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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城府

作者:sz风无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接下来的日子,玖鸢日常生活按部就班,仿佛被嵌入了一个固定而刻板的模子。


    每日寅时三刻起身,梳洗用过早饭后,玖鸢便在晨光熹微中前往主母林氏所居的静心苑,开始听取为期一个时辰的规矩教导。


    静心苑正厅里,总弥漫着一股淡淡药香,与林氏眉宇间那缕化不开的郁色相得益彰。


    林氏端坐在上首紫檀木扶手椅上,手边永远放着一盏温热散发着苦味的参茶。


    林氏教导的内容,从苏家族谱辈分,各房关系利害,到府中人事安排,产业分布概况,再到待人接物的礼仪分寸,乃至饮食起居细微习惯,琐碎而庞杂。


    林氏声音一贯平铺直叙,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如同在背诵一本陈年账簿。


    林氏虽说并不刻意刁难玖鸢,却也绝无半分亲近之意。


    林氏偶尔提问玖鸢时,目光锐利无比,似乎想从玖鸢恭顺回答中,挑剔出哪怕一丝一毫属于沈家的粗野或是不驯。


    “府中中馈,如今虽主要由我掌管,但各房皆有份额定例,田庄、铺面、船运等外务,则由你公公与瑾儿他们打理。你初来,首要便是谨言慎行,莫要插手不该管的事,平白惹人笑话。”


    林氏抿了一口参茶,淡淡出声。


    “尤其是各房之间银钱往来、人情交际,分寸拿捏,最是考验人。”


    玖鸢垂首静听,心中雪亮。


    林氏这话里话外,皆是在告诫她,也是在下意识地巩固自己当家主母权威,将她排除在苏家权力核心之外。


    玖鸢心下明白这些,只温顺应道:“儿媳明白,定当恪守本分。”


    这日,林氏正说到苏家在城中的几处重要绸缎庄,和茶行营生,外头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脚步声,随即是婢女略显慌张的禀报:


    “太太,不好了!二夫人房里的绮罗姑娘,失足落水了!”


    林氏闻言眉头一皱,放下茶盏。


    “人可是救上来了?怎么回事?”


    “救是救上来了,只是呛了水,又受了寒,如今发着高热,胡话不止。二夫人那边已经请了大夫,只是……”婢女欲言又止。


    林氏脸色微沉:“只是什么?”


    “只是绮罗姑娘昏迷前,一直念叨着……念叨着冲撞了水里的……不干净东西……”婢女声音越来越低。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几个伺候的嬷嬷婢女都变了脸色。


    江南水乡,本就多信这些神鬼之说,尤其是在这深宅大院里,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出无数遐想。


    林氏沉吟片刻,吩咐道:“去库房取些上好老参和安神香料,替我送去二房,告诉二夫人,好生照料着,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林氏又看向玖鸢,语气没什么波澜,“你也随我一起去看看吧,虽说你是新妇,但既撞上了,也该表表心意。”


    “是。”


    玖鸢起身,心中却是一动。


    绮罗是二房太太王氏身边颇得脸的大婢女,性子稳重,怎会无故落水?还牵扯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到了二房所在的锦绣阁,果然是一片忙乱。


    婢女绮罗虽是被打捞上来了,但只剩了悠悠一口气,此刻全身湿透,脸色苍白闭眼躺在木板上,嬤嬷婢女们都在手忙脚乱呼叫着绮罗。


    王氏坐在外间,拿着帕子抹泪,见到林氏和玖鸢,忙起身相迎,眼圈红红地道:


    “大嫂来了,真是祸事啊。绮罗那丫头一向稳妥,今日不过是去后园折几支梅花,怎么就……”


    王氏说着,又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惊恐,“府里近来是不是不太平?前儿个看园子的老张头也说夜里听到怪声……”


    林氏没有回应王氏这种说辞,只宽慰了王氏几句,语气依旧平稳:


    “弟妹莫要胡思乱想,许是冬日池边路滑,绮罗不小心罢了。好生治病要紧,莫要自己吓自己。”


    玖鸢跟在林氏身后,目光悄然扫过屋内。


    婢女婆子们面色惊惶,交头接耳,显然都被不干净东西的说法搅得心神不宁。


    玖鸢注意到角落里一个负责打扫的小婢女,眼神闪烁,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


    趁着林氏与王氏说话空隙,玖鸢缓步走到小婢女身边,声音放得极轻极柔:“你别怕,可是看到了什么?”


    小婢女吓了一跳,抬头见是新来的大少奶奶,神色温和,不似作伪,犹豫了一下,才哆哆嗦嗦道:


    “奴婢……奴婢早上好像看见……看见绮罗姐姐不是一个人去的池边,好像还有个人影,隔得远,没看清……”


    听了这话,玖鸢也觉诧异,既相跟着人去的池边,落水后跟前怎反倒没人了?不过玖鸢虽是心下这样想着,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温和道:


    “许是看花了眼,莫要声张,免得惹更多是非。”


    说着,玖鸢悄悄将腕上一枚不起眼的银镯子褪下,塞到小婢女手里,“拿去压压惊。”


    小婢女感激地看了玖鸢一眼,紧紧攥住了镯子。


    从二房出来,林氏揉揉额角,显得有些疲惫,对玖鸢道:


    “你也看见了,府里人多口杂,一点小事便能传得风风雨雨。你日后言行更需谨慎,莫要卷入这些是非之中。”


    “儿媳谨记母亲教诲。”玖鸢恭顺应答,心中却想,树欲静而风不止,在这深宅大院,想要独善其身,恐怕是痴人说梦。


    回到砚澜轩,已是午后。


    玖鸢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窗下,将今日之事细细思量。绮罗落水,绝非意外那么简单。


    小婢女看见的人影,是关键。


    是灭口,是争执,还是有人想借此事,在苏府掀起什么风浪?


    所谓的不干净东西,不过是扰乱视线的烟幕罢了。


    正沉思间,忽闻院中传来一阵清朗笑语声,伴随着婢女们的请安声:“大爷回来了,二少爷安。”


    随即,门帘被掀起,一股带着室外寒气的风卷入,伴随着一个戏谑声音:


    “小弟苏虞,特来拜见嫂嫂,不知嫂嫂可还适应我们这江南水土?”


    玖鸢抬眸,只见苏虞穿着一身宝蓝色团花暗纹锦袍,外罩玄狐斗篷,眉眼含笑,风流倜傥站在门口,手中还摇着一把不合时节的折扇,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探究。


    苏虞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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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人穿着月白暗竹纹杭绸直裰,外罩墨色鹤氅,身姿挺拔,面容清俊,眉眼间蕴着一股书卷气的疏淡,不是她那名义上的夫君苏瑾,又是谁?


    他终于,出现了。


    苏瑾目光也落在了玖鸢身上,相较于苏虞的炽热,苏瑾眼神更像是一潭深水,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只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玖鸢起身,敛衽行礼,姿态无可挑剔。


    “玖鸢见过二弟,见过夫君。”最后两个字,在玖鸢舌尖轻轻滚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涩。


    苏虞哈哈一笑,自顾自地在一旁椅子上坐了,扇子“唰”地一收。


    “嫂嫂不必多礼。我今日是拉着大哥来的,他整日泡在书房和铺子里,都快成了木头人,我怕嫂嫂闷坏了,特来陪你说说话。”


    苏瑾并未坐下,只负手立于窗边,目光投向窗外庭院,仿佛那里的一草一物,比屋内新婚妻子更有吸引力。他淡声道:“二弟顽劣,你莫要见怪。”


    苏瑾声音清越,如同玉石相击,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凉意。


    玖鸢垂眸,唇角噙着一抹得体浅笑。


    “二弟活泼率真,夫君忙于正事,皆是应当。妾身在此一切安好,劳烦挂心。”


    苏虞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笑容更深,开始东拉西扯地说些金陵城中的趣闻轶事,试图活跃气氛。玖鸢偶尔应答几句,声音柔和,态度从容。


    苏瑾始终沉默,只在苏虞说到一桩关于漕运货物被扣的麻烦时,眉宇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并未插言。


    片刻后,苏瑾转身,对苏虞道:“二弟,前头书房还有几份账目需你一同核验,莫要在此过多打扰你嫂嫂休息。”


    苏虞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但也只好起身,对着玖鸢笑嘻嘻地道:“那嫂嫂好生歇着,小弟改日再来叨扰。”


    玖鸢起身相送。


    “二弟慢走。”玖鸢目光,最终落回苏瑾身上,他依旧没有看她,只微微颔首,便与苏虞一同转身离去。


    自始至终,苏瑾未曾与玖鸢多说一句话,未曾有过一丝夫妻间该有的温存,甚至连一个正眼,都吝啬给予。


    铃兰在一旁,气得眼圈又红了,替自家小姐感到无比委屈。


    玖鸢却只是默默地看着两人离去背影,尤其是苏瑾挺拔却疏离的背影,目光幽深。


    苏瑾今日前来,是因苏虞强拉,还是也听说了二房之事,前来探探她这个新妇的虚实?


    无论何种原因,他这态度,已然明确。


    玖鸢缓缓坐回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窗棂上划过。


    苏瑾,你视我如无物,我便偏要在这苏府,活出个样子来。


    绮罗落水,府中流言,或许正是我的机会。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绵绵冬雨,悄然而至,敲打在屋檐窗棂上,淅淅沥沥。


    苏府每一个人,都似乎戴着面具,面具下那些诮小微虞,即便是没有实质性的交往,玖鸢也能感知到。


    尤其苏瑾,虽没有明说,但眼睑末梢每处神经,似乎都在无声宣判,她沈玖鸢,不过是平庸之辈,做他内室,她是哪来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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