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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五章

作者:云媚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苏琼近日得了根上好的极品人参,特意分了半根出来派婆子送去凌府给梁杏补身用,顺到也添了几样时令小食一起让带着,婆子得命拎着食盒前往凌府。


    梁杏得知苏琼惦念她,即刻让丫鬟领了婆子进了花厅:“妈妈,辛苦了,天寒喝杯热茶暖暖身。”随手倒了杯热茶递过,笑着又问问:“妈妈,近来你府上都好。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婆子接过茶盏暖着手,慢悠悠呷了口,笑道:“都好着,就是我们府上也有喜事了,我们老爷前些日子跟张姨娘圆了房。”


    梁杏愣了愣,眼神不由飘向一旁为她低头揉腿的凌舟,随口追问:“哦!竟有这事?那张姨娘身子可还好?”


    “好着呢!”婆子嗓门亮了些,“我们夫人昨个儿还请了大夫来诊脉,说脉象稳得很,沈府这必是要添丁进口了,天大的喜事呀!”


    凌舟俯身给梁杏揉着发胀的小腿,指尖隔着衣物触到温热,耳边却被这番话狠狠攥住。他心绪骤乱,手下力道不自觉加重,竟没听见梁杏轻蹙着眉头呼痛“重了点”。


    梁杏疑惑抬头看他,他才勉强扯出个笑,眼底却早已掩不停翻涌的酸涩,那个一直说“未与府中姨娘圆房”的人,在柴房里抱着他说“不会碰新姨娘,只要你”的人,那个在佛堂厢房里温声承诺“再等等”的人,为什么会和张姨娘圆房?又怎么会轻易就让沈家有了“添丁”的可能?


    夜里,梁杏睡得踏实,凌舟却睁着双眼熬到天明。天刚蒙蒙亮,他便起身寻了个“去城外庄上要查账”的由头,揣着满腔翻涌的委屈与不安,匆匆出了府。


    凌舟一直待在城外酒肆中,等到夜色笼罩,华灯漫过街巷,他才绕至沈家后院的角门,凭着往日的熟稔,他轻手翻入院中,脚步急促却压着声响。一路摸到书房外,烛火明晃晃映着窗棂,沈枢坐在桌前,指尖捏着一卷书,目光却凝滞在纸页上,半晌未曾翻动半分。


    “砰!”书房的门被重重推开,门板碰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凌舟跨步而入反手关好门板,他气息粗重却不见失态,眼底翻涌着猩红,眼尾也泛着红,鼻尖微微发酸,不等沈枢抬头反应,便伸手攥住他的衣领,力道极大却带着极致的隐忍,将人稳稳按在椅背上。他胸膛剧烈起伏,指节用力而泛着白,声音裹着压抑不住的颤抖,还隐隐带着一丝委屈的呜咽,字字似寒针般刺入人心:“你怎会和张姨娘圆房?莫不是……莫不是你……你不想要我了。沈枢,我想你。”


    沈枢领口被凌舟揪紧,呼吸滞了半拍,他看着凌舟的眼尾泛红、睫毛上挂着湿意的模样,心头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听着凌舟委屈的质问更是不知所措,他抬手轻轻掰开凌舟攥得发白的手指,握在掌中声音里带着难掩的苦闷:“星澜,我怎会舍得不要你,那只是个意外,我……喝醉了,所以认错了人……”


    “意外?”凌舟猛地嗤笑出声,眼泪却再也忍不住,一颗颗砸在沈枢手背上,烫得惊人。他眼底翻涌着失望与愤懑,声音发颤却字字戳心:“这种事怎会是意外?男人、女人,你抱在怀中会分不清吗?你定是厌了和我偷偷摸摸,想做回你的沈老爷,守着你的娇妻美妾生儿育女,对吧!然后……然后把我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两人对峙着,身影在烛火下拉得颀长,目光胶着,满是拉扯的疼。


    沈枢望着凌舟眼底碎掉的信任,心里又疼又急,喉间堵得发慌。凌舟说的没错,那场醉酒后的错认,他的确没分清男人,女人,说出来,他怕凌舟更觉受辱;不说,这份误会便像把钝刀,刀刀割着他们本就脆弱的情意,淌着血,止不住。


    沈枢见凌舟红着眼眶步步紧逼,不依不饶,心头越发紧得厉害,下意识就想伸手将人拉进怀里安抚。


    可指尖刚触到凌舟的衣袖,就被他猛地甩开,凌舟踉跄着后退半步,依在书案边,抬手压在胸口,那里还在因极致的愤怒与委屈剧烈起伏,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决绝:“别碰我!你和张姨娘……那般亲密时,就没想过今日?你说此生只要我一人,这些难道是骗我的!”


    凌舟眼底的泪被烛火映得发亮,像碎了的星辰,看得沈枢心口生疼。被他翻来覆去追问“圆房”的事,这让他想起那日街市上撞见他与梁杏并肩握着金锁时,眉眼间藏不住的温柔,沈枢积压许久的委屈也骤然暴发。他往前逼近一步,将凌舟夹在他和桌案之间,声音添上了几分急意与涩然:“我真是醉酒错认!那你呢?你夫人又怀了你的孩子,你摸着她的肚子,是不是也盼着那孩子早些降生时,怎么就没想过我半分?”


    “那是我和杏儿的孩子,我们是明正言顺的夫妻,本就该如此!”凌舟梗着脖子反驳,他没想到沈枢会这样质问自己,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越掉越凶,颗颗砸到衣襟上。


    “夫妻……夫妻就该如此?”沈枢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失控的尖锐,眼底也红得吓人,“好!你能守着你的妻子过日子,能为凌家延绵香火,我……我就不能有一次意外?你从没想为我守身如玉,凭什么要求我这辈子只能围着你一个人?”


    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凌舟心上。他浑身一僵,脸上的怒意瞬间褪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怔愣,


    他嘴唇翕动着,半晌说不出一个字。他想辩解“那孩子是梁杏对他下药所得,并非他本意”,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无论缘由如何,孩子是真的,他确实没能守住“只对沈枢一人”的承诺,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书房里的烛光猛地爆出一朵烛花,噼啪一声,打破了死寂。凌舟倚在书桌旁,垂手死死攥着桌沿指节用力,眼泪无声滚落,在衣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沈枢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的焦灼瞬间被悔意取代,想说句软话道歉,却又有些不甘。他怨凌舟的“双标”,怨他坦然拥有妻儿,却要自己孤注一掷;他恨,恨自己没能守住底线,让一场意外变成了互相伤害的利刃。这场争执,变成了两人的相互的折磨,用锋利的言语扎向对方,疼得都无法喘息。


    凌舟垂着肩,脊背弯出一抹脆弱的弧度,指尖攥得发白,闭上眼声音裹着浓重的沮丧与委屈,还有一丝屈辱感,连眼泪都跟着发颤:“那个孩子也是意外!是梁杏,是她用了些下作‘法子‘才有的!我这辈子雌伏于人的第一次,也是清清楚楚给了你啊!沈枢,我从未要你为我守身,你的无奈,我同样也有。只是你不该给了我念想却又亲手来打破。”


    他睁开眼猛地抬头望着沈枢,眼底布满的血丝刺得人眼疼,语气里藏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卑微祈求:“我守着这份念想,哪怕被梁杏盯着、被府里的规矩捆着,半点旁的心思都没动过。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和张姨娘圆了房,转头苏琼就派人去我府里传话,你到底是想让我知难而退,还是故意来扎我的心?”


    夜烛无风摇曳,将他脸上的泪痕映得忽明忽暗。沈枢看着他这副肝肠寸断的模样,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疼得喘不过气。


    方才的怒意早已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满心满眼的心疼与愧疚。他从没想过要故意刺激凌舟,更没料到苏琼会派人去凌府递话,现今再多的解释,听着都像苍白的辩解。他只能无力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凌舟眼底那点仅存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直至蒙上一层死寂的灰。


    “我没有,我不知……”沈枢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伸手想去碰他的脸,想拭去他的泪痕,却被凌舟猛地偏头躲开,只剩指尖落空的冰凉。“星澜,我不知苏琼会派人传话的事,我真不知情。”


    “星澜,和张姨娘……那真是意外,那晚我醉的深,昏沉里把她错认成了你……”沈枢的声音低哑,带着几分无措的辩解,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摆。


    “错认?”凌舟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裹着化不开的苦涩,眼泪却掉得更凶,砸在衣襟上湿得更快,“我雌伏于人的第一次,是清醒着、心甘情愿捧到你面前的!你却能把旁人错认成我。沈枢,我宁愿你本心是想与张姨娘圆房生子,我也不想听你讲‘错认’二字,这难道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对我不一样’吗?”


    书房的窗缝漏进些夜寒,吹得烛火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晃得支离破碎。凌舟的话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扎进沈枢心上,疼得他喘不过气。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竟找不出半句能安抚人的话。凌舟的“第一次”是两人最隐秘、最珍贵的羁绊,是他独有的特殊,而他的“错认”,恰恰将这份唯一碾得粉碎。


    还有苏琼那番刻意的传话,如今无论他怎么说,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书房外的廊下悬着两盏作工精巧的灯笼,昏黄的光晕漫过青砖地,将苏琼与身旁婆子的身影一并映在窗棂下。方才听闻下人来报,说书房里起了争执,她便赶过来,此刻两人静立在阴影里,互不言语。


    苏琼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角,那婆子也垂手敛目,大气不敢出。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里面的声响清晰入耳,凌舟带着哭腔的委屈泣诉,沈枢语无伦次的慌乱辩解,每一个字、每一声喘息,都恰如苏琼早已布好的棋局,稳稳落在了该落的位置。


    当听到凌舟哽咽着说出“我雌伏于人的第一次,是清清楚楚给了你”时,苏琼身旁的婆子面色一变,急忙将头弯的更低,似是怕屋内人发现了她和夫人。苏琼冷冷撇过一眼婆子,又听屋内沈枢急得嗓音发哑,反复辩解“昏沉里错认”,苏琼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翘起的弧度里没有半分温度,唯有计谋得逞后的如释重负,以及一丝早已料定结局的了然。


    她轻轻抬眼,望向书房窗棂上被烛火摇得支离破碎的影子,眼底无波,心底却无声喟叹:很好,真是再好不过。


    这便是你们背叛婚姻、践踏她与梁杏尊严,藐视礼法该受的惩罚。一个抱着“唯一”的执念不肯松,一个困在“错认”的愧疚里挣不脱。从今往后,她无需再费半分心思挑拨,这两人之间横亘的裂痕,怕也难以愈合了。


    她轻轻抬眼,望着书房里被烛光摇曳出的影子,在心底无声地说:很好,非常好。


    这就是你们背叛婚姻、践踏体面该得的惩罚。一个抱着“唯一”的执念不肯放,一个困在“错认”的愧疚里脱不开。从今往后,不用她再费心思挑拨,这两人之间的裂痕也再难愈合。


    廊下的风卷着夜凉吹过,苏琼理了理披风的衣带,转身率先迈步,脚步轻得没惊动半分声响。


    婆子垂首敛目,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往回走,青砖地被两人的鞋底碾出细碎的声响,渐渐远离了那扇映着烛影的窗棂。


    走出数丈远,俩人闪过院门游廊,周遭只剩夜风刮的声音,婆子才敢悄悄抬了抬眼,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试探与确认:“夫人,方才听屋里的动静……那凌老爷和咱们老爷,当真……有私情?若是这样,前日奴去凌府给凌夫人送东西,说的话……可就没说错。”


    苏琼脚步未停,目光平视前方,眼底无波,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笃定:“说便说了,今晚听到的,若传出一字……”


    婆子听了苏琼的话,连忙垂首应道:“不敢,奴今儿个晚上什么都没听着,奴全家的卖身契都在夫人手里捏着,奴不敢。”


    “知道甚好!”苏琼淡淡应着,身影隐入廊下更深的暗影里。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而那间书房里,烛火依旧摇曳,映着凌舟与沈枢僵持的身影,也藏着苏琼这场“算计”的步步为营。


    往后这沈家与凌府,恐是再难有往日的平静。而苏琼要的,从来都不是沈枢的回头,不过是一份被背叛后,本该属于她与梁杏的“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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