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 41 章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可……
小孩就像是下雨天池塘里的青蛙, 一只叫起来,其他只也不甘寂寞了,呱唧呱唧个不停。
虽然偶尔有谁反应过来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只是藏好偷偷蹭巧克力吃, 大声地提醒别人别再说话了, 但是小孩子的注意力本身就是一种非常难以集中的东西,提醒人的小孩往往是刚纠正了别人一两句,自己很快也忘了, 加入了热烈的讨论中。
幸好这会儿外面的走廊也没人经过, 不然肯定要被吓死了。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居然有这么多人的声音, 这不是白日里闹鬼了吗?
木绵无奈地听了一会儿, 觉得再这样任由他们吵吵嚷嚷地说下去, 今天她什么事儿都干不成。
于是, 木绵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标准的和小孩子对话的轻柔语气说:“小朋友们不要说话了哦,小木姐姐这里有很多巧克力,但是, 我需要认识一下你们, 挨个发巧克力, 可以先从小远的空间里面走出来吗?”
小朋友的回应很热烈。
“好啊好啊!”
“我们马上就出来!”
接下来, 小孩子就像是雨后树桩下的蘑菇, 一个又一个地冒了出来, 顶着红扑扑的脸庞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木绵,她仔细一数, 居然有六七个。
小远的空间也是真的能装啊。
和木绵面对面地站着之后, 他们就更是活泼得要命。
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女孩站着木绵的腿边,看着木绵身上的裙子露出了神往的模样,她很有礼貌地问:“姐姐, 能不能摸一摸你的裙子啊。”
摸裙子?
小意思了。
“可以。”木绵一口答应了。
于是小女孩发出了一声如同鸽哨那样清亮的欢呼声,一下子把脸埋到了她的裙摆里。
这么热烈的反应让小木姐姐呆滞了片刻,但很快,虚荣心核爆一般膨胀了,她这会儿的感觉甚至比当时走马上任木局还爽,甚至已经开始思考既然她的裙子这么受小孩子欢迎,那她回去之后买几套带过来,捐给她们穿好了。
穿公主裙对有些小孩子而言是难以实现的梦,但她现在是每个月都能领到工资的成年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帮她们圆梦了。
想到这里,木绵心中一片温柔。
有别的小朋友在她身边期期艾艾地问:“小远说你是魔法少女,那你会什么魔法,能变出来甜甜圈吗?我还没有吃过甜甜圈呢。”
木绵温柔地开始欺骗未成年:“你想吃甜甜圈的话明天我可以带给你,今天我的魔力已经全都用来变巧克力了。”
见朋友们的许愿都成功了,一个小孩凑了过来,激动地说:“小木姐姐,我明天不想去上学,可以吗?”
这……
木绵保持着自己的温柔语气:“不行的哦。”
小朋友露出了非常失望的神情。
木绵拍拍他的脑袋瓜,安慰他说:“没关系的,只要需要再上十六年你就可以不用上学了。”
小孩可能还没开始学数学,对于十六年这个时长没有什么概念,还很高兴地说:“真的吗?”
木绵:“当然。”
然后就开始上班,成为和她一样的社畜,小木姐姐恶毒地想。
被围着热热闹闹地问了好多个问题之后,木绵终于找到机会问:“谁是小远啊?”
一个站在后排的小男孩小声地说:“我。”
木绵很快就投去视线,仔细地打量他。
孟远看上去长得很可爱,玉雪一般的小脸,眼睛嘴巴的形状都很精致,看上去就像是童装广告里面的小模特。
只是相比于那些从小就被爱包裹的孩子,孟远在神态上看上去更加小心翼翼,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早熟。
虽然也会跟着别的小孩笑出来,但他似乎没有一刻出现忘乎所以的状态,笑的时候也只是弯弯眼睛,牙齿都不会露,总是不停地看望窗外,就像是队伍里最警惕的那只狐獴。
这样的小孩,如果继续在这里长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斐的形象一瞬间就出现在了木绵的眼前。
十有八九就是他那样儿吧,生活在雨季太久,看见阳光也会觉得刺眼。
木绵无声地叹了口气,仔细地看身边这些小孩。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待在小远的空间里的?
如果一开始就在,甚至一直都在的话,那就太可怕了,整个孤儿院丢了六个小孩,居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这背后估计要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了。
想到这里,木绵自己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这样的。
虽然并没有和小远相处过很久,但按照她对他的观察,除非完全憋不住了,这个孩子大概率不是那种会当着别人的面哭的人。况且,其他孩子看起来都是比较天真直白的性格,如果他们看见小远哭了,一定没办法保持长久的安静。
那么,难道是因为她允诺他要带巧克力,所以才把所有的小伙伴都聚集到了这里?
木绵索性直接问小远:“他们住在哪里啊?也在这间屋子吗?”
小远摇头:“他们都住在隔壁的房间。”
木绵:“你为什么要把他们都放进你的空间,再带到这里来?”
小远的小脸上带了些不好意思,看起来倒是更像一个五岁的孩子了:“我跟他们说,我看见了一个魔法少女,他们一定要跟我来看。我还说魔法少女要给我带巧克力,他们也想尝一尝。”
是这样吗?
听上去倒是有些符合小孩子的天性。
木绵正想着,刚好窗外传来了一声清晰的钟声,有个小孩惊讶地说:“啊,六点半了,再过半个小时阿姨就要来检查洗漱了。小远,我们要走了。”
小远“啊”了一声,有些失落的样子,急急忙忙地说:“吃完了巧克力再走吧。”
小孩听他这么一说,立刻也就忘记了要走,高高兴兴地开始吃巧克力。
留下了朋友,小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
木绵看他这个样子,又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这会儿天色渐晚,房间里的灯管看起来亮度很低,虽然有孩子们的点缀,看起来热闹又活泼,但很快,他们就会离开,整个屋子就只有小远一个人,让他一个人对抗这么大的空间。
她蹲在小远面前,小声地问他:“为什么只有你住在这边?”
小远是这么回答她的:“因为我做了错事。”
“什么错事。”
他很认真地回答她:“我吃饭的时候笑出来了。”
木绵:“……”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
笑出来了。
这也是值得把孩子关在这里惩戒的大问题吗?
木绵正想到这里,忽然,她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脚步声不疾不徐,每一声都沉重又分明,是重底皮鞋和水磨石地面摩擦才能发出的声音,这个人应该在这里很有威严,所以,仅仅是脚步声,就迅速地让在场的所有孩子都失去了笑容,僵硬地站在原地,好像一副变了色的画。
这么多孩子都挤在这里,如果被发现了,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一定不是好事情。
木绵立刻对小远说:“小远,把他们都藏进你的空间里。”
小远这才慌忙地行动起来,把他们一个一个地往自己的身后塞,一张张小脸消失不见了。
但那脚步声来得太快了,快到门前的时候,还有两个孩子没有被塞进去,眼看着小远的脸色又苍白起来,木绵立刻用手一左一右地牵住两个小孩,她带着他们俩,成功地在那个人走进来之前隐身了。
这时,整个房间就只有小远一个人站在正中间的位置,面对着赫然洞开的大门,和迈步而入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看上去有五六十岁了,满脸皱纹,头发白了一半,但腰一点儿也没弯,直直地挺着,两道浓眉压着眼睛,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看上去就会让人心生畏惧。
木绵牵着的两个小孩都被吓得抱住了她的腰。
男人一步步走到了小远的面前,沉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在他的眼神中,小远看起来害怕极了。
安静,有些时候类似于凌迟。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终于,男人说话了:“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小远战战兢兢地回答:“对不起院长,我吃饭的时候笑了。”
院长摇头:“我说的不是吃饭的时候,是刚刚。刚刚你又犯了什么错?”
小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木绵也不知道。
这时,院长的嘴角浮现出一种很怪异的幅度,像在颤抖,旁观者一时间无法判断出这种颤抖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兴奋。
院长:“刚刚,我路过楼下,听见这里有人在笑。很久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们,这里不允许吵闹,在活动时间之外发出任何声音的人都要被惩罚。所以,你需要再多关两天。你认罪吗?”
小孩子根本不懂得认罪是什么意思,只会哆哆嗦嗦地跟着说“认罪”。
这种场合,这种小事情,出现这两个字就好像一个笑话,但它真的发生了,荒谬至极。
屋里一时间又沉默了。
打破寂静的是两颗眼泪,它们顺着孩子柔嫩的脸颊滚落在了地上。
院长看着那两颗眼泪,小远狼狈地摸了一把自己眼睛,有些仓惶地抬头。
院长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眉毛略微皱了起来,原本就满是沟壑的脸看起来更加可怕,他看着面前的小孩,语气非常不解地说:“你哭什么?”
“我亏待了你,还是短了你吃喝?你本来就是被扔掉的小孩,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说了这些,他好像还嫌不够,又添了一句:“你不会以为,你哭几声我就会把你放出去了吧?这样,等周五你再回去吧。”
说完,他转身,朝着门边走去。
木绵看着那个背影,心里好像有一把正在剧烈燃烧的火。
他其实不知道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小远偷渡了很多小孩过来。从表面上来看,这个孩子也只不过是开心地笑了几声,难过地哭了几声而已,这算什么问题呢?
对小孩来说,不,对所有人类来说,开心的时候会笑,悲伤的时候会哭,这是本能,也是人类表达情感最简单的方式,让一个人因为表达情感被惩戒,就是剥夺了他的本能。
许多人对于被折磨的认知只停留在身体折磨,但是,更加常见的其实是这样的伤害,没有人流血,所以也不会留下痕迹,不会被人追查到,但这样日复一日的摧残中,一个人的精神很快就凋零了。
幼年期的孩子并不知道真相,还以为自己真的有错才被惩罚,还会真的为自己的表现而感到自惭形秽。但成年人已经能够看明白了,哪里是真的犯了错,有人想要合理的施暴,所以才有“错”。
有许多瞬间,木绵都想要直接拿起什么东西,狠狠地往他的脊背上一砸,她的心里闪过无数的报复手段,在意念里换着部位让他挫骨扬灰。
但是,她不能动。
最起码不能当着孩子的面。
况且打得他再惨,只要他恢复了,他仍然还能回来,继续折磨这些孩子。她要想一个更加好的办法,能够让他彻底离开这里,失去自己重视的一切,受到他应该承受的惩罚。
等门被从外面关上,声音逐渐彻底消失之后,木绵松开了两个小朋友,蹲下身,抱住了小远。
他在她的怀里颤抖,握在手里的巧克力化掉了,变成了脏兮兮的污渍,在这种时候,他还在努力地不让自己的手捧到木绵的裙子。
木绵很心疼地说:“不要怕了哦,小远很棒了,这么危险的时候还能保护小伙伴不被发现,你是最棒的小朋友。”
她对着身后的两个小孩问:“你们觉得他棒不棒?”
屋里响起了六个声音:“棒!”
但小远一直都没能抬起头,他在木绵的怀里僵硬地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体里猛然爆发了一股让木绵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力气,挣脱了她的怀抱,一瞬间,他消失不见了。
门一直没开,木绵只能确定他还在屋里,却不知道他具体藏在哪里。
这个时候,她其实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他出来,甚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否应该劝他出来,强行地剥落一个人的保护壳,这是好事情吗?
在她过去的人生里,她并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虽然理论上知道要用爱来安慰他,但也没有一个成型的想法来指导自己做什么。
木绵想了想,觉得还是先确认一下小远的存在比较好。
她小声地说:“快到时间了,其他小朋友要被检查了,我先把他们送回去可以吗?你把他们放出来好不好?”
三秒过后,其他人都被放出来了。
木绵对着虚空夸了一句:“小远好乖,我要送他们回去了,你现在屋里等一会儿,很快我就回来哦。”
说完,木绵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开始把小孩往隔壁送。
她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全安置好了,又回到了小远待着的这个房间,第二次尝试哄小孩。
但这一次的效果就很明显地没有上次好,木绵忙活了很久,都不能安慰到他一分一毫,随着时间的流逝,小远没有一点儿想从自己的空间里出来的意思,一声不吭,甚至连哭声都没有,但他明明在哭啊。
木绵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办,继续哄好像没什么用,该说的道理也都说完了,她还能怎么办呢?
最后,木绵只能叹了口气,对着看起来空荡荡的屋子说:“今天很晚了,姐姐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小远,晚安,等太阳再次升起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说完,她瞬移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刚一落地,她诧异地发现,李斐居然就坐在她房间的桌边,正在拿着电脑紧锣密鼓地敲着代码,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他背对着她,木绵看不到他的正脸,只能打量着他的背影以及他脑后的发丝。
她没有动,安静地看了很久,脑海里止不住地想一个问题,今天她所看到的一切事情,都曾经发生在李斐的身上吗?
所以他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开心的时候很难笑出声,难过的时候也很少哭出来,被人爱的时候也不相信自己正被爱。
木绵想到那天他喝醉的时候说的所有话,突然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没注意,也流出了几滴眼泪,鼻子吸了好几口气。
李斐注意到了这个声音,立刻放下电脑回头看,一眼就注意到了正泪眼朦胧的木绵,他一刻都没等,直接在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木绵的跟前,焦急地问:“你怎么了?”
木绵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觉得他太可怜,过去太惨了,只能一边吸鼻子,一边骂骂咧咧地说:“孤儿院的那个校长,大傻逼!他怎么这么会欺负小孩子,他活该天打雷劈,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被他折磨过啊呜呜呜……”
完了,说到这里,木绵莫名地绷不住了。
她怎么看李斐怎么觉得他可怜。
他被这样骂过吗?被一个人关起来过吗?在绝望的时候,有人安慰他吗?
李斐站在她对面,一开始很无措,听见她说话的内容之后,有非常短暂的呆愣,而随着木绵的情绪越来越难过,哭得抑制不住,他叹了一口气,开始拍着木绵的肩膀,轻声哄她:“都过去很多年了,后面我被领养走,其实就不再跟他们接触了,你看我现在,不是长得很好?”
木绵还是觉得难过,怎么能因为一个人后来恢复就觉得当初的伤口根本没什么呢?
况且,他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健康结实的一个大小伙子,但他自己前几天还以为不会表达心意还痛苦得不行。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那个院长!
木绵伤心和生气混在一起,眼泪莫名就流得停不下来。
当然,她也想过自己或许应该控制一下,哭是没用的,无能狂怒也是没用的。
但是,她这会儿不是小朋友们那里的小木姐姐了,她就是木绵,木绵这会儿想哭,那她就哭,哭也不影响她等会儿就去思考怎么整那个沙比校长。
她哭着哭着,鼻子就开始堵,还想流鼻涕。
敲,哪个魔法少女哭的时候还流鼻涕啊,这科学吗?
就在她骂骂咧咧悲愤不已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一声很短的笑声。
木绵猛地抬头,瞪着李斐:“你干什么?”
李斐的笑已经消失了,他偏着头,面对着别的地方,很正经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可,咳——”
42. 第 42 章 月色真美。
“你笑什么?”木绵恼羞成怒地说。
李斐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有些过分了, 转过脸看她的时候飞快地道了个歉,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是诚心赔罪的样子,眼角还有些笑意。
木绵:“……你再笑出来一声, 我就骂你了!”
这句话显然没什么威胁力, 李斐摇了摇头,但他静止下来的时候,表情却肃静了许多, 他沉默了一会儿, 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刚才笑, 只是因为觉得你那个样子, 挺——”
他犹豫了一下, 才说出一个形容词:“可爱。”
木绵被这个措不及防的直球打得有点懵, 这个词在别人那里好像没什么,但是从李斐的口中说出,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我可爱?”
李斐好像有点后悔自己刚刚的话了,表情别别扭扭的, 但在木绵问出这个问题之后, 到底也没有改口, 承认了, 在木绵问出“哪里可爱”之后, 他还没办法地艰难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末了, 他的答案是:“总之,就是可爱。”
对于这种答案, 木绵一开始就有所预料, 李斐要是能说出个一二三那倒是奇迹了,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期待。
但李斐自己好像对自己的回答又不满意起来,短暂的安静后, 他咳嗽了一声,说:“你是不是很担心那些小孩?”
一时间,木绵想说的很多,都挤在一起,反而不知道先说哪一句了。
是的,她很担心那些小孩,他们在那里继续待下去的话,真的会被毁灭的,失去表达和爱人的能力,变得和过去的李斐一样,这样的日子该怎么办,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她也很担心李斐。那些童年的糟糕往事如同一座大山,她过去只听闻有山,但未曾亲眼见它,透过今天浮光掠影般的一眼,她才窥探到曾经他的生命里居然有过这么浓重的阴影。他要改变自己,太难太难了,要花多少力气才能做到呢?凭什么别人都好好的,就李斐要历经这么多劫难?
她抬眼,看着李斐,想说出一个字,开口的一瞬间却握着拳头偏了头。
她又开始想哭了。
见她如此,李斐没有再问她。
屋里安静了片刻之后,他把一只手放在了她的手腕上。
他忽然问:“第一次你来我房间的是偶,应该看到了我的那些书吧?”
木绵点了头。
李斐一字一句地说:“其实现在的我相对于大学的时候,对自己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我很清晰地知道过去的时光对我的影响,那些遭遇让我失去了什么能力。有一段时间,对我来说,承认这些是很痛苦的,因为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是亲手把很重要的东西葬送的,许多遗憾是我自己一手造成。”
“其实就算是现在,我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但改正仍旧很难。”他坦然又无奈地摇头,“就算是这一刻,我也做不到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对于有的人来说呼吸一般自然而然的事情,我要积攒很久的力气才能做到。包括我现在说的这些话,如果换个时机,或者突然被打断了,或许我就不会再说出来。”
“只是我觉得,你不要想到这些事情就会觉得很绝望。虽然我变成了这样的人,但当年和我一样在孤儿院长大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变成了我这个样子。而且就算是我,现在大概也比之前好了一点。”
说到这里,李斐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向木绵寻求确定:“是好了一点吧?”
木绵想了一下,才回答他:“是好了一点。”
在清醒的状态下承认自己有不敢说的东西,这确实已经是一种进步了。
李斐:“那你觉得我还有救吗?”
木绵:“那肯定的。”
李斐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别难过了,收拾东西吧。”
“啊?收拾东西?”木绵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李斐朝她露出了一个很短暂的笑:“那个房间晚上很可怕,我们去陪他吧。”
木绵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忙不迭地说:“好!”
两人各自在自己的房间里进行简单的洗漱之后,又聚集在了木绵的房间里,木绵带着手机充电器,李斐带着电脑和充电板砖,面对面站着,开始了瞬移。
在传送中的短暂时光里,木绵隐约地感觉,李斐好像握住了她的手心,温度从他的掌心传来,好像也带着一股力量。
木绵闭着眼睛想,一切都会变好的吧。
再睁开眼的时候,两个人就到了。
落地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夜晚降临,房间内外的灯都关了,整个空间看起来确实有种阴森感。
木绵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打了一声招呼:“晚上好小远,姐姐有点怕黑,睡不着觉,所以又来找你了。我旁边的这个人——”
她的声音突然卡顿了。
她怎么介绍李斐呢?
她的前男友?这么说肯定不合适了。
给他起个代号?
她是魔法少女,那李斐就是修真少男。
呃,听起来有股翘屁嫩男的不正经感。
怎么说都怪怪的。
苦苦思索片刻,木绵简单粗暴地说:“你可以叫他小李——哥哥。”
小李哥哥偏头看了木绵一眼,没说话,木绵被他看得心虚,挪开了视线看天花板。
还好李斐也没有想抓她小辫子的想法,很快就挪开视线找插座了。
作为苦逼的改算法社畜,就算在拯救童心的途中,也要继续跟自己耗电量巨大的笔记本作斗争。
这就是人间真实啊。
找好了插座之后,李斐坐在地上,把电脑放在膝盖上就继续敲代码了,看起来一句话都不准备说。
木绵在他耳边小声地问:“不用跟他聊点什么吗?”
李斐停下看屏幕的动作,抬起头环视四周,道:“不用说什么,我们在这里就行了,你可以自己玩手机。当年我被关起来的时候,只是希望房间里除了我还有别的会喘气的东西就可以,对质量没什么要求。”
木绵看着李斐,又看看自己的手。
害,懂了,低质量人类别想着靠自己一句话就拯救众生,他们能做到的最大贡献就是好好地活着喘气。
于是,木绵最后一次对着屋里说:“小远,姐姐开始玩手机了哦,你有事情叫我。”
说完,木绵把门反锁,而后啪叽一声坐在李斐的旁边,开始玩手机。
刚好李斐带的充电器插头是三头的,她带着手机充电器是两头,完美无缺地占领了一个充电座,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所有相处的时光里,最配合完美的一次。
或许是今天的能量用得太多了,李斐敲击键盘的声音又很有节奏,木绵其实并没有玩很久手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不知道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木绵发现自己正靠在李斐的肩膀上,而李斐这会儿仍旧在敲着键盘,认真地改着自己的程序。
这会儿应该时间不早了,这个房间对着郊外的那一边窗户里刚好显出一轮圆月,月光皎洁,投过槐树照在他们身上,因为有风,槐树的枝叶轻轻地摇晃,树影便也跟着摇晃起来,照在墙上像是一幅灵动的画。
木绵靠在李斐的肩膀上,一动也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看着月光。
真美啊。
所有夜的月光都是这么美吗?
木绵这么想着,过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又睡了。
毕竟坐着睡觉很不舒服,五点的时候,木绵就又醒了,她的意识略微清醒的时候就察觉到自己的左腿有点麻,彻底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小远此刻正枕着她的腿在睡觉,闭着眼睛酣睡的样子看起来很静谧。
腿实在太麻,她没忍住,微微地动了一下,小远很快地惊醒了,睁开眼看清她之后,他才神情安定了一些,揉揉眼睛:“小木姐姐。”
木绵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怎么不睡床上,你会生病的。”
小远对她有些害羞地笑了一下:“我想跟你一起睡觉。”
木绵笑着摇摇头。
小远的注意力很快地转向了李斐,他好奇地问:“小木姐姐,这个是你的男朋友吗?”
木绵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便反过来逗他:“你还知道什么是男朋友啊。”
小远有些骄傲地说:“就是你们会待在一起一辈子的人嘛,我知道的!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虽然是小朋友,但也不能随便糊弄,木绵想了想,说:“现在不是呢。”
小远没理解:“什么意思?”
木绵正准备回答小远的问题,就听见李斐发出了一声模糊的苏醒声,应该是被他们两个人说话的动静惊醒了,他很迷糊地说:“怎么了?”
木绵小声地说:“没事,你继续睡吧。”
李斐就又睡着了。
小远刚刚其实也只是意外醒来,小孩子瞌睡大,两秒钟没说话就能睡着,这会儿也闭上了眼睛,又靠着木绵睡着了。
木绵看着身边两个沉睡的人,大脑却意外的清醒。
人到底要拥有多少东西才能觉得幸福呢?要得到什么才会一瞬间觉得心里满足,有一种充实的沉甸甸感呢?
或许,只需要清早时一声模模糊糊的呼唤。
等到了早晨六点,天已经大亮,孤儿院里面也有了人声,李斐和木绵离开了这个房间,回去了。
李斐这一趟出差的主要任务还是完善他的程序,昨天约好了再去小围村,回到宾馆修整了一下之后,李斐就又出发工作了。
木绵也再一次来到了鹤川孤儿院的周边。
既然她想要彻底把这个院长赶走,那就需要一个正当的能够让他在系统内瞬间失去所有权利的理由。
所以她想要先在周边走访一下,打听打听有没有人知道孤儿院的事情,如果能发现关于院长本人的□□就更好了。
她没想到,她走访了很久,打听了很多户人家,也确实得到了关于鹤川孤儿院院长的许多信息。
但如果综合一下她所得到的所有信息,这位院长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43. 第 43 章 好了,现在他们是一对可……
“你说贺院长?他人很好啊, 每次路过我家都跟我打招呼,前年我的车陷进坑里的,他还要帮着推, 他都那么大年纪了, 怎么能让他帮着推车呢?”
“他挺可怜的,孩子一上大学,老婆就跟他离婚了。辛苦培养的小孩也不孝敬, 在国外怎么都不回家, 他只能把孤儿院当成自己的家, 唉, 日子过成这样怎么办?”
“我听说这家孤儿院的小孩都很乖, 特别听话, 被领养走之后没有一个被退回来的,功德无量啊。”
问到最后一家的时候,木绵刚说出“你好”两个字,屋里就有个小孩满脸惊慌地跑出来, 跟木绵面前的女人哭声说:“妈, 我尿床了, 裤子湿了!”
女人的脸色立刻变了:“怎么又尿床了, 你都多大的人了, 不能憋着吗?我今天怎么也不给你换干净裤子了, 你给我在墙根站半个小时,好好反省一下。”
小孩面红耳赤又听话地去罚站了。
木绵却有些不忍, 对女人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尿床是正常的, 他们控制不住,再长几岁就好了。”
女人却不以为意:“没事,小孩皮厚, 罚一罚更听话。”
木绵坚持着说:“但他的裤子都湿了,还是先换一条干净的吧,这样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女人犹豫了一下,说:“那我等会儿给他换一条,不过,你刚刚是想问什么来着?”
木绵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能说一句“没什么”,离开了。
她想问的问题其实已经没必要继续问下去了。
为什么这所孤儿院迄今为止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出问题呢,因为从表象来看,它确实是没有任何错误的,正确的运转模式,完美的养育效果,还能对它提出什么要求呢?
那么多家庭,也不过是把孩子像猫狗一样养到大,看上去健康正常就觉得自己完成任务,可以安心地享受供养了吗?
一代一代人,就像草一样长起来了。
有没有觉得自己值得被爱,学没学会爱,这是草该思考的问题吗?
木绵沉默地走了很久,没有任何说话的欲望,连眼睛都没精力地低垂着,能看清路别撞人就可以。
走到了村口,她停下了脚步。
一个人正坐在车里等她,他没发现她的到来,膝盖上放着电脑,还在敲击着,看起来很专注。
木绵轻轻地敲了一下李斐那边的车窗。
他偏过头看她,手指还放在键盘上,眼睛对上焦之后,他看起来很明显地有些诧异,一边把车窗降下来,一边说:“怎么了?”
木绵的第一反应是说“没什么”。
她必须承认自己的心里有百分之九十九想法是这件事确实没什么好跟李斐说的,李斐自己的事情已经很忙了,应该也帮不上她什么忙。但是,还有百分之一,她希望李斐追问她,没什么是什么,他对她的好奇心总是太少,而且很容易就碰壁,稍微一遇挫就消失了。
但话还没出口前,她及时遏制了自己下意识的答案。
虽然她确实不需要李斐的帮助,但她难道不需要在她抱怨今天见到的那些让人难过的事情时,他安慰她几句?如果他对她的提问总是被她用“没什么”这样的答案搪塞了,他是否也会渐渐地学会不再问了?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东西。
于是,她一声长叹,对李斐说:“我先上车,回去的路上慢慢说,有点饿了。”
李斐不知道她经历的这些心理活动,很快地把电脑放到了后座上,说:“那赶紧上来吧,我已经在餐厅预订好饭菜了。”
“预定好了?”
李斐把车钥匙扭动,空调打开,语气如常地“嗯”了一声。
木绵坐上了车,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越来越贴心了,不错,深得木局赏识。”
李斐刚好倒车,偏着脸看向窗外,木绵在后视镜里看见他好像笑了一下。
车子在乡间的水泥路上行驶起来,木绵从第一户人家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一边讲一边骂鹤川孤儿院的那个贺院长,骂他伪君子,他才是真正的孤儿,她用了自己的全部词汇量来埋汰人。
骂着骂着,木绵突然注意到,李斐的嘴角弯了弯。
木绵:“你笑什么?”
李斐手上还在操控方向盘,嘴里回答她:“其实我也这么在心里骂过他。”
“嗯?”
“骂过好多次。”他又补充。
过了两秒,他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破罐破摔地说:“比你骂得还过分。”
木绵看着李斐,愣了愣,然后也忍不住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惹得李斐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小声地嘀咕:“有这么好笑吗?”
木绵笑着摇头。
她笑,不是因为好笑,而是因为高兴。
以前的李斐是不会这么说的。
谈恋爱的时候,曾经有段时间,最困扰木绵的问题就是他们没办法很顺利的聊天。
每一次,她给他发什么消息,他也不是不回,但永远都能用很短的语句来回应她。
她告诉他今天吃到了一个东西味道不错,他回复她“好吃就行”。她发给他今天看了一本很不错的书,讲了一个什么故事,他回复她“开卷有益,看书不错”。
网上的敷衍大全都比他看起来精彩多了,妥妥的就是没法聊,这样就会让人怀疑他到底是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
按照世俗观点,如果是喜欢的人,难道不会努力地跟她聊天,没话也要找话吗?
她跟李斐很认真地谈过这个问题,李斐当时的反应很让她觉得心凉。
他很认真地觉得这样的回复没什么不好,他都回了啊,而且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种回复就可以让人很快地从聊天中脱离出来,如果觉得不够,那可以见面聊啊。
木绵觉得专业不对,她很艰难地组织了措辞,给他描述了自己的感受,告诉他自己在对话中感觉到的孤独和被拒绝感。
李斐理解不了,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用一种很难受很痛苦的语气说,那他会多回几句。
木绵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个,她要的不是李斐在痛苦和无措里挤出来的回答。这样她也会觉得自己是否是强人所难了。
但她要的是什么呢?
后来,分手前,她偶尔看见一只猫,拍了张照片发给李斐:“这只猫和我小的时候养过的那只很像。”
李斐回复她:
“是吗?”
“这猫挺可爱的。”
“天快黑了。”
“吃饭吗?”
看到这样的回复,木绵只能苦笑,同时,她也想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当她告诉李斐她童年见过这样一只猫时,她是希望李斐也告诉他,他的童年里是否也有关于猫的记忆。
她和他说的话,不是说话本身,是一种召唤,她用她的一切生命体验来召唤他的生命体验。他们曾经是陌生人,但当他的一切都被她召唤过之后,他们就融为一体了。
而当他永远都不会回应她的召唤,那“男女朋友”这层契约关系,有和没有,区别很大吗?
有些人相处很多年还是陌生人,就是这个原因。
回忆到这里,木绵偏头看李斐。
李斐还在因为她的笑声觉得尴尬,见她看过来,便又无措地说:“你别笑了,我感觉毛毛的。”
木绵看着他,又咧开嘴:“我喜欢你跟我说你的过去。”
“啊?”李斐愣住了。
“很可爱。”
“可爱?”李斐声音提高了重复她的话。
木绵歪头,毫不躲闪,也并不遮掩自己说过的话,她大声地说:“是啊,很可爱。”
李斐没再说话,李斐脖子红了。
他夸她可爱,她也夸他可爱,好了,现在他们是一对可爱鬼了。
回到了城区,两个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饭后,木绵和李斐一起去买了九个甜甜圈,给自己拿了一个,给李斐手上塞了一个后,木绵讲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要查他们的账。”
李斐捧着甜甜圈,不明觉厉地看着她。
这么大一个孤儿院,那么多孩子,这么多年的建设和采购,总会有很多能够操作的漏洞。内心空虚欲壑难填的时候,对金钱的渴望也很容易失控。她只要找到一个地方不对,就立刻把所有资料都放到纪检委那里。
虽然他们能通过审计局的审查,有明显问题的概率很小,但万一呢?
或许是虚开□□,或许是招投标违规操作,有些细节在例行检查里难以被注意到,但她可以针对性地看一看。
这项工作确实会很麻烦琐碎,但是,如果对那群孩子有益处,让没有长大的孩子逃离虎口,让已经长大的孩子回想起过去的事情时能够释怀,那就值得一做。
木绵忽然发现,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大学的专业有什么意义。
这会儿,她找到了。
44. 第 44 章 帅哥失格.
木绵的计划其实非常简单粗暴, 她准备把鹤川孤儿院之前五年的账都查看一遍,每天夜里天一黑,那边的所有管理人员都离开了, 她就潜进财务室, 偷偷拿出来一年的账,搬到宾馆房间里面看,看完了或者天快亮了, 她就把东西整理好, 原样放回去, 直到看完为止。
之所以不直接在财务室里面看, 主要是账本这个东西, 一摊开就很乱, 尤其是涉及应收应付和分期付款的时候,常常几个月的东西都摆在一起,需要很大的场地和足够的光线。偷偷摸摸在人家办公室里面搞,不方便的同时暴露风险又很大。
虽然自己一趟一趟地瞬移很累, 但是稳妥嘛。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小远, 今天夜里他还是要被关在那个房间里, 但木绵没办法去陪他, 她不去, 李斐也就跟着没法过去, 这要怎么办呢?
于是,木绵去鹤川孤儿院的财务室拿账本的时候, 先去了小远那里一趟, 把甜甜圈发给他之后,问:“你要不要跟姐姐一起先离开这里?或者我把你先送到隔壁,跟你的小伙伴一起睡, 明天早晨阿姨来之前再把你带回来。”
她没想到,小远坚定地拒绝了她,虽然很不想待在这里,但在他的观念里,院长让他在这里被惩罚,那么他就应该老实地待着。
木绵反复地劝他,他也仍旧不愿离开。
看着小孩的脸因为担忧被发现的恐惧而发白,木绵终究没有再强行劝他。一个孩子已经被养成这样了,太着急地想要告诉他道理,把他拗回别的样子,这是否也是一种成人的傲慢?
时间还长,等院长离开这里,等小远再接触其他人,总有一天,他会变好的。
木绵便放弃强行劝离他,抱着成箱的账簿回到宾馆之后,她出门了。
她很快地去超市买了一个巨大的毛绒熊,瞬移过去塞给了小远。
她对着看着熊流露出浓厚兴趣的小远说:“害怕了就抱着熊,天亮之前把它都收回自己的空间里。”
小远抱住这只跟他一样高的毛绒熊,声音清脆地答应她:“好的!”
干完了这一切,快九点了,木绵买了一杯热奶茶,终于能够回房间加班了。
坐在桌前的木绵看着那么厚的账簿,深呼吸几秒,拿出手机,时隔多日再次外放拔剑神曲,在BGM中投入了这仿佛无穷无尽的凭证之中。
她做事情的时候总是很投入,这一忙,时间很快地流逝了,窗外的人声逐渐安静,只有偶尔疾驰而过的炸街摩托车党,还有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空调轰鸣声。夜很长,没看的账簿更多,木绵想起拿手机看看时间的时候,已经两点半了。
她累了。
拔剑神曲循环了这么多遍,燃劲儿也过了。
木绵放在手里的东西,仰头靠在了椅背上。
刚休息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她就听见了门被敲响的声音。
木绵疲惫地过去开了门,李斐站在门外,看起来也是刚改完自己的程序,眼底有些暗淡。门一开,他声音低沉地说:“你准备什么时候睡觉?”
木绵大致盘算了一下,她现在很累,休息个二十分钟,再看两个小时,大概五点的时候就可以把东西收拾一下,放回去,开始休息了。
她把自己打算告诉李斐之后,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迈步走进了房间:“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木绵摇头:“没有。虽然这些东西技术含量也不高,但我教你的功夫都够我自己看不少了。你是刚写完代码吗?怎么不睡觉?”
李斐:“今天又发现了一个可以改进的地方,刚改完,觉得你应该还没睡就过来了。”
木绵看他熬得厉害,就催他:“你回去睡觉吧,我真的不需要你的帮助。”
李斐皱着眉毛问:“你这样要熬几天?”
木绵估摸了一下:“三天?”
李斐很直白地问:“你这样会猝死吗?”
木绵:“……”
这玩意儿怎么好一会儿坏一会儿,情商用两下就被自己又扔了呢?
木绵无语许久才回答:“你放心,没有猝死的魔法少女,我今天夜里忙完白天还能补觉,也就是过过美国时间而已。”
李斐点了个头,看着要走了,突然又回头:“你要不要吃点什么夜宵?”
木绵想都不想地拒绝了他:“不需要,会发胖。”
李斐的视线落在了她的那杯奶茶上,停顿了几秒。
木绵:“……就只有这一杯而已。”
李斐看她:“我没说什么。”
木绵:“……”
就你他娘的什么都没说是吧。
木绵气鼓鼓地拿起奶茶杯,狠狠地吸了一口,其实她一贯都喜欢喝冰奶茶,不知道是不是这会儿熬夜熬虚了,一口常温奶茶激得她差点有点想哆嗦,她立刻咳嗽了两声。
李斐把手伸到她面前:“把奶茶给我吧。”
木绵一边小声地咳嗽一边问:“干什么?”
李斐:“给你热热。”
说完,他直接就把奶茶杯拿了过去,放在自己的手心上,有一团温度很低的火团瞬间出现了,包裹着奶茶杯。火团摇晃着,有火屑掉落,木绵刚慌乱地想着它掉到地板上了怎么办,就被无形的一层屏障挡住了。
木绵:“……”
火系加空间系真是了不起啊。
大活人生生变成了长了腿的微波炉。
木绵觉得有些好笑:“别人都用异能毁天灭地,你在这里用它热奶茶。”
李斐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那一杯奶茶,声调听起来很安宁:“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木绵看着他,还有他被火苗照得莹莹生光的脸颊和鼻梁,心里也响起一个声音。
这样确实挺好的。
没有人规定龙傲天需要怎么做,拥有了龙傲天的力量然后自然而然地成为龙傲天,这很正常,是标准化的道路,但不成为龙傲天,成为自己,谁说不可以呢?
就好像拥有异能,不用它杀人放火,用它热奶茶,不也很帅吗?
李斐热完了奶茶,木绵把它接到了手里,温度刚刚好,她狠狠地又吸了一口,然后才把它放回桌上,从后背把李斐推了出去:“你去睡觉吧,晚安,好梦!”
李斐被她成功地送走了。
再关上门之后,木绵吧唧吧唧地把奶茶喝光了,而后继续开始看账。
十年的账如果堆在一起基本就是座山,木绵看得人都快吐了,因为每次翻开账簿之后做点别的事情就需要洗个手,她的手都洗起皮了。
不过,这些对于她而言其实并不算是最折磨的事情,就算是万里长征,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也该心里舒坦点,有种成功在即的满足感。
但看过的账越多,她反而越心慌,因为她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所有的账目都做得完好无缺。
举个例子,最常见的吃回扣方式就是在招投标的过程中作弊。因为招投标最少需要三家单位参加,所以,许多已经通过私底下的渠道确定了的商家,会找其他两个商家虚假投标,让别家的价格看起来不合理,自己自然就中选了。按理说谨慎一点是可以做得没什么痕迹的,但是在基层的手续里,很多人可能已经打点好了全程,直接一个人的笔迹写完三家的报价单,稍微懂点行,立刻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而她看完了所有的报价单,全都是不同商家很认真地参与投标的那种,手续上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如果这里都没问题,别的地方就算找出错处,那都显得太鸡毛蒜皮了,很容易就被轻拿轻放,写几张情况说明就过去了。
但毕竟她还没有看完所有账簿,万一呢?
她怀着非常谨慎的态度,花了四个夜晚,看完了所有账目。
合上了手里这本已经发黄的账本之后,她终于不得不承认,没有任何问题。
贺院长还真就是一个什么都不要,单纯想要精神折磨别人的变态。
木绵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她瘫在床上,连续几天的昼夜颠倒让她非常疲惫,眼睛都睁不开,但她又睡不着,只能闭着眼睛,在心里想下一步该做什么。
或许可以通过监控,找到李校长精神虐待小孩的段落,一边举报到民政局,一边放到网上去,现在网上很多人都知道精神虐待的害处了,应该能激起民愤,起到很好的效果。
但木绵刚想了几秒就觉得这个计划很难实现,她第一次看监控的时候就发现了,虽然孤儿院里公共区域的监控很多,密密麻麻的如同蝇眼,但是可能发生惩戒的地方都是没有监控的,比如关小远的那个房间。
但她天生就是不死心的人,好好睡了一觉之后,木绵又在夜黑风高的地方出发了,她带着一个容量巨大的硬盘偷偷地跑到了院长办公室,拷贝监控视频开始回放。
她一点一点地看,看得昏天黑地。
看到第二天,也就是周五的时候,李斐受不了了。
“视频已经拷回来了,白天看,晚上好好休息不行吗?”
他说话的时候,木绵的眼睛还在发直地盯着电脑屏幕:“我想快点看完,着急。”
李斐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那我跟你一起看,我的项目基本上结束了。”
木绵已经保持着乌龟盯屏幕的姿势:“哦,好。”
李斐:“……”
安静了三秒之后,李斐坐在了她身边的沙发上,一屁股给她从电脑边上挤走了。
木绵终于收回了视线,很迷惑:“???”
用屁.股挤人是不是帅哥失格啊。
李斐盯着屏幕,都不看她:“休息去。”
45. 第 45 章 “我只是觉得,你很棒。……
监控记录只有十五天的, 李斐来的时候,其实木绵已经看了不少了,木绵感觉自己只是在沙发上斜倚着睡了一觉, 就听见了李斐合上电脑的声音。
木绵惊醒, 第一反应不是问时间,而是问李斐:“找到了吗?”
李斐揉了揉自己的眼角:“什么也没有。他一直都很小心。”
“一直?”木绵抓到了这个关键词。
李斐“嗯”了一声才说:“其实前几年,之前在孤儿院里一起长大的伙伴有联系过我, 希望一起举报贺院长。但那时距离我们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已经太久了, 我们找不到什么证据。而且最后大家意见出现了分歧, 最后就散了。”
听见李斐的话, 木绵把手插在头发里, 叹了口气。
那怎么办呢?
李斐打断了她的思考, 说:“我去买点早餐回来吃,你再睡一会儿吧。”
早餐?
木绵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她以为的一小会儿,其实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都已经是早晨七点半了。
木绵立刻站起身来, 说:“不用了, 你看了一夜不困吗?你睡吧, 我去买早餐。”
李斐不愿意, 拿起手机钱包就要出门, 木绵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及时地说:“都别出去了, 我点外卖, 给你点个粥,吃吗?”
“吃。”
问题解决了。
点完了外卖,在等送达的过程中, 木绵仍旧在思考她该怎么办才能把贺院长赶离孤儿院,他可能不是一个天大的坏蛋,但继续让他照顾小孩子,这肯定是不行的。
有一瞬间,木绵郁闷地想,如果当时看见贺院长训斥小远的时候,她能立刻把视频拍下来就好了,现在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她把自己的遗憾说了出来,声音很低落。
李斐躺在她身边,闭着眼睛说:“但你当时手里还有两个孩子,如果你去拍视频,他们是不是就会被发现了?”
“有可能。”
这么说的话,虽然她确实没拍到,但也能理解。
木绵心里稍微宽慰了一点,但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那么,是否她可以从现在开始拿着手机,蹲守在孤儿院里,等待一个时机,只要院长训斥孩子,她就给他拍下来,放到网上。
好像是可行的。
但是,有个地方她觉得很别扭,她想了一会儿,才能自己别扭在了哪里。
就算是出于正常的理由,她也很难接受自己在等待一场折磨到来。
人的承受力,在哪一步就到了彻底崩断的悬崖呢?人的希望,难道是没有尽头的东西吗?万一刚好就是她等待的这一次,让一个孩子彻底失望,她一定会后悔。
如果她放任一个成年人折磨小孩,只安心地当一个记录者,就算这是理智的决定,是为了长远暂时牺牲的瞬间,她也觉得难以接受。
她还是更希望主动地寻找机会,在“这一次折磨”到来之前把一切终结。
木绵非常艰难地思考,她虽然也闭上了眼睛,但心情却绝不宁静。
早餐到了,两个人坐在一起,打开外卖盒开始填肚子,以往木绵吃饭的速度算不上风卷残云,但起码从不墨迹,今天倒好,吃着想着,李斐都把自己的东西吃完了,木绵这边的粥才少了三分之一。
人发愁的时候,嘴都没力气张大。
她能感觉到李斐在看她,但她这会儿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就只能低着头,顶着他的视线,喝粥像是喝苦酒。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见李斐说:“我可以再联系那些人。”
木绵不明所以地看他:“啊?”
李斐很认真地说:“当时我们没能举报成功,不代表现在也不行,我可以把他们组织起来,一起写联名信,把当年我们的遭遇写出来,让上级主管部门注意到这个事情,对整个孤儿院进行调查,采集小孩的口供。出于稳妥考虑,最起码他也会被调岗,或者停职吧?”
联系很久没有接触过的人,写联名信,主动回忆自己的过去,并把它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这对于李斐而言,没有一件事情是容易办到的,都是对他的极大挑战,而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就说出来了?
木绵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很惊讶。
过了许久,她才郑重地问:“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李斐:“知道。”
木绵:“那你知道自己可能会经历什么吗?”
李斐点头。
木绵:“那你还……?”
李斐回答的时候没有看她的眼睛:“他需要受到惩罚。”
木绵主动地挪了一个位置,直视着他,眼神温和又认真:“这就是全部吗?”
等了大概十秒,李斐才低着头说:“我不能再逃避过去了,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些小孩。而且,你都已经冲在前面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听完了所有的答案,木绵忽然想笑,她伸出双手,捧住了李斐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李斐很不适应地说:“你干什么?”
木绵:“没想干什么。”
这个人啊,真是的,说的话越掏心窝子,就越是想逃跑。
“我只是觉得,你很棒。”
单从他现在的决定来看,他的付出其实比她大很多。
她救别人其实是不伤及根本的,可以游刃有余,能够有所保留。但他只要参与进来就很难脱身了,不仅要克服社恐本能,还需要从自己的心肝脾胃肾里找出病根,直面它,挖掘它,把过去表面上放下的事情翻出来,拿给人看。
能做到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吧。
木绵捏了一把李斐的脸颊,用额头碰了一下他的额头,这是一个亲近得超出他们现在关系的动作,但这会儿她做起来倒是没有一点儿阻碍,因为这就是她现在真的很想做的事情。
碰完了之后,李斐被这个没有力气的头槌击中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一个字,终于开口了之后还跟个良家妇女被怎么样似的,结结巴巴:“你,你干什么?”
木绵对他一笑,然后站起身,果断地把他捞了起来,推出门。
反正饭已经吃完了,活儿也干完了,他可以去补觉了。
把房门关上之前,木绵斩钉截铁地说:“你先等等,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尝试,需要你帮助的时候我一定会说的。就这样,你去补觉吧。今天放假了。”
关上门之后,木绵才对自己叹了口气。
其实她没有什么办法,只是,再想想吧,万一呢?
她在房间里想了很久,决定还是不要闭门造车了,再去孤儿院里转转,看看有什么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想着,她念动了变身的咒语,一转眼时间,出现在了鹤川孤儿院。
刚落地,她立刻屏住了呼吸。
贺院长就在她身边不远的空地上,距离她不到两米,她甚至能听清楚他打电话的声音。
还好她隐身了,不然肯定会被发现的。
木绵一时间也不能离开,就贴着墙角站着,被动地偷听他打电话,同时有备无患地打开了手机拍摄键。
这会儿他的情绪似乎很激烈,虽然压低的声音,但语气充满了愤怒:“小海不愿意回国工作,在外面当走狗,就是你这个妈给他教坏了。”
电话里头那个女声因为生气也变得很尖利:“我教坏他?当初是你让他滚去外面就别回来了,现在又开始怪我?你就是个神经病!”
“你说我是神经病?”
“你当然是了,正常人谁会通过打骂小孩取乐?你只要一不顺心,就算只是菜吃咸了这种屁事,也会去折磨他们。你真恶心啊。”
“我没有。”贺院长脸色冷峻地否认。
“又想抵赖?当年我拍了那么多你折磨小孩的视频,你都忘了吗?离婚的时候要不是它们,你能那么轻易地答应我签字?”
听到这里,贺院长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怪异的笑意:“没有视频了。你那个手机被我找到了,我已经把它埋进山里,你想用它来威胁我,不可能。”
说着,他看向了远方。
“你偷偷进我的房子?”
“那不也是我的房子?”
剩下的掰扯,木绵不想听了,她只是抓到了一个关键点。
贺院长的前妻曾经录了他打骂小孩的视频,存放视频的手机……
木绵沿着贺院长说话时望向的方向看去,一座高大青翠的山出现在她的眼前。
应该就在那里了。
那么大一座山,如果她昼夜不停地寻找,可以找到吗?
很难吧,简直是海底捞针了。
可是希望就在这里,难道要她放弃?
等到贺院长离开了这个角落,木绵还在看着群山心绪起伏,满面愁容。
这时,她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阔别几日,您为什么待在这里,一切还好吗?”
是西塔。
46. 第 46 章 她对着群山,射出了那一……
木绵惊喜地对着虚空看了好几眼, 笑容渐渐收回去了。
她完全看不见西塔,不知道它在哪里,她可别是幻听了吧。
“您在找我吗?”西塔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 木绵感觉有个凉凉的爪子啪的一下拍了她的手背。
木绵眨了眨眼。
呦吼, 回家一趟,西塔长手了。
这到底是生物的进化还是魔法的奇迹?
短暂地想了一下,西塔的声音就又响起了, 这次, 它的位置大概就在她耳边:“您在这儿干什么呢?”
木绵赶紧比了一个“嘘”, 而后很小声地说:“我在这里秘密调查, 声音小一点, 我们先出去聊。”
“哦好。”
木绵默念了一下咒语, 很快,她就站在了孤儿院后面的深山中。
夏末时节草木繁盛,阳光照在碧绿的树叶上,一处明, 一处暗, 明暗随风交替, 木绵脚边的杂草也被风吹得脚不住摇晃。
西塔已经在她面前现了身体, 现在的它除了一个身体, 还有了两根黑线条一样的胳膊, 每只手上有四根手指头,看上去怪异又好笑。
木绵看见它这个样子, 试探性地问:“你的手是怎么长出来的?”
西塔把两只手摇晃得像是波浪, 有点得意:“我专门找女王要的的,这样就可以好好玩——”
它陡然嘁声了,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木绵:“……”
懂了, 生物进化靠需求,当一个球有了长手玩电子设备的需求,那它就可以长出手。
这很科学。
西塔提醒她:“您还没有告诉我,您为什么在那里。”
木绵就把她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原原本本地跟西塔说了一遍,西塔听完之后,声音听起来很高兴:“您做得很不错呢。”
“嗯?”
“为了爱与正义,您在不停地奔走,即使面对失败也不放弃,继续努力,是很棒的魔法少女呢。这样的话,我就不需要担心您能不能使用好它了。”
木绵抓住了一个字眼:“它?”
西塔的眼睛睁得很圆,有这种献宝前特有的兴奋:“这一次来,我主要是给您送武器的。”
木绵睁大了眼睛。
“请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光团,在她视线集中到光团啥上的那一瞬间,光团陡然膨胀,变得有篮球大,乍一看去,这个光团发出的光辉几乎可以笼罩周围的一切景物,好像她面前突然升起来一个微缩版的月亮。
她试探性地把手伸进了月亮中,好像把手探入水中,月亮的光华随着她的动作荡漾,她在一片若有还无的虚空之中,摸到了一个微凉的细长物体。
这是什么?
魔法少女棒?
她以求解的目光看向西塔。
西塔掐着腰卖关子:“把它拿出来你就知道是什么了。”
木绵五指紧握着那个东西,深吸一口气,把它拉了出来,看清手上的东西是什么之后,木绵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把银色的长弓,弓身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造的,非木非石,却又没有金属的冷硬感,线条简洁流畅,光泽温润,弓身两端有一个微微翘起的幅度,如同鸟之双翼,看上去柔和又凌冽。
就算她并不了解弓箭,但人对于美的感应是互通的,这把弓简直就是她小时候终极梦想里才会有的那种东西。
握住它,拉开弦,对向虚空中的某一处,木绵觉得自己好像是《犬夜叉》里的桔梗,或者是希腊神话里的狩猎女神阿尔忒尼斯,也仿佛是北欧神话里面的精灵,站在丛林中,眼神坚毅,发丝摇曳,侧脸绝美,射出命运般一箭,拯救苍生。
敲!
太燃了!
木绵压抑着自己的中二之魂,问西塔:“箭呢?”
她这就一个弓,没箭怎么射?
西塔解释道:“这就是它的神奇之处。这把弓名为‘心弦’,当你内心的渴望强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拉开弓,它上面就会凝结出一只箭,这把箭可以无视任何阻碍,去往任何你想让它到达的地方,它同时无坚不摧,就算是钢铁钻石,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使之破碎。”
这样啊。
木绵握着心弦,看向她身下的土地,如果她站在高处,远远地对着这里射出一箭,让它到达那个被掩埋起来的手机所在的地方,是否就能找到它了?
她对着西塔说:“那么,我来试试吧。”
没多久,木绵已经站在了孤儿院楼顶的天台上。
她隐着身,没人看见她,天台的风果然比地面上又大了许多,挟裹着田野河流和群山的气息朝她涌来,吹动她的裙摆。
她握着心弦,缓缓地把它举起,微微静止几秒,一根莹白色的细长箭枝逐渐凝结成实体,长箭末尾处的羽翼看起来仿若一个心形。
而后——
她对着群山,射出了那一箭。
箭枝破风而出,几秒后,她耳边似乎浮现出了很细小清脆的一声“叮”,同时她的心中隐隐有了感应。
就在那里了。
半个小时后,木绵就带着这个手机,敲响了李斐的房门。
李斐开门的时候还有些睡眼惺忪,一边揉着睫毛一边问:“怎么了?”
木绵把一个塑料袋送到他面前,摇晃:“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李斐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木绵也没卖关子:“这是贺校长前妻的手机,里面拍了他虐待小孩的罪证。他把它埋进山里,被我挖出来了。我们赶紧看看吧。”
李斐有点睡懵了的感觉:“这就找到了?”
木绵对着他得意地笑了出来:“对,不要怀疑我的能力,请对魔法少女尊敬一点。”
李斐愣了一下,露出那种想笑又被忍住的表情:“好。”
这个手机应该已经被埋进去很久了,包裹它的最外层塑料袋看起来挺恶心的,但是一层层剥开之后,里面倒是非常干净,手机看起来也是完好无损的样子,大概因为没电了,所以打不开。
这个手机有一定年头了,木绵专门去买了一根新充电线,给它充了挺久,就在木绵怀疑它是不是坏掉了的时候,手机屏幕一亮,启动了。
启动之后,木绵立刻就打开了相册,翻看视频,这里面的东西大概已经被清理过了一次,基本上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有一些看上去就光线不太好的视频。
木绵深吸了一口气,随机点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其实不算长,只有十几秒秒。
刚一开始,木绵就听见了一个很沉重缓慢的男声,这个男声说话的时候,镜头摇晃着切到他的脸上,正是贺院长。
他说:“我养出你,还不如养只狗,你懂得感恩吗?猪狗不如的东西,活该没爹妈要。”
很长的一段沉寂过后,是一个小孩非常崩溃委屈的哭声。
在哭声中,男声再次响起,带着鄙夷:“你不会以为自己配哭吧。”
而后视频就截然而止了。
木绵呆住了。
她看向李斐,李斐的表情也很沉重,沉重之外,还有种看见记忆深处恶心东西时的恍惚和僵硬。
后面的视频,木绵突然不想看了。
可能挺离谱的吧,她莫名就想哭。
为什么有人要遭受这种折磨?他们也是人啊。
为什么有的人就是可以不把别人当成人,而当成可以随意支配的物品?
李斐看到她的神情,虽然声音还是有些僵硬,但还是主动地说:“要不我来看吧,你先休息一下。”
木绵沉默两秒,摇摇头:“不用,我来看,你继续休息吧。”
她很清楚地知道,李斐提出这个是因为他怕她承受不住,在保护她。
但是,如果她看了都觉得受不了,那么李斐肯定更加不行,谁知道哪句话就是曾经狠狠地伤害过他的东西,她一定一定不会再次让李斐遭受这种折磨。
她不由分说地对李斐说:“我自己看。”
李斐根本没办法强行从她手里抢活儿,无奈地被她赶回去睡觉了,木绵回到自己的房间,戴上了耳机,开始看视频。
视频每个都不长,但是数量奇多,她看了半个小时,给自己看彻底郁了。
她作为旁观者都觉得无法忍受,那么当事人们所受到的伤害必然就更大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心里的创伤愈合了吗?还是仅仅被藏了起来,等待着在生命里的某一天突然症状爆发,让他们握在手中的幸福骤然腐烂,阴雨再次降临,并且永恒地绵延下去?
木绵长叹了一口气,而后,她打电话跟汪华报备了一下,陈述了小远的经历,并分析空间系异能者如果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可能造成多么大的灾难,还充分证明了为了防止被包庇的可能,她把视频发在社交网站上的必要性。
在获得汪华的充分支持后,她打开文档,写了一封举报信,创建了一个新的微博账号,和汪华报备过之后,一口气将几个没有孩子露脸的视频连带着举报信全都发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木绵看向墙壁,视线虚空地穿过它,望向对面的李斐。
他应该其实没有睡着吧。
木绵想了想,找出了一个塑料袋,把前两天剩下来的巧克力塞了进去,而后,她拿出了心弦,凝结出箭枝,把塑料袋挂在箭枝上。
而后,她试探性地对着墙壁把它射了出去,果然,箭枝带着塑料袋顺利地穿透的墙壁,消失了。
十秒之后,手机上有人的微信过来了。
“谢谢。”
再过一会儿。
“新技能吗?”
“就是停在我的头顶有点吓人。”
又过了一会儿。
“其实也还好。当然,再高十厘米就更好。”
木绵回了他一个笑脸。
回完了信息,木绵打开微博,想要看一下网友的回馈。
这一次,问题应该可以解决了吧。
47. 第 47 章 “你收拾一下,搬我那边……
木绵点开小号的微博时, 手机短暂地卡了一下,消息那里已经显示是999+。
其实这并未出木绵的预料,这些视频的爆炸性足够, 一定可以引起广泛的关注, 她打开微博之后没有看评论那些东西,而是点开了私信。
排除了许多表示愤怒同情的网友,也无视了不少想要进行专访的媒体, 她在列表里看见了许多单位的私信。
她在写微博的时候按照自下而上的顺序一路从当地的民政局艾特到了最高处。这会儿, 鹤川本地的民政局还没有什么反应, 大概是小单位虽然有社交媒体账号, 但没有专人来管, 所以反应速度就会慢上不少, 但到了民政部这个层面,基本就会有专门负责舆情的部门了,基本上她一艾特,那边就会有人做出反应。
私信里有这样一条:“您好, 这条微博的内容已经上报给负责领导, 希望您能够提供进一步信息, 我们会尽快处理此事, 给您和社会公众满意的答复。”
木绵在私信里发了一个网盘地址, 那里有她找到的所有视频, 还有她之前就写好了的更详细的情况说明。
做完这些,她松了口气。
这样的话, 贺院长应该很快就可以被解决了。
其实如果她把一切资料都交给鹤川当地民政局, 因为证据太充足了,应该也能得到妥善处理的。但内部自查的效率一般都很低,如果没有紧迫感, 什么时候查出结果不好说。但如果有了总局的督查责问,可能几天就处理完了。在体制内工作过一段时间,她对有些人的尿性实在是太了解了,枪不抵在脑门前面,面临吃挂落的风险,什么事都办得缺一口气。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并不知道贺院长会被他们处罚到什么程度,毕竟在一些老古董领导的眼里,小孩子说两句有什么大不了了,他们不也是这么说自己孩子的吗?写个检讨或者停职一点时间,换个地方继续工作可能就完事儿了。
改变人的思想太难了,要她连篇累牍地解释这样为什么不对需要太长时间,但现在她最想的就是贺院长赶紧滚。所以,发动群众,把那些老古董直接扔进网络的海洋中,接触到新的观念,明确地了解这样的话语已经属于精神虐待的范畴了,他们才能对他做出真正合适的处理,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
木绵打开了评论区,开始认真地看别人的发言。
很多人都在评论区里表达了自己的愤怒和惊讶,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世界上怎么还有这种的变态。
但也有很多人在评论区里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他们说,没见过这样的事情的人真的很幸运,虽然他们不是孤儿,但这样的精神虐待其实在他们的成长历程中也是如影随形,这位院长的许多话,也曾在他们父母的口中出现过,想起来就会觉得难过,现在还会怀疑是否是自己不够好,总是犯错,所以才会被这样对待,不停地自我怀疑。
木绵看到这里,放下了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以前看过一本书,讲述父母子女的关系应该如何处理,里面有一段话她记得很清楚,子女有犯错的权利,有生气的权利,有发怒的权利,这是天然的,健康的家庭不会剥夺孩子的这些权利。
虽然忍让纵容有些时候被看成是过度的溺爱,但是,如果不涉及底线的地方都一点儿都没有,那么爱这种东西,体现在哪里呢?
这真的是很难思考清楚的话题。
随着事情的发酵,在评论区私信里也出现了几个曾经鹤川孤儿院出来的人,他们非常痛苦诚挚地把自己过去的经历说了出来,引来了更大范围内的讨论。
其中有一个评论是这样的。
“我也是鹤川孤儿院出来的,小时候常常被关禁闭,时间久了就没有不会和人说话了,等到离开孤儿院,上了初中才渐渐好一点。但后遗症大概是一直不会跟人沟通,总想躲起来,直到上了大学也没有几个朋友,按照常理这辈子也不可能体会到被人爱的滋味了。不知道说什么了。谢谢。”
这个由一串乱码发出来的评论,木绵看了很久,抬眼看向了墙对面。
看着,她笑着叹了一声。
这么板正的一声谢谢。
这么遮遮掩掩曲尽其妙的谢谢。
你啊。
当天晚间时间,木绵再去孤儿院的时候,那边的孩子就已经告诉他,贺院长今天没来,木绵估摸着他应该是先被停职了,等待下一步被处理。
而这边的保育阿姨已经主动把小远带回了所有同年龄段的孩子一起居住的地方,不管是出于良心发现,还是担心自己也被举报,总之,小远可以回到自己的小伙伴里,不用再一个人承受孤独了。
木绵给他的那个熊,还在他的身边,她去的时候,小远正在偷偷地给别人展示自己的熊朋友,高高兴兴地说今天晚上可以把它借给安安,因为她过生日。
看他们这个状态,木绵觉得自己的努力大概初见成效了。
大概过了一周,最后的决定下来了,贺院长不再只是停职,而是彻底被赶出了鹤川孤儿院,还有几个已经长大了的孩子正式提出了控告,不管结果怎样,都够他好好喝一壶了。
周六,鹤川孤儿院例行的开放日。
虽然过去的一周它都处于风浪之中,但开放日还是正常地进行了。
木绵和李斐也在这一天一起来到了鹤川孤儿院,木绵主要是来看看孩子,而李斐,他准备了一些小玩具要捐。
说实话,当李斐从他的办公室里拿出那一堆毛绒玩具的时候,木绵还有点诧异,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差点以为这是李斐送给她的礼物。
他们恋爱的时候,每次有节日,他都会给她送个毛绒玩具,有时候他们一起出门逛街,李斐也会主动提出要不然去看看有什么新的玩具,他可以给她买一个。
但今天这个袋子里的玩具着实有点多,不像是给她的。
她提出了疑惑。
李斐表情生硬地告诉她:“这是给小朋友准备的礼物。”
木绵忍不住地发出一声:“咦?”
李斐还会给小孩子准备礼物,超出她的预计了。
李斐的表情看起来很尴尬,僵硬又正经地解释:“很可爱,他们肯定会喜欢的,我要是跟他们一样大——”
说到这里,他猛然又嘁声了,一股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表情。
木绵眨眨眼,立刻懂了。 BaN
好家伙,她可真是从来没看过来,原来其实李斐才是他们两个里最喜欢毛绒玩具的那一个!
所以他们恋爱的时候,他才会有那些表现吧。
嘿。
木绵在心里乐了乐,也没在这方面多发挥,她怕李斐脸面挂不住。
两个人这就出发了。
他们到达之后,发现今天的访客真是比以往都多。
有些人只是出于同情和关心来这里看情况的,带了不少玩具,在摆放玩具的教室里,现在有了许多颜色漂亮的皮球。
也有一些是来领养孩子的,他们仔细地打量着院子里的小孩,夫妻间认真仔细地商量着。
李斐去登记捐赠了,木绵一个人去找小远说话。
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一群孩子里面,开心地看着手里的蓝色小皮球。
木绵远远地喊了一声:“小远。”
小远看见她,表情立刻很兴奋,一边跑向她一边连声叫:“小木姐姐?”
他这一声叫,其他的孩子也看见了她,满脸兴奋地跟着过来了。
旁边的路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着看过来,很好奇地盯着木绵。还有个中年大姐问小孩子:“她是谁啊。”
有个小女孩在跑向木绵的过程很骄傲地说:“姐姐是魔法少女哦。”
大姐投过来迷惑的眼光让木绵尬笑了一下。
抱歉,中二到您了。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眼前的孩子们吸引了注意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有几个孩子今天看起来比过去要开心不少,一问才知道,多亏这段时间的热度,七个孩子里居然已经有四个人要被领养走了,现在还在办理手续之中,但基本以后的家已经找到了。
这四个小孩就包括小远。
木绵把手放在他的头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失去了家的孩子找到了家,这是很大的喜事,也不知道未来的爸爸妈妈会不会对他们好,能不能把他们过去生命里的所有遗憾都抹去,让他们幸福快乐地成长。
她的能力有限,其实到了这一步,后面的事情就无法左右了。
但这一刻,她蹲了下去,对着他们的脸说:“你们还小,我说的话可能并不懂,但是……”
小远懵懂地看着她:“小木姐姐,但是什么啊?”
木绵认真地说:“以后,要勇敢,要善良,要爱自己。这是魔法少女对你们的祝福。就是这些了。”
她知道她说的话他们可能不会记得,甚至睡一觉就忘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是她对一个人,不管这个人是孩子还是成年人,最深挚的祝福。
开放日回家的路上,木绵仍旧看着窗外的风景。
李斐在她身边一声不吭地专注开车。
他们的终点是特备局,李斐暂时的住所。
住所,不是家。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特备局的小院院内,两个人一起上楼,李斐找到钥匙,准备开门,木绵站在他的身后,停下了去自己办公室的脚步。
李斐的钥匙有点多,他找钥匙花了一点时间,也正是这一点时间,让木绵说出了一句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话。
“你收拾一下,搬我那边去吧。”
李斐停下了插钥匙的动作,猛然回过了头:“你说什么?”
48. 第 48 章 “那么,现在你要拒绝我……
他提出这个疑惑的时候, 木绵自己也有点恍惚。
她刚才说了什么?
哦,邀请他一起同居了,虽然有一个租房的幌子在那里放着。
回想了一遍, 木绵才发觉自己说了一句多么惊人的话, 作为一个女性,她主动地跟一个男性提出同居申请,在过去的观念里, 这叫不知廉耻, 在现在有些网络环境中, 这叫舔狗。
但是, 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喜欢李斐, 李斐也值得她喜欢。她觉得李斐住在这里不合适, 她也有足够的空间接纳他,并且她不排斥跟他进行任何维度的深入接触。
呃,扯到这里就有点远了。
总之,把一切观念上的东西都祛除, 她对自己刚才的话没有一点儿后悔, 即使它的骤然出现是个意外。
于是, 她面不改色, 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镇定庄重地说:“你收拾东西, 跟我回家。”
她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钢铁铸出来的一样坚硬, 砸得李斐愣住当场,又反应了好几秒才吭吭哧哧地说:“真的吗?”
木绵两只手抱在一起:“当然。”
李斐:“你之前不是拒绝我了吗?”
木绵:“那么, 现在你要拒绝我吗?”
李斐定定地看了她三秒, 而后很快地回头,咔哒一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迫不及待地推开它, 从床底扯出了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所有动作没有一点儿迟疑。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起来像个劫匪。
可能只过了十分钟,李斐就已经把行李收拾完了,抬头看她:“走。”
那就走吧。
这一路上,李斐的车开得挺快,其实这两天的天气已经不算热了,不需要开空调,只需要把车窗打开,有风进来,就挺舒服的,但是木绵吹了一会儿风就坚定地把窗户关上了。
风太大了,吹得脸干,还是闷着吧。
让李斐住这里的决定确实做得很突然,所以,当木绵打开次卧的房门时,面对的就是一个略有些杂乱的房间,前几天她忙着别的事情,这个房间就暂时没打扫。
木绵立刻快步走进去,抱起了放在角落里的纸箱,对李斐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点乱。”
李斐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前,像是第一次来一样仔细地打量着屋里的一切,说:“没关系,已经很好了,我等会再稍微打扫一下就可以。”
木绵:“那你把东西放下吧,我带你看一看家里的东西。”
李斐听话地把行李箱贴着墙放下,跟在了木绵的身后,听她介绍屋里的摆设。
上次他来的时候,她已经把卫生间阳台的位置都告诉他了,但这毕竟是非常粗略的介绍,这一次,她对着他详细地讲明白了锅碗瓢盆都放在哪里,洗衣液和衣架塞在哪个柜子里,拖把怎么清理,刷鞋的小刷子要去哪里找,事无巨细。
李斐就好像是到了迷宫的小孩,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她介绍一个东西,他就嗯一声,表示自己记住了,态度非常认真。
把所有东西都介绍完了,木绵回过身,对他说:“这就是所有东西了,有不知道的再问我。”
李斐点头。
木绵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那你去收拾东西吧。”
李斐转身回到了次卧,木绵接了一壶水,把它放在底座上,等待水开的时候,她拿着抹布,强行在橱柜上寻找污渍水迹,擦净它。
其实没什么脏东西,她只是不想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隔绝他的信息,也没办法视他如无物,和过去一样坐在沙发上娱乐。这会儿,她只想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听着他收拾东西的声音。
一会儿,木绵忽然听见了他那边传来轻微的碰撞声,她立刻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走了过去:“怎么了?”
李斐捡着手里的铁盒子,对她说:“没事,就是东西不小心掉了。”
他很快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想要把那个盒子放在了床头柜里。
木绵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今天的她好像比平时都要冲动。
她指着那个盒子问:“要不要打开看一下,别摔坏了。”
李斐捧着盒子,动作停下了。
木绵又问:“这里装的是什么啊,你之前跟我说是什么我忘了。”
这一次,李斐的答案总算不是脱口而出,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儿犹豫,好像在思考应该怎么回答。
木绵也没催他,就站在他旁边等着。
就凭她这段时间的表现,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到能力范围内的最好了,再进一步,那就到了对不起自己的程度,李斐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有所进步了。
她体谅李斐过去有他的难处是一回事,不能无限度的体谅是另外一回事。
木绵琢磨着,如果这一次,李斐还和过去一样说证件,她就要狠狠地给她记上一笔,不给她当牛做马偿还就不算完。
当然,也不排除她直接情感失控,抓着李斐的衣领子问他,就你小子装蒜是吧,你自己录的视频自己好好看,再浪费她能用来谈恋爱的大好时光,她立刻给他打哭。
随着李斐犹豫的时长加长,木绵内心的倾向已经逐渐偏向了把他打哭。
然而……
李斐反复犹豫之后的回答终于响起:“其实,这个盒子里面装的东西,不是证件。”
木绵看向他:“那是什么?”
李斐说:“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以后有时间,会让你看的。”
说完这句话,他叹了一口气,看她的眼神里有些愧疚。
木绵知道他在愧疚什么,她也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害,算了,今天先不打哭他了,看着怪可怜的,有进步就行,咱也不揠苗助长了。
她扔下一句“水烧好了,想喝自己倒”,然后就离开了屋子。
李斐来这边的第一天还挺忙的。
其实他的东西倒是很快就整理完了,主要是这个人好像有点轻微洁癖,看见哪个地方落灰了就要去打扫一下。
木绵自视算是讲卫生勤打扫的人了,但也耐不住他各种犄角旮旯地擦洗,还仗着身高优势,踩着一个小板凳就把所有衣柜上面都擦了一遍,等所有东西都擦完之后。
他找木绵要螺丝刀在哪里,他想把空调洗衣机都拆洗一遍。
木绵找不出螺丝刀,只能坐在沙发上跟他干瞪眼,同时心理压力剧增。
他这样就会显得她好像很不讲卫生一样,但她不是啊,她最起码也是人类平均水平嘛。
她以前看过一些帖子,说男女朋友同居之前一直关系很好,但同居之后就会因为卫生和生活习惯的差距磨合失败,完犊子,这不会是她跟李斐未来的发展路线吧。
木绵担忧了起来,开始思考要不要找西塔要一个瞬间清洁全屋的魔法技能,但思考了两秒,她的想法又变了。
凭什么啊,她如果找西塔要清洁魔法,那也只能是因为她自己不想打扫想省力,绝对不是因为害怕李斐嫌她不讲卫生。
她很认真地对李斐说:“我没有螺丝刀,我之前也没自己拆过它们,你嫌弃这里不够干净吗?”
李斐听她这么问,有些诧异,语速很快地说:“没有。”
木绵皱着眉毛:“那你为什么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这么严格地从上到下打扫卫生,就差喷消毒水了。”
“我只是,”李斐顿了一下才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住到这里来,总要做点有用的事情吧。”
木绵没有料到他居然是这个回答。
所以,他这些举止,其实是不安吗?
木绵叹了口气,告诉他:“我叫你来这里,不是因为我需要你有用。你明白吗?当然,也不是说你可以完全没用,比如家务活还是要做的。但是,没必要这么……”
竭尽全力地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好像在害怕她把他赶出去一样。
彼此有用的爱可能会更加持久,但爱的存在本身不是因为他对她有用,这个逻辑,她不知道怎么对李斐说。
不过,看李斐还是有些纠结的表情,以及他不停看着客厅空调的眼神,木绵觉得有点好笑。
可能,他就是这样才能觉得心安吧,反正他做的也不是坏事,那就随便他了。
她对李斐说:“我没有螺丝刀,不过小区门口有家五金店,快到晚饭时间了,你要不要去路边买个螺丝刀,顺便帮我带份小馄饨回来?”
李斐的表情陡然松懈,甚至看起来眼睛都亮了,他摸了一把口袋里的东西,应该是在确认手机是否在口袋里,确认完毕,他很快就说:“我现在就去。”
说完,他走到玄关,换上鞋,推开门就跑了,兔子都跑得没他快,惹得木绵一阵挠头。
过了二十分钟,他晕头晕脑地回来了,提着一份小馄饨,还有一个看起来大得惊人的工具箱。
木绵指着箱子:“螺丝刀?”
李斐:“还加了一点别的工具。”
木绵:“……”
亿点吧。
她又问:“你自己吃饭了吗?”
李斐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停下了走向洗衣机的脚步,回头看她:“哦,忘了。”
木绵:“……”
这尼玛,绝了。
能想起来给她带吃的,但想不起来自己吃饭,他得昏成什么样了。
看着李斐还在那里发愣了样子,木绵终于咆哮了出来:“那你还不去吃?”
李斐连忙放下工具箱,跑掉了。
李斐离开之后,木绵围着那个工具箱转了好几圈,终于还是打开了它,一瞬间,她的眼睛好像被闪瞎了。
这是什么?
电钻枪吗?
这……
49. 第 49 章 木绵亲眼看见,蒋霞的目……
看着那些大大粗细各不同的钻头, 木绵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她感觉李斐不像是要给她修洗衣机空调,他像是要直接把整个房子都拆了重新盖一遍。
至于吗?
他买的这么多工具, 是不是都够雇专业师父上门了?
木绵拍自己的胸脯, 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就当他是在买玩具吧,好多人喝瓶酒几百块睡一觉酒精就没了, 李斐买点工具怎么了, 这些东西能用到他老死, 埋进坟里陪葬, 超值啊。
木绵给这个超值工具箱找了个合适的长期安置处, 开始吃小馄饨。
这一天, 李斐就好像是被关在黑煤窑里面的劳工,不喊苦不喊累,水都想不起来喝,勤勤恳恳地干活儿, 木绵都准备睡了, 他还在客厅拆空调。
木绵站在她的房间门口, 发出一声无奈的声音:“要不你歇歇, 明天再修?按照惯例, 这个空调今天夜里应该不会长腿跑掉。”
李斐摇头:“就差一点儿了, 马上,很快的, 你躺床上看两个视频就好了。”
这。
都已经这么贴心了, 木绵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只能摇摇头,走到卫生间上厕所,做睡前准备工作了, 但洗手的时候,木绵突然发现,水龙头里流淌出来的热水温度好像不够,和凉水也差不了多少,她反复地试了好一会,确认了一个事实,热水器好像有故障了,还好她跟李斐今晚已经洗过澡了。
木绵把头伸出卫生间,问李斐:“热水器坏了怎么办?”
她预期中的回答本来是明天早上打维修电话之类的,但李斐想也不想就回答:“等会儿我来看看,没准能修好。”
木绵:“……”
这样吗?
她还以为李斐不会修热水器呢,不然为什么第一次求合租的时候,他以自己热水器坏了为借口呢。
李斐也察觉到自己说什么了。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后背看起来有点僵硬,回头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个热水器坏得太厉害了。”
木绵沉默了一下,还是说:“是这样的啊。”
李斐:“嗯。”
木绵再次安静了好几秒,而后背过身笑了。
算了,男人的小心机罢了。
纵容他。
这么想着,木绵转身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了,随便李斐怎么折腾吧。
回到房间,西塔正趴在床上用平板玩小鳄鱼爱洗澡。
这段时间魔法世界好像挺闲的,它一直没回去,就待在她家里,整天醉生梦死地玩平板,把自己刚长出来的每根手指都利用到极致。
见到她进来了,西塔头也没抬,只是石破天惊地问了一句:“您要和他在一起了吗?”
木绵:“那倒也没有,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西塔:“祝福您,我觉得他会是一个好丈夫。”
木绵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说:“我也这么觉得。”
第二天清早,木绵还躺在被窝里,就听见外面传来咚咚的声音,木绵睡眼惺忪地拿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早上八点,属于工作日起床有点晚,但休息日起床有点早的时间。
不会是李斐大清早的就开始折腾电器了吧?
昨天毕竟是第一天,她能够体谅李斐的兴奋之情,给予他足够的耐心,但是,耐心是有限度的,尤其是在睡眠被打扰的时候,就更是很容易瞬间清零。
木绵带着一肚子的起床气爬了起来,准备拉开门就把李斐臭骂一顿。
但她失策了。
拉开门的一瞬间,她什么气都消了,只剩下惊恐。
因为敲门声是从门外传来的,夹杂着还有音量并不大的呼唤:“绵绵,开门。”
她的母亲大人,蒋霞女士过来了。
她绝对不能让她妈知道李斐住进来了,对于长辈来说,催婚是一回事,但是直接同居这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件了。
别说开门了,木绵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立刻给李斐发了消息:“你快躲起来,我妈来了。”
木绵等了三秒,李斐没回她。
她一咬牙,直接推开了李斐的房门,就算打开门之后就看见一个果男她也不管了,事急从权,只能唐突李斐了。
还好,他正衣衫整齐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觉,好像完全都没听到外面的声音。
木绵直接扑到床上,摇晃李斐的脸,把他强制开机之后,压低声音说:“我妈来了,你赶紧躲起来。”
李斐睡得迷糊,语气有些朦胧地问她:“我在哪里躲?”
木绵环视一圈,这间屋子里没有一个像样的衣柜,确实不好躲、但她突然想起来,李斐不是空间系修真者嘛,小远既然能把自己藏起来,那他应该也可以。
听到了她出的主意,李斐露出了有点为难的表情:“空间系和空间系也并不是完全相同的,我没试过这么干。”
木绵无情又慌乱地说:“那你现在可以试试了,失败了咱们就等着被处刑吧。”
刚说完,木绵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蒋女士已经不耐烦于继续敲门,直接打电话了。
木绵只能接通电话,装作声音模糊地说:“怎么了妈?哦我还在睡着呢,稍等一下啊,我现在起床给你开门。”
说完最后一句,木绵放下电话,指着李斐:“赶紧努力。”
而后她就走出房间,低眉顺眼地开防盗门去了。
门一开,蒋霞不太满意地看着木绵:“怎么这个点还在睡?我都从县里赶上来了。”
木绵只能赔着笑脸:“主要是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了,就多睡了一会儿。”
听到这个回答,蒋霞看着倒是满意了不少,弯腰拿起了地上的一个纸箱,放在怀里:“那刚好,妈给你带了一百个土鸡蛋,可以补补身体。”
蒋霞捧着纸箱迈步走了进来,视线在屋内移动:“给你先放哪儿呢?”
说着,她的视线停在了次卧的门前,若有所思地说:“先搁这儿吧。”
话音刚落,她就以一种木绵都追不上的灵活,拧开了次卧的木门。
木绵亲眼看见,蒋霞的目光凝滞了。
50. 第 50 章 “我听见,你妈妈催你相……
站在她这个角度, 她不知道蒋霞看见了什么,所以各种猜测一瞬间都涌上了心头。
李斐藏起来了吗?
他不会还僵持在把自己塞进空间的过程中,然后就被蒋霞当场抓获了吧。可千万不要光剩一个头露在外面, 那也太凶杀现场了。
不过, 如果他把自己所有的身体部位都藏了起来,但是衣服漏了怎么办?木绵想象着床上一条男装裤子静谧地躺着的模样,也觉得一阵窒息。
这一刻, 木绵已经处于一种应激状态了。
她可能走路都走不顺了, 直接趟到了次卧门前, 嗓子抖着说:“怎, 怎么了?”
她一边问, 一边紧张地朝室内看去。
这一看, 她就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这屋可真干净啊,干净得什么都没了,桌椅板凳全都不见,只有空气。
李斐, 不, 斐哥这次的发挥还真的是超出了木绵的估计。
这样就好解释了。
木绵把心塞回了肚子里, 装出一副洋洋得意求表扬的模样, 问蒋霞:“怎么了?这屋还挺干净的吧。”
蒋霞惊奇地说:“我上次来的时候, 这里不还有床和桌子, 现在就没了?”
木绵面不改色地扯谎:“房东家里床坏了,又不想买新的, 刚好这个房间里的床搁我这儿也没用, 就让他搬走了。他叫的运货车还挺大,顺着便就把桌子也拉走了,给他家孩子写作业用。衣柜……床跟桌子都没了, 衣柜也没什么用哈哈哈,还挺丑,我也直接让他们处理掉了。”
蒋霞一副“有点怪但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的表情,皱着眉,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儿,才把这一个话茬连带着鸡蛋一起放下了。
危机成功度过,木绵都有一种不真实感,她神情梦幻地去卫生间,开始洗漱。
她一边刷牙,还一边能用手机给李斐发信息:“干得不错。”
李斐的回复是:“还可以。”
木绵对着镜子翻了个白眼。
危机刚度过就开始装了。
不过,老天果然没那么容易就放过她,她嘴里的牙膏沫还没有吐出去,就听见了蒋霞严肃的声音:“你来阳台一趟。”
阳台?
这个地方好像没什么风险,木绵两三下漱完口,放心大胆地过去了,刚走到阳台门前,就看见蒋霞板起来的脸。
木绵后背的汗毛瞬间竖起来了。
蒋霞的这个表情木绵可太熟悉了,每当木绵有什么事情偷偷瞒着她干,事后被她发现了,蒋霞的脸上就会出现这种好像拷问犯人的神情。
虽然已经是个大人了,但童年阴影实在太过强烈,木绵还是有些瑟缩地问:“怎么了?”
蒋霞指向头顶,言语间压迫感极其强烈:“这怎么回事。”
木绵抬头一看——
哦豁,她看到了李斐的裤子。
蒋霞:“为什么你这里有一条男式裤子?”
木绵:“……”
对呢,为什么她这里有一条男式裤子呢。
这尼玛,是为什么呢?
木绵陷入了绝望,而蒋霞没有分毫放过她的打算,两只手抱在一起,用那双折磨过无数学生的鹰眼死死地盯着她。
幸好,木绵及时想到了借口,她急急忙忙地解释:“我有个同事现在临时住在单位里,单位没有洗衣机,我就帮他把衣服带回来了,别的真没什么。”
“哪个同事?”
“就上次那个你见过的,你还问他结婚没。”
“他啊。”蒋霞的表情松动了一瞬间又立刻绷上了,“那你们有什么没?”
木绵:“……”
这可怎么回答呢?
严格意义上来说有什么,但又不完全有,属于她觉得还差一口气,但如果如实告知蒋霞,蒋霞可能一口气上不来的程度。
还是别刺激她了。
木绵想到这里,选择性地诚实回答:“我跟他就是同事,什么都没有。”
说完这个,她为了扭转话题,主动进攻:“妈,你现在这么严肃干什么?当时你主动问人家那么多问题,什么结没结婚,恋不恋爱,对女朋友有什么要求,问完了还先走一步,把我跟他一起留在家里,当时你都没觉得不妥当,怎么现在又紧张兮兮的?”
“这不一样。”蒋霞语塞了片刻,解释道,“你都这个年纪了,结婚是当务之急,我当时那些行为是主动给你们创造机会,小年轻好好聊天,培养感情。但你如果……”
蒋霞看向裤子,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人家要看轻你的,懂不懂?”
木绵没说什么。
客观来说,木绵懂。
不过她的懂,更准确的意义是她明白为什么蒋霞会有这样的看法,长辈的眼里,以结婚为目的的一切都是可行的,而以爱欲为目的的行为就是可耻的。如此而已。
她虽然懂,却并不这么想。
不能单单为了满足欲望就铤而走险,哪怕它是以爱为分类,这是她的想法,同时,不会为了走进婚姻而做出任何退步,把自己当成一个亟待配对的生物,这也是她的想法。
只是这些想法,她是懒于跟蒋霞沟通的,因为无意义。
想到这里,木绵无声地叹了口气。
其实,不光是李斐,她的沟通能力也不是一开始就很好的,在跟李斐分手之后,木绵对自己过去的人生进行了一次复盘,也找到了自己的许多问题。
举个例子,虽然她总是觉得李斐不爱沟通,但有些时候,她也总是会被内心的顾虑影响而选择沉默。这些东西深挖起来,其实都是有根源的,她曾经花了很多时间想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怎么做。
只是,那段总是反思的时间过去,也尝试着建设好自己的心态后,她就学着把过去的事情放下了。总纠缠那些没有用,得饶人处且饶人,把握住她妈总体向好的趋势,偶尔有瑕疵,装作看不见听不到,及时撤退,或者装不下去的时候短暂地吐露一下心声,一击脱离,这样就可以了。
她哪里那么多精力去改变所有人呢?
她能把李斐拗得像个正常人就很不错了。
木绵正准备引着她往客厅走,却听见蒋霞忽然说到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话题:“什么时候给你买个房子吧。”
木绵诧异地“啊”了一声:“买房子?”
蒋霞:“你现在工作也稳定了,大概以后就在这边过日子了,天天租房子也不是事儿,买个房子方便。而且……”
说到这里,蒋霞神情发愁地看向木绵:“现在婚恋市场跟以前不一样了,女孩子有房更吃香,咱家就你一个,房还是买得起的。买完房就可以开始相亲了。”
木绵听得老爷爷地铁看手机。
买房,相亲,结婚,这一条龙得有点快了。
她立刻对蒋霞说:“咱先别说这个了吧,结婚我还不急呢,买房子也不是小事情,慢慢来,现在工作挺忙的,上升期精力有限,以后再说吧。”
“以后?以后你就年纪大了,女孩子几年青春,怎么能总是耽误呢?”
“耽误就耽误呗,就这几年青春,拿来拼事业,挣个正局长当当不香吗?”
她拼命地搪塞,终于把蒋霞应付过去了,而后蒋霞又拉着她出门买衣服,折腾了一天,任务终于完成,木绵挥别母亲,回家了。
真累啊。
能不能有一个魔法变出她的假身,陪她妈逛街,这样她就可以省出不少力气用来在床上躺尸了。
回到家,刚走到楼道里,她就闻见了一股很香的饭菜味,粗略一闻,有点像是青椒炒肉,乖乖,这玩意儿最下饭了,不知道谁家做的。
木绵把门一开:“……”
哦,是她家啊。
李斐正坐在餐桌前,敲电脑,餐桌上摆了两菜一汤,看起来还挺不错。
木绵陡然觉得让李斐住进来还是很不错的,虽然会有许多莫名其妙的突发时间,但是,这一刻,她还是觉得自己做对了。
谁不喜欢田螺男孩呢?
况且这还是个看起来就很养眼的田螺男孩。
木绵放下包就走到了餐桌前,盛了饭就拿起筷子,准备夹菜吃。
李斐坐在她对面,刚收了电脑,但也没急着去盛饭,就坐着看她。
木绵被他看得还是略有点奇怪:“你不吃吗?虽然是夏天,但放久了也会凉的。”
李斐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忽然说起了别的话题:“我听见,你妈妈催你相亲?”
木绵夹菜的手顿住了,收了回来。
她突然觉得这顿饭好像吃起来有点麻烦。
她审慎地抬头,问李斐:“怎么了?”
李斐表面上像是在看她,其实视线很明显地偏移到了她身后的墙面上,一股脑地说:“没怎么啊,我只是觉得,不用急着相亲吧,我们大学毕业也没几年,自由恋爱也挺好的,没必要和完成任务一样结婚。你看呢?”
说来也很奇怪,蒋霞催她别相亲,她很急,想方设法地反驳蒋霞,但李斐这话一说,她也感觉好像胸口梗了一股气,逆反心理立刻窜上来了。
憨批是吧,不想看她相亲,又不好意思直接表白是吧,还好意思跟个局外人一样装模作样地分析是吧,看她怎么反手教育他。
木绵把筷子一放,啪的一声,李斐几不可查地睫毛抖了一下。
木绵:“虽然说结婚也不着急,但是,假设三十五岁之前生孩子,生孩子之前不得过两三年二人世界?结婚之前不得提前一年订婚?订婚之前不得先谈两年恋爱?而且如果出现意外,咱得换人啊,假设存在结婚之前关系崩塌的可能,那不得最少安排两个人当备选,这样一看,时间是不是还挺紧迫的?”
李斐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吭吭哧哧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为什么一定要三十五岁之前?”
木绵冷笑:“因为三十五岁之后男的就不行了。”
李斐:“……”
求仁得仁属于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