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沈煦和严晟就入了宫。
按照祖制,公主在宫中有自己独居的宫殿,待到成婚之后,会同驸马一道迁至宫外的公主府。
至于这公主府是在宣阳城内或是其他封地,全看公主是否受宠。
盛兴帝和赵皇后膝下只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娇养着,恨不得日日都见,索性给她辟了皇后所居栖梧宫旁的颐华宫作为居所,这样一日三餐来往栖梧宫用膳也不麻烦。
听见灵犀的通传后,沈悠然提箸,将红木桌最中间的那盘软酪快速瓜分。
“母后两个、灵犀姑姑两个、我两个……剩下一个给哥哥。”沈悠然小声嘟囔着,“哥哥莫不是听说我和母后今个儿吃软酪,特意来的?”
话音刚落,余光就瞥见了逆着晨光踏入殿中的沈煦。
还有跟在他身后的严晟。
严晟今日穿了一身玄色长衫,腰间系着墨色的腰带,全身上下只有用来簪发的玉簪子是另一抹颜色。
比起昨日马场一见,看起来更加的成熟稳重,神情也更为凝重。
她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玉箸,收敛那副在赵皇后膝下卖乖的小女儿模样,挺直了脊背端起帝姬的派头来。
殊不知,严晟也在趁机暗地里打量沈悠然。
盛兴帝和赵皇后一向奉行穷养儿子富养女的原则,关于沈煦和沈悠然的抚养方面,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
当然,作为皇子,沈煦肯定是和“穷”字沾不上边的。
但是对比起沈悠然来说,还是能看出明显的差距。
因着今日是在宫中,沈悠然只作帝姬的常服打扮。
一袭月白色对襟长衫看似平平无奇,但因着开了窗,晨光微漾之间能够明显看得见上面用金丝绣着云纹,和内衬的浅金色百褶裙相得益彰,腰间用珠链充作腰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严晟错开目光,慌乱中落在了她搭在桌沿的手背上,好似莹莹之中泛着如白瓷般的光泽。
一时之间竟觉得若要论哪个更为夺目,定然是那珠链比之不及。
他不禁垂眸,为自己这般肆意的打量感到惭愧,最后的视线落在了沈悠然微翘的脚尖上。
看见了那颗比指节还大的东珠。
沈煦故作哀怨地盯着沈悠然,“皎皎这样,那可真是伤了哥哥的心。”
“哥哥你才是真伤皎皎的心,我不过是念在你大婚在即,想着乳酪用多了易发胖,为了让你能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嫂嫂,才忍痛让自己承担着发胖的后果,没想到在哥哥嘴里,倒是成了我贪嘴了。”
沈悠然现在算是彻底拿捏住了沈煦,但凡兄妹二人斗嘴,总是会想着法子地同蔺朝暮扯上关系,然后沈煦就会胀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和蔺朝暮一模一样。
“你惯会胡说。”他羞极便恼,“哥哥不和你胡扯,今日来可是为了正事。”
他话音一转,神情也不似方才那般带着笑,正式得就连沈悠然也歇了和他打闹的心思。
“母后,儿臣和阿晟,已经将马场采买中饱私囊一事,盘查清楚了。”
一旁的严晟立即上前,递上折子。
沈悠然自诩当时在场,怎么也算是个当事人,提着裙摆凑到赵皇后身后一探究竟。
原来那马场采买叫做柳三,就是内侍省里一个小典侍,手中既没有实权,又和达官贵人没什么牵扯,并没有什么背景。
这不是他第一次借着采买的便利中饱私囊了,不过从前,他倒也不似这般胆大妄为,只是暗地里减少采买的量,但实际报上去的数目不变,一次也就几斤的差量,在上头眼里着实不起眼。
再则,也就是暗地里同外头的糕点铺子打好关系,收点掌柜孝敬的银钱,承诺往后都在他家采买。
这般欺上瞒下的,他一个月也能得个几两银子的油水钱。
直到半年前,马场的管事换了人。
这新管事上任三把火,说要整顿马场的规矩,第一件事彻查马场上下的各类账目,还立了规矩凡涉及银钱的事,都要经由管事过目。
柳三这下慌了神,暗地里给新管事送了不少银子,这才将这事瞒了下来。
但这么一来,不但他贪墨的银钱没了,就连从前的积蓄也送出去不少。
本来事情到这里柳三也认了栽,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位新管事也不似想象中的那般清廉。
所谓的“整顿”,不过是他在摸索哪里才是更容易下手捞油水的地方。
恰巧此时,柳三家中老娘生了场病,在捉襟见肘的困窘和对新管事的怨愤之下,柳三重操旧业,未曾想就这般东窗事发。
看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赵皇后合上折子,神情不虞。
“这柳三所说可真?莫不是因为自个儿犯了事,就胡乱攀咬。”
严晟恭敬道,“娘娘请看折子的背后,那是马场近半年来的账目。”
“据柳三所说,从前马场里暗地里敛财之事并不少见,不过多是些小打小闹,贪墨点零用,不成气候。若那管事是真心想清算马场账目,那他任职之后马场的开销理应减少。但光是从账目上看,非但不见好,反而逐月增长,在腊月正月二月,比之从前更是翻倍有余。”
为何是腊月和正月?
腊月正月是年关前后,各家都顾着团聚,又不似春日那般适合出游,马场一向是不用待客,只顾着自个儿闭门过活的。
倒是寻常家里年关前后送礼走亲戚花得多,若是真要从中捞油水,这两个月真真是最有需求的时候。
盯着赵皇后愈发紧蹙的眉头,沈煦又加了把火。
“那采买的身份,我和阿晟也调查过了。”
“采买姓段,和去年安信侯纳的妾室,同姓。”
而安信侯,姓庄。
早在见到太子是为昨日马场之事而来的时候,灵犀就已经屏退了原先殿中伺候的宫女。
原本就安静的栖梧宫偏殿,更是因为沈煦的这番话陷入了静谧。
赵皇后扶额,只觉头疼。
世人皆知,盛兴帝并非太后所出。
庄太后在嫡出的皇子意外坠池溺毙后迟迟未能有孕,便收养了彼时唯一一位生母难产而亡的四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盛兴帝。
即便她后来又生下了如今被封为靖王的十四皇子,在先帝薨逝之后,也依旧力排众议推举无论是年龄或是品行更为合适的盛兴帝即位。
盛兴帝感念养育之恩,即位后对这位嫡母多加尊重,连带着对庄太后娘家子侄安信侯,也处处照拂。
若真是安信侯妾室的弟兄从中中饱私囊,此事恐怕只会不了了之。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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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缘由,沈煦自然也是明了,不然大可直接捉了那马场管事,又何必跑一趟栖梧宫。
但沈悠然不一样,她是个认理的,凡事喜欢讲对错。
“不过是个妾室的弟兄,大可直接将那管事捉了严加拷打,定能问出前因后果。”
“若是他一人之错,那便按律例惩处;若是和安信侯的妾室有关,那便让人向安信侯禀明,任由安信侯处置!”
“若是……”她顿了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想来安信侯堂堂一个侯爷,没道理去贪墨一个马场的银钱,这点沈悠然还是对这个“便宜表叔”有信心的。
沉默了好半晌的严晟也突然出声。
“臣认为,昭懿帝姬的话虽有些直接,但并无道理。”
“若真是和安信侯府有牵扯,经此一事后,反倒对安信侯的名声有利,外人只会道一声安信侯大义灭亲;若是一人所为,也算是为安信侯拔出了一个后患,避免此人日后犯下大祸牵扯到安信侯府。”
但理是这么个理,可若真是要查下去,必然要请安信侯的那位林姓妾室来对质。
若是安信侯夫人倒还好办,大可直接一封请柬以请她来宫中叙旧为由悄悄打量将人寻来,可堂堂皇后,若是接见一位妾室,说出去反倒让安信侯夫人脸上无光。
事情一旦闹出去,即便那妾室有没有参与其中,终归是会落了安信侯府的颜面。
可事情交由旁人,又不放心。
赵皇后思量再三后,揉了揉额间穴,“此时本宫已知晓,你们不用再管了。”
沈煦见状,无奈地和严晟相视一望,按住了好友的手。
“是,儿臣知晓。”
“严晟……知晓。”
沈悠然看了眼哥哥,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正事已经解决,那剩下的就是私事了。
“可曾用过早膳?”赵皇后满眼怜爱地看向沈煦,“可要陪母后再吃点?”
沈煦也确实许久未曾与母后和妹妹一起用过早膳了,再加上他现在也因马场采买一事导致心情不太顺畅,也想要用坐下来体会一下家中的温暖。
赵皇后见他点头,也是十分欣喜。
她招呼着灵犀让小厨房再做几道太子爱吃的菜来,也给严晟安排了座位。
此刻,就像是个寻常母亲一般,在招呼着儿子的好友。
沈悠然歪着头,时不时打量着严晟,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严……”
她想了一会儿,觉得怎么称呼严晟都有些奇怪。
严晟日前刚通过春闱,等通过了四月的殿试,才能入朝为官,自然是没有官职在身,也无法以官职相称。
严家祖上是寒门出身,也没有爵位可以继承。
沈悠然歪着脑,想了个不算失礼的称呼。
“严公子,不知你的祥云穗在何处?本帝姬瞧你今日的装束,想来若是配上点金色作为装饰,定是极搭的。”
她语气平常,似乎是真的在于他讨论如何搭配。
严晟脑子里一下就蹦出了沈悠然将穗子扔给东安伯次子的画面,以及她随着晃动而张扬的马尾。
“回昭懿帝姬,臣将其送人了。”他不咸不淡地回应着。
沈悠然一声冷哼。
当她不知道是送给沈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