解救的人质之后,赵商容与邹楚之反倒镇静和平和了许多。 “你若想救回你的王妃,就放了我们殿下!”邹楚之率先发话。 赵商容故作轻松地道:“很可惜,我的王妃并不在你们手中。” “不可能!”邹楚之皱眉。 “昭鸣,还不告诉这厮,你是谁?”赵商容道。 声音传到王晓霜的耳中,她也笑了下。 虽然被抓,但是她护住了自己的姐姐,总算是兑现了她的诺言。 她跟大王做交易时,便已经做好了替姐姐承担风险的准备! “我是王妃的替身,我叫昭鸣,并非颍川王妃王摇霜。”王晓霜气定神闲地告诉邹楚之。 “不可能!我们的人见过颍川王妃!” 王晓霜微微一笑:“你可听说过孪生子?” 邹楚之一怔,旋即脸色沉了下来。 他们抓的不是颍川王妃,难道要赌颍川王会为了这个小姨子而放了元嗣? 两者之间,显然是元嗣更具价值。 “我的出生正是为了守护姐姐而存在。”王晓霜开启了忽悠模式,“你们收集资料,是不是很少听闻颍川王妃有孪生姐妹?” 邹楚之沉默,洛国那么多宗室、士族,他们哪里有心思去调查一个士族之女?若非王摇霜为颍川王妃,他们在调查颍川王时顺便调查了一番,不然对其的了解只怕为零。 由于时间紧迫,他们也没有调查太深,只知道王摇霜有兄弟姐妹,却不曾想,那姐妹是孪生的。而且,谁能想到她竟不在建康待嫁,反而跑来了豫州?! “我是姐姐的影子,你们不知道这事一点儿都不奇怪!你们认为是我重要,还是燕国储君重要?”王晓霜又问。 “住口!”邹楚之气急败坏。 王晓霜遥喊:“大王,不必管我,燕国太子一死,华阴公主势必失势,清河王自会上位!” 邹楚之急忙用布堵住王晓霜的嘴,不能再让她坏事了。 原本最坏的结果是,他们与太子一块儿死在这里,但怎么都要拉颍川王妃,让颍川王也体会一番什么叫失去挚爱的痛苦! 他们可查清楚了,颍川王与其王妃无比恩爱,王妃是颍川王的软肋,所以他才冒险挟持王妃,打算来交涉。 没想到败在了颍川王妃还有一个孪生妹妹! 赵商容用刀鞘捅了捅元嗣的某处,道:“叫他救你,不然我切掉你的第三条腿,让你成为一个废人!” 元嗣一个激灵,再无往日的翩翩气度,他狼狈地叫道:“邹楚之,救我!” 邹楚之被他喊得心神都乱了,道:“你要怎么样才肯交换人质?” 他知道,他这一开口,气势就被压了下去。 但是没有办法,元嗣不能折在洛国,他不能让他们十几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用一位太子,换洛阳、虎牢及滑台三座城池,很划算吧?”赵商容道。 “你做梦!” 这三座城池是十分重要的军事重镇,当年燕国为了打下这三座城池,可是添了好几万兵士的命进去的呢! 如今还给洛国,只怕有生之年都未必能再夺回来! 赵商容二话不说,拔刀在元嗣的脸上划了一刀,血顿时顺着伤口涌出。 “啊——”元嗣发出了痛呼。 “你做什么?!”邹楚之目眦欲裂。 “你做不了主,你可以去问你的主子是否愿意交易,我只给你们三天,若是三天都给不了一个答案,那我只有拿他的命来祭旗,然后向你们燕国宣战了!”赵商容眸光一冷。 邹楚之狠狠地盯着她,但最终还是决定派人快马加鞭地赶去魏郡跟驻守在那儿的万纽于岚商量。 其实自从元嗣踏入豫州开始,华阴公主便知道了此事,她劝元嗣回平城不成,只能暗中命令他保护元嗣,必要的时候,允许他便宜行事。 如今燕国边境守将是万纽于岚,所以,是否要割让三座城池,他还得跟万纽于岚商议。 为了试探赵商容,他下令不准给王晓霜吃喝,赵商容便也如法炮制,还让人将元嗣架在太阳底下,除非对方给王晓霜吃东西喝水,她才会让人给元嗣一点水和食物。 万纽于岚得知元嗣落入赵商容之手,立马就集结了兵马与豫州边界线上,只要元嗣一死,他立马就会攻城报复。 洛国这边,江亦稀也领着所有的兵马及三千王国兵马严阵以待。 大战一触即发,而三天时间也悄然而过。 作者有话说: 王妃为何没有出场? 因为她一出场,大王肯定要完蛋! 大王:…… —— 感谢在2023-05-19 20:03:01~2023-05-20 16:5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酱油一块钱四斤、昵吗滴瞄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康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步不思、王里兜 10瓶;哎呀呀0806、顾拜 5瓶;颜璟之 3瓶;取个渣名 2瓶;QAQ、一只小废物、白炤轲、唯爱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交换 这三天时间里, 赵商容回了一趟豫州都督府。 她刚进门就开始搜寻王摇霜的身影,不出意料地在后院看到了王摇霜。 “摇儿,你没事!”赵商容疾步奔去, 在王摇霜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抱住了她。 确认王摇霜安然无恙, 她心头的一颗巨石悄然落下。 王摇霜平静地推开她, 眼神带着一丝疏离和戒备:“大王, 下官是晓霜。” 赵商容一怔, 脑海响起惊雷,心中翻腾,她失神地看着眼前之人。 须臾, 她回过神。 不会有错的,眼前之人是摇霜, 而非晓霜, 她不会认错人的。 “摇儿,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赵商容明白王摇霜为何要骗她。 让王晓霜假装王摇霜的是她, 导致王晓霜落入敌手,现在正在受苦的也是她,摇霜生她的气是正常的。 王摇霜扯了扯嘴角,旋即别过脸去:“我没有怪你的资格, 因为我不曾阻拦你们这么做,是我害了她。” 赵商容听着, 王摇霜竟然带上了哭腔,显然,她的情绪再也压制, 在这一刻失控了。 那可是她的妹妹呀! 妹妹正在敌营, 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老天让她重生的意义在哪里? 赵商容知道, 再多的劝慰之言在此刻都是苍白的,她抿唇,片刻,认真地道:“我会将她救出来的。” 王摇霜忽然转过身来,一把握住大王的手。她眼角微红,睫毛湿漉漉的,显然落了泪。 “大王,让我去见一见晓霜!” 王晓霜被掳走后,都督府便被卫兵围得跟铁桶一样,便是王摇霜也出不去。因为卫兵担忧她会跟王晓霜一样被掳走,所以只有赵商容的命令,才能让她走出都督府。 赵商容没有半分犹豫:“行,我带你去见她,只是,为了她的性命着想,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妾身知晓这其中的利害。” 赵商容带着王摇霜来到双方对峙的现场,看到同样被架在木架上,接受烈日暴晒的妹妹,王摇霜控制不住,眼泪涌了出来。 她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赵商容心中也十分自责,道:“早知道,我便直接拿下元嗣,用来跟燕国交换了,果真是夜长梦多!” 王摇霜摇了摇头,她闭上眼睛,不让更多泪水涌出。 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意,她才擦干脸颊上的泪水,道:“若非放了如此长的线,也不知道原来燕国在豫州的布局如此之深。哪怕之前抓住了元嗣,也未必能将燕国在豫州的势力一网打尽,到头来,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更难防范。” 虽然心疼妹妹,但她仍有理智,而理智告诉她,赵商容走这一步并没有错。 她也猜得到华阴公主当初之所以想要抓她,应该是为了逼问出应厘的下落,只是没想到,元嗣会出现在这个棋盘之上。华阴公主迫不得已,只好用晓霜来换元嗣。 看到王摇霜出现,邹楚之终于确定大王说得是真话,他心中不断权衡晓霜的价值。 他让人给王摇霜传话:“王妃若不想令妹出事,不妨帮忙劝一劝颍川王。” 王摇霜遥看着正在受苦的晓霜,自知不能自乱阵脚,免得让邹楚之看到破绽。她心中煎熬,难以下决断,最终是赵商容带她离开了这里,她不必再遭受这样的拉扯。 “晓霜一定会觉得我很狠心吧!”王摇霜叹息。 赵商容道:“摇儿若是这样想,那便太小瞧晓霜了,她虽是女子,但高风亮节,气节不输古往今来的君子。她不会怪你,甚至会让邹楚之那群小瞧了她的人也刮目相看。” 王摇霜真真是累了,希望此事了了,她们不必再参与到两国对垒这种事中来,往后能有个安生的日子过。 …… 范晔后知后觉,在豫州戒严之后,经过盘问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他生怕大王轻易地放了元嗣,找到了赵商容,道:“大王,不能放了燕国太子,他的用途可大了!” 此言一出,他感觉到了落在他脸上的两道冰冷无情的视线。 “范太常可知,王侍读落入了敌手?”赵商容问。 范晔一怔,表情几经变换,颇为惋惜地道:“知道,但……” 赵商容逼视他:“你利用她接近孤,暗中监视孤,她于你有功,到头来,你却要卸磨杀驴吗?” 范晔大惊,没想到大王会挑明这件事。 “你与她的老师是友人,你于她也算半个老师,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命丧敌手?果真是冷酷无情!”赵商容冷笑,“也对,若非如此无情,又怎会做出给孤下毒这种阴损之事来?!” 范晔愕然地看向大王,脑海中霎时间便明白了皇帝为何将他派来。 大王和陛下在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让大王不再追问自己中毒的主谋,而陛下决定舍弃了他以给大王一个交代?! “来人,将此通敌叛国的逆贼抓起来!” 随着赵商容的一声令下,范晔被抓了起来。 他回过神来,大喊:“不,我没有通敌,你冤枉我!” “哼,落入了我的手里,你有没有通敌,只能我说了算!”赵商容厌恶地道,不再浪费眼神去看他,直接让人将他押入大牢,严加看管。 本来想留着他最后处理他的,可他在晓霜被抓这件事上的态度激怒了她,她再也忍受不了他这种自诩为国,实则失去了最基本的为人的道德底线的卑劣小人。 邹楚之那边,得亏王晓霜的身体素质过硬,这三天硬是熬过来了。 而邹楚之得不到王摇霜的回应,也知晓这位王妃是真的狠心。 他在王晓霜面前挑拨,王晓霜反而笑了:“你是否觉得只有你们的华阴公主才是女中豪杰?又是否觉得天下的女子都是软弱没有主见的呢?那你未免太小瞧天下女子了。你若是松开我,我必定自戕,绝不会给洛国添麻烦,你们的储君敢自戕吗?” “你们确实都是些凉薄、寡情寡义之人。”邹楚之被她说得一阵羞恼,但也不敢太过苛待她,免得元嗣会死在王晓霜之前,所以她这三日还是有水喝的,就是没吃什么东西。 看出大王与王妃是真的狠心看王晓霜受苦,而万纽于岚那边也下令,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将元嗣解救回来。 邹楚之压力太大,只能先服软,命人去跟赵商容交涉:“燕国退还边境二十里地,你们放了太子殿下,我们也释放这边的人质。” 赵商容道:“你们退到黄河以北!” 退到黄河以北即将虎牢城、滑台城给还给洛国,这跟一开始交涉的条件一致。 邹楚之又派人交涉。 赵商容懒得应付,派出了自己的常侍去交涉。 双方你来我往地交涉了数日,眼瞧着燕国太子被洛国抓住的消息传回了平城,引发了动荡。而为了确保元嗣能顺利保住储君之位,华阴公主趁着燕帝病重,动用朝中势力,促成谈判。 燕国终于松口答应退还洛阳、虎牢、滑台三城。 至于潼关以北的地方,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肯退让。 而赵商容这边其实也顶着压力,因为皇帝的意思是想要回潼关等地盘,甚至不惜牺牲王晓霜的性命。 可她按下了皇帝的旨意,甚至可以说是违抗了皇命,选择放了元嗣。 剩下的事,赵商容便不管了。 要如何收回洛阳、虎牢及滑台,是皇帝的事,她只需确保王晓霜的安危。 —— 王晓霜被解救回来,见到王摇霜的第一句话便是:“姐姐,还好他们抓的是我。” “是我这个当姐姐的没有用!”看到妹妹面色苍白,虚脱了一般,王摇霜抱着妹妹大哭了一场,哭了个酣畅淋漓,将这么多日的愧疚、焦虑、不安都发泄了出来。 之后数日,王摇霜都将妹妹留在她的屋里,亲自照看。 等王晓霜能走动了,便提出回自己的住处。她走出屋时,看到赵商容连玄甲都还未卸下,一脸心虚地在外头游荡,顿时笑出了声。 听闻她在姐姐这儿休养的这些日子,大王回不来,又不想丢了面子,便以加强军防和豫州城的治安巡逻为由,天天睡军营,但每晚去军营睡觉之前,都回来看一眼,看看她还在不在。 “你笑什么?”赵商容看在她在邹楚之手底下也吃了不少苦的份上,不与她一般计较。 “我是庆幸姐姐能遇上大王。”王晓霜道,“大王工于心计,却是真心疼惜、爱护姐姐的。” 赵商容:“……” 她道:“你这是怨我让你当王妃的替身?” 王晓霜道:“我当初接近大王的目的就是要成为姐姐,大王是知晓的吧?虽说我最终没能成为姐姐,可……” 赵商容不语。 王晓霜又道:“事到如今,我们两不相欠了。” 赵商容听出她这是准备回建康了。 大王问:“你准备回去?” 王晓霜颔首:“陛下已经将范太常交到你的手中,我也就没有留在这儿的必要了。我知道你一心避开权力的纷争,也知道你准备远遁广州。不管你要去哪里,我希望你能照顾好姐姐。” “皇帝对你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赵商容不由得替她感到惋惜:“所以你要回去成为史书上无名的王氏?或者进入后宫,跟一群女人争风吃醋?后世之人谈及你的时候,不会记得你为了推广印刷术所付出的努力,也不会记得你的才学之名,甚至后世之人不会谈及你,因为你淹没在后宫三千佳丽之中,碌碌一生,最终却籍籍无名。” 这看不到未来的遗憾、这能一眼便看到头的惋惜,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头。 王晓霜又何尝不知道回去代表着什么? 可这是她曾经便选择要走的路。 “我首先是王家女,而后才是我王晓霜。”王晓霜道。 赵商容听到这样的话就来气,她冷哼一声:“你留在这儿,哪儿都不许去,我明天就向陛下请旨,纳你为我侧夫人!” 王晓霜:“?” 赵商容话刚落音,王摇霜屋内的门“啪”地一声打开了,只见王妃立在门前,身后的烛光明亮,却衬得她的脸色阴暗深沉。 两人都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姐姐!”王晓霜刚开口,王摇霜便不咸不淡地道:“大王要纳晓霜为侧夫人?好啊!” 赵商容忙不迭地过去,解释道:“我这只是想打消陛下纳她为妃的念头……我已经娶你为妻,陛下肯定不会答应我这个请求的,但他没有合理的拒绝理由,若是强行拒绝,自己最终也不会好意思纳她为妃。以她的出身,她嫁给任何人,那都不用受气!” 王摇霜走下阶梯,月光的沐浴下,她面若春风。 “我明白,所以我也觉得大王这闹一闹也挺好的。” 曾经她以为,妹妹就算入了宫,皇帝也会看在王家的份上善待妹妹,一如前世,所以妹妹入了宫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经此一事,她算是明白了,这位皇帝雄才大略,但心中只有家国利益。他是一位好皇帝,却不是一位好夫婿。 所以,抛去前世的滤镜,她也觉得妹妹嫁个士族子弟,更有机会展现她的才能。 王晓霜愕然。 赵商容心中的危机感褪去,她又支棱起来:“是吧,最好闹大一些,我好让他贬我去广州。” “可是姐姐……” 王摇霜走过去握住妹妹的手,温声道:“晓霜,爹未必是心甘情愿地让你入宫的。大王说得对,以我们王氏的门楣,你即便嫁到徐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中去,你也不用看人的脸色。若是入了宫,你既不能干政,又不能跟皇后争宠,万一没有子嗣等待你的将会是另一个牢笼。” 等皇帝驾崩,有子嗣被封王的后妃怎么说也能跟随自己的儿子到封地去当太妃,没有子嗣的后妃,出身好的或许可以接回家,而出身不好的要么为尼,要么去为皇帝守陵,被人欺负了也没个诉苦伸冤的地方。 王晓霜固然可以被接回王家,可那时候她们的父母必然已经去世,而子侄们便一定会善待她吗?不见得吧! “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顺心?”王晓霜笑了笑,但没有拒绝大王与姐姐的好意,“姐姐和姐夫不必担忧我了,我定不会做令自己后悔之事。” 赵商容被王晓霜这声“姐夫”给喊得身子一哆嗦,心底窃喜。 “咳咳,晓霜二十多岁的人了,确实不用我们操心了。”赵商容拉着王摇霜。 王摇霜:“……” 她哪里看不出大王为何这么快就变节? 没想到一个称呼就让她改变了主意,也不知道这个称呼的份量怎么就这么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0 16:55:19~2023-05-20 22:1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取个渣名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共浴 王晓霜在回建康之前去牢里见了范晔一面。 昔日的太常卿成为了大王的阶下囚, 但他仍保持着他的风度,再落魄,也面不改色。 只是他在见到王晓霜的那一刻, 脸上的肌肉紧绷,很快又有所松动……终究是破了防。 “太常看到我活着回来, 感到很失望?”王晓霜问。 范晔摇摇头:“你能安然无恙, 这很好。” 王晓霜听得出他是真心的, 但也知道他的真心话之后还有未尽之言。 “大王要杀你, 你知道吗?” 范晔点头:“我死了,大王也不见得能好过,他违抗陛下的命令, 私自用你与元嗣交易,让洛国处于被动, 这笔账, 陛下会跟大王算的。” 王晓霜嗤笑道:“大王与陛下是亲兄弟,他们的事, 我想,轮不到我们这些外人来操心。你给大王下毒这事,大王没有明着揭露出来,你便当不存在了?范太常, 你为何一直都这么针对大王,要置大王于死地?” 她琢磨不透, 洛国的宗亲有那么多,比大王权力更大的宗王也大有人在,为何范晔从大王未掌权开始, 便一直针对大王? 范晔问她:“是大王想知道这个答案, 还是你想知道这个答案?” “是我。” “那好, 我便实话告诉你。因为云太妃!” 王晓霜吃惊,这跟云太妃有何关系? 范晔想起云太妃,顿时对皇帝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感。 可以说,皇帝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是靠他的机敏才化解诸多危机,最终顺利登上帝位。他想看到皇帝成为一代明君,一位能收复中原河山,一统天下的伟大君王。 他不希望皇帝被儿女情长所牵绊,偏偏皇帝在回到建康登基为帝时,看到了云太妃。 那一眼,便惊艳了皇帝,让他忘却了过往那二十多载的苦难人生。 皇帝想要得到云太妃。 当所有的太妃都能随宗王出镇时,皇帝偏偏将云太妃留下,不肯放出宫。 那时,范晔就知道皇帝的心思了。 云太妃有倾城之美,若非她的疯病,只怕先帝宠她会盖过那些宠妃。 不过先帝当时已经年老体迈,可皇帝却正值壮年,他与云太妃差不了多少岁,难免会生出那般龌龊的心思。 范晔可不希望他想要塑造的完美君王在这种事上犯糊涂。 可他的手再长也伸不进宫里,且云太妃有皇帝护着,他没办法,只能把目光投向云太妃的亲生骨肉——颍川王。 范晔担心皇帝会被美色冲昏头脑,所以日夜对皇帝耳提面命,告诉他,宗王的威胁有多大,颍川王的存在又有多少威胁。 若仅是如此,范晔还不至于敢对大王动杀心。 真正让他决定除掉大王的原因是他曾经连续好几天做过一样的噩梦,梦里大王通敌叛国,使得洛国大片山河沦陷,百姓流离失所、山河生灵涂炭。 那个梦太真实了,他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想法,想要让皇帝除掉大王。 可除掉一个宗王、一位手足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臣子做了一个噩梦?这么儿戏的理由,皇帝可不会听。 没办法,范晔只能自己亲自出手…… 为了防范大王,他又使了诸多诡计,甚至想过利用王摇霜与王晓霜的孪生身份。 只可惜,王摇霜没能让他如愿。 “因为一个梦,便要暗害大王,这太可笑了吧?范太常,你糊涂呀!”王晓霜哭笑不得,内心却觉得无比悲哀。 “我这都是为了大洛!”范晔义正言辞。 “放屁,你这都是为了成全你自己的美名!什么为了大洛,为了陛下,都是你想要在史书上留下辅佐帝王成就大业的功臣之名的借口!你既然梦到大王会通敌,为何不问缘由?为何不拉拢大王,使其回心转意,一心为国?为何要在大王还未做出通敌叛国之举,便先将他谋害了?”王晓霜拆穿了他的真面目,“因为你害怕大王没有通敌叛国的话,你就失去了展现你的能耐的机会!陛下有诸位宗王辅佐,他将不再依靠你,而你也就无法成为‘辅佐帝王成就大业的功臣’!” 范晔的面具被王晓霜摘了下来,在王晓霜的数落中,他面色涨红,愈发愠怒。 王晓霜又说:“对了,你别想着临死之前也要坑大王一把,让大王去为了云太妃跟陛下对峙。你将大王看得太轻了,你根本就不了解他的为人,罢了,与你多说无益……你只需知道,离间他们兄弟这种事,被陛下知道了,你就算死一万次都死不足惜!” 从范晔的口中了解到一部分事情的真相之后,王晓霜确实也更加清楚皇帝的为人了。 进宫确实不是一个好选择。 …… 王晓霜跟范晔的谈话,赵商容并没有去偷听,也没有让人听墙角,但王晓霜还是如实告诉了姐姐。 “是否要跟大王全盘托出,就看姐姐自己思量了。” 王摇霜也没料到,范晔谋害大王的理由竟然是因为这么荒唐的噩梦! 不过,要说是噩梦也不一定,她想,或许范晔跟她一样,都对前世的事有一定的了解。区别是,她是重生的,而范晔只能通过梦境,梦到一小部分事实。 可事情似乎不太对,如果范晔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决定谋害大王的话,那前世大王又怎么会中毒呢? 难道说,前世范晔也做了一样的噩梦? 王摇霜的瞬间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突然,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令她不寒而栗的念头。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大王在她们成婚前就已经中了毒,而这种毒的毒性烈,绝对不是范晔让人暗中用烂生姜等制造出来的毒。 大王成婚对谁不利? 那绝对是皇帝。因为他故意传出消息,说等大王成婚就让她出藩,届时云太妃必然会跟着出藩,与其等大王顺利完婚,还不如让大王无法成婚?! 云太妃或许正是清楚皇帝想要暗害大王,所以才着急找大王进宫,又借机划伤了大王的脸,然后借太医给大王看脸时,趁机给大王用药解毒…… 当然,这只是她脑洞大开的猜想之一,因为今生她的介入,很多事情的走向都不同了,真真假假已经难辨,皇帝也借着范晔离京的机会,将太医院都整顿了一遍。哪怕她跟大王现在去查,只怕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这件事里,唯一的知情人或许只剩下云太妃,但她在宫中也受到诸多掣肘,未必有证据。 甚至,或许这也是她装疯卖傻的缘故之一。 王摇霜不知道该不该将她的想法与大王分享,但转念一想,大王未必不清楚,她只是从未开口告诉过任何人。 皇帝推出范晔来,想要了结此事,大王便顺水推舟。 这未尝不是一个保全她们与云太妃最好的办法。 “原来大王很早就累了,厌倦了,难怪动了去广州的念头。”王摇霜喃喃自语。 她心疼大王,决定提前结束单方面冷战,允许大王回屋睡觉。 九陌跑去通知大王:“大王,王妃问您是不是在外头养外室了,怎么舍不得回屋睡觉了?” 赵商容眼睛一瞪:“明明是她……”不给我回屋。 她猛地一顿,九陌这话的意思不就是王妃希望她回屋睡觉了嘛! 于是她喜滋滋地卸下玄甲,换回她的常服,溜回了她跟王摇霜的寝室。 屋内暖阁,婢女们进进出出,看起来十分忙碌。 赵商容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掠过,在另一边见到了正在卸妆的王摇霜。 “摇儿!”她殷勤地过去替王摇霜按摩。 王摇霜享受她的服侍好会儿,才拉着大王的手,起身道:“大王身上一股酸味,有多少天没有洗漱沐浴了?” 赵商容尴尬道:“军营中条件不足,所以都是擦一擦身子就罢了。而且白天太晒了,流的汗多了些,就……酸臭了些许。” “那快些去洗一洗吧,沐浴的水妾身都已经让人备好了。” 赵商容嘿嘿笑道:“摇儿嫌弃我?” “不嫌弃,因为妾身也还未沐浴。” 赵商容一听便来劲儿了:“摇儿要与我共浴?!” 王摇霜笑吟吟地看着她:“妾身可以替大王搓背。” “是只搓背,还是……”赵商容一颗心都开始荡漾。 自从元嗣出现,为了忙活将燕国埋在豫州的暗棋都一一清除,她跟王摇霜已经很久都没有过正常的妻妻夜生活了。 眼下将王晓霜救了回来,又将燕国的势力都剪除了,肩头的重担卸下,七情六欲便开始作祟了。 王摇霜并不嫌弃大王身上的酸味,将胳膊环在大王的肩上,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大王只想搓背,还是……” 赵商容的眼眸暗了暗:“孤想,吃了你。” 随着王摇霜的嘴角有笑容展露,赵商容一把横抱起她来,双双往浴桶中去。 边上的婢女见状,纷纷识相地退了下去。 这一夜将格外地漫长,又格外地短暂。 —— 两个月后,燕国传来清河王犯上作乱,弑父自立为君的消息。 不过仅数日,元嗣便率领兵马攻入燕国皇宫,杀死清河王,以储君身份登基。 当然,探子探听到的消息是,元嗣之所以能顺利登基,全靠华阴公主运筹帷幄,在清河王弑父的关键时刻,劝住了那些想要投靠清河王的朝臣,并且迎回了一直在外休养的元嗣。 元嗣虽然因为他跑去豫州,落入敌手,最终害的燕国丢失了三城,但他毕竟是储君,又有华阴公主辅佐,朝臣们最终还是拥戴了他。 燕国也信守承诺,将兵马撤到了黄河以北,而洛阳、虎牢、滑台三城尽数归还洛国。 皇帝已经派了驻兵前往三城驻守。 对立下此功的赵商容,他本来也打算重重有赏,偏偏赵商容先斩后奏,放归元嗣,外加处死了范晔,令朝中产生诸多不满的声音,为此,皇帝只得让大王回朝,拜其为大将军,入朝任录尚书事。 赵商容:“……” 你倒是贬我去广州呀! 作者有话说: 皇帝:会如你所愿的。 第95章 离开牢笼 建康是要回的, 毕竟云太妃还在那儿,赵商容得想办法将她接出宫来。 正好利用此次立功,她回到建康的第一件事便是上奏:“臣弟什么奖赏都不要, 只希望能跟阿母团聚。臣弟还找了一位女神医给阿母诊治。” 皇帝忽略她说想跟云太妃团聚的话,道:“女神医?可是燕国的那位?她在哪儿?将她接进宫给太妃诊治便是了。” 赵商容假意说道:“不是燕国那位女神医, 是一位喜欢云游天下的隐士, 她现在已经云游去了南海郡。听闻她在那边救治百姓, 深得百姓喜爱与信任, 南海郡的百姓都舍不得她离开呢!” 赵商容不怕皇帝查证,因为这件事云弘洵就十分清楚,他只需派人去问一问云弘洵, 便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皇帝仍不死心,先是让云弘洵去请那位女神医入宫担任女医官, 被她给拒绝了。 他又派宫中的内侍去, 又被拒绝了。 第三次,他派了一名使臣替他亲自去请女神医。 可是他的“三顾茅庐”并未打动女神医。 对待这般高风亮节的隐士, 皇帝还真不好采取强硬的措施,他想办法打消大王的念头,道:“那女神医身在南海郡,离建康太远了, 朕不放心让太妃去那么遥远的地方,万一路上有个好歹怎么办?” 赵商容心中一喜, 面上却苦哈哈地道:“不若陛下让臣弟出镇广州,臣弟正好可以带着阿母去广州就藩,那要想请神医给阿母看病就容易多了。” 皇帝:“……” 赵商容虽是大将军兼录尚书事, 看似位高权重, 实则兵权一直牢牢地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而录尚书事又已经被架空成为虚衔,皇帝正愁不知道该安排她担任什么官职好。 让她出镇广州,当广州刺史也说得过去。 况且,大王擅自做主,用元嗣交换三座城池,——若是将元嗣交给朝廷来处置,势必能谈下更多城池。——皇帝和多位大臣因此而对大王产生了不满。 若是借此机会让大王出镇广州,朝中反对的声音想必不会太大。 至于广州是否有宗王出镇的价值,皇帝大可以用那边的僚人、俚人作乱,需要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宗王亲自坐镇、镇压等理由,派大王过去。 皇帝有心,赵商容有意,于是双方就此事达成了共识。 大王以大将军、录尚书事之衔任广州刺史,出镇广州,都督广州、交州两州军事! 在大王的强硬要求下,及王家的运作下,皇帝只得放云太妃出宫,允许她随同大王前往南海郡。 云太妃出宫那日,她变得十分安静。 对于宫中大部分人而言,她的安静是常态,只有在受到刺激的情况下,她才会疯得厉害。 但此刻出宫,她的安静让皇帝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尤其是她在上马车前,向站在宫墙之上的他投递过来的那一道眼神,让皇帝的心中生出了莫名的烦躁感,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阿母!”赵商容唤了云太妃一声,她回过了头,在赵商容与王摇霜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彻底阻绝了所有窥探的目光。 皇帝抿唇,直到马车远去,才收回目光。 身后,袁皇后感慨道:“愿太妃此去南海能治好她的病。” 皇帝猛地回首,眼神似狼王捕猎般凶狠,道:“用不着去南海,只要离开这座皇宫,她的病便已经好了。” 袁皇后愕然。 与皇帝成婚多年,她第一次看到皇帝如此神态面目,着实吓了她一跳。 难道云太妃的离宫,真就让他这么气急败坏? …… 让皇帝气急败坏的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云太妃的离宫,还因为赵商容搅乱了他准备招王晓霜进宫的计划。 继他下旨允许云太妃择日出宫,确定云太妃离宫事宜后,赵商容又厚着脸皮上折子说她跟王妃成婚四年都没有子嗣,想要纳王晓霜为侧夫人,希望太常寺能帮她去运作一番。 此言一出,尽管朝臣们都笑大王脸皮厚、无耻,而王儒也被气得够呛,但从诸多方面来考虑的话,王晓霜未必不能当大王的侧室。 姐妹俩都在大王身边服侍,无论将来谁人生下子嗣,她们的地位都是不会动摇的。 因此,很多士族对此都习以为常。 皇帝自然不答应,可他没有合理的理由拒绝。 总不能说他也看上了王晓霜吧? 他堂堂帝王,被传出跟弟弟抢女人,还要不要脸了? 他只好将球踢给王家。 最终王儒站出来,说清河崔氏派人来提亲,他及王晓霜已经答应了。 王儒变卦不肯让王晓霜入宫,皇帝虽恼,却也说不得什么,毕竟当初他只是动了这个念头,一切暗示都是范晔代他向王儒表述的,他本人则还没有跟王儒提过。 王儒将王晓霜嫁给崔公的孙子,两家门当户对,崔公的孙子不介意王晓霜年纪比他大、才华比他好、名气比他高,王晓霜也不在意对方刚释褐,士族们对此婚事也都喜闻乐见,最终不高兴的便只有皇帝一人。 而王晓霜以王氏女的身份嫁过去,又有大王及王妃撑腰,哪怕嫁过去,也不必担忧会受委屈。 连失两美,皇帝的心情可想而知。 马车之内,赵商容放下车窗的帘子。 那边,王摇霜正扶着云太妃的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注意周围是否有禁军冲出来,拦下她们的去路。 好在,她们顺利出了城,到达了燕雀湖的庄园。 赵商容没有回王府居住,因为对她来说,那座仅是象征意义的王府已经没有居住的必要了,还是燕雀湖这边的庄园来得让人安心。 一千部曲、三千王国兵驻扎于此,即便是禁军来了,都得掂量一下是否有条件跟大王对抗。 “你们……”云太妃欲言又止。 赵商容回过神,微微一笑道:“阿母,孩儿来接您回家。” 四年不见,云太妃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岁月流逝的痕迹,不过许是笑得少的缘故,并未出现鱼尾纹、法令纹等,只有皮肤有些许松弛,发际线也往后挪了一点。 “回哪儿的家?”云太妃问她。 “天大地大,有家人的地方即是家。” 云太妃沉默不语。 她回想过往,不清楚自己所做过的那些事,是否都称得上是正确的。 而她年轻时一时冲动,让女儿女扮男装,以皇子的身份长大,付出了被囚于宫二十余载的代价。出来之后,她竟觉得一切都是陌生的——连呼吸的空气都陌生得很。 心底的情绪被搅动,最终,她幽幽地叹息道:“但愿如此。” …… 云太妃离开了牢笼,赵商容又何尝不是摆脱了原著里颍川王的命运,也挣脱了剧情的牢笼?! 她唯一遗憾的是没能弄残元嗣,给颍川王报仇。 但颍川王一直都没有入梦,她也不确定对方是否已经心满意足。毕竟他虽然被顺利解救,但是那一番遭遇也让他身心受创,据说他回去后,身体虚弱了许多,因曾经做出过错误的决策,导致他对自己不那么自信,也越发依赖华阴公主。 再说洛国这边,赵商容不仅没让元嗣趁虚而入,还改变了通敌叛国被处死的未来,想来,颍川王对此是满意的。 了结了这些事后,赵商容便决定抛却过去,从今往后都只顺从自己的心意而活了。 不过,在庄园度假般住了一段时间后,赵商容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夜里,她跟王摇霜嘀咕:“摇儿是否觉得阿母病发得情况少了许多?” 王摇霜:“……” 她翻了个白眼。 大王该不会到今日都还看不出,母妃是装疯卖傻的吧? 当然,她不打算主动告知大王真相,毕竟只要她们一天还未离开建康,就会有泄密的风险。 “大王,我们何时启程去南海郡?” “等南海郡的台风季过去,这边的粮食收了,我们就出发。” 赵商容这次不打算回建康了,所有她名下的财产自然都得得到妥善的处理,那些属于她的粮食,该带走的,绝不给皇帝留! 不过,考虑到她带着王摇霜及云太妃不太方便赶路,便派出一千王国兵,先行护送女眷们到南海郡去,自己随后才出发。 十月,赵商容赴任广州刺史,并经过长途跋涉,于十月中旬到达广州治所南海郡。 原广州刺史云弘洵早已交接好一切政务,举家回建康任新官职了。 可以说,若非这次大王主动要求来广州,他压根没有机会升官,所以这次他是沾了大王的光。 因此,他回建康了,但留下庶弟和云氏族人在此接待大王,辅佐大王顺利接管广州的事务。 广州与交州作为百越之地,哪怕这数百年来不断地接受中原文化的熏陶,越人旧有的风俗也很难改变。 所以赵商容在过来的路上便能看到很多仍以部族为单位一起生活的越人分支,即僚人与俚人。 他们断发文身——中原儒家那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思想在这边并不流行,又因天气炎热的缘故,不管男女,都喜欢剪短头发。更因图腾崇拜,他们往往会在身上纹身。 在赵商容看来,这儿的审美跟现代人一样“潮”。 很多来这儿为政的官员都是奔着改变他们的风俗习惯来的,因此双方常常引发冲突和矛盾。 赵商容没有主动改变这一切的打算,她尊重这些部族的文化习俗,也就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最好相安无事。 而碧河在此经营了两载,已经跟个别俚寨的首领建立了良好的交际关系,为大王就任后与俚寨之间的交流搭建了很好的沟通平台。 “先别说政务了,怪累的。”赵商容打断碧河的汇报,“孤的百戏馆那么多美人儿呢?都去哪儿了,让她们出来给孤演奏,让孤听个曲儿,放轻松。” 碧河:“……” 熟悉的大王,熟悉的味儿! 一旁的枕月道:“大王的美人儿刚到南海郡,水土不服,都在应神医那儿排队等看病呢!” 赵商容瞪大了双眼。 枕月这丫头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了?! 碧河不动声色地将枕月挡在身后。 她们在南海郡经营的这两载,在人前,枕月一直都是她的左膀右臂;人后,更是她的另一半。 怪她这两年对枕月颇为放纵,以至于枕月一时半会儿还没转变过来。 赵商容不准备问罪于她们,道:“我去应厘那儿瞧一瞧。” 不过她去得不巧,应厘正忙着,没空招呼她,她又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刺史府,赵商容先去探望了一下云太妃,见王摇霜也在云太妃这儿,便问:“应神医来给阿母看过了吗?” 王摇霜道:“看过了,应神医说交给她就好,大王不必操心。” 赵商容瞄了眼心思不在这儿的云太妃,悄声问王摇霜:“摇儿,我怎么觉得阿母压根就没病?” 王摇霜心想,你终于发现了?也太迟了吧! “你们一同来南海郡之时,阿母可有发作?”赵商容又问。 王摇霜摇头:“没有。” 赵商容:“……” 她看了看云太妃,又看了看王摇霜,嘴巴苦涩,有些不是滋味。 阿母怎么回事,对着她的时候整日发疯,不是想要毁容就是想要掐死她,可是对着摇儿的时候,怎么就这么安静?! 不知是否她的表情太过明显,云太妃扭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是希望我对着你又吼又叫的?” 赵商容连忙摇头摆手:“没有这回事!” “那你这表情是几个意思?” 赵商容被怼得无言以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她阿母或许、可能、压根就没有疯病! 作者有话说: 别人:大王心思深沉! 王妃:她心思单纯,连母妃是装疯的都看不出。 大王:…… 第96章 试唇脂 豫州与建康相距不远, 因此风土人情都颇为相近,广州却大为不同,它不是赵商容印象中的特大城市广州, 而是一个包括了后世广东及广西大部分地区的地域,它的风土人情与建康相去甚远。 云家在此扎根十数载都未敢说自己已经彻底融入其中, 更遑论刚来的赵商容等人。 建康此时已经入冬, 而南海郡这边依旧闷热无比, 赵商容等人带来的厚冬衣仿佛成了摆设。 周围蚊虫肆虐, 不仅瘴气多,喝的水也有很多寄生虫。 赵商容也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说岭南地区为瘴疠之地了。 得亏有应厘在,她们一行人只能算是水土不服, 不至于跟当地人一样,不管男女老幼, 肚子大得跟怀胎五月似的。 应厘说他们很多人都没有卫生意识, 饮食又不讲究,导致很多人都染上疟疾。患病者往往面色土黄, 肚子肿胀,而且还会传染。 赵商容想起唐末,黄巢起义,他曾经打到南海郡来, 结果不出半个月,手底下的兵都感染了疟疾, 折损了半数人手,他不得已,又放弃了这儿, 转而北上, 跑回中原去。 到了北宋初年, 最南端的雷州,一座城市,登记在册的户数才一百来户。 当然,这其中不乏隐匿人口和当地俚人不被统计在内等原因,但哪怕有九成隐匿人口和俚人,这个数据也太过触目惊心。 后世尚且如此,更别提现在了。 不过,这儿是荒凉了些,但也有它的好处,它远离建康,赵商容在这儿就是山大王,做什么都不必担心被朝廷的人盯着。 而有应厘在,她们也没有传染病方面的忧患,少了疾病的威胁,这儿就是一个风水宝地! 为此,赵商容将政务都交给自己的属吏处理,她则专门盯港口造船那一块,招募了许多专业的造船匠,让他们钻研打造出能适合远洋航行的船只来。 广州只是赵商容对未来的规划中的一环,将来她还准备到朱崖州去,那儿才是朝廷的手伸不到的地区。 朱崖州的环境只会比广州这边更恶劣,因此她要先习惯这样的气候,再加强与俚人的联络,到时候她以这边的俚人为枢纽,让他们去跟朱崖州的俚人打交道,建立广州与朱崖州那边的往来渠道。 碧河已经探索过了,她说,俚人有自己的俚寨和规矩,他们几乎不接受中原的那一套规则,但是,鉴于俚寨的生产水平低下,很多中原有的东西都是俚人所欠缺的,因此通过贸易往来,可以加强与俚寨的交流合作。 赵商容虽然从中原带来了人口与许多技术型人才,但仅靠南海郡的资源是很难开展贸易关系的,因此南海郡也需要从别的地方买进物资。 赵商容决定利用南海郡的地理优势,打造港口,提高航海技术,届时将可以通过海上运输,从已有港口的扬州那儿买来许多货物,再将南海郡这边的特有资源运到繁荣的扬州去卖。 恰好云氏的根基就在会稽郡,有云氏这层关系在,这样的贸易往来必定能进展顺利。 —— “大王在豫州的时候,对政务有这么上心吗?” 冬至日,云谣到刺史府做客时,得知大王又跑到海边去了,刺史府里只有王摇霜在,忍不住发出疑问。 王摇霜闻言,掩笑道:“豫州与广州,形势不同。豫州离建康近,又有士族坐镇,很多规矩都已经定下来,难以更改了,那边根本就无需大王亲自操心。而在这边,大王若是不亲力亲为,政令恐怕很难推行开来。” 云谣对此是深有体会,想当初云氏在这边的遭遇也是如此,跟俚人、僚人斗了多年,云弘洵的志气都消磨掉了。 不过大王并不想与俚人为敌,她只打算经营好南海郡,顺便预防一下当地人造反,如此一来,政令推行得倒是比较顺利。 云谣对政务不太关心,她问道:“王妃可还习惯这儿的水土?” “这儿除了气候有些多变、蚊虫比较多、雾天比较频繁之外,其余的都挺好,有应神医在,只是刚来的头几天有些胃口不好,习惯了这边的环境后,就好多了。” 王摇霜说得已经够含蓄了,实际上,北方这会儿已经飘雪了,南海郡这边才起秋风,而且早晨有些寒冷,中午的时候热得流汗,到了晚上又会冷得需要披鹤氅。 气候反复,云太妃都受不了,开始打喷嚏流鼻涕了。 还有,白天的时候有那种小得几乎肉眼看不见的蠓虫叮咬人,夜晚倒是没有蠓虫了,可是蚊子横行,白天叮,晚上咬,叫人防不胜防。 她们来此一个月,烧艾草的量已经超过了在建康时一年的份量! 为此,王摇霜改变了以往的穿衣习惯,那种很宽松很薄的大袖衫襦裙穿得少了,曲裾里搭配薄薄的长裤的穿衣搭配变多了。 赵商容发现深色容易招蚊子后,深色系的衣衫也少穿了,便服多以艳丽的颜色为主,只有办公、外出时才穿回玄色衣裳。 王摇霜给妹妹写信时,还感慨幸好当初没有强迫妹妹跟着一起来,这儿的环境确实比在建康艰苦百倍。 不过,生活条件虽然比以往苛刻,但在这儿,她不必担忧大王的身份曝光,不必担忧哪天皇帝又想暗害大王,更不必担心大王会卷入权力的纷争……前世的噩梦在远离她们。 她的烦恼少了,王家那边的烦恼却多了起来。 王儒、萧惗与王晓霜等人,一会儿担忧她在感染疟疾,一会儿担忧她遭受台风摧残,一会儿担忧她成婚多载还未生下一儿半女,恐遭大王厌弃。 要不是王摇霜及时回信劝他们宽心,只怕王儒早已按捺不住,奏请皇帝让大王回朝了。 但,除了云太妃之外,孩子的事确实让很多人都替她们操心起来。 云谣这次过来,正是来献策的。 她在被大王与王妃送回来的第二年便嫁给了南海郡当地的大户士氏。 士氏是苍梧士族士氏的分支,三国时盘踞交州的士氏因士徽叛乱,嫡系都遭到了打击,一支分支迁往南海郡,经过这数百年的经营,已成南海郡的大户。 云谣嫁到士氏的第二年便生了一子,因此对她来说,有些经验或许排得上用场。 鉴于她在王府时,大王与王妃对她的关照,她决定投桃报李,给王妃支点招。 王摇霜:“……” 她面带微笑,一脸端庄地听云谣说什么姿势、在什么样的吉日里更容易受孕,吃什么更容易怀上孩子,听完后,她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受教了,我会说服大王尝试一二的。” 适逢大王回来,听到这话,顺口问道:“尝试什么?” 云谣登时尬住了。 这些话题可不兴在大王面前说。 云谣很快便提出告辞。 赵商容十分困惑:“她这就走啦?孤才刚回来!” 王摇霜摇着团扇,道:“昔日她未曾婚嫁,云家将其送来给大王当侧室,大王看也不看她。如今她已经嫁作他人妇,大王倒是念着她。果真是应了那句,得不到的在骚动。” 赵商容:“?” 飞来横醋啊这是! 忽然,王摇霜噗嗤一笑,道:“逗你玩的!” 赵商容跟着乐了:“摇儿你变顽皮了。” 旁边的婢女递了杯茶过来,她刚呷了口,便听见王摇霜道:“她是来给我传授床事姿势的。” “噗——” 王摇霜瞥了眼狼狈的大王,继续道:“她跟爹娘他们一样,都很关心我们是否有孩子。” “摇儿喜欢孩子吗?”赵商容问。 王摇霜稍微思考了下,她说不好自己喜不喜欢孩子,前世不敢想,今生没想过。 反正生是不可能生的,抱养的话,也得亲自教导抚养,否则没有意义。 考虑到大王对未来的计划,养孩子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想到这儿,她摇了摇头:“不太喜欢。” 赵商容笑道:“我也不喜欢,所以,随他们操心去吧,我们这样就很好了,没必要去考虑孩子的事。” 王摇霜问她:“那我们老了怎么办?” “我一介宗王,还担心老了没人伺候不成?至于我死后的事,我管那么多做什么呢?大不了在我死后,让陛下给我过继个便宜嗣子继承我的爵位。” 赵商容说着,突然想到,万一她先死了,王摇霜后死,而皇帝给她过继的嗣子得到了爵位却不好好奉养王摇霜怎么办? 她道:“我得立个遗嘱,再将这群部曲培养训练出来,若我先死,便让他们以你为主,所有的财产都给你!”一分都不给便宜嗣子留。 王摇霜急忙捂住她的嘴,嗔道:“你怎么想那么不吉利的事!” 赵商容对此一点儿都不避忌:“别看我们现在才二十多,可是时光易逝,我们眨眼就老了,该做的打算还是得早做!” 王摇霜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 突然,她想到自己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重活一世对她来说已是赚到,所以不管未来如何,她都应该抱着赚到了的积极心态生活下去。 她微微一笑:“你不嫌晦气就好。” 赵商容像是想起什么,她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盒子,对王摇霜道:“有件礼物要送给摇儿,摇儿猜猜是什么!” 光从盒子上看自然看不出什么来,但王摇霜闻到了一丝香味,像是香料的味道。 她猜测道:“莫不是香粉?” “其实是唇脂!”赵商容打开白玉盒子,只见里面是蜡状,但颜色颇为鲜艳靓丽的口脂,盒子打开的瞬间,芳香扑鼻。 赵商容兴致勃勃地介绍了起来:“这广州与交州别的不多,就是香料多,那些进出港的商船也有很多是前往扶南等国,用咱们的丝物、瓷器置换他们的香料。你看这香,名为黄速香,是满剌加出产的。南海郡的商人用它加入到胭脂水粉里,经过凝练,做成这样的蜡状,只要用尾指沾一些,匀一匀,再抹唇上,便能呈现出红色来……” 王摇霜得了这盒口脂,却不着急试妆,她望着大王,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大王,你想试一试吗?” 赵商容咽了口唾沫:“如何试?” “这样试。”王摇霜用尾指抿了一点抹唇上,也不晕开,旋即靠近大王,触碰了下大王的唇。 赵商容正要吻她,她又退开些,道:“你别动,让我将它抹匀。” 唇若即若离,当赵商容以为它们触碰到一起时,它又带着芳香远去。 好似一根羽毛,不停地在赵商容的心尖上轻抚、撩拨。 赵商容的意志也随着那若有似无的厮磨而逐渐瓦解。 “好了吗?”赵商容开口,语调都变了。 王摇霜望着她的唇,目光又从唇挪到了她的脸上,心想,大王若是换上女装,一定很美。 如此想着,她解开了大王的衣带…… 第97章 移情别恋 临窗的梳妆台前, 赵商容盘腿而坐,身侧正在替她绾发的王摇霜拍了一下她的膝盖,道:“大王, 如此坐姿不太雅观。” 赵商容道:“这儿只有我们,没有外人在, 怕什么?” 嘴上嘟囔着, 双腿却老老实实地伸直放平了, 但没一会儿, 她的脚又不安分地开始动来动去。 王摇霜见状,觉得大王有时候怪可爱的,就跟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似的。 赵商容一边看着铜镜中, 任由王摇霜摆布的自己,一边道:“改日我找木匠, 让他们打造一套高足家具出来。这边的气候环境跟建康不一样, 雨天的时候总觉得席地而坐有些潮湿,久了不知道会不会得风湿病。” 其实这边的房屋很多都是干栏式建筑, 也就是后世我国西南少数民族传统建筑或东南亚那边的建筑形式,但刺史府作为一省长官办公居住一体处,自然不可能建得跟居民楼似的。 而且刺史府的前身是南越国王宫,几经衰败修葺, 最后融入中原的建筑风格,成为了规格形制都不亚于宗王级别的府邸。 虽然她们居住办公的地方是建在三米高的高台之上, 但考虑到这边的气候过于湿润,现如今的起居习惯又以跪坐为主,赵商容还是担心会得风湿。 赵商容不希望晚年膝盖疼得要命, 办公时却还得跪坐, 这可是会要人命的, 倒不如从现在开始改变一些起居习惯,使用高足家具。 至于高足家具会不会令人走光,赵商容自己是有穿裤子习惯的,她也希望自己底下的人能养成穿裤子的习惯,正好从这儿开始。 对于大王的奇思妙想,王摇霜并没有反对,在远离建康的地方,没有人会在意她们是否遵守中原的那一套礼仪。 谈话间,一个惊鹄髻便在赵商容的头顶盘好了。 没有过多饰物的点缀,简洁明了反而让赵商容看起来有些清冷,尤其是经过王摇霜画过的眉眼,眼梢比桃花眼还要狭长高挑,她的眼眸一挑,便似有冷光投来。 明明此人的眉眼是那么的熟悉,偏偏这副打扮,让王摇霜再次有了异常悸动的感觉,那种心情,让她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移情别恋的错觉。 “摇儿?”赵商容见她看着自己发愣,有些困惑。 王摇霜回过神,直言不讳地道:“商容,我感觉自己又爱上你了。” 赵商容:“……” 啥玩意儿? “你——”她正要开口,王摇霜笑吟吟地解释:“虽然我之前也很爱你,但是,我发现自己更爱这般模样的你。” 赵商容生出了浓浓的醋意——她自己的醋也吃。 她道:“我无法时常以这副模样出现,你是不是就没那么爱我了?” “不会,只是偶尔跟这样的你相处,我有种……偷-情的快感。”王摇霜低声道。 她跟赵商容已经在一起四载有余,经历了很多,也不必瞻前顾后,小心翼翼地琢磨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正因为知道对方的秉性和底线,才知道怎样的话才不会伤害到对方。 赵商容:“……” 好啊,没想到,她的摇儿还有这一面。 她哼了哼,演起来了:“妾可不敢跟王妃偷情,万一大王知晓,定饶不了我们!” “那就不让大王知晓。”王摇霜接戏。 “能瞒得住大王吗?”赵商容抚摸着王摇霜的脸颊,柔声问道。 王摇霜搂着赵商容的腰,指腹轻抚,忍了又忍,才没有将自己好不容易替她穿上的衣裳再解开了。 赵商容又道:“听闻,大王单日才宠幸王妃,那王妃双日的时候归妾如何?” 王摇霜演不下去了,不禁笑出了声:“你这算盘打得未免太响了!” 单日要占有她,双日也不放过她? 戳了戳赵商容的额头,王摇霜道:“商容年纪轻轻,可别折腾坏了身子。” “难得大王不在,王妃难道不想疼爱一下妾?” 大王和“赵商容”反差太大,对她的身心,及视觉都造成了莫大的冲击。 王摇霜挪开眼去,她真怕赵商容这么演下去,自己真的把持不住。 屋外,九陌打着哈欠过来,看到屋内竟然亮起了灯。 询问值夜的婢女才知晓原来大王与王妃天不亮就起来了,也不知道在屋内捣鼓些什么。 大王与王妃素来恩爱,婢女们不敢贸然打搅。 九陌却没有这个忌讳,开口询问道:“大王、王妃可是起了?” “嗯,先让人去备热水,稍后再送来。”王摇霜的声音响起。 她略不舍地看着女装打扮的大王。 这样的大王只有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才有机会出现,机会难得,她自然是能多看一会儿便多看一会儿。 这缱绻的目光勾住了赵商容的心,她一把抱起王摇霜,道:“反正厨院还在备热水,我们速战速决。” 王摇霜吓了一跳,有些羞恼地道:“昨夜还不够吗?!而且等会儿的热水是洗漱用的!” 赵商容便对外喊:“九陌,让厨院多备些热水!” 九陌哪里听不出大王的言外之意? 她没听到自家王妃的声音,便应了声,下去吩咐了。 当东升的旭日从屋檐上抬起时,王摇霜才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赶到云太妃的院子请安。 云太妃早就醒了,早上散步的时候也看到了正院的那群婢女忙碌的状态。 见到王摇霜比平日晚来了半个时辰,便感慨道:“大清早就这么活泼,精力还是太旺盛了。” 王摇霜红了脸。 都怪大王! 云太妃又补充:“我说的是商容。” 王摇霜心底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她不能当着人家阿母的面这么承认,便掩饰般说道:“大王身体强健,这是好事。” 云太妃道:“傻孩子,我是怜惜你。难道在床上,你便这么由着她折腾你?你就没想过折腾回去?” 王摇霜:“!!!” 母妃的发言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太劲爆了! “是不是不会?要不,下次后院有婢女对食的时候,我带你观摩一下?”云太妃道。 王摇霜满脸通红:“不用了母妃,其实也不总是我被折腾……” 三次里,大王往往主导两次,她主导一次。有时候大王实在是想要,她就会再努力一下。 床事上算得上是和谐,彼此都没有欲求不满的情况。 云太妃遗憾地道:“王府的婢女还是太保守了,宫女之间对食磨镜是常有的事,花样也多。我来这儿一个多月了,只见过两对对食的婢女。” 虽然这些话题过于羞耻,但王摇霜还是有些好奇:“两对?” 她只知道碧河跟枕月,王府里竟然还有对食的婢女? 想到这儿,她问:“母妃,您难道去偷、偷窥了?” “用得着偷窥吗?光天化日之下就眉来眼去的,瞎子都看得出来呀!” 王摇霜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哪些婢女在行房时,被云太妃偷窥了呢! 云太妃叹息:“所以说,王府里的婢女太保守了,宫里的宫婢可没有这么保守,在花园里、凉亭里、草丛里,还有无人的偏殿,用不着偷窥,偶尔就能碰上。” 失去了一项观赏性娱乐节目,她很遗憾的样子。 王摇霜:“……” 她试探地问:“那母妃您……您会寂寞吗?” 云太妃的目光倏忽凝聚而来,王摇霜的心一提,生怕自己的话会惹云太妃不悦。 孰料云太妃只是淡淡地道:“在宫中生存,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没时间寂寞。” 王摇霜一想,的确,明知皇帝对自己虎视眈眈,云太妃的疯病是一刻都不敢好,一旦出现好的苗头,难保皇帝不会对她下手。正因为她的疯病不可控,皇帝每次到太后宫,都只是看一看她,不敢轻易靠近。 至于强占老子的女人是否会为人所诟病,从而给他努力追求的“明君”之名招黑? 皇帝不是很担心。 毕竟历来人们评价一个皇帝是否明君,皆是看他的治国才能及对待臣子的态度,——史书是士人写的,士人阶级看的就是皇帝对这个阶级的态度。——而皇帝的私德在这些评价面前往往显得不那么重要。 云太妃不是皇帝的生母,因此皇帝不必担心强占了她后,会被冠上不孝的骂名。 大臣们或许会认为他私德有亏,但只要他治国、吏治方面出色,那么这点缺点在史书上足以忽略不计。 况且这个时代本就是礼乐崩坏的时代,大臣们更加变态和私德有亏的事都干过,他们尚且不以为意,又怎会对皇帝的私德指指点点? 正是这种种原因,由始至终,坚决反对皇帝对云太妃动龌龊心思的就只有范晔等少数以儒学出仕的庶族大臣罢了。 昔日皇帝不肯放云太妃离宫,那是因为大王势弱,经过出镇豫州,也参与了战事后,大王的声望有所提高,势力也逐步增加,皇帝不敢再小觑大王。若非在皇帝的心中朝局稳定比女人更重要,他不一定愿意放云太妃离宫。 王摇霜又问:“那如今呢?母妃是否会感到无趣?” “你这是准备给我介绍一些男宠?”云太妃反问。 王摇霜一噎,哭笑不得道:“母妃想要男宠的话,大王未必不会满足母妃。不过依妾身之见,情-事虽能填补一些空缺,但若是能找到更有意义的事做,或许能丰富内心世界,不至于对生活感到无趣。” 在宫里待太久了,云太妃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 王摇霜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云太妃的身上,她提了提昨日大王私下所说的那些话。 云太妃眉头一挑:“别的我不擅长,但调-教部曲还是可以的。你们担心长时间不回建康的话,这儿的部曲会生出异心,那我便替你们操心一下部曲的事吧!” 见云太妃找到了事情做,王摇霜也松了口气。 应厘给云太妃诊治过后曾说过,云太妃并非完全没病,她的疯不在表征,而是长年身居深宫,又常常装疯卖傻,所以这心态跟常人不同,而且离开了皇宫就跟没离开皇宫一样,对外界的事似乎并不关心。 长此以往,云太妃的心只会越来越冷漠,从而形成心理方面的疾病。 赵商容这家伙面对云太妃时比王摇霜更别扭,因此让赵商容来打开云太妃的心扉是不可能的,王摇霜只好多替她操心一下了。 王摇霜临走前,不忘八卦一下:“母妃,王府里还有哪些对食的婢女呀?” 云太妃:“……” 作者有话说: 大王:我绿我自己,嘻嘻! 王妃:…… —— 感谢在2023-05-22 22:24:00~2023-05-23 19:2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笑了了、昵吗滴瞄鱼、一头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甜 15瓶;叮叮当 7瓶;白炤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后院起火 赵商容在广州度过的第一个新年比以往在豫州度过的几个春节都要快活自在。 身边皆是亲友, 有至亲至爱陪伴,她感觉自己有些回忆不起穿书以前的日子了。 当然,要是朝廷没有派人来问, 今年上贡的贡品怎么比往年少了许多,她会更快活的。 对于大多数朝廷官员来说, 让他们到广州、交州任职就形同贬官、发配, 因此他们来到这儿后, 一定会想尽办法搜刮民脂民膏献给朝廷, 好早日被调离这个落后贫穷的地方。 比如,广州大部分郡县都靠海,因此诞生了一批采珠户, 官员强征采珠户去开采珍珠、珊瑚等珍品,然后上贡给朝廷。至于香料、水果更是一样不少。 可赵商容当上这儿的刺史后, 便下令禁止开采珍珠。 以往广州地区一年要上贡一千斛珍珠, 但赵商容颁布禁令的同时,也取消了将珍珠珊瑚作为贡品。为了促进贸易往来, 她只购买一些香料、水果,还有一些中药材,作为贡品上交。 没了珍珠、珊瑚等珠宝,广州交上去的贡品相当寒碜。 但碍于刺史是赵商容, 朝廷不敢指责,只是派人来询问是不是大王治理这儿有困难。 赵商容卖惨:“困难呀!十分困难, 这儿一年四季都刮风下雨,空有耕地却收成不好,夏秋有台风、洪涝灾害, 冬天又打雷, 户外干活有被雷劈的风险。哎, 俚人又不听话,不肯上交赋税,孤快养不起孤的王国兵了,望陛下垂怜,给孤发军饷,补贴一下孤的王国兵。” 皇帝:“……” 给钱是不可能给钱的,只有靠大王自己的样子了。 朝廷大抵是看出大王是真穷,于是也不提贡品的事了。 而且皇帝还发现,自从将大王安排到广州以后,自己再也不必担心大王发展壮大势力,从而威胁到自己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朝廷的目光都没有放到广州这边来,因为北边的战事又起了。 这一次,是大洛主动发起北伐。 赵商容对颍川王死后的剧情了解甚少,但听应厘所说,这任皇帝在位二十余载,他一共发起了三次北伐之战,都以失败告终。 但那都是基于洛阳、虎牢和滑台三城在北燕手里的北伐之战,如今燕国将三城归还,这次的北伐结果还真的难以预料。 “你还知道些什么呀?”赵商容问应厘。 应厘无奈地道:“历史都被你改变了,我知道的都派不上用场了吧?况且,史书上只会提到燕孝文帝汉化改革,压根就不会提他祖先的事。我学理科的,历史不是很好。” 赵商容:“我学美术的,文化课更差。” 俩人对视了一眼。 没想到她们在这儿活成了文盲! 好在应厘有一技之长,而赵商容命好,穿到了一个宗王的身上。 赵商容对洛国北伐之事不是很感兴趣,皇帝是天道宠儿,哪怕北伐失败,也不会造成山河沦陷这种事出现,所以她还是可以在这儿安心地当她的山大王的。 不过,大抵是俚人和僚人得悉洛国现在大部分兵力都集聚在北边,他们便又蠢蠢欲动,准备生事。 在他们聚众造反之前,赵商容收到了消息。 此消息来源于与碧河交好的俚寨大势力之一的冼氏部族。 冼氏一族大多数聚集于高凉郡一带,是一个拥有万家俚人的庞大势力。 冼氏俚族还有一个特点,它推行女性世袭首领制。 因朝廷对俚人的态度多采取羁縻制度,即让俚人当郡太守,让他们管理俚人,避免俚人不服管教造反。 所以,高凉郡太守是冼氏的冼岩,而冼氏一族的首领则是上一代首领之女冼采,她是冼岩的妹妹——中原没有女子为官的制度,所以当太守的是冼岩,而非一族首领的冼采。 但是冼采虽为冼氏首领,却非常积极吸纳地中原文化。 碧河带着应厘等人到南海郡后,以经商为名,四处收集俚人的信息。 行至高凉郡时,应厘行医济世救了一些俚人,因此得到了冼采的尊敬。 在冼采的积极争取之下,碧河与之达成了贸易的共识,冼氏出售一些矿山给碧河的人开采、冶炼,而碧河这边需要支付的不仅仅是钱财,还有盐、铁等物资,同时,也要教会俚人更加先进的耕种技术。 如此过了两三载,双方的往来算得上是十分和睦,但没想到北边的战事起了,南边也要跟着凑热闹。 …… 赵商容接见了冼采之女冼策,从对方的口中得知,此次准备造反的是合浦郡的俚族,他们试图联合冼氏,所以派人到高凉郡游说。 目前冼采已经竭力劝阻高凉郡太守冼岩,另一方面又连忙派女儿到南海郡来告知大王,希望大王能早做准备。 合浦郡具体来说是属于交州管辖的,但交州的军事也是由赵商容节制的,所以冼采派人来告知大王也十分合理。 大王已经明白冼采的意思了。 她作为俚族的首领,没法站在朝廷的立场来反对合浦郡的俚人,但她深知俚人打不过军备精良的朝廷兵马,所以也不希望自己人去送死,特意派人来告知朝廷,关于俚人要叛乱的事。 她想着坐山观虎斗,最好别牵连到她这一族。于俚人,她已经劝过了,做到了问心无愧;于朝廷,她也没有让族人参与谋反,保全了族人,也希望朝廷能放她的族人一马。 赵商容招底下的将领来商议此次平定叛乱的大方针:“造反之人不可放过,若是放任他们起事,则会使朝廷在这边的管控力下降,威望下跌。但亦不可牵连,避免造成更大的冲突,使得俚人团结起来对抗我们。” 这些将领里,虽然有些是她从建康带来的管理王国三千兵马的,但广州、交州还是有不少此前就驻扎在此的将领,他们早已熟悉了俚人的作战方法与能力,对付他们游刃有余。 对这样的人才,赵商容十分看重,因此宣布,此次作战若是能取得胜利,对他们的奖励只会比以往更多! 赵商容没有亲自去监军,她派出了秦鸠,让他去捞个军功,将来好找机会将他调回建康。 她来广州是为了躲避权力的纷争,但她并不愿意让身边的属吏、将领也跟着她到这边吃苦,所以,一有机会,她就会安排他们回建康去。 如今,她的身边属吏更迭,像文学陆康、大农庾释之、常侍崔膺等都已经回建康,任别的官职了,代替他们的是一群刚释褐的寒门子弟。 秦鸠因为忠心,拒绝了一次升官的机会。 但赵商容可不能因为他的忠心,就让他在此地虚度年华。 远离建康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赵商容可以光明正大地征辟官员,而不用朝廷过问。 这不,她征辟了碧河为专门替她处理文书的主事,朝廷对此一无所知,但南海郡的百姓却都知晓她是正儿八经的女官。 …… 冼策在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后并没有立马回去,她对中原的文化也十分感兴趣,尤其是见到比高凉郡繁荣许多的南海郡时,便产生了留下来学习这儿为何可以这么繁荣的念头。 赵商容没空天天招待她,便让碧河这个学会了一点俚话的主事接待她。 殊不知时间久了,竟然还引发了碧河与枕月之间的情感危机。 那冼策是个活泼的少女,跟碧河相处久了,难免对其产生欣赏之意,总是想着将她挖到俚寨那边去,将来帮助她治理冼氏。 枕月见碧河陪冼策的时间甚于陪自己,自然生出醋意。 偏偏碧河事事以公事为主,在她看来,好生招待冼策,完成大王的使命才是重中之重,对枕月的情绪便有些忽视了。 枕月心中的委屈不知诉与何人听,恰逢她看到应厘为了应对春夏之际弥漫的瘴气而忙里忙外,便主动去帮应厘的忙。 等碧河无意中撞见枕月对应厘展露出别样的笑容时,才深知后方失陷了。 赵商容知道后,很不人道地吃起了瓜。她不仅自己吃瓜,还拉着王摇霜一起吃。 “哎,摇儿觉得枕月变心了吗?”赵商容问。 王摇霜:“……” 大王真是八卦! 不过,她也有些好奇。 “枕月与应神医相差了十岁,应该……”王摇霜犹豫。 “十岁年龄差算什么,应厘是神医,对于如何保持青春、身体强健很有心得,所以,从外表来看,她们之间也没有太大的差距。” “但是年纪相差大,很多观念就会不一致。” 赵商容笑了笑,应厘跟枕月何止差了十岁,是一千五百多岁! 在付出了真心的情况下,应厘能说服自己接受华阴公主,定然也能说服自己包容枕月的观念。 不过,以赵商容对应厘的了解,哪怕枕月对应厘动了心,应厘也未必会对枕月动心。 她这人道德感强烈,是不会在知道枕月跟碧河是一对的前提下,介入到她们之中的。 果不其然,应厘知道枕月跟碧河闹矛盾后,不仅没有介入破坏她们的感情,还主动向碧河说明,枕月只是过来帮她的忙,偶尔向她诉苦,说些心事之外,并没有什么亲昵的举止。 碧河也是相当理性的人,她知晓因自己忙于招待冼策而忽略了枕月的感受时,并没有埋怨迁怒于应厘或枕月。 她向应厘表达了谢意后,对赵商容说:“下官按大王的吩咐,好生招待了冼娘子,带她领略了大王治下的南海郡的风情,也陪同她走了许多地方,下官想,接下来的行程已经非下官所擅长的了。” 冼策不肯走,赵商容总不能赶她走。 而碧河毕竟也是有自己本职工作的,不能天天陪着冼策瞎逛。 正好应厘对冼氏有恩,赵商容便让应厘带冼策去搞卫生创建工作。 比如宣传水要烧开了再喝,这样能减少疟疾;又比如岭南的山多草药,应厘想继续补录《本草纲目》的剩下十几卷,正到处采集草药,教这儿的郎中辨别草药等…… 让精力旺盛、好奇心强的冼策跟着应厘,正好合适! 应厘:“……” 作者有话说: 推荐一下基友的文,大家走过路过别错过呀~~~ 文名:大师姐柔弱不能自理 作者:糖葫芦两元一串 人设:外表清冷内心偏执占有欲极强大师姐X阳光开朗看似调皮实际温柔小师妹 文案: 牧遥自小眼盲心冷,算命先生说她活不过十五岁 五岁那年师尊将她带回天清门成了宗门大师姐 十五岁那年师尊给她带回来一个好动的小师妹 从此那天清门整日鸡飞狗跳,吵闹似人间 天清门上下都知道大师姐天赋异禀,十五岁已入凝魄之境,吊打宗门外一众天之骄子 唯有小师妹总觉得她的大师姐柔弱不能自理 收集玉髓只为给大师姐敷眼 偷冰凤鸟蛋只为了给大师姐炖鸡 采地心火莲只为帮大师姐驱除体内魔火 牧遥本觉得吵闹,直到小师妹离开才觉得热闹些或许确实能治病 本以为小师妹不过是下山历练不日将归 可等来的不是小师妹的归期,而是魔族追杀令 血煞令出不死不休,温酒以为她再也回不去宗门 却不想寒霜剑出千里冰封,唯独将她护了个周全 她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大师姐立足万魔之前,一剑断开人间与魔界,也将温酒再次带回宗门 牧遥也不知执念何时起的,或许是桃花酿极好喝,玉髓敷眼效果极佳,小师妹赖在怀里也令人爱不释手 既是师妹先招惹师姐,那余生也该锁在身边才好 “师妹惹我生气了,该如何哄才好?” 温酒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师姐已替她作答:“师姐以为,该用一生来赔才够。” 第99章 温情 大抵是担心战事局势变化, 冼策没法在南海郡久留,在跟应厘当了几天卫生宣传员后,冼策便带着她在南海郡置办的物资, 及她在应厘身边学习到的预防疟疾的方法,回高凉郡了。 她回去后立马就去见了自己的母亲冼采。 “如何?”冼采问她。 冼策沉吟片刻, 道:“那刺史府守卫森严, 没有主事带领, 外人在里边寸步难行, 由此可见那颍川王的驭下手段非常高明。颍川王的兵马能做到令行禁止,并非只有锋利的军备武器。相较之下,俚族大多数时候都各自为营, 纪律松散,很难成事。于治世, 那颍川王更是能干, 将南海郡打理得井井有条。他得到了南海郡大户的扶持,打造出了能在海上航行的货船, 听船舶的人说,用这些货船能远至南洋诸国。光是这一门技术,便是我们所无法企及的。” 俚族不仅生产技术低下,连很多物资都需要向中原人购买, 因此,掌握了贸易之路的南海郡官府的能量远不是她们俚族所能企及的, 跟官府作对,绝对不是一个聪明人所为。 冼采颔首:“有时候,要想发展, 也得与时俱进。不得不说, 我们俚人虽然团结, 但却很是顽固,容易固步自封。那中原文化确实领先我们许多,若是我们不虚心吸纳中原的文化和技术,届时面临的将只有穷途末路。你身为下一任首领,要记住,不可与中原人为敌,要汲取他们所长,唯有这样,我们俚族方能长久地绵延下去。” “孩儿明白了!” 冼采让她去南海郡,目的正是要让她知道俚族与中原的差距,省得她像自己的兄长那般桀骜不逊、目中无人。若是让下一任首领也养成了如此性情,只怕会带着整个冼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 冼采母女以为赵商容在积极备战,实际上她在捣鼓生活起居用品。 先前她让人打造高足家具,这不,按她描绘的太师椅被木匠打造出来了。 椅子高了,桌子却仍旧是低矮的就不太合适了,于是高足的桌子也被打造出来了。 办公的案桌、吃饭的案桌,规格和形制都是按赵商容后世中见到的高档家具来打造的,让很多从建康来的人都有些不适应。 赵商容不仅没有不适,反而还让木匠顺便将竹躺椅、秋千等都打造出来。 枝繁叶茂的树下,一边放置着一架秋千,另一边则放着一张竹躺椅,旁边是一张小茶几。 天气逐渐升温之时,赵商容便躺在竹躺椅上,一边摇着,一边品着美酒佳肴,好不自在! 王摇霜本来不习惯高足家具,因为总是担心这样的坐姿不雅,可坐久了才知道,这样的坐姿实在是太舒服了! 虽然常年跪坐会养成习惯,但这并不代表长时间的跪坐,腿不会麻。自从改为并膝垂足而坐后,小腿登时放松舒适了许多。 当然,在面见不同人的情况下,也会有不同的坐姿。 这套高足家具逐渐由刺史府内传播开来,很多百姓见状,也跟风,开始使用这样的家具。 尽管从建康来的使臣会觉得这样的坐姿很失礼,但老百姓哪管这么多,都是怎么舒服的坐姿怎么来。 赵商容继让人捣鼓出高足家具后,又为了在夜晚预防蚊子,而让人将床帐再加以改良,缝制成蚊帐。 她与王摇霜每晚歇息之前,先让人用艾草熏一遍屋子,再检查蚊帐之内是否有蚊子,有则驱之。 为了减少蚊虫,她不让在屋子周围养花草,花草需要用水浇灌,有水又有草容易滋生蚊虫。 如此,在她们来到南海郡的第二年春天,蚊虫果然少了许多。 不过,蚊虫少了,夏天却是难熬。 这南海郡的夏天可比建康热多了,更要命的是,广州冬天的时候,只有北方的山岭下雪,结冰的现象更不可能发生,因此想要蓄冰十分困难。从北方运冰的成本又很高,赵商容并不打算实施□□,因此只能一日洗两次澡,能不出门则不出门。 她不出门的时候,便只穿一件单薄的玄色长衫,里头一件改良过的文胸,还有一条打底裤防止走光。 往往这种时候,能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有少数知晓她身份的人,比如王摇霜、碧河、云太妃和应厘等。 很多事情都是碧河过来代为传达给其余属吏的,那些见不到她人的属吏都习惯了,也学会了凡事先向碧河汇报,省得他们亲自去求见大王却见不到人,白跑一趟。 …… 炎炎夏日,赵商容侧躺在冰凉的席上,不远处是正在替她摇扇吹风的婢女。 只见她躺了没一会儿,又滚了下,滚到旁边去,直到身体感觉到新的凉意,这才惬意地吃了颗荔枝。 荔枝美味,可惜天气太过炎热,她没什么胃口。 感觉身下又被她躺热了,她又滚了下,换个位置继续躺,顺便将荔枝核吐出来,扔到一旁的篓子去。 即便有婢女在替她扇风,她依旧是热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就在她盘算着将一日洗两次澡提升为一日三次澡的时候,王摇霜进来了。 看到王妃,赵商容眸光微亮,急忙拍了拍身侧:“摇儿来,躺一会儿。” 王摇霜刚从外头回来,晒得脸色微微发红,身上也沁出了一层汗来。九陌替她脱下外衣,又询问是否要备水沐浴,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才领着其余婢女退下。 脱下鞋袜,王摇霜走到赵商容示意的位置垂坐。 赵商容将脑袋枕她腿上,道:“摇儿的体质也有好处呀,夏天的时候,凉凉的。” 王摇霜拿出手帕替大王擦了擦汗,不禁回想起她刚嫁给大王时,大王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阴冷的寒气,连手都是冰凉的。 也不知道是相由心生的缘故,还是中毒之后,应厘给大王解毒的时候也调理了她的身子,如今夏日凉意难寻,冬天的时候,倒像个小暖炉,抱着她都不用手炉了。 “商容可要午休?”王摇霜问道。 赵商容神色恹恹:“不了,太热了,睡不着。” 王摇霜轻笑了声。 得亏天气热了,大王做啥都没劲,连带着对床事也没那么热衷了,倒省得她在沐浴后平白流一身汗! 小两口说了会儿悄悄话,那边九陌也备好了水。 赵商容说好的不午休,但看见王摇霜准备沐浴后去休息了,便又跟着过去,说天气热,想跟王妃一块儿沐浴。 王摇霜哪里敢让她一起沐浴,上次与之共浴时,被她折腾了一番,真是累得够呛。 赵商容却腆着脸过来:“仆役们打水不容易,咱们凑合凑合,给省点水。” 王摇霜啐了她一口,但到底没有拒绝到底。 “……” 水声哗啦,王摇霜被赵商容从水中捞出来,无力地伏在浴池边上。 身后,赵商容贴了过来,吻了吻她敏感得仿佛要滴血的耳垂,又引起她的一阵战栗。 “水凉了。”王摇霜开口。 “天气这么热,凉了正好。”赵商容嘴里忙着,说话颇为含糊。 “这种天气要是病了,可折腾了。”王摇霜提醒。 赵商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她担心王摇霜体虚,会感冒。于是她将人捞出池子,用浴巾裹着,便抱回了床榻之上。 沐浴过后,身上的那股暑热感总算是消散了不少。 穿上单薄的衣衫后,赵商容拿来一碗果汁给王摇霜,道:“应神医用类似薄荷汁的草药捣鼓出来的清凉饮品,喝了会有些劲辣凉爽的感觉,尝尝。” 王摇霜喝了口,味道酸爽得眯了眯眼。 她大概是不习惯这样的口味,并未喝第二口,于是剩下的都进了赵商容的胃。 王摇霜的午休习惯这么多年未改,加上刚才那一番折腾,她很快便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赵商容本来不打算午休的,可洗完澡后,浑身舒爽,见王摇霜睡得香,便也忍不住困意的侵袭,一并睡了个安稳的午觉。 高温天气没有持续太久,便进入了雷雨频发的天气,而且进入夏季后,便得随时关注是否有台风产生。 五月,赵商容与王摇霜便体会到了台风的可怕。 在台风来临前,海边便有渔民汇报,海滩会发光,以往在深海出现的“风鱼”(海豚)出现在了浅海处……等。 渔民们有着丰富的经验,判断“飓风”将要来临。 赵商容便宣布各地进入紧急防台风状态。 从那时候开始,天色便暗得很,雨水连连,不见晴日。 到了某天夜晚,狂风大作,并且风持续不断地从同一个方向袭来,所有的树都被吹响了相反方向。 旗帜猎猎,屋瓦颤动,发出了“叮当”碰撞声,柱梁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这一晚上,赵商容与王摇霜等人都不敢入睡,生怕台风来临,掀了这些房屋,到时候她们在熟睡之中,可能都来不及逃跑就被压在废墟之下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次的台风,风级不是很高,而且并不在南海郡这边登陆。 等风雨小了,广州各郡县也有受灾情况传来,赵商容由此判断这次的台风应该是在粤西,也就是高凉郡一带登陆的,因为那边的灾情最是严重。 经此台风影响,造反的俚人无心造反了,因为他们虽然居住在山洞里,但受灾也严重——由于连日的风雨,很多山岭出现了山体滑坡。大部分俚人都是住在山洞里,建造成俚寨的,山体滑坡直接将人掩埋,伤亡情况极其严重。 赵商容派出人去收容那些受灾的俚人,顺便安抚他们,还出资建立一个墓园,帮助安葬了受灾而亡的俚族人。 许是朝廷的积极救助,原本还有反心的部分俚人改变了心意,觉得接纳中原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此次台风虽是在高凉郡登陆的,但由于冼氏俚人多效仿中原人,结庐而居,因此,虽然茅屋被风吹塌了不少,却只是造成财物的损失,没有什么人员伤亡。 赵商容派了医疗队和官兵帮助他们灾后重建,他们在感激中,又送了一座矿山出来给官府开采…… 高凉郡目前探知开采的矿产以高岭土为主,而高岭土是制作陶瓷最好的原料之一,正好赵商容可以大力发展陶瓷业。 除了高岭土之外,还有油页岩,但由于目前没有提取的条件,故而赵商容只能将目光转移向小型,但是稳赚不赔的铁矿。 等陶瓷工匠经过不断地技术改进,烧出了精美的瓷器后,赵商容心想,以后就将这便宜但是又精美的瓷器作为贡品上交吧!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瓷器是从隋唐开始发展的,兴于宋,明代发展至鼎盛。也就是说,她让人改进了烧瓷的窑炉后,所烧制出来的瓷器是目前阶段的最高水平! 有此水平,她还担心瓷器没法作为昂贵的商品流通吗?! 作者有话说: 搞基建的一章。 —— 第100章 数载 北方战火连天, 南边俚人被台风一番摧残安分了下来,加上广州在赵商容的治理之下日渐兴旺,使得北方越来越多人迁往了南海郡。 赵商容花了三年时间大力发展海上贸易, 香料、瓷器、草药与广州特有的贝吉布,成为了中原热销的产品。 粮食、丝绸、盐与钱源源不断地输送至广州南海郡的港口, 使得这儿的百姓的生活水平逐渐提高。 赵商容还发现了, 以广州的天气, 粮食作物完全可以一年两收。 她让前往南洋及交州以西各国进行贸易的商人带回了那边的双季稻回来栽培, 经过前期的投入,第三年,终于实现了一年两丰收, 使得一亩田的粮食年产量能达到三百公斤。 虽然这个数据比起现代单季粮食产量来说不值一提,而且遭遇天灾粮食也会减产, 但与中原相比, 这些粮食产量已经足够内部消化,并且还能囤积, 无需再从别处大量买进粮食了。 有了南迁的人口,越来越多荒地被开垦出来,昔日荒凉的广州,逐渐有了人气。 大抵是大王治理广州有功, 又许是一场战争让两国的国库都损耗亏空了,皇帝发觉士族趁机崛起, 他需要宗亲的力量来压制士族,便产生了将大王召回建康的念头。 赵商容可不想回建康,她苦心经营三载, 一旦回去, 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赵商容想到了装病。 她假装自己身体有疾, 不宜远行,这边还有神医给她治病,所以百般推辞。 另外,她又举荐了老八义阳王跟老九庐陵王,这俩的年纪都不小了,可堪大任! 太子也已经十八岁,年初刚完婚,当年荒帝十三岁便被安排出镇军州,太子及诸皇子也可以早早地开始培养,上朝跟着学习如何处理朝政了。 这样一来,皇帝发现,颍川王是否回来便不那么重要了。 皇帝见大王不愿意回来,便先是给义阳王跟庐陵王授官,让他们分别出镇荆州、豫州,而后又让自己的三子广陵王出镇雍州。 赵商容这时候才发现,原来第二部 的男主,即广陵王已经成长为一个能出藩的少年宗王了。 说起这广陵王,他其实跟皇帝还是很像的,但因皇帝跟袁皇后的感情很好,所以他最宠爱的孩子是太子。他第二个重视的儿子就是次子汉中王,汉中王长得貌美,又好文学,加上其母淑妃也颇得皇帝宠爱,他亦得皇帝看重。 倒是这三子广陵王,从小就锋芒毕露而为皇帝所不喜。 其母没有什么家族势力,年少时靠着美色得到皇帝的临幸,等二十岁,容貌发生变化后,便失去了皇帝的宠爱,广陵王的处境就更不好了。 这不,皇帝舍不得次子汉中王出镇受苦,于是只让广陵王出镇雍州。 要知道雍州那地方跟广州差不多荒凉偏僻,而且广州有俚族,雍州有蛮族。蛮族甚至比俚族更好斗,广陵王去那里只怕要吃不少苦头。 生母不受宠、自己从小被忽略轻视,朝中还有两个受宠但是废物的兄弟,自己只得在外吃苦,但好歹能建立功勋,还握有兵权…… “这配置,简直就是逆袭文男主标配呀!”赵商容心想。 想到未来皇帝的兄弟都沦为这对父子的刀下亡魂,赵商容越发坚定了要窝在广州打死不回建康的心! 赵商容跟王摇霜天天吃建康那群皇亲国戚和王公大臣的瓜,期间也偶尔收到王晓霜的来信。 王晓霜之夫因出身士族,所以几年前刚释褐,但如今已经成为了秘书监,掌三阁图书,兼统著作局。 皇帝将印刷术的推广任务交给了他,有王晓霜从旁指点,他在朝中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而王晓霜也借着他的职务之便,得以阅览更多书籍,平日写诗作赋点评文章,虽是女子,却也有“女中文豪”之名流传出来。 另外,王晓霜于前年和今年初,分别生了一子一女。 王摇霜为此还找应厘就妇产科的注意事项写出来,编纂成册,在王晓霜生产之前送过去。 全靠这本册子,王晓霜在生产时才没有遭更大的罪。 但即便如此,生下一儿一女后,她也不愿再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所以应厘又给她送去了一本关于儿科的知识的书,防止她的孩子因为照顾不当而夭折。 除此之外,王晓霜还张罗着给其夫纳妾,毕竟她不想再有生育之险的话,就得找别人来帮忙承担生育的风险。 生完孩子,又给丈夫纳完妾后,王晓霜自认为已经履行了她为妻的义务,之后便与其夫分居,专注于研究文学了。 旁人羡慕其夫能享齐人之福,其夫却十分郁闷,因为王晓霜不善妒,这代表王晓霜的心里压根就没有他,她的心里装的都是文学! 王摇霜却很赞同妹妹的做法,并让妹妹将她的著作给寄过来,让大王印刷,然后作为教材,在广州推行开来。 赵商容治理广州不仅是发展地方经济,她还搞什么扫盲,开设了州学,不问出身,只要能通过基础考试便允许入学。 也不必担心基础学问会成为门槛,因为除了开设州学之外,还在各郡开办蒙学,而且是免费的。入学之后,每半年参加一次考试,通过的留下继续学,不通过的则没必要再浪费教学资源。 蒙学的书籍好找,那些给州学当教材的书籍却不好找。幸亏王晓霜大力支持,赵商容才不至于刚创办州学就陷入无书籍可供教学的尴尬境地。 赵商容办学后,不仅从中原迁来的百姓争先恐后地让自家孩子前来求学,很多与官府交好的俚寨也送了些孩童来学习汉字与中原文化。 又两年。 在赵商容的治理下,越来越多俚人开始接纳中原文化,连曾经造反的合浦郡俚人也开始跟南海郡的商贾有了贸易往来。 赵商容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找冼采商谈了一番,说服了她作为中间人,尝试去与朱崖州的俚人联络,为南海郡与朱崖州的往来牵桥搭线。 俚人多是以寨或峒为单位的,寨与寨、峒与峒之间,往往也有着不同的风俗习惯。 以俚人的贺岁节日“年例”为例——大部分俚人不以春节为年节,而是以“年例”为年节的。一寨的年例在正月二十,隔壁寨的年例可能在二月初一。 而且他们所说的俚话也会有些许差异。 这就造成了,即便同为俚人,但高凉郡冼氏的俚人未必就能跟朱崖州的俚人和平共处。 赵商容找冼采帮忙,自然不是奔着让冼氏俚人收服朱崖州俚人去的,她希望让冼氏通过贸易,获取朱崖州俚人的信任,让朱崖州的俚人放下对官府的戒备,然后慢慢地渗透进去,使朱崖州的俚人慢慢地接纳中原文化。 另一方面,鉴于大王迟迟不肯回朝,而广州又非大王的藩国,于是大王想了个法子,她不想以颍川为自己的藩国了,请求皇帝改任她为南海王——以南海郡为藩国。 皇帝:“……” 放着富饶的颍川不要,偏偏选择穷乡僻壤的南海郡? 这是什么脑回路。 皇帝稍稍生出疑心,怀疑大王是不是在南海郡密谋着什么。 好在大王也非直接说明缘由。她在上奏之前,先给太子、淑妃等人送去了大量的珍珠,贿赂他们,让他们给皇帝上眼药。 久而久之,皇帝也觉得颍川这个地方给自己的儿子比给自己的弟弟要好。 正巧大王上奏诉苦说颍川郡离南海郡太远了,很多食邑都没法运来南海郡,被人亏空也不知道,太吃亏了,她想在南海郡养老,所以恳请皇帝改了她的封地。 皇帝便如她所愿,另外派了徐谵到南海郡来当太守。 自赵商容出镇豫州至今,与徐谵已有九年没见过面。 大王期间虽然回过建康,但那时候徐谵已经释褐,在外任职,他们自然是没能见上面。 徐谵娶了公主,又成了县侯,如今,这样的高门贵胄来南海郡当太守,说实话,像是被贬了。 “不是像,而就是被贬了。”王摇霜予以了肯定的回答。 原因嘛,赵商容和王摇霜猜,理应是徐道济已经开始为皇帝所忌惮的缘故。 这些年,徐道济战功累累,官职、官衔、爵位一加再加,已经加到无法再加的地步了,再往上,估计就是皇帝的皇位了。 因此,他也深知自己为皇帝所忌惮,便借着北伐诸多战事,将功劳都让给皇帝的心腹江亦稀等人。 江亦稀等人如今已经手握重兵,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徐道济却空有司空的虚衔,依旧镇守寻阳。 徐道济的儿子们也都立下了不少功勋,有威名传出,为了遏制徐家的势力,皇帝势必会对徐家的子孙进行一些打压。 徐谵便是在这种形势下,明升暗贬给送来了南海郡当太守。 赵商容不管朝中的风云诡谲,既然徐谵来当南海郡太守,那么他们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要在一起共事的,关系还是得维护好的。 这么想着,在徐谵到达南海郡的那日,她便派人到驿馆去迎接他了。 徐谵带着妻儿到达南海郡,原以为看到的是人口稀少、荒凉偏僻的破旧小城,没曾想,远远地便看到海岸码头处,庞大的海船停靠着,那边人来人往,车队沿着平整的官道进出高大坚固的城池。 徐谵以为自己看岔了,问旁边的随从:“前面是哪儿?” “明公,前面便是南海郡了。”随从恭敬地回答道。 徐谵沉默了。 等进了城,又被迎进刺史府,他见到了赵商容,才恍惚地意识到,这南海郡竟然比他想象得要繁荣许多! 作者有话说: 大王:完了,这厮知道了南海郡繁荣了,不能放他回去了。 大王:你们一家老小就留在这儿吧! 徐谵:…… —— 这几章是个结尾,然后还有几章关于主CP和副CP们的番外。《 》 100-108 第101章 退路 徐谵与其妻儿原以为来南海郡是吃苦头的, 没想到,太守府被修缮得很好,不怕风吹下雨时会漏雨或倒塌;城中商业繁荣, 不管是粮食、各种小吃、水果,还是生活用品, 都有售卖, 吆喝声不绝于耳。 令徐谵惊奇的是, 这儿没有东西两市, 百姓可以在街道两旁摆卖货物,管市场贸易的官员并没有限制地摊、草市,甚至还派人到街上巡视, 防止出现治安问题。 远离中原后,这里的宵禁制度也不森严了, 至少城门关闭以后, 百姓还能在城内活动。 由于这边的煮盐业、纺织业发达,很多从西边州府来的商队会到这儿买盐、布, 随处可听见不同地域的语言。 除了商贸发达之外,这边的码头也十分热闹,那日徐谵看到停在海岸的船只便有二十余艘,大船更是有足足八艘。 他觉得十分惊奇, 要知道很多船都只能在河上航行,海面风浪很大, 这些船一旦到了海上,稍微一个浪就能令船倾覆,这边的船是怎么办到能远距离航行的? 后来他去造船厂观察才发现, 原来海船的底是尖的, ——以前看到的在河上航行的船底为平的。——这是能下南洋的海船最特别之处。 其实, 造船厂的造船匠们能打造出适合海上航行的船全靠大王出主意。 赵商容因为曾经去过博物馆性质的古船厂遗址写生,因为感兴趣,就查过很多相关的资料,包括郑和下西洋所乘的宝船等。所以,来到南海郡后,看到那凋零的码头,她立马就想起了这些累积在脑海中的知识。 通过她的提点,与造船匠们集思广益的创造,又经过反复的推敲与试验,一艘艘海船因此而诞生。 这些年,造船匠们不断地改进造船技术,使得船只能承载的货物越来越多。 赵商容预计,现在南海郡造船匠们所拥有的技术已经等于明代了,只要继续发扬钻研的精神,相信很快就能研究出更加先进的海船。 在南海郡,还能看到很多外藩人的面孔。 赵商容给徐谵解释:“这些都是从南洋诸国来的商贾。” 徐谵问:“南洋诸国也能造出我们这样的船?” “当然不可能了,他们所乘的船是我们的。” 赵商容只是将船及船员等都打包租给对方罢了。 之所以不卖船,是造船技术要保密,不能轻易地被人学了去,毕竟这项造船技术,连洛国大部分地方都还没有掌握呢! 徐谵心情有些复杂,他道:“大王不是常常上奏哭诉,说这边为蛮荒瘴疠之地,又常年受到飓风的侵袭,因而请求减免赋税吗?” 赵商容面不改色:“对啊,你别看这儿人多,其实很多都是俚人,他们只是来这儿买东西的,根本就不服从管教。还有,你们来的时候不是飓风季,等飓风季到了,你们便知晓百姓有多苦了。” 光是听,徐谵没多大体会,但是很快,他就遭遇了来到南海郡后的第一重折磨——蚊虫。 之后妻儿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得亏这儿的郎中都已经从应厘那儿学到了不少预防疟疾的方法,依法炮制地给他们用药、治疗,这才逐渐好转。 赵商容与王摇霜去探望过他们,毕竟徐谵的妻子是赵商容的妹妹豫章长公主。 赵商容对豫章长公主道:“你是长公主,照说可以留在建康的,何苦跑过来这儿受罪?” 豫章长公主经过这一病,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她道:“徐郎被调来此处,我怎可不随他前来?况且七哥也在这儿,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这儿的环境其实没有那么艰苦,是不是?”赵商容知道她的想法。 毕竟是先帝最小的女儿,自幼就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哪怕嫁给了徐谵,性子也还是天真得很。所以,别人跟她说广州的环境有多恶劣,她或许会有那么一刻是感到害怕和不适的。但恋爱脑上头后,又寻思若环境真这么苦,她的七哥为何就能在那儿待那么多年呢?于是就做出了这样错误的判断。 豫章长公主被赵商容训得没话可说,开始产生了想回建康的念头,于是经常给皇帝去信,说这边的环境有多苦多糟糕,希望他能把徐谵调回建康。 皇帝当然没理她,但从信中得知南海郡的环境确实艰苦,而大王并非在这边密谋做些什么之后,他就放心了。 豫章长公主见写了很多封信都没能改变皇帝的心意,加上她的病好了,到外头闲逛时逐渐发现了南海郡也有南海郡的繁荣之处后,便不再提回建康的事了。 她这边不提了,皇帝又开始心疼自己的妹妹和外甥,于是下令让豫章长公主带着孩子回建康,留一些妾室在南海郡陪着徐谵就行了。 一开始豫章长公主还有些不舍,但看着隔三差五就生病的孩子,她着实心疼,便不再坚持,收拾了包裹,带着孩子回建康了。 妻儿都不在身边后,徐谵就开始放飞自我了,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南海郡没有官妓! 对此,赵商容的理由十分充分:“在广州,没有什么人犯事后,其妻女要被籍没为奴的规矩。” 徐谵:“……” 赵商容又道:“你想要女乐,自己花重金去聘请呗!” 徐谵家里头是有很多女乐的,奈何他来南海郡路途遥远,想着或许在这里干个一两载就得回去了,于是便将女乐等大部分奴仆都留在了建康。 大王的府邸倒是有女乐,可那是大王的,不是他家的,他不敢染指。 当皇帝派人来试探他在这边怎么样时,他发自真心地表达:“南海郡是真的艰苦,臣想调回建康,望陛下垂怜!” 皇帝:想得美,继续在南海郡吃苦吧! …… 徐谵来南海郡当太守的第二年,皇帝生了一场病,所有人都以为他快不行了,在朝中逐渐掌握了权柄的东平王便劝说皇帝除掉徐道济。 徐道济父子个个都手握兵权,而且威望甚高,皇帝诸子都压不住他,若是放任不管,将来难保赵家的江山不会成为徐家的。 皇帝不管,东平王又让与之结交的人私下密奏,说徐道济有反心,他到处收买朝臣替他遮掩。 这件事触及了皇帝的逆鳞,他当即派人将徐道济及其党羽抓起来以谋逆的罪名处死了。 徐道济几个在朝为官的儿子也一并被处死,只有年轻的三个儿子、一个孙子被免除死罪,但也被废为庶人,永世不得被举荐、征辟等。 徐家覆灭,徐谵因是豫章长公主的驸马而被赦免,继续当他的南海郡太守。 赵商容知道,皇帝这是将北伐失利的原因归咎于徐道济,同时也忌惮徐道济,但苦于没有理由杀了他。 正巧,东平王觉得徐道济的存在阻碍了自己,于是利用了皇帝的猜忌心设计陷害徐道济。 徐道济这一死,皇帝的病立马就好了。 “这就是咱们的陛下。”赵商容私下跟王摇霜诉心事时,心寒地道。 王摇霜抿唇。 前世她没能活到这些事发生的时候,因此没能见证这些事。 不过,哪怕她提前知道这些事,她就有办法避免吗? 没办法。 皇帝的性情如此,而徐道济有此下场也是注定的。 王摇霜依偎在大王的怀中,道:“我还是有些不安,即便你躲得远远的了,但难保他在剪除了所有认为存在威胁的人后,不会对你下手。” 威胁都是相对的。 就好比,曾经徐道济与谢勉等四人同为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但对当时的皇帝而言,最大的威胁是谢勉等人,徐道济的威胁相对较小,所以皇帝先拉拢了徐道济,铲除了谢勉、傅彦之、薛饶三人。 如今在朝中,东平王与徐道济相比,东平王的威胁小,徐道济的威胁大,因此皇帝又借着东平王之手,铲除了徐道济。 王摇霜可以预料,下一个成为皇帝刀下亡魂的势必是东平王。 等东平王被铲除了,还有南阳王、义阳王、庐陵王等等,等他们都被铲除了,会不会就是身为南海王的大王了? 赵商容宽慰道:“不必担心,我正是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我准备了退路。” 王摇霜好奇:“跟应神医当初那样,假死吗?” “应厘说能祝她假死脱身的丹药只有一颗,已经被她吃了,所以要想假死,还是有些麻烦的。”赵商容道,“况且,在皇帝要对我下手之前,我做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假死?” 只要她一日为王,那么她就能拥有最大的权限来做她想做的事。 如果假死了,王摇霜虽然仍为王妃,但没有宗王在的话,她难免会被人怠慢。 基于此,赵商容制定的计划是,等皇帝哪天想要害她了,她就带着所有的家当、部曲、兵马,还有所有的技术人员给逃到朝廷都管制不到的朱崖州去。 正因如此,她才需要冼氏俚人牵桥搭线,方便她先跟朱崖州的俚人打好交道,将来她们跑到朱崖州后,才不会跟当地的俚人发生冲突。 当然,她希望永远都不用踏上这条退路。 —— 就在徐道济死后的第二年,朝中便发生了一件事——皇帝的心腹江亦稀告发东平王私设了六千部曲,其属吏密谋拥立东平王为帝。 此事震惊朝野,即便东平王叫屈,但还是很快就被废为了庶人。 东平王执掌朝政以来,殚精竭虑,做了不少实事,朝野内外皆有名声。 此案之后,很多人为他打抱不平,甚至有地方武将起来造反。 于是元熙十八年,皇帝再次病重,他担心有人在他死后替东平王平反,拥立东平王为帝。为了替自己的儿子铲除威胁,他下令让人毒杀了东平王。 东平王死后,曾经也在皇帝耳边说过东平王坏话的南阳王便接替了他的位置,上位了。 赵商容远在广州,形同被流放,因此不管朝中风云诡谲,她始终偏安一隅。 只是,大抵是不忍心看着手足相残后会牵连小辈,她将东平王的小女儿兴平接到了广州抚养。 作者有话说: 存稿很充足,决定傍晚18:00加更一章。 下本开《晓日明村坞》啦!大约6月23号左右吧。 文案: 洲渚出身豪门,自幼锦衣玉食,是个娇贵的大小姐,没想到一次飞机失事,她坠落到了千年前的流放之地,成了无户籍、无乡贯、无亲属的“三无”底层人员。 穿回去的办法没找到,还欠下一身(人)情债,矜娇的大小姐不得不扛起锄头,游走在田野村舍之间,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朴素农家生活…… 对此,债主池不故有话要说: 她腰缠万贯,良田万亩,朴素个屁! * 池不故替很多人收过尸。 洲渚砸穿她家屋顶时,她连把洲渚埋在哪儿都想好了,结果这个从天而降的人不仅没死,还活蹦乱跳,每天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 她给了洲渚一把锄头,说:你去找点事干吧! 洲渚真干了,不仅干出了万亩甘蔗田,还让制糖厂遍地开花,制出来的糖远销海外。 洲渚:老天真是不公平,给了我如此美貌,还要予我财富与地位,真苦恼! 池不故:…… 张扬毒舌自恋大小姐 X 低调寡言冷情小村妇 第102章 苟住 赵商容想, 大部分的故事都会有一个结尾。 童话故事总以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为结尾;① 言情小说大多数则是以男女主结婚生子,婚后生活幸福,孩子跟天才一样聪明、招人喜欢为结尾。 架空历史类男频小说自然是以男主消灭了所有的反派、铲除所有的潜在威胁, 实现了吏治清明、政通人和的政治抱负,被称为明君为结局。 原著里, 颍川王作为大反派, 她的结局必然预示着距离全文结局不会太远了。 赵商容只大概了解过, 颍川王被处死是相对偏后的剧情了。 她死后, 男主派自己的心腹江亦稀等收复了大片被颍川王出卖的山河,后来又迫使燕国坐下来和谈,之后皇帝在朝中大力革新, 实现了政通人和的美好抱负。 故事的走向到此就结束了。 作者留给读者的永远是和美的故事结局,然而, 当时光继续流动, 在读者所不知道的地方,所有书中的人物们会继续着他们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 不全是美好的一面。 比如徐道济的死,又比如东平王的下场。 甚至连原著的男主,亦未能逃脱晚年凄苦的命运。 让赵商容说,皇帝有此下场源自于他对孩子的溺爱。 从前就有种种迹象表明, 皇帝其实并不懂养孩子,他对太子及次子汉中王极为溺爱, 他们犯错,他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以至于滋长了太子和汉中王的野心。 据赵兴平所说, 在她父亲被处死之前, 其实宫里还发生过一件事, 那就是汉中王与妹妹海盐公主乱-伦。 事情被皇帝得知后,他没有责罚两个孩子,反而杀死了海盐公主的生母来顶罪。 汉中王不仅没有反省,反而又窜通了太子的胞姐东阳公主,再怂恿太子一块儿行巫蛊之术,给扎皇帝的小人。 有人怀疑皇帝病重便是被扎小人的缘故。 但是皇帝知道后,只是斥责了他们。他们诚恳地认错后,他又心软地放过了他们。 赵商容:“……” 难怪第二部 的男主能众望所归地上位,遇上这样的父兄,他的品质和配置,不当主角天理不容好嘛! 应厘得知这样的事后,也来八卦:“哎,洛国的历史我还是有点了解的,著名的乱-伦王朝嘛!汉中王跟异母妹妹通奸,下一任皇帝跟生母通-奸,下下任皇帝跟姐姐通-奸,还有猪皇帝喜欢跟群臣看裸——” 赵商容扶额:“你别说了。” 穿到这样的皇室,她感觉到头疼又丢脸。 得知这样的历史后,她突然想起皇帝对云太妃的态度,莫名恶寒:皇帝当初该不会是也看上了他老子的女人吧? 幸亏王摇霜不在,不知道大王的心声,否则定会告知她,她猜想得没错! 赵商容预感皇帝再这么纵容太子与汉中王,不对他们的行为加以约束,只怕要出事。 果不其然,此事才过去两年,皇帝知道太子非但没有改正,反而还窝藏了当初对他行巫蛊之术的巫师,失望之下才准备废掉太子。 但是对于新太子的人选,他有些举棋不定。 他想不到哪个儿子能担此大任,就跳过了汉中王与广陵王,把目光放在了第四子和第六子、七子的身上。 他迟迟未决,又出于对汉中王的生母、女主之一的淑妃的信赖,便跑去与之商议。 他以为在淑妃的心目中,自己比任何人都重要,自己的行为对淑妃而言,也是对淑妃的信任。殊不知比起男人,她更在乎自己的地位,正让皇帝废了太子,自己的儿子也讨不到什么好,那自己晚年还会有好日子过? 结果淑妃让人给自己的儿子告密。汉中王又告知了太子。 于是太子率领东宫的卫兵,趁夜杀入了皇宫。 皇帝被杀,淑妃因为跟皇后争宠,被太子记恨,也死于太子刀下。 太子再假意告诉汉中王说,淑妃是被皇帝杀的。 不管汉中王信不信,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装聋作哑地选择相信了。 消息传到广州时,距离宫变已经过去了十天,皇帝都被太子给葬了,而太子也自立为帝,诏令他那些叔叔与兄弟回京。 ——哦,被形同流放的大王并不在受召之列。 赵商容因此又多苟了几个月,直到广陵王打回建康,斩杀太子、汉中王,以及参与拥立太子的南阳王。 等新帝发现宗亲所剩无几,士族又开始崛起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位十分低调的叔叔——南海王。 …… “建康又来人召大王回去了?” 木槿树下,赵商容坐在竹躺椅上,旁边的茶几摆着茶壶与茶盏,还有一道圣旨。 王摇霜过来时,看了眼圣旨,舒展手指替满面愁容的大王揉了揉眉心。 赵商容叹气:“是呀,这已经是第三道圣旨了!” “要不还是以病重为由推了?”王摇霜道。 赵商容摇摇头。 如今她正值壮年,又在广州经营了十几载,虽然在朝中名声不显,可相较之下,她是新帝安抚、震慑士族的很好人选。 她用过生病的借口,新帝便说,广州的环境恶劣,兴许回到建康,她的病就能有所好转。 新帝如此执着,她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很容易被怀疑有异心。 要知道当初废太子召诸王回京时,新帝便没有启程,而是暗中集结兵马,杀回了建康。 赵商容坐了起来,道:“这回什么借口都不找了,直接说我无心朝政,希望陛下另寻他人。我再举荐一些寒门才子给他。” 她在广州这边开展和推行实施了十几年的蒙学、州学,已经培养出了一批真正意义上出身寒门的才学兼备之人,有些被她征辟留在广州为官了,有些则被她举荐到朝廷那儿去发光发热。 赵商容还给新帝回信,要想打压士族,光靠宗亲的力量是不行的,还是得发展教育,培养真正的寒门,用寒门来打击士族。 一个寒门或许势弱,那千千万万个寒门呢? 等他们在朝中占据了半壁江山时,士族便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许是她的献策打动了新帝的内心,因此这第三道圣旨过后,新帝便没有再下达任何召还她的诏令,而且还给她加了许多赏赐。 但赵商容知道,还不到真正可以安心的时候。 不过,赵商容暂时没空去烦心朝廷的事,她跟王摇霜现在烦恼的是赵兴平的终身大事。 当年东平王被处死之时,赵兴平才十二岁,在赵商容与王摇霜的膝下养了四年,如今已经十六岁了。 虽然在赵商容看来,赵兴平还未成年,讨论终身大事太早了,但毕竟她也是从青春阶段走过来的,深知少年人春心萌动的年纪,最容易动春心、对性-事感到好奇。 赵商容跟王摇霜没当过父母,把赵兴平接过来抚养时,已错过了赵兴平的幼年时期,在对她的教育方面,少不得有些束手束脚,因此,赵兴平的某些观念仍停留在十二岁以前。 很多人家的女儿十二三岁便已经许配嫁人了,赵兴平的观念中,自己也是该这个年纪便出嫁的。 但经历了家破人亡之后,她将这样的感情压在内心深处。 在赵商容与王摇霜的细心呵护下,她逐渐走出了阴霾,春心便再也抑制不住开始荡漾。 带着对性-事的好奇,她跟自己的贴身婢女发生了关系。 而这样的事,有一便有二,逐渐地,便瞒不住周围的人,也在偶然之下被王摇霜知晓了此事。 王摇霜便告诉了赵商容。 赵商容:“……” 她有些慌了:“我该直接去找她谈话吗?” 王摇霜白了她一眼:“你是她叔父,让你去找她谈这件事,她觉得丢脸,自寻短见怎么办?” 赵商容挠了挠头:“要不你去找她谈谈?” 王摇霜道:“自然是我去找她谈,可是要怎么谈?” 考虑到少年人脆弱的心灵,妻妻俩犯难了。 赵商容又道:“要不,还是让阿母去吧?那孩子平日多是阿母带在身边教导的,她跟阿母比较亲近。” 王摇霜不禁浮现出一个画面: 作风彪悍云太妃知晓此事后,大咧咧地说:“这算什么事?!” 于是直接带赵兴平去围观别人对食。 “……” 她觉得,这绝对是云太妃能干出来的事! “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赵商容问。 “我找兴平身边的婢女旁敲侧击了解过,兴平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她并不想在成婚之前便失贞,并非是喜欢女子才这么做的。” 王摇霜这么一说,赵商容就懂了,就像很多王公大臣都会养娈-童,并非他们都喜欢男人,他们这么做,也是因为某种癖好罢了。 赵商容也无法判断赵兴平到底是喜欢婢女才这样做,或是单纯地找个人解决自己的需求。 想到这里,赵商容瞄了眼王摇霜,悄悄地问:“摇儿,你嫁给我的时候已经二十了,在成婚前的几年时间里,难道你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王摇霜:“……” 她慢悠悠地道:“妾身自幼体弱,着实没那么多精力去想那些方面的事。倒是大王,在娶妾身之前,难道就耐得住寂寞?” 赵商容笑了笑,道:“我的身世特殊,哪敢胡来?也就是遇到了摇儿,我才彻底释放了自己,至今亦是‘性’致不减。” 一番话,让自诩已经成为老妻的王摇霜也不免感到面红耳赤。 王摇霜嗔她:“说这些做甚?想想兴平这事该怎么处理吧!” 赵商容沉吟片刻,道:“还是让枕月去找她谈一谈吧,你是她的婶婶,她畏惧你不亚于我,你去找她谈话,她难免放不开。找阿母的话,以阿母的性情,只怕会让她幼小的心灵受到更大的刺激。她素来喜欢跟着枕月学习琵琶,或许,让枕月先去找她聊一聊,打开她的心扉,你再找她谈,效果会好许多。” 王摇霜也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出自网络。 —— 下本开《晓日明村坞》啦!大约6月23号左右吧。 文案: 洲渚出身豪门,自幼锦衣玉食,是个娇贵的大小姐,没想到一次飞机失事,她坠落到了千年前的流放之地,成了无户籍、无乡贯、无亲属的“三无”底层人员。 穿回去的办法没找到,还欠下一身(人)情债,矜娇的大小姐不得不扛起锄头,游走在田野村舍之间,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朴素农家生活…… 对此,债主池不故有话要说: 她腰缠万贯,良田万亩,朴素个屁! * 池不故替很多人收过尸。 洲渚砸穿她家屋顶时,她连把洲渚埋在哪儿都想好了,结果这个从天而降的人不仅没死,还活蹦乱跳,每天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 她给了洲渚一把锄头,说:你去找点事干吧! 洲渚真干了,不仅干出了万亩甘蔗田,还让制糖厂遍地开花,制出来的糖远销海外。 洲渚:老天真是不公平,给了我如此美貌,还要予我财富与地位,真苦恼! 池不故:…… 张扬毒舌自恋大小姐 X 低调寡言冷情小村妇 📖 番外 📖 第103章 如何养孩子? 半个月后, 王摇霜跟赵兴平在花园散步时,旁敲侧击道:“说起来,兴平你已经及笄, 不知道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有想法了没呢?” 赵兴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跟火烧一样红了起来, 支支吾吾半天, 才道:“兴平没了爹娘, 叔父婶婶便是兴平的爹娘, 全凭叔父、婶婶做主。” 王摇霜面露微笑:“这么说,你是想嫁人了。不知道你有没有中意的人选?” 赵兴平犹豫了,半晌, 仍是一副毫无主见的模样:“婶婶替兴平拿主意吧!” 王摇霜暗暗地叹了口气,心想, 养孩子可真是一件难事, 毕竟隔着年龄,有很大的代沟, 她也完全不知道这个侄女在想些什么,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有个好的将来…… 尤其是这个孩子并非打小就在她身边长大,对自己也没有对亲生父母那么亲昵。 当然,这并非孩子的错, 而是她们双方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摸索如何相处才会更加舒适。 当初赵商容之所以将她要过来抚养,也是看在自家兄弟的一点血脉的份上。 也幸亏赵兴平是女儿, 才不至于被屠戮殆尽——她那些兄弟,除了早夭的,都在废太子弑父夺位之时给杀光了。 倒不是赵商容不愿意在东平王被处死之后将他的儿子接过来抚养, 而是他们都被囚禁着, 先帝不可能放他们出来。东平王其余女儿都已经出嫁, 所幸未受到牵连,只有赵兴平这个小女儿既未嫁人,也因女子身份而受到了一定的优待,赵商容运作一番,便顺利地将她接出来了。 其实赵商容不管赵兴平的话,她也不会有性命危险,但是作为罪人之女,她的兄弟又被废太子杀完了,哪怕她还活着,将来的处境也不会太好。 由赵商容抚养的话,至少能得到小县主的待遇。 王摇霜思忖道:“你若是想寻建康高门的话,虽然有些费劲,但是婶婶还是能办到的。你若不想远嫁,南海郡也有不少士族可选。以婶婶的意思,嫁得近些,有我们在,没有人敢怠慢你。但是,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我们还是想听你的意思。” 赵兴平咬咬牙,道:“兴平、兴平听婶婶的。” 王摇霜拉过她的手,笑容温和:“其实你压根就没想好要不要嫁人吧?” “啊?”赵兴平懵了。 “你若是想嫁人,不会一点想法都没有的。”王摇霜笃定。 赵兴平沉默了,面上的神情颇为纠结。 她确实没想好是否要嫁人,但是有时候难免会春心萌动,总觉得有些躁动不安。 虽然叔父和婶婶对她很好,她在这儿生活得比以前还快活自在,——她父亲东平王虽然曾权倾朝野,但她是妾室所生,是父亲十个儿女中的一个,算不上多受重视,而且总是囿于后院,鲜少能出远门,跟在南海郡时不一样。——但她总是有些不安,毕竟叔父和婶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她担心自己给他们添麻烦,害怕他们对自己失去耐心,或者觉得她索取无度…… 寄人篱下的日子让她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些敏感自卑的心思,所以夜里寂寞的时候,她总是难以启齿。找贴身婢女纾解这种事,她也不敢让叔父、婶婶知晓,生怕他们会觉得自己淫|荡。 “你找枕月聊过心事吗?”王摇霜又问。 赵兴平的心紧张地揪了下。 婶婶会这么问,难道枕月女使是婶婶找来套她话的? 王摇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让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慢慢冷静下来。 “其实我跟大王都没当过父母,所以我们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当一个好的父母或者长辈。我知道你的心里没有将这儿当过是你的家,我跟大王也不会强求。但是我跟大王虽然不是你的父母,却是你的亲人,你的长辈。我们希望你能将这儿当成家,也希望你不要总是小心翼翼地用茧将自己包裹,在这里,你不是外人,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听到王摇霜的话,赵兴平眼眶微热:“婶婶……” “我跟大王或许不会溺爱你,但也绝不会希望你过得不好。”王摇霜郑重地道。 赵兴平相信王摇霜的话是发自肺腑的,因为王摇霜给她的印象就是这样,看着柔柔弱弱,有时候性子却十分强悍且坚定,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那种人。 “若你是担心我们知晓了你出于生理需求而跟婢女……那什么的事而生气,或者用异样的眼光来看你,那你大可以放心,我跟大王是不会过多地干涉你的事的。” 赵兴平不仅眼眶红了,连脸蛋、耳朵都红成了天边的云霞状,还有那脖子,跟抹了层胭脂一般。 “婶婶,你、你们怎么都知道了?”她尴尬地问。 枕月女使知道便也罢了,她最想瞒着的人都已经知道,那自己千辛万苦地隐瞒还有意义吗? 王摇霜稍微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笑道:“大抵是婶婶在府里的耳目有些多。” 赵兴平:“……” 这话听着怪让人胆战心惊的,但是被婶婶用这样的口吻说出来,又让人不自觉地开始放松。 赵兴平有一种“反正婶婶都知道了也没必要再装纯情”的摆烂心态。 “婶婶,我以后不会了。” 赵兴平在王摇霜的眼里,依旧是四年前刚来时的小孩子,而王摇霜也才真切地体会到为人母或长辈的心情。 王摇霜带着这种心情开口道:“我说过,我跟大王都不会过多地干涉你的事。你既然还未想过嫁人,但是有时候又有需求,让别人帮帮你也是合理的。不过婶婶有些告诫之言,这种事宜适当不宜多;参与的人越少越好。这是为了健康着想。还有,那方面的教育也该提上日程了。应医女编纂了一本相关的册子,你抽空看一看,然后婶婶给你找位女夫子给你上课……” 赵兴平也不知道自己听进去了多少,她只觉得面红耳赤,脑子都是嗡嗡作响,既丢脸,心口又胀胀的,感觉到安心无比。 直到离开,她都仍觉得头重脚轻。 …… 赵兴平一走,赵商容便伸了头进来,左右瞄了眼,鬼鬼祟祟地跑了进去。 “谈完了?” 王摇霜摇着扇子,用风来驱散脸上的热度。 给孩子谈性-教育什么的,真是紧张又刺激的体验。 生怕说得太直白,自己跟孩子都抹不开脸面,日后见了互相尴尬;又怕说不明白,误导了孩子,造成不好的后果。 不过,站在父母的角度,她总算是有些理解当年云太妃的举动了。 并不是为人轻狂奔放、不知羞耻,而是为了孩子着想,在这种事上势必要认真,藏着掖着反倒不利于孩子对这方面的认识,自个瞎琢磨的话,可能会酿出什么大祸。 王摇霜点点头,道:“幸亏枕月跟她聊过,打开了她的心扉,否则我贸然找她谈,只会适得其反。” 在知道赵兴平找贴身婢女纾解需求后,为避免给她增加什么心理负担,找枕月去跟她聊是最好的。一来枕月是她的琵琶老师,二来枕月跟碧河对食的事,全府上下都知道,她们是大王及王妃允许对食,甚至还公开给她们办婚礼的妻妻。赵兴平在面对枕月时,能更加放开心中的防备。 果不其然,枕月跟赵兴平聊完,弄清楚了少女的心思后,王摇霜再以婶婶的身份给予她承诺,由此让她明白这些事并不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丑事。 “孩子大了,要操心的事情并不少。”赵商容感慨。 王摇霜似笑非笑地问:“大王这是在庆幸咱们没有孩子?” 赵商容搂着她的腰,亦真亦假地道:“嗯,还是替别人养孩子有趣。” 王摇霜白了她一眼。 这话别人听着会云里雾里,可她却深知,这位大王养孩子只有三分钟热度,养兴平这样半大的孩子还行,养小娃娃,只怕没两天就会喊着头疼了。 有的人天生不合适当父母,她和大王或许就是这样的人。 罢了,都这般年纪了,不想那么多了。 按住那双害自己无法集中精神的作怪的手,王摇霜剜了大王一眼。 这是花园! 这人难道就没有厌倦期的吗? 她自以为眼神凌厉,殊不知赵商容被她的眼神一勾,只觉得心窝都是软的。 赵商容改搂腰为拥抱,还用力地吸了吸怀中人的香味,好奇地问:“摇儿,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蛊,一种永远都不会厌倦你的蛊?要不然,为何成婚十七年了,你在我眼里还是那么好看,你身上的香味我永远也闻不腻,还有,我这颗心每每想起你时都是那么的炽热?” 她的气息喷洒在耳边,王摇霜被她勾起了一丝情|欲,闻言,声音也有了一丝克制不住的颤抖:“嗯,我给你下了情蛊,让你生生世世都只爱我一个人。” 赵商容低声笑了:“那你下的一定是双向的情蛊吧,瞧,摇儿,你已经证明了你仍需要我。” 语毕,她抬起手,指尖拉出了一根蛛丝。 王摇霜仰头,不轻不重地咬了赵商容的喉咙一下,彻底将这热情绽放。 作者有话说: 傍晚依旧有加更。 番外的时间线可能有些乱,因为都是独立的章节,算是补充正文没写到的内容,副CP们的番外也都会特别标注~ 第104章 成亲(副CP) 碧河因公务陪伴冼策的时间多于陪伴枕月, 而险些引起情侣间的危机之后,她便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枕月似乎太没安全感了。 不提枕月,其实她也有些心里没底。 她跟枕月这一路走来并不如大王及王妃这般顺风顺水, 她们之间曾经隔着太多东西,她有她的原则和坚守, 枕月有枕月的底线与执着, 因此总是在不经意之间, 便发生各种各样的矛盾。 在王摇霜拆穿她们之间的感情之前, 她们相处得总是小心翼翼,因为世人看待女子与女子、男子与男子之间的关系,总是将他们放在一个不平等的位置上, 总认为“她们之间未必会动真感情”“最终还是要嫁人的”。 碧河清楚大王与王妃之间的感情之所以能为世人所容纳,那是因为大王是女扮男装的, 在讲究阴阳结合方为正道的世人的眼里是“阳”, 大王与王妃的结合便是正道。 碧河有时候会羡慕大王能有此身份伪装,并在这份伪装之下, 光明正大地跟王妃在一起。 但转念一想,大王未必会庆幸自己的身世与众不同,毕竟想要以另一个性别于世间行走,于身于心而言都是特别负累的一件事。 而且, 哪怕主子们的感情与寻常夫妻不同,也并不代表她们会无条件地支持底下的婢女、奴仆效仿她们。 碧河尤记得她初次离宫, 刚入颍川王府,便撞破了两个婢女之间的私情。 她没有告密,却有别的知情者告知了颍川王, 之后颍川王将她们鞭笞了一顿, 再分别发卖了。 那一刻她便意识到, 即便离了宫,可这王府后院的生存规则也没这么简单。 她虽接受了守护颍川王、保住其秘密的任务,却也更加深刻地认识到颍川王是一个极度乖张暴戾的主儿。 颍川王在乎的只有自己,所做的事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喜怒哀乐,而且她不会因为婢女、奴仆的遭遇与其相似便产生怜悯,相反,她会不遗余力地摧毁一切美好的事物。 碧河是奴,她的自由、终身大事一直都掌握在主子的手中,所以,她从不敢有任何奢望,生怕自己一个念头透露出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末路。 后来,她发现大王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可怕,眼里逐渐可以容纳那些美好的人和物了。 她不理解大王为何会有这种变化,也不敢轻信大王能够容忍奴仆拥有自我追求。 所以,她第一次对枕月动心时,她退却了。 因为她害怕这份美好,会如同多年前的那两个婢女一样,被大王撕裂、毁灭。 可是,即便磨练出了坚硬如磐石的内心的她,在面对感情之事时,也无法做到完全的无动于衷。 她终究还是有了软肋。 她小心翼翼地珍藏着这份感情,以为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可她没想到,这世间耳聪目明、心明如镜的人并不少。 大王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王妃拆穿了她与枕月之间暗暗涌动的感情。 她以为她们迎来的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然而没有,大王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对从前的行径都不屑一顾,对拆散别人的事也提不起半点兴致。虽然很少正式谈及她跟枕月的事,私下却吃了不少瓜——她从未见过如此八卦的大王。 大王与王妃并不反对她们的感情,对碧河而言,横在她们面前的最大阻碍算是没了。 碧河原以为这样就能跟枕月厮守共度一生。 结果到头来,她还是经历得太少了,完全没有料想过生活之中还会有那么多的摩擦与矛盾在考验着她们的感情。 这一次,碧河突然醒悟自己在这段感情中似乎遗漏了什么。 但是仔细琢磨的话又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 她平日很少与人交流,因此这会儿也找不到一个可以给她答疑解惑的人。 找应厘? 应厘最近要忙的事不比自己少,想必没有空听自己说感情之事。 找九陌? 于感情之事上,九陌兴许给不了自己什么建议。 最终,一个料想不到的人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那日她在给大王汇报完公事,准备离去时,遇见了刚巧归来的云太妃。 她一如既往地给云太妃行礼,后者却没有立马让她离开,而是留下她,跟她说了些事。 大王将调-教部曲的重任交给云太妃后,云太妃便采取了各种手段来收服这些因为离了建康,心便逐渐野了的部曲们,包括但不限于给他们娶妻、将他们的家人接过来、拿捏他们的把柄胁迫他们等等。 云太妃的手段,云氏旧部是领教过的——云清煊早死了多年,却仍旧有相当一部分云氏部曲对小主人的云太妃忠心耿耿。 包括碧河。 即便是现在,碧河也未曾因为自己的奴仆身份而生怨。 正神游天外,忽然听见云太妃说道:“说了这么多,想起你的终身大事还未有着落,你是何想法?” 碧河回过神,心中有些许慌张,道:“婢子、婢子喜欢女子,且已有心上人。” 云太妃道:“我知道,那个叫枕月的女乐嘛!” 碧河道:“太妃英明!” 云太妃轻笑了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的意思是……怎么,只因对方是女子,你便不打算给她一个许以终身的承诺了?” 这一刻,碧河只觉得心神一震,有一种迷雾被拨开,混沌的脑袋顿时清明的茅舍顿开之感。 她明白自己遗漏了什么,也知道枕月的不安感来自何处了: 她们都是女子,自古以来便没有两个女子成亲之说,因此,即便她们已经获得了大王、王妃的默许,让她们跟夫妻一般生活,可她们到底不是真正的夫妻,她也未予以枕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纵使现在感情再浓再甜蜜,一旦任何一方不爱了,抽身离去,也不会有任何的束缚,因为压根就没有婚姻这层关系约束她们。 成亲与否其实有时候并不是那么重要,但人有时候不可避免地想用点什么来证明这段感情的存在,想要留下她们相爱过的痕迹,于是不可免俗地想到了缔结姻缘,上敬苍天,下礼大地,希望神灵见证她们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婢子多谢太妃!”碧河由衷地感激云太妃,若没有云太妃的点拨,她怕是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费更多的周折才能想明白这件事。 云太妃看着她,轻描淡写地道:“当是你守护商容这么久,该得的奖赏。而且,都是为官的人了,就别一口一个婢子了,听着别扭。” 碧河那张仿佛千年不化的冰霜脸上,似有霜花绽放。 …… 明白自己该如何给予枕月安全感之后,碧河便找了个机会,开门见山地同枕月商量:“我想娶你,你愿意嫁给我么?” 枕月当时愣住了。 碧河向来不会说什么情话,这句话不是情话,却比情话更沁人心脾,更甜入心肺,更叫人欢天喜地。 “愿意,我愿意!”枕月回过神来,未多想便脱口而出。 她捂着自己砰砰剧烈跳动的胸口,因为这句话的份量太重,她突然便惶恐起来,生怕是一场美好的梦境,稍不注意就会被戳破。 “碧河,你是认真的吗?”枕月小心翼翼地问。 碧河见状,心忽然便揪痛了下。 若非是自己没有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她也不至于此。 碧河又想起,当日自己决定打消枕月对自己的念想而将枕月的礼物还回去时,枕月那心碎的模样。 尽管后来她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有了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私心、胆魄,但每一次的矛盾和争执,都会加深对方的那点不安。虽然事情过去后,枕月又是一副开朗的模样,但心底的不安并未因此消去…… 是她遗漏了这些细节,险些便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碧河将枕月拥入怀,她要让枕月感受到这颗真诚的心的跳动。 “我是真心想要娶你,同你成亲的。” 枕月在欢喜过后稍微冷静了点:“可是我们两个女子……” “我会去求大王与王妃,求她们成全我们的,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枕月感觉心窝热了起来,她道:“我不奢望这么多,能私下成亲也满足了。” 碧河摇摇头,又抚了抚枕月的后背,给她足够的勇气。 “没有媒妁之言,私下成亲终究是不合礼法的,世人也不会承认我们的关系。” 枕月被她这番安抚,确实没那么慌张了,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两个女子成亲本就不合礼法,而且,你承认我是你的妻就行了呀,我不奢求这么多的。” “这里是广州,制定两个女子成亲也符合礼法的事并不难!” 枕月歪着脑袋想了会儿,觉得若是大王同意的话,这种事还真的没什么办不到的。 碧河又道:“我贪心,我不仅要自己承认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妻,我还想让别人承认,我们是夫妻!” “哪儿来的夫?” 碧河一顿,改口:“妻妻关系。” 枕月笑了。即便这件事仍在讨论的层面,但她光是想到这件事,便觉得那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不过,她们都无法保证大王与王妃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在欢喜过后,便忍不住开始为取得大王与王妃的同意商讨各种对策。 关于从王妃处入手还是从大王那儿入手,她们都商议不出什么结果。 最终,这件事还是云太妃凑巧说漏了嘴,赵商容与王摇霜同时知道了,才将此事摆上桌面摊开来说。 大王与王妃并未反对。 这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大王关注的重点甚至是两个女子成亲的话,该按什么婚礼流程来走。 “不如以碧河为‘夫’,枕月为妻,让碧河迎娶枕月?” 王摇霜却持反对意见:“既然都是女子,那便是两人都有迎娶对方的资格。” “总不能碧河先娶枕月,而枕月后娶碧河吧?” 云太妃道:“直接两顶花轿一同抬进屋,直接拜堂成亲便是!” 王摇霜摇摇头:“母妃,此计不妥,别人误会是某人同时娶两妻怎么办?” 云太妃瞅她:“你这个‘某人’是指某个人,还是指某个人?” 王摇霜一愣,看了眼一脸警惕的大王,顿时哭笑不得,道:“是指某个不存在的男子。” 大王松了口气,又道:“为避免误会,还是给她们置办一间宅子吧!反正她们成婚以后,再住刺史府就不合适了。” 一想到刺史府耳目众多,难保夜里办事时不会被偷听了去,然后让别人知晓……这也太尴尬了。碧河与枕月都默认了大王的提议。 最后,在谁迎娶谁的问题上,大王道:“这个就让她们自行决定吧!” 于是碧河与枕月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而消息传出去以后,整个南海郡都轰动了。 前所未闻,两个女子竟然成亲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8 19:52:49~2023-05-29 23:0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酱油一块钱四斤 70瓶;哎呀呀0806 3瓶;QAQ、未央feiyu、h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醉酒(副CP) 碧河与枕月的婚事是大王及王妃操办的, 作为一州之长,统管一州军政事务,大王要给两个女子操办婚事虽然有些引人非议, 却没有人能够反对。 于是这桩震惊整个南海郡的婚事便在众人的见证下完成了。 冼策也作为冼氏俚族的代表来喝了喜酒,对此, 她接受良好。 跟她同坐一席的应厘对她的反应有些诧异, 道:“两个女子成亲在你看来不会过于惊世骇俗吗?” 冼策哼了哼, 道:“我们俚族才没有中原那么多迂腐的礼法制度!” 她读过《后汉书》, 中原的史官在《循吏列传》里说他们骆越之民无嫁取礼法,各因淫好,无适对区, 不识父子之性,夫妇之道。 要她说, 这便是中原人的傲慢。 他们俚人是骆越人的分支, 习俗也算是沿袭了上古时期的,凭什么中原人说她们对于婚姻关系的看法就是没有礼法? 他们的礼法很简单——自由嫁娶, 孩子是母亲生的,自然跟着母亲起居,管他父亲是谁! 冼策说完,又打量了应厘一番, 道:“没想到医女还挺迂腐的。” 被一个古代的丫头说自己迂腐,应厘哭笑不得。 不过她仔细一想, 觉得也挺合理的,毕竟冼氏部落都是推行女性继承首领制的,这点放在中原那是不可能的。 说到冼氏俚人, 应厘想到了后世著名的冼夫人。 然而算了下年龄, 如今冼夫人只怕还没出生呢! 冼夫人或许是冼策的后代…… 想到这里, 她下意识向冼策投去好奇的目光,恰巧冼策还在观察她的神情,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二者的视线便这么撞在了一起。 应厘愣了愣,旋即笑问:“怎么了?” 冼策像被抓包一样,急忙收回慌乱的目光,为了掩饰心虚,看也不看手中端的是什么就一股脑地灌进了口中。 结果这一喝,辛辣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充斥着她的口腔,逐渐上头,她才发现这是酒,而且是特别辛辣的蒸酒! “咳咳……”她喝不习惯,吐是吐不出来了,只被呛得眼泪鼻涕都冒了出来。 应厘觉得这小丫头狼狈得很,又怪可爱的,不紧不慢地给她递了条手帕过去。 冼策想都没想便接过手帕,等她擦干眼泪,又抿了鼻涕后,才意识到这手帕沁着一股草药味,好像是应厘时常带在身上擦手的。 “这,我弄脏了。”冼策讪讪地看着应厘。 “本来就是擦手的,脏了洗干净就好。” 应厘说着准备收回去,冼策却一把攥进自己的衣袖中,道:“我弄脏的,我来洗就好,等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应厘:“……” 这莫名有股烂俗的言情套路剧的既视感。 不过考虑到双方的年龄差距,应厘对冼策也全无那方面的心思,便没有瞎想。 “一条手帕而已,丢了也行。”应厘反正不太在意。 冼策却没说话。 应厘本来也不是很健谈的人,见状,又回过头,安静地吃着桌上的菜。 冼策瞄了她一眼,没话找话:“这是什么酒,还挺辛辣的。” 应厘笑道:“这是蒸馏酒,比一般的酒浓度高,也更容易醉人。” 冼策没想到应厘还真的答得上来,她更加好奇了:“蒸什么酒?为什么口感跟一般的酒差这么多?” 应厘沉吟片刻,为她讲解了一般的酒和经过蒸馏工艺加工出来的酒的差别。 这些技术自然不是大王拿出来的,而是她拿出来的,跟大王合作酿酒。为此,大王给了她关于这种酒的专利费用,并且使这款酒成为了南海郡的独家酒酿。别人想喝,只能跟刺史府买,而交的酒税也有一半是她的。 为此,她就算不行医,光是这项酒的获利,就足够她成为南海郡数一数二的富婆了。 今日是碧河与枕月的大喜之日,大王及王妃十分重视,所以特意拿出了几十瓶这种酒来招待宾客——为了让这种酒保留更好的口感,它既不用酒坛装,也不用金属酒壶装,反而是让人特意烧制精美的瓷瓶,打造成了很多人喝不起的模样。 有大王撑腰,二女的婚礼办得隆重,宾客们对二女的祝福便也多了几分真心。 应厘说着说着,便发现冼策的脸色不太对。 冼策的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平日看起来活力十足,然而此时此刻,她的麦色肌肤上浮出了两片绯红,眼睛有些许迷离,一副想要认真听她讲话,但是偏偏忍不住神游太虚的模样。 应厘想起了自己高中时期,遇到不喜欢的课程时也是这般,想要努力地保持清醒,然而炎炎夏日,燥热的午后,睡意席卷,怎么也无法保持清醒。 想到此处,应厘噗嗤笑了声。 她的笑声却摧毁了冼策想要强装清醒的精神支柱,冼策扑通一下砸入了她的怀中,她下意识伸手将身侧之人拢入怀中。 “冼小娘子?”应厘摇了摇怀中的少女。 冼策嘟囔:“我头好晕呀,天旋地转的,好难受……” 应厘晓得她这是醉了。 没想到她的酒量这么差。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有些人天生喝不了酒。 应厘倒是有解酒的法子,可这儿是碧河与枕月的宅子,并不是她的医寮,她还得回去炮制解酒药。 她原想将人交给俚寨的人,结果发现俚寨的人此刻也已经喝得七荤八素,倒成一片了。 应厘:“……” 这群人的酒量太差了吧!得亏大王没有攻打俚寨的打算,不然到时候往俚寨送去一坛酒,保准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所有的俚人。 应厘没办法,看到路过的九陌,只好请九陌帮忙找几个人来把冼策给抬回去。 她能抱得起清醒的冼策,可抱不起醉酒状态的冼策,太沉了! 九陌找来了人,问:“送回驿馆吗?” 应厘沉吟片刻,道:“送到医寮吧,她第一次喝这种酒,不知道会不会身体不适,我给她弄点解酒的药喝,缓解一下。” 冼策毕竟是冼氏的代表,她要是因为喝酒出了事,那就不是一个家庭的事,而是两个阵营的事了,自然马虎不得。 九陌表示明白,她又看了看俚寨那群人,问:“他们怎么办?也送去医寮吗?” “我的医寮晚上不收男人,他们哪儿来的送哪儿去吧!”应厘道。 九陌:“……” 应神医还怪双标的! 冼策被人送走了,应厘也跟在后面,临走前又叮嘱九陌:“记得让人给俚寨的人留句话,让他们知晓冼策在医寮,免得他们醒来后找不到人,闹出事来。” 九陌点点头:“知道了。” 在回医寮的路上,冼策吐了,将方才酒席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之后她的意识算是回笼了,却仍没有恢复体力。 她不知道自己要被送去哪里,有些挣扎,但是看到旁边的应厘,又安静了下来。 仆从将抬着冼策的担架放下,又问应厘还有没有别的吩咐,没有得到新的命令,他们便先离开了。 “这是哪儿?”冼策看着四周一片漆黑,迷迷糊糊地问。 应厘拿出火折子点亮房间的油灯,一边回答道:“医寮。” 这地方冼策也熟,没有再问。 她缓了会儿,感觉肠胃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体力也稍微找回了些,便坐了起来,打量四周。她惊奇地发现自己没来过这儿! “我来过医寮,却没来过这儿。” 应厘道:“这是病房,一般只有重病的患者才会被送进来这里。” 冼策一听,吓了一跳:“啊,我、我的病很严重吗?!” 她不会要死了吧?! 这一刻,冼策十多年的人生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 “怎么会?我喝的是毒-酒吗?我还没有成亲呢,我不要就这么死了!”冼策嗷嗷叫着。 应厘一愣,看她兀自叫嚷了会儿,才被逗乐般,笑道:“倒也没有这么严重,只是因为这边恰巧有能解酒的药材,为了方便取药,我便让人将你直接抬进来罢了。” 冼策嚎不下去了,她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竟然失去了分寸,在应厘面前丢失了所有的面子! 她丢脸地将脸埋进臂弯里。 应厘哪里会因此而取笑她?只是觉得她可爱得紧,道:“也怪我没说清楚,让你误会了。我给你诊断一下,看看除了醉酒的症状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病吧!” 应厘蹲下来,拿起冼策的手给她把脉。 许是喝醉了酒,冼策感觉浑身都被火烧一样滚烫,应厘的指尖触碰到她的手腕,她便觉得有丝丝冰凉,怪舒服的。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应厘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像夏日的清泉从被太阳烤炙的石上流淌而过,不仅凉了石子,还发出了清脆悦耳的潺潺水声,让冼策一下子就回过了神。 冼策说:“肚子不舒服。” “怎么不舒服,描绘一下?” “就是,跟翻江倒海一样。” “没有痉挛的抽痛或者阵痛感?” 冼策摇摇头。其实听着应厘讲话,连这点不适也没有了。 应厘又细问了几句,发现冼策确实只是醉了酒,没有别的病痛。 “你还晕吗?” 冼策点点头,现在她不仅晕,身子还滚烫得很,可是应厘抚摸她的额头,发现额头并不烫。 既然没有发烧,那就不用再去准备什么退烧驱寒之类的药了。 应厘去取药煮汤给冼策解酒,冼策望着她的背影,直到见不到,才感觉到心跳逐渐趋于平缓。 我这是怎么了?冼策不解。 她抬头看向门外,见应厘的身影从门口掠过,她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快速跳动起来,随后又慢慢地平复。 完了,她感觉她真的病得很重! 作者有话说: 应厘的不知道第几春! 冼策不一定是应厘的CP,毕竟应厘的生命中出现又离开太多人了,她的经历,还有年龄摆在这儿,所以,方便面也还没想好。 傍晚依旧有加更! 第106章 不喜欢(副CP) 冼策喝了解酒的药汤, 直到醉酒的不适感逐渐消失,她才又重新支棱起来。 然而,应厘准备让她回驿馆时, 她又说:“我觉得我还没好。” 应厘看着她:“还有哪儿不舒服?” “我心跳得好快!” 应厘满脸纠结,心跳加快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 不一定是病, 可是让她现在检查, 又检查不出什么问题来。 “晚上我可以住这儿吗?”冼策问。 应厘不解:“为什么想住这儿?” 冼策理直气壮地道:“我怕我出事, 住你这儿方便你及时相救呀!” 应厘好笑地点点头:“有道理,那我去给你收拾一间空房吧!” “还有,我要洗漱。” 应厘顿了下, 皱了皱眉头,道:“你这是将我当成你的仆从了?” 冼策支支吾吾:“我、我怕黑, 不敢一个人去打水。” 应厘没想到她还有这个弱点, 可想到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怕黑也是人之常情。 “行, 那你在这儿等着,害怕的话就别到处乱跑了。”应厘可没忘记冼策白天过来的时候,总是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然后到处钻, 应厘真怕被她撞破一些秘密。 “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吗?我也怕,不如我跟你一块儿去吧!”冼策爬起来, 快步凑到应厘身旁,拽着她的衣角。 应厘默不做声,算是默许了。 来到打水的水井旁, 听着不知哪儿传来的虫鸣声, 冼策离应厘更近了些, 而每靠近些许,她发现自己的心跳便越快,身体也越滚烫。 应厘打起水,又给她拿了条毛巾出来,刚想给自己打点水擦拭身体——夜晚条件不够好,她往往都是傍晚时分洗澡的,今日已经洗过,便不用再洗了。 眼角的余光却瞥到冼策就这么脱了衣服。 周围虽然漆黑一片,但是皎洁的月光下,近处的物体还是能看得清楚的,更别说旁边还有一盏油灯,发出了黑夜中的一点光芒。 冼策脱衣服的动作很快,而应厘只一眼,就看清楚少女的胴-体,吓得立马别过脸去,惊呼:“你在做什么?” “擦拭身体呀!”冼策道,“我好热,流了好多汗。” “这是庭院!”应厘提醒。 冼策奇怪道:“我知道这儿是哪里呀!” “你应该回房去,怎么能在这样的地方脱衣服?!” 冼策环顾四周,不是很明白:“可是现在是夜晚,周围也没有人。” “我不是人吗?” “都是女人,怕什么!”冼策大大咧咧,又去脱裤子,然后拿起毛巾沾了水便开始擦身体。 应厘:“……” 她本被冼策说服了,可想到自己这医寮并非没有外人,大王担忧有人在这儿生事,所以还是有守卫的,夜里也有人巡视,只是眼下没有到巡视的时间,所以没有人出现罢了。 想到这儿,她连忙拿起冼策的衣服,将她裹住,道:“这儿不是俚寨,你得遵守我们这儿的规矩。” 冼策瘪瘪嘴,到底是没能拗得过应厘。 她看见衣服里掉落的手帕,道:“那我先把手帕洗了,洗完我再回屋擦身体。” 应厘道:“给我吧,我洗就行了。” 冼策却不肯给她:“你不是说不要了吗?我洗干净那就是我的了。” 应厘一时半会儿竟有些无法理解少女的脑回路。 “你……”她感觉怪怪的,但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毕竟自己可是年长对方十三岁,有些女子早婚的,像她这个年纪都已经可以当冼策的妈了。 应厘决定不管冼策了。 大王将招待冼策的任务交给她,她便当对方是一个客人来对待吧! 于是,冼策便从跟碧河整日出双入对,到整日跟在应厘的屁股后头,像个跟屁虫似的,直到她带着获得的信息回到高凉郡。 跟母亲谈完话后,冼策便又是冼氏俚族的首领之女、下一任首领了,只是她在高凉郡搞建设,提高俚人的生活水平同时,又怀念起在南海郡的生活来。 无人的时候,她便掏出那条手帕,然后出神地想着事。 冼采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事,但找她谈了一次话:“策儿,你很快便十八岁了,可想过要找一个人结合,然后生下儿女?” 在这方面,她们俚人从来都不像中原人那么含蓄。 冼策在思考这个问题时,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藏在衣服里的手帕。 那条手帕被她洗干净了,但是仍旧留着药草的香味,后来她害怕洗得太多,这样的味道就会消散,成为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手帕,于是她每次都小心翼翼地珍藏着,不让它弄脏。 可饶是如此,它也会变得越来越旧。 依旧干净清晰的是她记忆中应厘的模样。 冼策没有立马回答冼采的话,而是道:“阿母,我想去南海郡。” 冼采好奇:“最近有什么事值得你亲自跑一趟吗?” “事关族人,事关俚人的未来,什么事都值得我亲自跑一趟。” 冼采闻言,只好让她跑这一趟。 冼策长大了,她该逐渐放权给冼策,让冼策肩负起带领俚族走向繁荣昌盛的未来的责任。 …… 冼策以学习医药知识为由,跑去找应厘。 这一次,她对应厘的事似乎十分好奇,等应厘闲暇的时候,便围着应厘打听个不停。 只要她没有妨碍自己做事情,应厘一般都会予以耐心的解答。 直到冼策问她,为何年过三十了,却仍未成亲嫁人。 应厘思忖了片刻,道:“因为人生不是只有成亲这一个选项。” 冼策似懂非懂:“那你没有喜欢的人吗?” 这是个非常容易回答的问题,回答“有”或是“没有”即可,可应厘沉默了。 “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冼策有些不高兴,忽然抓着应厘的左手尾指,轻轻晃了晃,“是不是有,但是你喜欢的人伤害过你?” 应厘眉头一挑,神色辨不出喜怒:“你哪儿来的判断依据?”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神情不是你这样苦大仇深的,哪怕因为身份、地位或者别的原因,你无法说出口,那也该是小心翼翼地将爱意珍藏的模样。若是没有喜欢的人,那就更加没疑虑了。只有心中藏着喜欢之人,可却因对方伤害过自己,所以内心纠结是否要继续喜欢对方时,才是你这样的反应。” 应厘心中大吃一惊,这丫头未免太敏锐了些。 压下心头的异样,应厘淡淡地道:“那你猜错了,如今我的心里没有喜欢的人。” 冼策的眼睛骨碌一转,面露欣喜:“那就好!” 应厘:“嗯?” 冼策直白地道:“那我就可以放心地喜欢你了。” 应厘:“!!!” 她一脸震惊。 希望是她误会了,冼策说的喜欢是不涉及情爱因素的喜欢。 然而冼策进一步否决了她的侥幸之心:“我想像碧河主事与枕月女使那样,跟你在一起!” 应厘太过震惊,以至于面上没有了一丝表情流露。 冼策惴惴不安地看着她,直到她回过神,摇了摇头:“可我不喜欢你。”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险些叫这个即将十八岁的少女碎了一颗真心。 “那你要怎么样才会喜欢我呢?”冼策不死心地问。 她的眼神过于执着,应厘有那么一瞬还真的顺着她的话去思考了,旋即醒悟过来,自己不该给她希望。 “跟你无关,是我不会再去喜欢任何人了。”应厘道。 冼策扭头跑了。 “……” 赵商容没想到她只是来找应厘配一帖药,就撞见了一位少女的失恋现场。 她看着冼策远去,又看着仿佛无动于衷的应厘,问:“你心里还装着华阴公主吗?” 应厘见她来了,心中没有太多防备,摇摇头,道:“我早便放下她了。” 若不是放下了华阴公主,她不会决然地假死脱身。 于她而言,在华阴公主的身边多待一刻,那置身于牢笼之中无法脱身的窒息感便会加强一分。 她曾想过,为了所爱,她甘愿放弃自由,放弃自尊,催眠自己被对方利用说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这样才不会被所爱之人弃之如履。 然而,她的心底始终是有底线的,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依旧坚持着她的原则,那笔挺的脊背也从未弯曲过。 所以,在华阴公主为了权力而下嫁给万纽于岚时,此举践踏了她的底线,也让她从自我催眠中清醒。 她应厘可以为了爱失去尊严,可以被利用,甚至可以去死,但她绝对不会成为第三者,不会跟一个男人分享同一个爱人! 哪怕华阴公主与万纽于岚只是有名无实,哪怕华阴公主的心一直都在她的身上,她也绝对不会接受这样一份已经不再完整、肮脏的爱! 在那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她总是反复地劝自己继续催眠自己,又总是告诫自己要清醒,而每一次反复,就宛如在心间刺下一刀,直到它变得满目疮痍。 她想,或许从那一刻开始,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后来被华阴公主执着地强留在身边的她不过是一个傀儡、一具行尸走肉! 想起往事,应厘发觉心中越发麻痹,那颗已经死掉的心,再也无法因为情爱而重新跳动了。 赵商容假装看不穿她的心思,笑着道:“那想必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也不会在乎了。” 应厘瞅她,用眼神问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收到消息……”赵商容顿了顿,组织了下语言,“这不是朝廷知道我身边有一位医术高明的医女嘛,我曾经称呼你为女神医,兴许是皇帝记着这件事,所以有一次燕国使臣到访时,不小心透露了出去。那华阴公主知道后,便派人打听你的事,听说……” 应厘道:“不必说了,我不想知道她的事。” 她确实有些无动于衷了。 这里是南海郡,是大王的地盘,还跟平城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即便华阴知道她没死又怎么样呢?她根本就不担心华阴将她绑回去! 说到华阴,应厘虽然不在意对方的事,可抵不住有人闲谈时聊到她,她给人看病时,便听了许多。 听闻那拓跋木末登基为帝后,因华阴的能耐太大,他在政务上颇为依赖华阴。后来他纳了妃,生下了皇子,想要从华阴的手中夺回实权,却忽然发现他的身体日渐虚弱。 太医诊治过,说他这是当年在豫州受惊吓后留下的心病,导致气血瘀阻、精神不济,从而拖累了身体。 若是女神医在世,还能救治一二,只可惜女神医早就病死在虎牢城了。 熟悉华阴为人的应厘深知,拓跋木末的身体哪有这么差,分明是华阴等不及了。 她想要权力,又岂会真的只是为自己的弟弟铺路? 父子之间尚会离心,互相猜忌,更何况是姐弟? 所以,华阴若想要牢牢地把握住权力,不再受任何人掣肘,那么最好的办法是将所有的踏脚石一一铲除。 她费尽心机扶持自己的亲弟弟,是为了从父亲的手中夺取权力,毕竟亲弟弟死了,异母弟弟上位可不会给她太多权柄。 而亲弟弟登基,察觉到姐姐是威胁后,势必会铲除她,所以她要先下手为强。 等亲弟弟一死,她便会扶持年幼的侄子上位,届时,她还有十几年的时间来巩固她刚得到的权力。 应厘叹气。 打从一开始她便不该为华阴动心的,她跟华阴是两个世界的人。 华阴不会为了她而放弃追逐权力,她也不会为了华阴而沦为封建的奴隶。 偏偏那时候的她太年轻了,那颗心也太容易悸动了,所以她活该遭受爱情的折磨! 因为华阴,所以她不会允许自己喜欢冼策。 当然不是因为她心里还有华阴,而她清楚,冼策的身份和责任或许会让她重蹈覆辙,为了避免一段注定会分开的感情发生,她要将之扼杀在萌芽的阶段。 作者有话说: 方便面:应神医这坎坷的情路哎~~~ 应厘:你好意思说!!! 第107章 秘密 曾经的广陵王, 如今的新帝赵郄在登基的第六个年头,便开始大肆收回诸王的权力了。 除了新帝的那些兄弟之外,他的叔父便仅剩南海王赵商容、义阳王赵鹤栋、庐陵王赵季兴还活着了。 不过, 在义阳王得到新帝的重用,掌握权柄六载后, 他似乎也迎来了被忌惮的命运。 他不甘重复自己的兄长被卸磨杀驴的命运, 于是起兵造反。 然而他又怎么可能战胜拥有主角光环的新帝? 他的失败是命中注定的, 他的死也毫不意外。 他死的时候是冬月, 那时候大江南北大部分地方都已经被雪覆盖。 赵商容所在的南海郡虽然没有降雪,可这彻骨寒的气温也将她冷得够呛。 婢女将木炭运进来,给添进炉里, 以维持屋内微暖的温度。 碧河在得到允许后,走了进来, 呈上一份文书, 道:“朱崖州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 赵商容将手从鹤氅中伸出,拿过文书看了眼, 良久,眸光微暗,道:“那便吩咐下去,趁着现在北风南吹正是南航的时节, 准备腊月撤往朱崖州。” 为了这个计划,她准备了十几年。 从她正当年轻, 到如今步入中年;从她的兄弟刚坐稳皇位,到如今侄子稳坐龙椅开始大刀阔斧地削弱宗王力量;从她当初还只是一个对皇帝没什么威胁的闲散宗王,到如今引起了新帝的疑心与忌惮…… 到了她们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呀! 碧河注视着她, 眼眸中闪过一丝迟疑, 似乎疑惑大王是否真的要舍下这一切荣华富贵, 到那环境更加恶劣的地方去,从头开始。 其实如今的朱崖州环境恶劣程度已经不比十几年前了,自从大王布局此处后,先是通过贸易,打开了与朱崖州俚人往来的大门,之后又通过冼氏俚族,不断地加强双方的交流。 南海郡的商贾不仅给朱崖州带去了丰富的物资、精美的商品、精湛的技艺,还带去了文化的融合与交流。 朱崖州后世海口一带的俚人已经跟冼氏的俚人达成了友好的合作关系,将相当多一部分地盘划出来,允许冼氏俚人,及南海郡的商贾在此处建造房子、市集。 慢慢地,这一带的中原面孔越来越多。 这其中有半数是经过了云太妃调-教的部曲、工匠及他们的家人,他们把先进的技术及现有的很多资产先搬过来,到此地进行基础的建设,也算是提前适应朱崖州的生活。 赵商容让人在海口的港口一带建了码头,冼氏俚人也在高凉郡建了码头,方便两地往来。 如此,陆陆续续、一点一点地搬运、转移,几年时间,赵商容在南海郡的七成产业已经转移到了高凉郡及朱崖州。 在朱崖州,她依旧可以通过海上贸易跟邻国做交易。同时,她也知道,俚人在广州的势力根深蒂固,朝廷定不会为难冼氏,所以有冼氏做枢纽,赵商容一样能够在南海郡、高凉郡一带活动。 …… 碧河离开了,婢女们也都退了下去。 赵商容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感觉自己到了要认老的时候。 忽然,门嘎啦一声被拉开了。 一阵馨香夹着风扑到她的脸上。 她睁开眼,看到了身穿橘色织花上襦,搭配浅青色襦裙,年过四十,依旧风韵不改的王摇霜,正缓缓行至跟前。 已是相伴二十余载的人,每一寸肌肉都已形成了记忆,条件反射般伸出手,将人拉入怀中。 “摇儿。”赵商容眷恋地嗅着此人身上的味道,浅浅的,好闻极了。 “都多少岁了,不要这样叫我了。”王摇霜脸颊微红,觉得有些羞耻。 “不管多少岁,你都是我的摇儿,我最爱的摇儿!” 王摇霜不知道赵商容为何今日特别黏人,但想到建康传来的消息,确实容易让本就敏感不安的人越发不安、脆弱。 王摇霜抚着赵商容的背,猜测道:“我们是准备要离开了吗?” 赵商容道:“嗯,我正想与你商量具体的启程时间。” 王摇霜道:“现下北风南吹,正是南下的好时机,过了腊月,明年正月也只剩那么十几天是北风南吹的了。” 赵商容满足地笑道:“摇儿与我心有灵犀,我也是这么想的。” 答案一致让王摇霜心底也有一丝隐秘的愉快,她道:“那就下个月出发吧,正好到了那边,还能过一个春节。” 赵商容沉默了好会儿,半晌,才犹豫地问:“摇儿,你真的割舍得下这里的一切吗?” 王摇霜愣了愣。 听见赵商容又道:“自从你跟我来了南海郡,你已经有十几载没见过家人了吧?你会不会想念他们?你会不会不喜欢过这样漂泊的生活?跟我去了朱崖州后,你便不再是王妃了,或许我们的生活不会再有现在这么好……” 王摇霜回过神,知道了赵商容惶恐不安的原因。 她抚摸着赵商容的额头,指尖一划,从她的眉峰、鼻骨中间滑过,最后停在了嘴唇处,稍稍用力,堵住了赵商容剩下的话语。 “商容,其实我与爹娘、兄长他们的缘分早在……总之很早以前便已经结束了。” 王摇霜觉得,属于从前那个自己的亲缘关系,早在前世,便随着她的病逝而结束了。重生的她有了自己的人生,有了和前世割裂的命运,她的命运不再是跟王家绑定,而是属于她自己的。 她偶尔会想念至亲,偶尔会回忆在建康的那些日子,但是更多时候她都是关注当下,只有过好当下的生活,才是对自己的负责。 “我现在的生活是我自己选择的,是我与你共同缔造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牵挂家人而心中难受,也不用担心我无法割舍现在的生活。”王摇霜捧起赵商容的脸颊,让她抬头注视自己,“商容,我不是从前的我了,正如你也不是从前的你。我们无论如何都会在一起,然后排除万难,不负我们的选择,可以吗?” 赵商容的心猛地“咚”了下,她嚅嗫道:“我们不是从前的我们?” 王摇霜俯首,在她耳边低语:“商容其实已经察觉出来了吧,我发现你不是颍川王的事实。” 赵商容瞳孔一震,好会儿,才吃吃地笑了起来。 她搂着王摇霜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好似要抚平心中的不安,又好似要平复因为压在心头多年的秘密被挑破而如释重负的喜悦心情。 赵商容道:“我知道摇儿察觉到了什么,但摇儿是何时发现的?” 王摇霜撩拨似的玩弄着赵商容的耳垂。 她们经历的岁月太长,回忆过于漫长,但对于初次认识大王那会儿的记忆,却深刻得很。 她喃喃道:“你从东斋中走出来,而枕月安然无恙那时候。” 赵商容一懵:“啊?” 王摇霜为什么因此而断定她不是颍川王,难道……王摇霜以为她会对枕月做些什么?可是王摇霜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知? 王摇霜见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苦恼模样,不忍她继续伤神,便道:“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我比你更了解颍川王的为人。因为我是亲眼见证她发疯、痴狂、阴狠、暴戾,最后带着一身的罪孽湮灭在凡尘中的人。” 这是今天赵商容第二次感到震惊的事,很多从前不解其意的事也有了答案,她的脑中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 “我其实……”王摇霜正要说自己是重生的,赵商容忽然吻住了她,将她所有的答案,都通过这一吻汲取过来。 二十多年的夫妻,这唇的滋味都已经尝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然而这一次,王摇霜却感受到了这吻背后的尖啸、张狂,好似赵商容打开了自己的心扉,将她埋藏的那一丝丝秘密,统统都摊开在她的面前。 她仿佛能看到赵商容在海滩之上,背对着汹涌澎湃的海浪,还有从海面席卷而来的咸湿海风,然后朝她张开双臂,大声地呐喊:“看,这就是我,我不用向你隐藏真实的我了!” 王摇霜被吻得手脚发软,她想,自己又何尝不是? 再也没有隐瞒赵商容的秘密,而世上多了一个与她共担这个秘密的人,她多快乐! “我知道的。” 一吻终了,王摇霜在头昏眼花之际,听见赵商容喘着气,如此说道。 回忆成亲第三天,王摇霜忍着恐惧来到她的面前,阻止她进宫,到后来王晓霜来到她的身边潜伏,再后来王摇霜画出了元嗣的画像,提及了元嗣会到豫州的事实,还有王摇霜因为自幼体弱,经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对外面的世界却从不好奇,很多她都感觉到新鲜的事务,王摇霜却见过似的,眼中没有惊艳…… 这种种迹象早已表明,来到她面前的王摇霜已经不是原本的王摇霜。 难道是跟她一样的穿书者? 她很快便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王摇霜对家人的感情,并不是一个穿书者所能演出来的。还有王摇霜曾经对自己的恐惧,那分明是已经清楚颍川王为人,并长期遭受颍川王的精神折磨的人才有的反应。 所以,“重生”的答案呼之欲出。 难怪新婚那段时间,王摇霜看向她的眼眸总是充斥着恐惧与厌恶;难怪每次王摇霜总是会在婢女们做错了事的时候忽然出现,相方设法地替婢女们开脱,难怪…… 答案早已在心底生出,却因为没有合适的时机,而选择深埋。 如今,一切都不言而喻。 赵商容说出了心中酝酿已久的计划:“摇儿,从今往后,我不想做颍川王或南海王‘赵商容’了,也不想做男人的‘赵商容’,我想做真实的我。” 王摇霜已经明白她的心思,微笑道:“那我往后也不做王妃了,我只做你的妻。”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应该放在正文的,当时没灵感,就给放到了番外来。 …… 第108章 终点(副CP) 应厘原以为自己杜绝再发展新的感情, 不给予任何人机会之后,冼策会知难而退。 没想到,冼策第二天又跟个没事人一样过来找她。 应厘见少女眼睛红红的, 觉得她昨夜应该哭过,甚至彻夜未眠。 到底是心软, 应厘没有对少女置之不理, 还给少女配了一帖药, 道:“喝了安神, 夜晚睡得香。” 冼策瞟了她一眼,气她的冷酷无情,恼她装傻充愣, 道:“你明知不是一帖药就能解决的问题。” “那就两帖、三帖,慢慢调理, 总会把失眠的问题解决的。” 冼策哼了哼:“我这是心病, 任何的草药,都不及心药管用。” 应厘道:“可我这儿没有能治愈心病的药。” 冼策突然靠了过去, 笑眯眯地道:“昨日我着急向你表白,没有察觉你回答我的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你曾经有喜欢的人,那一定是一个女子吧!” 应厘眉头一挑, 下意识反问:“你又是哪儿来的依据?” 冼策得意地笑道:“你反问我的时候,说明我说对了, 但是你不想承认,又不想撒谎,所以会先声夺人, 让我下意识地忽略你的言语中所蕴藏的真意!” “……”应厘是真无言, 因为冼策这是完全拿捏住她的言语技巧了。 应厘扭过头去, 神情冷淡下来:“那也跟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我喜欢你呀!你若是喜欢男子,我可能会更苦恼一些,但你喜欢的是女子,我觉得我只需考虑要如何取得你的真心,让你爱上我。”冼策光是想着,就觉得苦恼,应医女到底遭遇过什么,导致她现在如此封闭内心? 在应厘看来,冼策这完全就是孩子秉性,她叹息,再次道:“你趁早死心,别浪费时间在我的身上了,我是真的不会喜欢你。你年纪小,又有要肩负的未来,而我喜欢的是平静的生活,甚至我可能会离开这儿,云游天下,追寻医道。我们不是一路人。” 年龄的差距是个巨大的硬性条件,冼策没法改变,但她觉得,有些事不应该被年龄所束缚。 “没关系,我不会要求你永远待在一个地方,我也不会阻止你做想做的事情,因为我觉得你是自由的,没有人可以束缚你,所以我也不会禁锢你。只是,我所求的是你的真心,哪怕时间很短暂,可能曾经拥有也是极好的。” 冼策看得很开,因为很多俚人部落还保持着群婚的习俗,男不婚女不嫁,情投意合后春风一度,然后各自分开去,出身从母无需问父为何人…… 冼氏因为长年接触中原文化,所以男女婚嫁成家已经逐渐形成新的风俗习惯,但她若是跟应厘在一起,所受到的阻碍也不会太大。 应厘闻言,有那么一瞬心动了下,然而在悸动面前,她更加冷静了。 她摇摇头,道:“那我更不可能会喜欢你。我的感情观念是永远的拥有对方,而不满足于曾经拥有。若是对感情如此轻浮,抱着不会长久的态度去喜欢一个人,那最终岂非成了朝三暮四的浪荡之人?” 冼策瘪瘪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若是和你在一起,那便是心里永远都只有你,我不会朝三暮四。” “那你置冼氏的未来于何地?”应厘问她。 “我有兄弟,不管是我还是他们,只要生下女儿,悉心栽培,那么我都可以选他们为继承人。” 应厘觉得冼策还是将问题看得太简单了,冼氏如今虽只有万户,但不出百年,必会增长十倍,届时俚人与中原文化的矛盾冲突与融合必然会引发更多的问题,身为首领,必须要肩负起冼氏的未来,对这些事要投入一万分的精力。 冼氏的理念高于儿女私情,冼采也不会允许冼策如此任性妄为的。 “我在前面几十年所领悟到的真理是,感情之事不能强求,我不喜欢你便是不喜欢,不会因为你能许我一个稳定的未来便对你倾心。”应厘拒绝道。 冼策又是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心中虽有不甘,却也不敢胡搅蛮缠,唯有默默地做事,让应厘看到她的真心和决心。 …… 冼策喜欢应厘之事本是她们之间的事,赵商容与王摇霜都不太想插手。 奈何应厘是一块铁,无论冼策怎么烧都熔不了她,只能来向二人求助。 “应厘喜欢的人是什么人呀?” 冼策三番五次打听,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伤应厘如此之重,使得她的心防如此之高,不再轻易爱上别人。 赵商容被她缠得没办法,才与她道:“其实我非当事人,了解得也不多。” 应厘从不与别人说她的感情经历,唯有她当年跟赵商容合计假死脱身之时,曾伤神地与赵商容说过些许经历。 撇去应厘穿越之前的感情经历不谈,她穿越后只喜欢过两个人,一个是曾经收留她,与她朝夕相处,生出了一丝情意的普通人余茯苓;另一个就是华阴公主。 两段感情中,真正让她刻骨铭心的是跟华阴公主的孽缘。 余茯苓救过她,收留她,但她也救过余茯苓的女儿,所以对应厘而言,她与余茯苓之间是平等的。 在被收留的日子里,余茯苓负责生活起居,教她说鲜卑语,教她适应古代的生活,而她则负责给人看病挣钱,用自己的能力与逐渐累积的名望让余茯苓母女过上平稳和乐的生活。 她们相依为命、相互厮守,像真正的一家三口,这种相处模式让她很舒服和自在。 只可惜,她的医术越是高明,便越容易卷入权力的旋涡之中。 她因为路上救人而被魏郡太守贺兰讷相中其医术,觉得她将会是华阴公主布局夺权中的一枚好棋子,便招揽她。 她三番五次地拒绝,贺兰讷便以余茯苓母女的性命相要挟,她在命运的捉弄之下被送入华阴公主府,开始了与华阴公主的爱恨纠葛。 应厘曾说过,真正爱一个人是会爱到将卑微刻进骨子里去的。 她此前跟余茯苓的相处是理智的,认为舒服和自在的。但喜欢上华阴公主之后,她便生出了一丝妄念,妄想在权力的纷争之中寻找平和宁静的日子;妄想在血雨腥风之中坚守她纯粹的医心…… 然而妄念始终是妄念,她的贪心让她付出更大更惨重的代价。 她沉浸在爱与欲念之中,一点点地将底线拉低,一步步地迈向深渊。 但是,最终,在坠入深渊,失去真正的自我之前,她悟了,及时止损了。 她离开了,心也死了。 “……”冼策听完赵商容的话,知晓了为何应厘的心如此难打动了。 因为付出过真心,这颗心便难以收回了。 即便收回了,也已经满目疮痍,只要沾上情字,那情毒便会淬得那颗心再度溃烂腐朽。 冼策朝赵商容笑了笑,道:“我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赵商容的错觉,她总觉得冼策这一笑,比以往要沉稳、深重了些。 冼策在南海郡无法久留,她回高凉郡之前,央求应厘去送她。 应厘怀着复杂的心情将她送出城外,说了些通用的临别赠言:“路上小心,保重!” 冼策注视着她,直把她看得心里发毛,险些绷不住要质问冼策看她做什么。 冼策忽然身子一晃,虚抱了应厘一下,又迅速退开,快得连应厘都没反应过来。 “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不会因为你的拒绝便割舍对你的感情。但是我也知道,你不喜欢天真的人天真的性情,而我在你看来,心性未定,也不太成熟理智……但是没关系,我明白爱你的滋味是怎样的就足够了。” 应厘:“……” 打着之后,冼策每次来南海郡,虽然依旧会到应厘的医寮帮帮忙,向应厘诉说一下心事,却不会再随随便便将爱、喜欢等挂在嘴边。 一日复一日,冼策的年岁日渐增长。 虽然冼采依旧在位,但冼策已经凭借她出众的才能才干折服了冼氏俚人。 在她的带领下,高凉郡建设了起来,跟南海郡的通商也愈发频繁,使得冼氏俚寨一日比一日繁荣。 后来,冼策亲自带领俚人去朱崖州与朱崖州的俚人交涉,取得了良好的开端,并且帮助赵商容将产业、势力转移到朱崖州去。 赵商容她们要转移到朱崖州去生活,应厘并没有跟随,她不是赵商容的属吏,也不是她的仆从,她是赵商容的朋友,赵商容自然不会圈禁她、限制她的自由。 而应厘在南海郡开展相关工作多年,在卫生环境的治理、宣传,及在医药、草药上面的付出,成果是相当显著的。 瘴疠、疟疾等都不再是无药可救,被应厘栽培过的一批又一批郎中早已“毕业”,积累了不少经验,医术较之从前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即便没有她在身边,赵商容她们也不必再遭受瘴疠之苦。 除却这些要命传染病,一般的疾病,赵商容身边的其他郎中也能医治,所以她想去实现自己云游天下的梦想了。 赵商容和王摇霜都没有拦着,还给了她不少盘缠,但是被她给退回去了。 她说:“如今的我富可敌国,哪里需要担心我会穷困潦倒?倒是你们,去了朱崖州那地方,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你们还是省省吧!” 赵商容笑了笑。 其实她觉得,应厘没有自己的庇护,一个人也能过得风生水起,别看她是女儿身,能耐大的人,在哪儿都吃得开! “我这些盘缠不是给你的。”赵商容道。 应厘诧异地看着她。 “我阿母不会随我们到朱崖州去,她说,她囿于皇宫二十余载,随我到南海郡后方见识到天地之广阔。但她觉得,朱崖州依旧是小了些,她也想随处走走看看,若是路上遇见风光秀丽之处,或许会择地而居,又或许会继续行走。你也晓得,她年过半百,要是折腾的话,身子骨也折腾不了多久……” 眼下的医疗水平,人均寿命四十已经算高龄了,云太妃算是步入了老年,本该颐享天年,但她忽然心血来潮想从一只小鸟活成一只雄鹰,飞出牢笼,飞出高墙,飞向广袤的天空,便是儿女也无法阻拦她。 应厘明白了:“你希望我捎带她一程。” 赵商容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尽管她不愿意云太妃再折腾,但她自知不能成为囚禁她余生的牢笼,于是选择了尊重她的选择。 应厘稍稍一想,笑道:“行吧,路上有个伴,我也不寂寞。” 她们从南海郡乘船离开之日,冼策千里奔来。 应厘踏上了登船的木桥,回头看了眼站在岸上的女子。 冼策长大了,她们之间也有答案了。 “一路顺风,保重!” 冼策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因为她深知应厘要走的路没有终点。 作者有话说: 虽然没有CP,但应神医并不寂寞。 —— 副CP们的内容算是交代完了,剩下的再收一收尾,补补漏。《 》 【终章】 第109章 你好 今天是周六。 赵商容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 准备去上班。 是的,这操蛋的工作,只有单休, 而且最近任务重,周末在家都要打开排版软件, 她已经好久没有休过假了。 老板说有加班工资, 还有补休, 但谁知道公司什么时候又突然接几件急单回来? 赵商容都想辞职了。 她伸了个懒腰, 总觉得今天特别疲惫。 要不请个假吧!脑海中,这样的念头挣扎着。 最终,快见底的积蓄迫使她起床洗漱上班。 挤了牙膏, 她一边刷着牙,一边回到床头上拿起充了一晚上电的手机。 平日这个时间段静悄悄的工作私聊群, 突然像烧开的热水似的, 一片沸腾。 赵商容:“?” 发生什么事了? 她往上翻,直到昨天深夜, 组长在群里爆料,说公司被收购了! 赵商容瞪大了眼睛。 卧槽,公司不是经营得好好的么,怎么就突然被收购了? 其实赵商容所在的公司也不是什么大公司, 虽然经常能接到出版社外包的单,但层层分利之后, 公司的盈利便少了许多。加上公司一共有三个老板,老板之间互相搞内斗,分别拉帮结派, 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和谐。 赵商容进公司没多久, 且是个不懂钻研人际关系的闷骚, 毫无拉拢的价值,别人拉帮结派自然忽略了她。 公司被收购,那说明她们这些员工可能会面临失业! 赵商容一想到被裁员的话,以她的资历也得不到太多补偿,而且又得重新找工作……心更累了。 吐掉口里的泡沫,漱了口,又捧了把水狠狠地拍在脸上。 赵商容抬头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原本正值青春靓丽的年纪,却活成了一副被榨干了的模样——年纪轻轻的她竟然有黑眼圈了! 赵商容强打起精神,给自己抹点隔离霜,再化个淡妆,遮住眼底的浮青,就出门了。 避开了工作日的早高峰时间段,死亡三号线仍旧人满为患。 车厢里夹杂着各种包子、鸡蛋、香水、狐臭还有汗酸味,好在戴着口罩,缓冲了这样的味道,赵商容才没有这么难受。 在摇晃的车厢里,赵商容总觉得自己昨晚做了个不算美的梦,但是具体想不起来梦见什么了,直觉告诉她,今日的自己尤其疲惫也正是那个梦造成的。 想了一路,直到她来到公司楼下卖早点的店里也没能想起来,就作罢了。 买了一份小笼包,一杯豆浆,她便提着回到公司,站在茶水间吃。 距离上班还有几分钟,公司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茶水间有两位同事在讨论公司被收购的事。 这件事跟赵商容其实也有关系,但她总是提不起精神,这些内容基本从她的左耳进去了,又从右耳出来,没有在脑中留下一丝痕迹。 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在叫她,声音冷得跟从冰柜里藏着的尸体挤出来的一般,叫她不寒而栗。 她四处张望,后发现是同事在叫她,但同事的声音跟冰冷完全沾不上关系。 “怎么了?没睡醒呢?”同事问她。 “是有点困。”赵商容说。 昨晚加班到十点半才下班,同事又不是不清楚。 同事忽然促狭地笑道:“哎,让你全文背诵,你背了吗?” 赵商容迷茫地“啊”了声,好会儿才想起,同事说的是她现在正在排版的一本网络小说,因为里面有个反派的名字跟她一模一样,所以同事调侃让她记得全文背诵,省得她哪天穿书里了,对剧情一无所知而造成了什么损失。 明白同事是在打趣她以后,她笑了:“我哪有时间。” 又聊了几句,到上班时间了,她们陆续走出茶水间,回到工位上。 赵商容一直忙到中午,同事都去吃饭了,她窝在椅子上,目光从电脑屏幕掠过,忽然心血来潮地点开了同事提及的小说,关于反派赵商容被处死的那几章。 这时,关于昨晚的梦,如潮水般踊跃浮现。 她记起来了,自己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成为了这本小说里的心理扭曲的疯批反派颍川王。 在梦中,她还没来得及享受身为颍川王带来的优渥生活,就沦落到了被五马分尸的境地。 她死了一次,结果转头又回到了被处死的现场,经历一次又一次的五马分尸,疼得她死去活来,逐渐忘了自己是谁,为何要遭受如此酷刑。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遍这样的折磨,终于有一次,她在经历了五马分尸后,并非立刻进入下一次轮回当中,而是换到了第三方视角。 她看着地上形容惨厉、死无全尸的颍川王,发现从她的身上钻出了一团黑雾,黑雾化成人形,竟是和她有几分相像的女子。 这女子的模样也十分好辨认,就是那地上的颍川王。 只是下一秒,颍川王的脸便开始腐烂,使其清秀艳丽的容颜被毁于一旦。 “赵商容。”颍川王一开口便是森冷的呼唤,令赵商容汗毛倒竖。 “帮我。”颍川王又道。 “帮你什么?”赵商容下意识问道。 颍川王只是用没有眼白的黑眼睛看着她。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怪害怕的!”赵商容颤抖着。 颍川王突然像发狂似的,声嘶力竭地叫道:“元嗣——” 一瞬间,赵商容眼前一黑。 —— 回想起这个噩梦,赵商容仍旧心有余悸,但她明白,自己不过是受了这本小说的影响,代入了其中罢了。 如今梦醒了,她的心思也该转回到工作上。 突然,她听见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哒”声,还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意识到有人回公司了,她抬头看去,却见公司的其中一位老板还有三个看着面生的人。 没想到公司里还有人,老板想了好会儿才想起赵商容的名字来:“小商啊,你还没去吃午饭吗?” “叫了外卖,一会儿吃。”赵商容拘谨地答道。 老板“哦”了声,没啥表示,邀请着客人进了会议室。 门刚关上没一会儿,老板又走了出来:“小商,帮忙倒几杯茶进来。” 虽然这是老板秘书的工作,但是这家小公司,老板并没有秘书,都是逮到谁就是谁。 赵商容也没什么负面的情绪,走去了茶水间煮茶。 正等水烧开呢,走进来一位陌生的女生,对方看起来像是老板的客人带来的人。 她冲赵商容扬起一个含蓄但是又颇具亲和力的笑容,道:“我来帮忙。” “嗯……好。”赵商容点点头。 心里却想,泡茶而已,不用两个人。 “请问茶叶在哪儿?”女生问道。 赵商容回过神,打开茶水间的柜子,正要拿同事们平常喝的茶,但想想那是老板的客人,于是把魔爪伸向了老板带来的顶级龙井。 据说这茶要两千八一斤,她向来没有口福,要不这次假公济私一回?! 想到这里,她有些心虚地瞄了眼旁边的女生。 不巧撞上对方的视线,她尴尬一笑,对方似乎看不懂她的尴尬,也冲她暖暖一笑。 赵商容:“……” 许是女生散发出来的气质很亲和,赵商容一边倒茶叶一边问:“你们是来收购我们公司的吗?” 女生眉梢一抬,笑问:“就不能是来谈单子的?” “谈单子可不会这么隆重。”赵商容嘀咕。 女生笑了笑,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王摇霜,是闲期设计有限公司的总助。这是我的名片。” 赵商容双手接过对方的名片,看了眼,道:“王总助你好,我叫赵商容。” 赵商容寻思自己不过是一个排版,应该没必要特别说明,便只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王摇霜忽然念道:“商吹移砧调,春华改镜容。” 赵商容诧异,没想到对方知道这首诗。 水烧开了,赵商容回过神,先将茶叶倒进茶壶中,用开水浇三遍,倒掉这部分茶水,再重新泡上。 王摇霜看着她娴熟的动作,若有所思。 “是有什么不妥吗?”赵商容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不禁问道。 王摇霜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手法让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赵商容疑惑,泡茶不都是这样泡的吗? 赵商容忽然道:“其实你的名字也让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哦?”王摇霜笑吟吟地看着她,想知道她能说出什么俗套的搭讪之言来。 “我在一本小说里见过你这名字,其中一个女主跟你同名同姓。”赵商容庆幸自己刚才翻了下那本小说,看到过这个名字。 “其中一个女主?”王摇霜蹙眉,这话一听就知道那本小说是男频后宫文。 赵商容以为她不高兴,笑了笑,说:“其实里面有个角色跟我的名字也一模一样,不过我这角色比你惨,是个反派。” 王摇霜起了兴趣,说:“叫什么名,我有空去看看。” 赵商容还得给老板他们送茶进去,说了小说的名后,就没有再跟王摇霜闲聊了。 送了茶进去,外卖也到了。赵商容在工位吃着外卖,王摇霜又出来加了她的微信,说她们以后可能就是同事了。 赵商容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裁员呢,但是对方如此主动,她也不好拒绝,就加上了。 不过加了之后,双方都没有聊过天,王摇霜看起来挺忙的。 赵商容后来才知道,王摇霜确实很忙,只有中午才有时间跑来这边处理一下收购事宜。 等收购的事尘埃落定,老板们便开始按照新公司的规章制度,把一部分员工给裁掉了。 兴许赵商容是公司里唯一的排版,她得以留下来,而且工资还加了五百块,加上一次结清的加班费,赵商容小小地富了一把。 她拿着手机,美滋滋地想着晚上要不要去吃顿小龙虾,奖励一下自己。 突然,微信弹出了消息通知,她点开才发现王摇霜给她发了微信:“你”死得还挺惨的。 赵商容乍看之下以为她在咒自己,后来发现她说的“你”是加了双引号,应该是指小说里的反派颍川王。 赵商容回复她:“你”也差不多。 最近她不用加班了,于是去翻了翻小说里,王摇霜的结局,发现她年纪轻轻地就病逝了,命运多舛,不比颍川王好。 王摇霜回:不是女主,待遇自然没有那么好。 赵商容:? 王摇霜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没看完全文,于是告诉她,“王摇霜”这个角色在这本小说里应该算不上女主,只能算是女配,前期是王晓霜顶着她的名字行走,实际的女主是王晓霜,即入宫为妃后,成了王鸣霜。 而“王摇霜”命运多舛,在颍川王被处死后,她原本是有机会入宫的,但是她跟王晓霜是孪生姐妹,入宫的话容易引发混乱,所以皇帝舍弃了她,选择了王晓霜。 最终,“王摇霜”因为体弱多病,没熬太久就病故了。 赵商容下意识回复:搁男频来说挺难得的,不过如果换了玄幻背景,这对姐妹花估计就都被收下了。 她读书时曾在一家出个志的工作室做过兼职,排版过一本点家知名白金大神的出道之作,里面就有一对双胞胎姐妹花被男主收了,而且三人还玩起了“双-飞”,叫她看了都觉得辣眼睛。 王摇霜发了个微笑的表情,问她: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我”跟“你”是夫妻呢? 赵商容的心“咚”了下,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王摇霜似笑非笑,仿佛拆穿了她的小秘密的眼神。 赵商容自认为当时觉得没必要提,提了反而太刻意,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有些心虚。 好会儿,她才解释:假夫妻。 王摇霜:嗯,“你”挺没眼光的,竟然看上了敌国太子。 赵商容发了个抓狂的表情包:不是我。 王摇霜噗嗤一下笑了,安抚她:好,不是你。 “……” 这小小的话题瞬间拉近了赵商容和王摇霜的距离,她们越聊越熟络。 后来赵商容她们公司要搬到闲期设计有限公司那边去,她跟王摇霜见面的次数便频繁了起来。 再后来,赵商容通过公司的八卦才知道,原来闲期设计有限公司是王摇霜她爸送给她的公司,她来当总助不过是按要求从基层做起,将来好顺利接手这家公司。 赵商容:“……” 没想到王摇霜拿的是豪门千金的剧本! 话虽如此,赵商容并未因此而与王摇霜疏远,在公司时,两人是上下级的关系,公事公办;而下了班,打开私聊的窗口,她们又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直到某一天,赵商容发现自己对“好朋友”的感情变了质。 而“好朋友”给她发来了一份文档,说:“我闲暇的时候写了本同人文,你看看。” 赵商容:“啊?什么同人文。” “赵商容和王摇霜的同人文。” 作者有话说: 嗯,全文完! 感谢在2023-06-01 21:36:41~2023-06-03 14:2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酱油一块钱四斤 45瓶;吾泊 13瓶;小P、叶時柒、67244834、十酒 10瓶;一支铅笔 5瓶;奕起淋雨、坐等有缘人、思考的玉米 2瓶;哎呀呀0806、小帽、冷思安、H踢踢、QAQ、乐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