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管事被革职查办,在苏府上下激起了不小波澜。
只是这波澜被年关将近的喜庆忙碌,刻意冲淡着,明面上无人敢公然议论,但暗地里,窃窃私语无处不在,人人莫明不安。
各房似乎也因之多了些提防,尽管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三房所在的栖云阁更是连日来门户紧闭,气氛低迷,连带着下人们走路都放轻了脚步。
玖鸢对此心知肚明,却只作不知。
她依旧每日往返于砚澜轩与静心苑之间,埋首于愈发繁冗的账册,与年节庶务之中。
苏瑾那日来砚澜轩,应是结婚之后第三次与玖鸢见面,寥寥数语,像一道无形界限,划定了她目前所能触及的范围。
玖鸢便纵有太多克职尽守,但夫君苏瑾心思不明,态度极为冷淡,似不太喜欢玖鸢太多插手生意上事。
于是玖鸢略微收敛锋芒,将某些疑虑暂埋心底,只在核对账目时,越发谨慎细致,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关联的蛛丝马迹。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夜,夜风凛冽,卷着鹅毛般雪片,扑打在窗棂上,发出簌簌声响。砚澜轩内烛火通明,玖鸢正在核对送往各府的年礼单子,炭盆里炭火烧得正旺,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灯地里玖鸢心无旁鹜,一脸专注。
忽而,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慌乱的叩门声,在这寂静雪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守夜婆子嘀咕着去应门,片刻后,脚步声伴着低语声渐近。
铃兰掀帘进来,脸色有些发白,低声道:
“小姐,是原先在胡管事手下做事的一个小账房,叫何均,说有急事求见您,浑身都叫雪打湿了,瞧着很是惊慌。”
玖鸢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胡管事手下的人?
在这等时候,冒着大雪深夜来访,定是有不寻常之事,玖鸢心中骤然不安,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道:“请他到偏厅等候,我即刻便来。”
披上一件莲青色斗篷,玖鸢步入偏厅。
只见一个穿着半旧灰布棉袍,身形瘦弱的年轻男子,正局促不安站在地当中,头发肩头皆是湿漉漉的雪水,脸色冻得青白,嘴唇不住地哆嗦,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见到玖鸢,这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大奶奶!大奶奶救命!求大奶奶救小人一命!”
声音凄惶,带着哭腔。
玖鸢在主位坐下,语气平和,却自带一股安抚力量:“何账房,不必如此,起来说话。有何难处,慢慢道来。”
何均却不肯起,抬起涕泪交加的脸,颤声道:
“大奶奶明鉴,胡管事的事,小人是知道一些内情,但绝不敢参与其中啊。那账目上的亏空,多半是胡管事与他上面的人做的,可如今胡管事被拿了,他们,他们怕是要寻个替罪羊,小人……小人只怕性命难保啊!”
何均说得语无伦次,但意思却很清楚。他知道胡管事背后还有人,如今上面要灭口。
“上面的人?”玖鸢眸光一凝,“你可知是谁?”
何均浑身一颤,眼神惊恐地四下张望,仿佛黑暗中潜伏着噬人猛兽,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小人,小人不敢妄言,只偶然听胡管事醉酒后提过,是府里极有体面的主子,涉及,涉及与西边秦家的生意往来,里头水太深了……”
何均说及此处,骤然停住口,原先发白的脸此刻因了惊恐,越发苍白,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浑身抖个不止。
虽然何均话只说了一半,但言下之意有提到府里主子,这令的玖鸢心中咯噔一下子,也骤起寒意。
不仅有苏府主子参与,还有西境秦家。
如果何均所说是真,那这事情就堪堪有点严重了。
玖鸢心缓缓沉了下去。这与她之前猜测不谋而合,三房的嫌疑,似乎越来越大。
“何管事,你莫慌张,有事尽管说来,先别把自己拖尽沟里。”
玖鸢拿捏了一下口气,才徐徐出声。
“大奶奶明鉴,小的是想说出来,可是,可是小的位卑人轻,恐说多了怕是连命也保不住。”
听了这话,玖鸢竟有些明了何均现时处境,她想起前天自己和夫君苏瑾曾提过绸缎庄帐目龊龌之事,看苏瑾那意思,仿佛是嫌她管的太多了。
所以,牵连到胡管事一案,何均既有实情禀报,是不是该先通报一下苏家大少爷苏瑾呢。
“何管事,你既知内情,为何不去求大少爷?或是禀明太太?”玖鸢不动声色地问。
何均哭丧着脸,双掌搓一下脸颊,叹了口气。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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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雷霆手段,小人怕说不清楚,反被当成同党。太太平日不管外务,且小人身份低微,如何见得着?思来想去,那日听闻大奶奶查账精细,处事公允,连老太太都赞许,小人只能冒死前来,求大奶奶给指条生路。”
何均说着,又从怀中哆哆嗦嗦摸出一本边缘破损册子,双手呈上。
“这……这是小人私下里记下的一些,一些不清不楚往来数目和经手人名字,或许对大奶奶有用,只求大奶奶能庇护小人一二。”
玖鸢看着这本浸染了雪水显得皱巴巴册子,又看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何均,心中念头飞转。
收下这册子,便意味着自己正式卷入苏府漩涡中心,再无退路。
但若不收,这何均恐怕难逃毒手,而这条可能指向真相的线索,也将就此中断。
风险与机遇,往往并存。
玖鸢沉默片刻,终是伸手接过了这本册子,册子入手冰凉潮湿,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此事我已知晓。”玖鸢声音依旧平稳,“你且先回去,今夜之事,勿要对任何人提起。我会设法,但能否保你,尚需时机。”
何均如蒙大赦,又是连连磕头。
“多谢大奶奶,多谢大奶奶。小人一定守口如瓶,守口如瓶。”
何均一边口口声声发誓,一边脸色渐渐缓和过来,惊恐之色淡去,踉踉跄跄地起身,又躬身给玖鸢行了几个大礼,由铃兰引着,悄无声息从后门送了出去。
偏厅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炭火哔剥声。
玖鸢独自坐着,手上握着何均刚刚给的册子,并未立刻翻开。窗外风雪更急,风夹着雪撞击窗纸,仿佛是无数不甘在呐喊。
玖鸢知道,从接过这本册子那一刻起,她与这苏府暗处的较量,便正式开始了。这不再是隔岸观火,而是身陷局中。
只是,她尚有疑虑,姓何的在这个时候,突然来找自己,且送来这么一本账册,究竟是真心让她查明真相,还是另有所图?
那极有体面的主子,究竟是谁?
不会是……大少爷苏瑾?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令的玖鸢狠狠惊了一下子,她将册子紧紧攥在手心,目光投向窗外无边黑暗与风雪,竟有一丝丝惶惑。
在这个庞大家族里,她始终是她,终究是一个人,面对着无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