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日光透过云层,洒在覆雪琉璃瓦上,耀目生辉。
苏府内张灯结彩,准备年节愈发忙碌,年节气息扑面而来。
然而,砚澜轩内却仿佛隔出了一方独立凝重的天地。
玖鸢屏退了所有下人,独坐于内室窗下。炭盆里的火静静燃着,驱不散她眉宇间凝结的寒意。
自何均手中接过浸过雪水的册子,此刻正摊开在她膝头。
册子纸张粗糙,墨迹因水渍而多有晕染模糊,但上面略显稚嫩却工整的笔触,记录下一笔笔数目,一个个代号与缩写,像一把冰冷钥匙,试图撬开隐藏在苏府繁华表象下的黑暗之门。
玖鸢看得极慢,极仔细。指尖在那些模糊字迹上缓缓移动,试图辨认,串联起其中的关联。
册子记录时间跨度约莫一年,涉及的并非锦华轩一处账目,更有几处玖鸢尚未接触过的,苏家位于码头附近的货栈与仓廪出入记录。
其中频繁出现一个代号西山,与之对应的,是大宗丝绸、茶叶,乃至一些未曾列明具体名目的杂货运出记录,接收方则隐约指向西境。
这些大宗交易,结算的银钱数目,远低于市价,甚至有些条目旁,用极细笔标注了抵、欠等字样。
更令玖鸢心惊的是,有几条记录旁,竟提到了兵备司废弃军械,以旧换新等含糊字眼,虽语焉不详,但军械二字,已足够触目惊心。
本朝对军械管制极严,私相授受乃是重罪。
而经手人一栏,除了已被处置的胡管事,还多次出现一个缩写ZM,以及一个负责核对盖印的签押人赵奎。
玖鸢记得,大太太林氏让她看过府中部分管事名册中,负责码头货栈事务的副管事,正是姓赵名奎,而此人似乎是三太太赵氏的陪房出身。
ZM,赵氏,赵某,还是其他?
玖鸢越想越惊骇,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若这册子所记为真,那便不仅仅是贪墨公款,以次充好那么简单了。这背后牵扯的,可能是与西境秦家更为隐秘,甚至可能触及律法的交易,而三房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恐怕绝非清白。
玖鸢合上册子,闭了闭眼。
脑海中浮现出三太太赵氏那张保养得宜,却时常带着倨傲与精明的脸,以及那日梅宴上含沙射影的话语。若真是三房所为,他们图什么?巨大的利益,还是另有更大图谋。
这册子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或可成为玖鸢在这府中立足甚至反击的利器。用得不好,则可能引火烧身,万劫不复。
何均将此物交给玖鸢,是求助,亦是将玖鸢推到了风口浪尖。
她不能贸然行动。需得印证,需得等待时机。
将册子小心藏于妆奁夹层之后,玖鸢唤来铃兰,神色如常地吩咐:
“去打听一下,码头货栈的赵奎赵副管事,近来可有什么动向。还有,三老爷近日是否常在外书房留宿。”
铃兰虽不解,但见玖鸢神色凝重,不敢多问,领命而去。
接下来两日,玖鸢依旧如常打理庶务,协助林氏准备年节事宜,甚至在老太太问起时,还能温言软语地说些吉祥话,仿佛那本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册子从未存在过。
然而,暗地里的试探与观察,却未曾停止。
铃兰带回消息称,赵奎管事近来确实颇为活跃,常往三老爷外书房跑,且与西边来的客商接触频繁。
而三老爷苏慎元,也就是苏瑾的三叔,近日也确实多宿于外书房,似乎忙于年底对账与各处生意往来。
玖鸢嫁入苏家才不到不到两月,对苏家上下主子们,了解并不彻底,尤其是三老爷苏慎元,玖鸢更是所知甚少,只是偶尔听闻下人传言,三老爷似有外室,不在苏府的日子,就在外室那里宿着。
腊月二十八,苏府举行家宴,既是辞旧,也是犒劳一年辛苦的族人管事。
宴设于招待贵客的嘉禧堂,灯火辉煌,觥筹交错。各房主子,有头脸的管事皆在列,气氛热闹非凡。
玖鸢随着大太太林氏入席,位置被安排在苏瑾下首。
这是自新婚那日后,玖鸢首次与苏瑾在正式场合并席。他依旧是一身墨色常服,只在领口袖边绣着暗银云纹,衬得面容愈发清俊冷冽。
苏瑾并未多看玖鸢,只与身旁的二叔,三叔等人低声交谈着,神色平静,仿佛那日雪夜与玖鸢的短暂交锋从未发生。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
三老爷苏慎元显然多饮了几杯,面泛红光,正与二老爷苏恪元高声谈论着来年开拓西南商路的计划,言辞间颇有几分意气风发。
“……西南那边,虽说山路难行,但盛产药材、木材,若是打通关节,利润不可限量!届时,还需二哥多多支持才是!”苏慎元举杯向苏恪元示意。
苏恪元性子较为沉稳,只笑着应和:“三弟雄心可嘉,只是开拓新路,还需谨慎,尤其需打点好沿途关系,莫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二哥放心!”苏慎元大手一挥,“我自有分寸。如今我们苏家与西境秦家合作日益紧密,有秦家在西边的人脉,西南之路,不过是借势而为罢了!”他这话声音不小,引得邻近几桌都侧目看来。
坐于上首的老太太闻言,拨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了苏慎元一眼,目光深沉,未置一词。林氏则是眉头微蹙。
玖鸢垂眸,执起面前的青玉酒杯,借以掩饰内心思绪。
三老爷如此公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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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与秦家的紧密合作,是酒后失言,还是有意试探。她下意识用眼角余光瞥向身旁的苏瑾。
苏瑾依旧神色淡然,执筷夹起一片水晶肴肉,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并未听见三叔那略显张扬的话语。只是在将肉片送入口中之前,他眼睫微抬,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玖鸢的方向,与她来不及完全收回的视线,有了一刹那极其短暂的接触。
苏瑾目光依旧深邃难辨,但玖鸢却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闪而过极冷的锐光。
苏家少主听到了,而且,他并非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斟酒的小婢女,许是被这热闹场面弄得紧张,脚下不慎绊了一下,手中捧着的酒壶猛地一倾,竟直直朝着玖鸢的方向泼来!
事发突然,玖鸢避无可避,眼看那琥珀色的酒液就要泼洒在玖鸢簇新衣裙上,旁边却倏地伸过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即将倾倒的酒壶壶底,手腕一翻,便将险情化解于无形。
酒壶被轻轻放回桌上,只有几滴酒液溅出,落在深色地毯上,瞬间洇开。
出手的,竟是苏瑾。
他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若非那酒壶此刻正完好地置于桌上,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毛手毛脚,成何体统。”苏瑾淡淡开口,语气并无太多责备,却让那小婢女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告罪。
满桌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瑾哥儿反应真是迅捷。”二太太王氏笑着打圆场。
三太太赵氏也扯了扯嘴角,眼神在苏瑾与玖鸢之间转了转,语气微妙:“是啊,大哥儿真是体贴。”
玖鸢压下心中惊涛骇浪,起身对着苏瑾微微一福:“多谢夫君。”她抬起头看向苏瑾,目光清澈干净。
苏瑾看了玖鸢一眼,只微微颔首,便收回手,仿佛刚才那迅疾而精准的援手,不过是顺手为之。他转而看向闯祸的婢女,语气平淡:“下去吧,此处不必你伺候了。”
一场小小风波就此平息,宴席继续。
然而,玖鸢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苏瑾方才出手,是出于基本礼仪,还是某种下意识维护,他方才那一眼,又究竟包含了怎样的意味。
玖鸢重新坐下。
欢宴依旧在继续,各房子弟,还有长辈们都在一边喝酒用餐,一边唠嗑,气氛热闹,三老爷苏慎元谈笑风生,和二老爷苏恪元畅饮之后,又跑到老太太那一桌闹去了。
苏府几个老爷子,难得如此尽兴,也是,苏府歌舞升平,又正值盛世之时,表面看,各房一团和气富足丰盈,并没有什么权谋和心计存在。
玖鸢忽然觉得,姓何的交与她那本册子,此刻犹如一个烫手山芋,弄得她竟是越发进退维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