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比赛,那必然是有彩头的。
因为参赛的有文有武,为避免偏向哪一方惹得彩头不讨人喜,赵皇后备了的是绕金祥云蚕丝穗。
蚕丝产自今年的第一批春天蚕,与帝后常服用的是同一种料子,和金线绕在一起制成祥云的样子,既能挂在佩剑、折扇上,也可以束在腰间。
因蚕丝轻盈,待到一阵清风拂过,那祥云好似在风中飘荡,衬得人也恰似云中君。
蚕丝金贵,这一批拢共也就制得十个。
除了彩头,剩下的四个,赵皇后做主给了如今皇室中的四个小辈。
东安伯次子用过药,现下已然止了泻,正哭丧着一张脸站在马场周围。
都怪自己不争气,竟紧张得上吐下泻,不然现在站在太子殿下身边受赏的肯定有自己……
盯着严晟竟让自己羞了起来,沈悠然连忙欲盖弥彰地四处张望着,在旁边看着东安伯次子一会儿绷着个脸铁青的模样,一会儿又是气得通红,觉得自己好似在看蜀中的变脸剧,乐滋滋地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
等觉得无趣了,才将手中的穗子朝着东安伯次子的方向随意一扔。
她本就有,又见多了其他的贵重玩意儿,不会将这小小穗子放在心上。
“送你了。”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皇后帷帐中,只剩下一个高马尾摇晃着的背影。
严晟看了眼东安伯次子捏着绕金祥云穗一脸喜不自胜的样子,没有说话,径直走向一旁休整了。
虽然还不到炎热的夏季,但纵马放肆了一番,身上少不得出了汗沾了尘。
沈悠然自然是不能去其他人的帐中整理的。
甫一进帐,方才那副天下第一的模样消失不见,这才多了些十七岁少女的活泼。
“灵犀姑姑,快快快,给我水!”
赵皇后一脸无奈地看着女儿,掏出丝帕替她擦了擦汗。
虽然拗不过,但还是要说教几句。
“你啊你,风寒才刚好,就这般放肆,若是再染了病,看你父皇不得拘你个十天半个月。”
还不等沈悠然撒娇卖好,帐内突然多出了一个声音。
“帝姬最近可是出尽了风头,先是青天白日跳河戏水,又是马场上纵马横行。”
“幸好今日帝姬作的是男子打扮,不然怕是被人知道了,得说我们大盛皇家没有教养呢。”
沈悠然闻言,直接转过身子去翻了个白眼。
“哪里来的声音?”
“兴许在外头晒得发昏,怎的在母后帐中听见了‘汪汪汪’的叫声。”
对面的粉衫女子顿了半晌,而后气得“噌”的一声站直了身子,用食指指着她。
“你骂我是狗!”
沈悠然吐着舌头做鬼脸。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要这么想的。”
粉衫女子跺跺脚,走向首座的赵皇后。
“皇伯母,顺宁不过是为皇室颜面着想,谁料昭懿不但不领情,还出言侮辱!”
“顺宁无能,身为堂姐却不能好好管教约束堂妹,请皇伯母责罚!”
又来了,又是这般看似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实则上眼药的说辞,沈悠然已经听腻了。
她张嘴想要反驳,却被赵皇后一个眼神制止了。
先帝仅存于世的子嗣早已去驻守封地,留在宣阳城内的便只剩下盛兴帝和靖王。
早在沈悠然出生之前,沈沁作为太后亲子靖王的独女,是同辈里唯一的女孩儿。
沈沁生母体弱,生产时血崩而亡,自那之后靖王也未再娶。
庄太后怜惜沈沁年幼丧母,加之靖王这个闲散王爷最是喜欢游山玩水,平日里也照顾不上,便时常将她接到宫中抚养。
除了在庄太后居住的慈宁宫旁特意辟了个听竹轩供她随时进宫居住外,吃穿用度也都是按照帝姬的标准。
先皇在位的时候,三品后妃也不见得能居一宫主位,更遑论是这种紧邻慈宁宫的宫殿。
宫中上下,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怠慢这位顺宁郡主。
后来正经的帝姬出生,宫中有人踩高捧低,被庄太后直接杖毙之后,更不敢轻易招惹这位太后的心头肉了。
其实作为皇伯父和皇伯母,盛兴帝和赵皇后对沈沁从未有过苛待之心,甚至还特意叮嘱过自己的儿女素日里多多照顾这个堂姐。
沈悠然出生之后,因着同是女儿家,给沈悠然备下的东西,赵皇后也会特意嘱咐给沈沁也备上一份。
按理二人既有这层亲缘关系在,年龄差得也不大,合该聊得来。
但沈沁就是和沈悠然互相看不顺眼,见了面总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吵上几句嘴。
当然,多是沈沁出言挑衅,然后被沈悠然气得回不了嘴,像今日这般委屈地找长辈。
赵皇后也是无奈,若真是让这两人争论下去,怕是今天又要头疼了。
“顺宁啊,怎的一个人,不是去寻江家小姐了?”
江家小姐乃东安伯的长女,是沈沁的至交好友。
马球会开始之前,赵皇后特意派人去问过沈沁的那边,问她是否需要一个单独的帷帐,但被她拒绝了,说是要与好友凑在一块儿热闹热闹。
难不成是在马场上看见了沈悠然,特意来挑衅的?
思及此,赵皇后心中隐隐有些不快。
她不是个古板守旧的人,不会觉得自己女儿跟一群男人打马球有什么不对,只会因为沈悠然赢得了比赛而为她高兴。
如果顺宁真是特意来找茬的,那即便盛兴帝因为靖王的缘故对顺宁多加纵容,她这个外姓的皇后,可不会为了沈家人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刚刚还为了皇室颜面一副大义凛然模样的沈沁听到赵皇后的问询后,突然抿唇,动作有些扭捏。
“皇伯母,顺宁、顺宁想着还未向皇伯母请安,自知失礼,特来请罪。”
赵皇后有些诧异,虽然顺宁并不是个不懂规矩的孩子,但也不见得处处都将礼制放在第一位,像这种特意为了忘记请安一事来请罪,更是并无先例。
但小辈们有这个心,总归是好的。
“顺宁有心了,今日是这马球会旨在玩得尽兴,倒是不用拘泥于那些虚礼,你……”
话音未落,外头又响起了沈煦的声音。
沈悠然饶有兴致地盯着沈沁一脸欣喜地看向门口,眼珠子提溜转着,心里隐隐有了一些奇怪。
比起自己这个亲妹妹,怎么沈沁更高兴看到沈煦?
“太子哥哥!”沈沁语气忽的提高,难掩兴奋,“你怎的来了?”
虽然嘴上叫的是沈煦的名字,但目光却是在往沈煦身后看,似乎是在等着另外的人。
沈悠然恍悟——沈沁肯定是因为知道之前沈煦来过,特意过来的。
但肯定不是为了沈煦。
难道沈沁喜欢严晟?
一想到这里,她原本对严晟抱有的七分欣赏,瞬间掺了些别的东西。
怎么跟沈沁那个脑子缺根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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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一致啊,晦气。
没人注意到沈悠然向下耷拉的嘴角,只有沈煦双颊上飘着红,也不知是不是刚从马背上下来热的。
“我、我……”
往日里对上大儒也能侃侃而谈的沈煦,还能为了什么而变成如此模样?
“朝暮啊,”赵皇后突然出声,“今日本宫惫懒,拘着你帮本宫上下打点,你还未曾同你母亲和你家中妹妹坐下喝两杯茶吧?”
“本宫也许久未曾同蔺夫人叙旧了,不若你去将她请来吧?”她睨了一眼自己儿子那蠢蠢欲动的模样,“不急着回来,若是遇见相识的小姐妹,停下来攀谈两句也是好的。”
“对了,太子过来所为何事?”
何事?还能有何事?
沈煦摩挲着掌心的穗子,拱手行了个礼。
“母后,儿臣随后会跟几位书院同好小聚,我已经嘱咐过侍卫好好护送母后和昭懿回宫,稍后儿臣就不与母后同行了,特来知会。”
看见蔺朝暮奉命出了帷帐,他似乎也有些心急。
“这边女眷多,儿臣不好过多打扰,这便离去了。”
实在是忍不住在心里冲着这个儿子摇了摇头,赵皇后也没当那个恶人,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行了,皇伯母这边也无趣,顺宁你也去寻好友玩吧,稍晚些随宫中的座驾一道回去,”她看向自己的女儿,自己也未曾注意到眼神放软了些许,“至于昭懿,灵犀你先带她下去休整一番,莫要让她再沾了热气旧病复发。”
“也不知你这好动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她无奈但宠溺地笑了笑。
沈沁原是有些失望没能同严晟说上话的,此时听着赵皇后对沈悠然的关切之言,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艳羡。
“那顺宁也退下了。”她厌厌道。
马球虽是比完了,但在场却并未有人着急离去。
今日日头好,各家或者旧友闲叙,或是趁机结交世家奉承,又或是少年儿郎想要在闺阁姑娘们面前展现一番,牵着马进了马场私下约了比试。
沈悠然也想去马场上溜两圈,但此时却被拘着待在赵皇后身边,同各家夫人小姐闲谈。
在她不知道几次因为听见对方连“贤良淑德”这种胡诌的话都能夸得出来而冷笑的时候,蔺朝暮终于垂着头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蔺家夫人、和蔺朝暮的妹妹。
沈悠然第一眼就落在了蔺朝暮腰间系着的绕金祥云蚕丝穗上。
顾忌着帐子里还有外人在场,沈悠然只是凑近了小声调侃,“哟哟哟,嫂嫂哪来的穗子啊,真好看。”
蔺朝暮脸上红云突现,抿着唇不理她,宛若一尊石佛。
也让沈悠然愈发得寸进尺。
“哎呀,我想起了,这不是我刚刚在场上累死累活才赢的呀?”
“哥哥也真是的,我说刚刚过来干嘛呢,原来是……”
蔺朝暮羞极,恨不得直接伸手捂住她的嘴。
但又不敢动作太大,只得悄悄伸手去捏她的掌心。
“你、你别瞎说,不过是太子殿下觉得这穗子更适合女子佩戴、所以才、才……”
“那哥哥怎么不送给我啊?”沈悠然明知故问。
蔺朝暮抖着唇找借口,“那不是想着你、你自己也有吗?”
沈悠然笑而不语。
二人在角落里悄悄打闹着,一个羞一个笑,竟是没注意到已经离去的沈沁再度折返回来向找皇后引荐江家夫人。
而她的腰间,也挂着一个蚕丝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