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
此后北平日新月异,他们肉眼可见这座城市褪去古老的外衣融合新鲜血液。却又因为转换的太快而显得不伦不类。
谢辽和沈昭等人仍在沈家。他们听着关于胡为青的所有新闻。知道她一步步从堂口一个无名歌姬最终成为堂口的老板,与当地最大的势力秦卓文暧昧不清。在北平呼风唤雨。
这其中的跌宕起伏或许只有胡为青自己知道。
一天,庄周和析易着急忙慌的跑回来,见到谢辽支支吾吾的说:“沈…沈…”
“沈昭怎么了?!”
析易慌乱的否认,“不……是……”
庄周两人拽一边去,“我来说。先生,沈重回来了”
话落,院门口沈重提着行李箱进来,见到谢辽犹如见到多年好友。
谢辽拿着扫把见沈重露出朗润的笑容莫名有些熟悉,可来不及细想。沈重朝他走来,冲他张开双臂“好久不见啊”
谢辽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沈重开口间谢辽就意识到他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说不清楚。
“母亲叫我回来的”
谢辽皱眉,沈夫人最近的确有些怪。前些天突然念叨自己老了。想孩子了,今天沈重就回来了。
“你……”谢辽张了张口,却又在张口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他想问什么?问他知不知道胡为青的事?
胡为青现在更像一个活在神话传说里的女子。纵使沈重知道了,他会接受一个风尘女子吗?
况且,谢辽幽幽的看了一眼被下人围拥着的沈重,自他进门,沈重没有问过胡为青。
夜晚,夜深人静。
本应该在床上休息的沈重悄悄从房间里出来,翻墙来到大街上。
时间过去太久。他已经忘了这片街道的弯弯绕绕,一路询问打听才兜兜转转来到了堂口。
站在金碧辉煌的大门前,看着胡为青署名的海报高高挂起。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沈府没有一个人提起胡为青,这样高调恨不得全北平都看到。想来那是故意瞒着他。
他鼓足勇气走进去却被一个门童拦在门外,“先生,堂口今天不营业”
沈重塞过去一把钞票。
门童笑了笑,不为所动,“您可以明天再来,我嘱咐里面留个好位置”
屋内的欢呼热闹声传出来,屋内屋外是两个世界。
沈重握紧了拳头问:“里面发生什么了?”
“秦先生过生,里面包场了”
秦先生
那个报纸上一手遮天半个北平的男人?
沈重胸膛忽然升起一股怒气,他语气发沉,“我怎样才能进去?”
门童上下打量他,见他衣着不凡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您可以明天来”
沈重打算硬闯,可守门的门童也不是吃素的,他一眼就看出了沈重来者不善,周围几个大汉一直受着呢。见沈重冲上来直接上去将人摁住。
“放开我!”沈重手被制止住,反抗道。
门童看了一眼,说,“拖过去……”
“放了他”一道极为悦耳的声音传过来。
沈重反抗的动作一顿。
门童听见声立刻转过头,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笑盈盈的走上前,“青姐,您怎么出来了?”
胡为青把蛋糕递过去,“分蛋糕”
门童接过,“多谢姐,对了带一句秦哥生日快乐”
胡为青淡淡的嗯了一声,看着门口的人,问,“那是谁?”
“他啊,一个想要硬闯的贵公子。看样子家庭条件应该不错”
耳旁门童的话渐渐飘远,胡为青陷入沉思。真的是他。哪怕一个背影她就能认出来。
“放了他吧”胡为青打断门童喋喋不休的话。
门童一愣,“啊?”
“秦哥生日,见不得血腥”
门童心领神会,当即走到门口,大手一挥,“把人放了吧”
沈重跌跌撞撞的爬起,来不及整理衣服的褶皱,慌忙出声,“青……”见着日思夜想人,想说的话全都哽在喉头。一时之间竟发不出声音。
没想到胡为青站住了,昏黄灯光下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她裹紧了披肩,仍是刚刚那勾人的嗓音,“公子要是想来,下次我给你留个好位置”
说完,径直离开了。
门童在一旁说了什么沈重都没有听见,他只知道自己心里有什么碎掉了。漏出了缺口。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跌跌撞撞的回家,又怎么进入了梦乡。只知道现实与梦境交织间他一次又一次的看到少女时的胡为青。
翌日,析易和庄周在沈重门前绕圈。恰好谢辽经过,摁住他俩的头,“干嘛呢”
庄周和析易对视了一眼,说:“昨晚,沈重去找胡为青了”
谢辽挑眉,有些意料之外,“你们跟着了?”
析易摇头,“他前脚去找胡为青后脚就有人和沈母报信了。”
这个沈重估计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今早沈重没有去请安,沈夫人担心出什么事,让我们来看看”
“你们进去看了吗?”
两人摇头,“锁着门呢”
谢辽看了看,一脚踹开了这扇木门,“嗯,的确锁着了”
庄周和析易,“………”
睡梦中沈重仍在被梦魇缠绕,无论梦中的他怎么选好像都是死路一条。
梦境与心理的焦灼一点点撕裂着他,无尽的病痛来袭大有排山倒海之势。他只感觉喉咙干渴再怎么努力出声也只剩下了悲伤的呜咽。就在他感到自己快要死掉时有人晃醒了他。
析易不由分说的摸脉,眉毛一会儿紧皱一会儿舒张搞得一旁的人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一段时间过后,“没事,就是被梦魇缠住了。魂不稳”
沈重听着他说的离奇的事,扯回了手。开口嗓音沙哑,“谁让你们进来的?”
“夫………”
“你去见胡为青了?”
庄周:!
析易:!
怎么也不说一声?!
沈重似乎不愿提起,他别过眼睛,“滚出去”
“被赶出来了?也是,胡为青现在可是整个北平的红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一个穷学生”
沈重被这句话激怒,他猛地站起来,“你懂什么?她是被逼的”
“她告诉你了?”
“我……”沈重理亏,不想和他争论,“你们都不懂她,她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你就不想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
谢辽笑容不明,“我不知道,但是胡为青知道。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谁会比她更清楚”
沈重无奈摇头,“她不肯连我”
“死脑筋,非要正大光明的见?”
………
夜晚,沈重和谢辽在门外汇合。沈重问:“你有什么把握青青见我?”
“我只负责把你送进去。至于她见不见看你们自己”
“你,只是一名家丁?”三年前发生的种种以及现在谢辽的反应让沈重不得不怀疑谢辽的真实身份。
谢辽一愣,尴尬的咳嗽一声,“那个,我这些年还是学了些东西的”
沈重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欣慰的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学习可以终身进步”
“啧”谢辽不耐烦的说,“知道TED吗?”
“嗯?”
谢辽不管沈重回应,径自说,“以后找不到工作你可以去哪里劝学”
没了昨晚的大阵仗,平时的堂口十分热闹,来往大都是达官显贵,硬生生将这种艳俗的地方伪装成纸醉金迷的小都市。
谢辽套上了沈重的外套,嘱咐道:“翻窗会吧?到时候我拖住前面,你翻窗去二楼找胡为青”
话落,谢辽拍了拍沈重的肩膀,上前。
走了几步。脚步虚浮,神色迷离就和哪些喝的找不到北的男人一样。
门童极有眼力见的上前,“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谢辽顺势跟人进去。
沈重在后面见方案达成,转移后门。三下五除二的上了窗户。撬开了窗户
屋内陈设干净素雅,桌上的玫瑰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沈重一下子就确认这是胡为青的房间,摆件陈设都是她喜欢的风格。
楼下有个娇俏的声音喊,“青姐,这么早就累了?”
紧接着是沈重几乎刻入骨血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昨天睡太晚,今天头疼”
把手转动。沈重双脚仿佛被定在原地,他眼睛紧紧盯着旋转的方向,心跳到了嗓子眼。
咔嚓,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胡为青愣愣的看着屋子中央的人,沈重动了动。她回神,把门关上锁好。又走向窗户,看了眼地面,“这会儿没人,你赶快……”
话还没说完,她被沈重抱入怀中。她瞬间噤了声。
沈重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心中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好多话堆在胸口,却只化作一句,“你瘦了”
胡为青眨了眨眼睛,这是三年来,她唯一能感受到温度的怀抱。
刚刚那一点疲惫仿佛也在被这温暖的怀抱融掉。
出于私心,她没有说话,内心渴望这份温暖长久些。
“我很想你,在国外的每一天都想。我在国外找了份工作,可以养活我们,我们出国把这里的事情都忘掉好不好?”
胡为青心暖了。休息够了。她意识到,该来的迟早会来的。她毫不留情的推开他。
沈重被推开有些诧异,“青……”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胡为青先他一步问出口。
沈重没说话。
胡为青笑笑,“你们出国镀金的人应该不知道妓女这个词,虽然堂口打着娱乐歌厅的牌子,但是挣钱的事谁不干?我做了秦文卓两年情妇,他玩累了就把我买到这来。我就是个千人骑万人……”
“对不起”
胡为青一愣,“你说什么?”
“我母亲这些年一直给我寄信,信上说你已经嫁给你表哥,儿女双全。我心如死灰,也不肯回来。直到前段时间我看到了国内的报纸我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怪我…”
胡为青呆呆的看着他,她轻贱自己惯了。仿佛只要把自己贬的一无是处就不会在有人踩踏她那可怜的自尊。
只是有人,捧起了她的敏感,拍拍灰尘递给她。告诉她,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胡为青的眼眶不争气的红了,“沈重,你真是傻,白白出了一趟国”
九月的小尾巴[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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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当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