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定仪站在谷庆敏院子门口,盯着这幢二层楼的房子,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被赶鸭子上架架到这儿的。早上略微有些潮热,感觉还很湿润,水汽缠绕在捉不住的空气里,她骑着车过来的路上,有稀薄的将要消散的雾气沾在她的刘海儿上,远处的青山因为水的滋润更青了,甚至有点儿蔓延着黑色的意味。
她盯着手上的表,现在是七点四十分,距离梁銮要求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并不着急,只是气恨自己要受到梁銮的掣肘。
这是梁銮来到这儿的第三天,即使是第三天,梁銮好像就已经完全把这儿当作他的封地了,邵定仪合时宜的想起来谷庆敏那难为情的话,“金銮殿的銮”,真的有种封建余孽的味道了。
邵定仪把车子放下,门没锁,她轻轻一推就开了,谷庆敏已经起来了,在院子里面伸展筋骨,双臂伸直上下晃荡,脖子也左摇右摆的,一看见邵定仪便打招呼,但是也没停下来伸展筋骨的动作,说:“定仪,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邵定仪习惯性地拿起来扫帚要扫院子,院子里面落了几片枯死的青黄不接的叶子:“我今天起得早,就来得早了。”
她并不急着去叫梁銮,或许也不是不着急,只是想要拖延时间,证明自己有反抗的勇气而已。
谷庆敏在她扫地的这会儿完成了她的舒展活动,扶着腰走到邵定仪身边,仔细看着她的不同:“你头发怎么见了?”
“太长了,有点儿热,而且洗了之后很难干,就剪了。”她没选择说实话。
可这不归功于她的恐惧和仁慈,她只是觉得这是她和梁銮之间的事情,不干谷庆敏的事情,虽然一切的源头好像都是因为谷庆敏,可是她清楚得很,这件事情从头至尾都和谷庆敏无关,只和梁銮有关,和梁銮的难搞、恶劣、不分青红皂白、不辨是非有关,如果要谷庆敏掺和进来的话,谷庆敏会完全偏向她吗?
这是个疑问句,即使谷庆敏是那么的负责和良善宽和的一个人,可是梁銮是她的亲外孙,而且,即便谷庆敏真的给她撑腰了又能怎么样呢?她以后可以完全避开梁銮吗?可能性应该也不大,梁銮在这儿待一天,只要她不愿意失去这个经济来源,她就得在这儿干一天,在这儿干一天她就得在这儿碰上梁銮一天。
谷庆敏一愣,说:“他让你叫他起床?”
邵定仪稳稳地站在院子里,太阳已经出来了,光线射进院子里,但是还没有移到廊檐下。
谷庆敏声音陡然提升:“他神经病吧,你一个小姑娘他让你去叫他起床,他知道这种行为是什么吗?”
邵定仪等着她说出来那个她一时之间不觉得该喜还是该忧的词。
“那不就是性骚扰?”
邵定仪表示赞同,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可是她还得有些迷茫的看着谷庆敏,装作不太明白,也装作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睛像是沾着清晨的水汽,一双眸子是那么黑又那么亮,如同黑漆漆的夜水中掉进了碎星。
这是今天邵定仪针对梁銮的第一个反抗,看起来已经成功了。因为谷庆敏已经三步并作两步上楼了,她猛敲着梁銮的门,“你给我起来。”
在敲了十几声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谷庆敏的耐心快到极限,这个时候梁銮揉着眼睛从屋里面出来了,还穿着睡衣,睡眼惺忪,问:“外婆,这么早叫我干嘛?”
谷庆敏说:“你自己不知道?”
梁銮不解地问:“我怎么会知道?”
“你让定仪叫你起床的?”谷庆敏声音比刚刚小了点儿,可是邵定仪还是听得清楚。
“对啊。”梁銮承认得直接,“她人呢?难道她没来?”
“人在楼下。”谷庆敏被他的大言不惭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可是还是认真地警告梁銮:“你下次再这么搞,我就打死你,我说到做到,不管你们两个有什么矛盾,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梁銮不明白谷庆敏为什么上纲上线到这种地步,他想到一种可能性说:“她找你告状了?”
谷庆敏抓到梁銮的小辫子,说:“你要是不欺负人家人家就不会找我告状,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梁銮当然不承认,既然谷庆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他就有抵赖的份儿,这个时候承认才是傻子:“我欺负她干嘛,我没事找事儿?“
谷庆敏只是再次叮嘱他,“这种事情以后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再有下一次,我把你扭送派出所。”
谷庆敏实在是太严肃了,严肃到梁銮产生了窥探欲,她话语中不知道在隐藏着什么东西,却不准备告诉梁銮。
谷庆敏实在是太严肃了,严肃到梁銮产生了窥探欲,她话语中不知道在隐藏着什么东西,却不准备告诉梁銮,梁銮不准备要从谷庆敏这里得到答案,他想知道的自然会想办法知道。
他越过谷庆敏,双臂撑着二楼的围栏,对邵定仪说:“现在就出发吧。”
梁銮逆着阳光,太阳慢慢快要移到廊檐下面了,他的头发被光影包围着,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柔和。
谷庆敏跟在他身后问:“你们俩去哪儿?”
梁銮回头一笑,笑得浅薄,笑得假意,他在关上门的一瞬说:“和她一块儿出去玩儿啊。”
邵定仪这次长记性了,她没再提要用车子载着梁銮,梁銮好似也没准备再骑她的那辆车。
两个人沿着村道一只往山上走,梁銮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短袖,主要是为了耐脏,邵定仪看着他穿着的那条短裤,没有吃力不讨好的出自于善心提醒他山上有很多虫蚁,还有各种蚊子,除此之外还有会割伤皮肤的丛生的杂草,长着粗糙的外表,缠绕在树上,趴伏在地上,到时候无论被什么咬了都不能怪罪到邵定仪的身上。
邵定仪穿着长袖长裤,和穿着短袖短裤的梁銮并排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