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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四章

作者:云媚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隆冬降临难得遇上融融暖阳,凌舟斜倚在庭院的凌霄花架下,陪着已会走路的大儿子嬉闹,指尖轻挠孩童软乎乎的脖颈逗趣。目光却不自觉飘向不远处,梁杏正被丫鬟小心翼翼搀扶着缓步散步,隆起的腹部非常明显,每走一步都是轻柔缓慢,透着只有母亲才有的谨慎与温柔。


    风穿过凌霄花只剩疏朗的枝桠,叶片轻摇,撒下满地细碎光影,为冬日里添上了一抹绿。橘色暖阳落在梁杏的素色裙摆上,也映进凌舟眼底。他望着那隆起的小腹,心底忽然漫起一丝莫名的期盼,盼这孩子能平安降生,盼梁杏往后能因这新生命多些真心笑意,对他少几分往日的疏离与防范。


    不多时,丫鬟端来温热的安胎汤药。梁杏伸手接时,指尖竟不经意触到了凌舟递过来的指尖,两人皆是一愣,她抬眸望他,眼底褪去几分清冷,竟晕开些许往日的柔和:“夫君,稳婆说再有三个月,孩子便能落地了。到时候,府里该更热闹了。”


    凌舟微微颔首,指尖残留着梁杏掌心的温软,他望着梁杏隆起的小腹,露出满是期许神情,孩子一定要平安降生,他承载着凌府的安稳。可心头翻涌着另一番隐秘念头,一点更自私的奢望:待梁杏再为人母,心思必会尽数系在孩子身上,对他的戒备,总该会淡几分。那样,他便能再寻机会,与沈枢见一面。


    这几个月里,两人虽偶有碰面,身边总有下人环伺左右,想说几句贴己话都不敢多说,怕传回府中又生事端,他们只能借着眼神匆匆传递相思。而沈枢那句“自始至终,未曾与府中姨娘真正圆房”的话,此刻又在耳畔响起,凌舟心底不由得漫起一层体谅,懂他这些年在苏琼强压下的隐忍与不易。


    夜凉如水,月色透过窗棂洒下清辉。梁杏早已睡熟,呼吸均匀绵长,凌舟却毫无睡意,他悄悄起身披衣挪到窗边,目光越过庭院重重屋檐就着夜色,落在沈家的方向,怔怔发呆。


    沈家纳妾宴那夜的记忆,此刻不可抑制地闪入眼前,柴房里昏暗的光影,沈枢滚烫的怀抱,肌肤相贴时的灼热,压抑在喉间的喘息,还有那份蚀骨焚心的欢愉,尽数复燃,烧得他指尖发麻,后背竟沁出一层薄汗。


    他知梁杏此刻敏感,不该生出这些荒唐念想,万一被梁杏察觉,府里又会掀起风波。可越是刻意克制,这份思念就越发疯长,他太想沈枢了,想再在他怀中听他在耳边低唤一声“星澜……”,想再感受一次那份灵魂相契的温柔。


    某日,梁杏邀凌舟同去街市,取给腹中孩儿订制的金饰。喧闹人流中,他无意间瞥见街角驶过一辆熟悉的马车,车窗半开着,沈枢端坐其内,神色落寞得让人心头发紧。


    他们隔着熙攘人群眼神相撞,不过短短一瞬,马车便匆匆驶远,可那一眼里翻涌的思念,像石子投进湖心,让凌舟的心神乱了许久。他分明看到了沈枢眼底藏不住的牵挂和渴望,使他恨不得立刻追上,问上一句他近况可好。


    回府后,凌舟坐在床边,指尖轻轻覆在梁杏隆起的腹部。腹中微弱的胎动透过衣料传来,细微却清晰,搅得他心绪万千,既有对梁杏的愧疚,又忍不住对这未出世的孩儿生出几分真切期盼。他清楚不应对这对梁杏母子过分在意,但血缘的羁绊是难以割舍的,让他终究无法挣脱。


    他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沈枢,再等等他。等孩子平安降生,等梁杏放下戒备,他们就有机会好好相见。


    庭院里的凌霄花架上,藤蔓顺着木架悄悄攀爬,一日比一日繁茂。梁杏隆起的腹部也日渐沉重,每多一分弧度,凌舟心底的期盼与念想,便跟着急切地滋长一分。他明白不该拿未出世的孩子当作赌注,可沈枢的温度早已刻进骨血,那份蚀骨的牵挂,让他即便明知前方是深渊,也甘愿一步步沉沦,不愿回头。


    沈枢端坐于马车之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车帘垂下的流苏,触感顺滑,但始终抚不平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的街市画面,凌舟和梁杏并肩立于商铺檐下,手中捏着一枚小巧的金锁,眉眼间漾着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和与慈爱。那是全然属于“父亲”的温情,使得凌舟本就俊朗的面容上多了一些温润夺目,那样的光采却是与他半分无关。


    车帘外的风裹挟着市井的喧闹与烟火气,漫进车厢,吹不散他心头翻涌的醋意与涩然。他忍不住想起凌舟扶着梁杏时的小心翼翼,想起自己只能隔着熙攘人群、远远望他一眼的狼狈与克制。指尖骤然攥紧,车帘几乎要被他扯碎,呼吸里都染上了难以言说的酸意,似整颗心密密麻麻泡在最浓的醋中。


    沈枢坐在马车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车帘的流苏,方才街市上的画面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凌舟站在商铺前,手里拿着小巧金锁,眉眼间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慈爱来和,那模样,是全然属于“父亲”的温情,与他无关。


    车帘外的风带着市井的喧闹,却吹不散他心头翻涌的醋意。他想起凌舟抚摸梁杏小腹安胎时的细心,想起自己只能隔着人群看他一眼的狼狈,指尖攥紧了车帘连呼吸都带着酸涩。


    柴房里那些恣意纠缠还在掌心灼烫,佛堂厢房的喁喁私语仍在耳畔萦绕,月下竹廊那夜的初欢,清洌的银辉将两人的身影叠得那样近,近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还有那年初见时飘着初雪的朱雀街头上的意外之吻,件件如影在前。


    现如今,梁杏腹中已孕育新的生命,凌舟的心思也已尽数系在妻子与孩子身上,眉眼间的温情都有了归宿。唯有他,还困在过往的片段里,抱着早已褪色的记忆,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任由汹涌的醋意一寸寸啃噬着五脏六腑,疼得无处可诉。


    回到家中,沈枢径直踏入书房,屏退了所有下人。他命人搬来一坛烈酒,连半碟下酒菜都不要,只拎起酒壶,一杯接一杯地往喉间灌。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漫涌的酸涩与寂寥。


    酒液灼热地滑过喉咙,却浇不退心底的醋意与委屈。他嫉妒梁杏能光明正大地独占凌舟的温情,嫉妒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能轻易攫取凌舟的期盼,而自己,远远看上他一眼都变成了奢望,靠近的机会更是日渐稀少。他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浑不知夜色已深。


    府中后院,苏琼听闻下人来报,说老爷在书房独自饮酒、心知他定是又为某事烦忧。她虽不明其因,却也不愿见他自毁身体,便唤来较稳妥的张姨娘,盛了一碗醒酒汤吩咐道:“你去书房看看老爷,他这般空腹喝酒,身子如何吃得消?把这醒酒汤端去好生伺候着,多少让他喝些。”


    张姨娘领了吩咐,丫鬟端着汤碗随她轻手轻脚地来到书房,见房门虚掩着,张姨娘便接过汤让丫鬟立在门外,自己便轻轻推开进入。屋内满室冰冷酒气熏天,盆中炭火已熄,烛火暗淡。沈枢趴在案上醉得不省人事,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眼底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胳膊,柔声道:“老爷,屋里冷,喝些醒酒汤吧,暖暖身子吧。”


    沈枢醉眼朦胧,意识早已混沌,只隐约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量靠近,竟错认成了凌舟。他猛地伸手用力攥住来人的手腕,带着几分失控的急切,声音里有着酒后的哽咽沙哑得不成样子:“别走……星澜,再……再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张姨娘的身体猛地一僵,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终是没推开他。沈枢口中那声带着哽咽的“星澜”,情真意切充满缱绻和委屈,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她心里,她从不知老爷在外竟藏了红颜,“星澜”听名字必是位绝色佳人,老爷此刻醉酒后定错把自己认成了那人。


    可看着他眼底卸去所有防备的脆弱,想起苏夫人“好生伺候”的叮嘱,又念及自己入府已几月,一直守着空房的孤寂,她心头的那点委屈与不甘终究慢慢淡了。她顺着他的力道,轻轻往前靠了靠,将半边身子倚在他身侧。


    书房里的红烛暗淡摇曳,烛影将两人的身影拉得绵长亲密,酒气与暧昧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弥漫,酿成了一场难辨清醒的荒唐**。


    次日清晨,沈枢在剧烈的头痛中悠然转醒。鼻尖萦绕着陌生的脂粉气,身边躺着一个熟睡的女子,他瞬间如遭雷击,彻底清醒过来。他猛地起身,看着自己半褪的衣衫,昨夜醉酒后的孟浪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心口瞬间涌出对凌舟的愧疚,又觉莫名的不解,他怎会错认了人,竟和张姨娘在他不清醒时圆了房。


    清晨丫鬟来报,说张姨娘昨夜宿在书房,苏琼坐在梳妆台前,指尖划过冰冷的玉簪,眼底无波无澜。她早已知晓沈枢对凌舟的心思,府中纳进的姨娘她原以为只能是装点门面的摆设了,如今这场意外的圆房,未必是坏事,若张姨娘真能怀上子嗣,既能堵住外人对沈府无后的闲言碎语,也能让沈枢少些去凌舟的惦记。


    这般想着,她敛去眼底的情绪,语调平静地吩咐下人备好早膳,又特意去请了大夫过府。


    片刻,她立在书房门外,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冰冷提醒:“夫君,醒了就早些起身吧,今日我请大夫过府给张姨娘看看脉,若是能一举怀上,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沈枢猛地僵在原地,门外的话语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仅剩的几分混沌。他看着身下狼藉的被褥,鼻尖还萦绕着未散的脂粉气与酒气,心底瞬间沉到了谷底,一片寒凉。这场酒后的意外或许能让沈府添丁,也能堵住外人的悠悠众口,只是凌舟知道了又该如何,他一直向凌舟承诺不会与姨娘们圆房,现在承诺破灭了。


    那坛烈酒带来的,不仅是宿醉的头痛,更有一份再也无法挽回的过错,将他与凌舟之间本就艰难的距离,又狠狠划下了一道鸿沟,推的更远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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