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对魔法少女尊敬一点》 1、第 1 章 “我知道他长得帅,容易招蜂引蝶,但我一直很信任他,从来不信他会喜欢上别的女人。谁知道他会真的对不起我!” 同事呜呜控诉的声音在逼仄的办公室里回荡,夹杂着老旧空调吭哧吭哧运作的声音,为本就炎热的盛夏平添一丝憋闷。 木绵终于完成了手里的表格,放下键盘,面向同事,眉毛极具共情感地紧皱,用一种不解和唏嘘并存的声音道:“这谁能想到呢?” 同事呜呜呜:“是啊!” 木绵:“……” 不,她只是说说而已,其实她早就想到了会有今天了。 她在这个办公室里工作了半年时间,已经无数次听见同事疑惑地不解地愤怒地说自己男友好像在和别人聊骚。 刚开始木绵还很认真地帮着分析是不是真有问题,如果有问题怎么分手会比较安全。但每一次,她分析得舌头都快干了,同事只要听见男友解释“那只是朋友”,立刻就会原谅他,还要反思自己是否不够信任的问题。 时至今日,木绵除了敷衍,一点儿多余的想法都没有。 今天的同事大概确实伤得比较重,哭了一会儿之后开始升华自己的感情问题,试图找出一条具有普世价值的恋爱指南。她面对着木绵,沉痛地说:“是不是长得帅的男人都是三心二意,靠不住?” 木绵不走心地说:“可能吧,也不一定,谁知道呢,我也不认识全天下的男人,没有靠谱的数据。” 同事擦了一下眼泪,突然想起来什么,带着一种莫名的期待问木绵:“我之前听小文说,你前男友可帅了,他出轨过吗?” 小文是木绵的大学同学,现在和她在同一个单位不同部门上班。 木绵不知道同事在期待什么,乍一听见“前男友”三个字,她花了一点时间才把它和一个具体的人联系在一起。 建立联系的顷刻间,一张棱角分明眼神冷清的脸出现在了脑海里,那么清晰,连额头上那颗小痣都没有半分模糊,那么真实,好像呼吸声都能听见。 她没想到,三年没有见过了,她居然什么都没有忘记。 她在脑海中虚无地看着那个人,他也看着她,或许是一瞬间,也或许过去了很久,他的嘴张开了,像是要说什么。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汗毛竖了起来,她把所有的幻象瞬间驱散,仓皇得像是逃难。 回过神的时候,同事好像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苦痛,凑过来复述一遍刚才的问题:“你们为什么分手,他是不是也出轨了?” 木绵摇头:“没有。” 同事:“对你撒谎吗?” 木绵:“也不。” “冷暴力?” “没有过。” 同事一幅不信的模样:“一个帅男人,没出轨劈腿,不撒谎,不冷暴力,那你为什么要分手?” 木棉一时语塞。 她的语塞被同事看成了嘴硬心虚,同事有些满足地松了口气,用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语气说:“都分手了,没必要维护他的面子。果然,帅男人就是靠不住,过日子,还是找个普通点的好,驾驭得住……” 听见同事的话,木绵没有辩解什么。 她只是在回想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分手。” 当年那个人也这么问她。 那时她花了很短的时间陈述原因,听完之后,他在深冬的寒风里沉默地站了很久,然后才说:“那就分吧。” 他再也没说什么,没有质疑,没有挽回,只是低着头,在那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里,她看见他身旁的老梧桐树上最后几片枯叶被风吹了下来,落到池塘里,沉了下去。 那天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他。 木绵还在回忆,同事又已经转回自己的情感世界,继续车轱辘一般地控诉。 木绵是真的不想听她叨逼叨,但又不得不听。 同处一个办公室,基础的面子工程总要搞。 一路被折磨到了快下班时间,木绵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好了,可以解放了,虽然今天的工作任务因为被影响了还有很多没完成,但是明天还能继续干,下班了她就要脱掉这层社畜皮,成为一个崭新的人类。 然而。 四点五十八分的时候,办公群内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 “紧急通知:明天上午上级督查组要来检查,今晚务必把近两年账目核对一遍,所有三万以上项目的合同和招投标手续都必须补全。” 木绵:“……” 这他娘的。 按照之前整个部门的统一规定,她们的账表只需要附上了五万以上项目的手续,这个节骨眼儿突然把要求降到三万以上,必然是领导为了稳妥和提拔,自我加压。 问题是这个压力领导本人不会承担,他们只负责要求,真正要付出劳动的只有木绵和同事晓晓两个人。 木绵苦笑着瘫在椅背上:“今天没有九点估计回不去了。” 晓晓没有回答她。 木绵察觉到了这股寂静,抬头,发现晓晓正满脸惊喜甜蜜地看着手机。 木绵:“……” 一些不妙的猜测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果然,片刻后,晓晓抬头,扭捏地说:“我男朋友刚发信息过来,他专门从外地赶回来了,这会儿在单位门口等我,他要当面解释。” 木绵:“那我们的账……?” 晓晓站起身来,一边收拾包一边急不可耐地说:“小木,对不住了。今天你多辛苦辛苦,拜托了。” 话说完了,她人轻快一跃,扯着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办公室,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木绵:“……” 她能说什么? 算了。 锁死,祝福。 晓晓离开办公室后,木棉在椅背上瘫了五分钟,反复思考她也不干了行不行,电脑一关,直接摆烂,天塌下来都跟她无关。 可惜,摆烂也是需要天赋的。 像她这种人,实在没办法把一个任务毫无心理负担地扔到地上,哪怕这个任务毫无意义。 不过。 什么有意义呢? 木绵偏头看向窗外。 如果说,把扎好的账簿拆开再装上没有意义,把叠好的□□展开再叠上没有意义。 那么,下班去吃一家已经吃过无数次的店有意义吗?看两集看完就忘的肥皂电视剧有意义吗?躺在床上刷微博刷到一两点才疲惫地睡着有意义吗? 这样的日子,昨天和前天没有区别,今年和去年也没有区别,她活着,把时间一天天花掉了,一切的意义仅此而已。 木绵叹了一口,戴上耳机,一边听拔剑神曲,一边拿出了小山一样的账簿。 这一忙,时间就悄然到了十一点半。 把账簿上最后一个结打好之后,她伸了一个懒腰,撑着疲惫的身体收拾好帆布包,斜跨着它迈出办公室大门。 她工作的学校处于市中心,对面正对着一个商场,白天热闹非凡,但时至午夜,除了肯老头和金拱门的灯还亮着,别的店铺都已经黑漆漆一片了。 木绵拧开电动车的钥匙,骑了上去,开始往家赶。 她所在的城市地处南方,一条宽阔的河流把市区分成两半,午夜时分从大桥上路过,风裹着丰沛的水汽侵袭全身,即便是夏夜,也能冷得人一哆嗦。 木绵缩着脖子看向大桥的尽头,默默地盘算还有多久才能到家。 这时,她注意到了悬在中天的一轮圆月。 圆月亮当然没什么稀奇的,问题是,今天是初一。 初一就圆的月亮,这河狸吗? 木绵的思绪卡顿一秒,这时,更加不合理的事情发生了。 月亮开始变色。 她眼睁睁地看着月亮仿佛一个闪耀的灯球,快速地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月光下,整个世界都变了样。身边的栏杆,桥下的河流,还有视线尽头的灰色建筑,一切都变得色彩炫目。 再过一会儿,月亮的颜色变得稳定了许多,是非常纯粹的银白色,开始有细碎的银色光芒落在了她能看见的所有事物上,给它们都裹上了一层美丽又梦幻的光晕。 她活了二十几年,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木绵下意识地停下了电动车,左脚支在地上,震惊地看着。 月亮的异常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大概十秒过后,一切恢复正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木绵望着天上的月牙,陷入沉思。 是错觉吗? 不知道。 别人注意到了吗? 她四下张望,桥上经过的车辆很少,行人一个没有,没有任何人和她一样停步驻足。 她偏着头,看向天空,难道是她太累了,视网膜出现了异状? 这时,一个稚嫩微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了。 “这位小姐,能否留步,我想询问您一件事情。” 木绵被声音吓到了。任谁大半夜的忽然听见这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都会被吓一跳。 她下意识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左右看一圈,什么都没看见,方圆五米,一个人影都没有。 木绵:“……” 完犊子,不光眼睛坏了,耳朵也出问题了。 她再也不质疑看电视刷微博睡觉有什么意义了,最起码,她是健康的。 工作毁人,诚不我欺。 她正准备骑上车,耳边又一次清晰无误地响起了一个声音。 “小姐,能否低下您的头颅,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和您谈一谈。” 木绵:“……” 她僵硬地低下了头。 她看见了—— 一个长了俩眼睛的光球。 对上了她的视线,光球的眼睛眨巴一下,而后弯了起来,看起来有点和善。 木绵:“……” 这。 这尼玛什么玩意儿啊!《 》 2、第 2 章 木绵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一点,虽然这个会说话的光球看起来很不科学,但是,没准它其实也是现代科学的产物。 阿尔法狗都存在的世界,多出来一个阿尔法球也不足为奇,这俩没准是一家人。 她开始环顾四周,试图寻找一个手握遥控器的身影。 很遗憾,什么都没有。 虽然偶尔有零星的车辆路过这里,但没人停留,甚至没人看过来一眼,时间太晚了,所有人都神情麻木地眯着眼睛疾驰而过。 除了她以外,好像没有一个人看见这个光球。 即便如此,木绵仍旧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她皱着眉得出一个结论,这玩意儿大概可以超远程控制。 她得想个法子找到恶作剧的人,然后打电话报警,把这种无聊的狗东西好好教育一顿。 折磨苦逼社畜的人必须绳之以法。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光球飘了起来,来到和她的视线齐平的地方,友善地说:“您好,我想先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 木绵一边解锁手机,输入110,一边敷衍地说:“哦,你介绍着。” 光球慢条斯理地说:“我来自魔法世界,是新上任的魔法使,奉女王陛下的命令来到这里。请问,小姐您想成为魔法少女吗?” 木绵:“……” 报警的手指冻住了,光球的声音开始在她的脑海里回荡。 小姐您想成为魔法少女吗? 想成为魔法少女吗? 魔法少女吗? 吗? …… 社畜石化。 高中以后,她就再也没看过任何魔法少女相关的东西了,猝不及防听到这四个字,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果有人在开玩笑,这个玩笑也太拙劣了。 她的眉头更紧。 光球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字正腔圆,它还补充了几句:“我知道您一直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中,所有物品都可以纳入科学的体系中加以理解,必然难以相信世界上还有魔法的存在。” “但刚才的月亮您应该看到了,那种异像单单用科学是很难解释的。事实上,那正是魔法世界能量溢出被月亮吸收的结果。” 它说了很长的话,每个字木绵都能听懂,但结合到一起,千言万语都凝成了一句“我敲”。 是真的? 不会吧。 光球:“如果您还有疑虑,我可以进一步为您证明。” 木绵:“你怎么证明?” 光球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又睁开了,眼睛变成一个箭头,它慢条斯理地说:“请看。” 木绵顺着箭头凝神看去,天空上赫然出现了两个遮天蔽日的宋体大字,“木绵”。 木绵沉默了。 全世界的无人机集结在一起也拼不出那么大的两个字。 光球转过身,看向天空,琢磨了一下,又道:“需要把您的名字刻在月亮上吗?我会尽量为您刻得清晰些,用普通的望远镜就可以看见。” 木绵仍旧没说话。 光球:“需要吗?” 木绵:“谢谢不用了。可以把那两个字也抹掉吗?我对自己的名字有些过敏。” 光球的声音有点遗憾:“好吧,满足您的愿望。” 顷刻间,字体消失了,木绵活了。 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世界观已经不需要再负隅顽抗,“啪”的一声,稀碎。 看见她的表情,光球声音轻快地说:“看来您相信了,那么回到刚才的问题,您愿意成为魔法少女吗?” 木绵:“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光球:“您问。” 木绵:“为什么是我?” 她是这么平平无奇的一个人,不止和魔法少女风马牛不相及,在一日一日一成不变的生活里连符合逻辑的怪事都没见过,没发错过信息,没认错过人,连微博抽奖都没中过一次。 凭什么就是她? 光球眨巴了几下眼睛,居然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是您呢?” 木绵:“啊?” 光球直白地问:“您觉得自己不配吗?” 木绵被它这个问题搞得有点不开心,下意识地反驳:“当然不。” 但回答完之后,她自己也有些怀疑,怀疑刚才的问题,怀疑自己的答案。 光球的眼睛又一次弯了起来:“每个人都拥有源自内心的魔法能量,只是爆发的时间和形式不同罢了。过去那段时间或许是您生命中非常黯淡的日子,但请相信,您的身体中蕴含着很强的力量,它绝不会消散,并且一定会让您再次找到生命的光辉。我能清晰地看见这些,所以才会向您提出这个邀请。” 听完这些话,木绵在内心大“艹”一声。 好尬,脚趾头恨不得把桥下的河直接挖宽十米。 但是,再回味一下。 又有点燃? 被狠狠地夸了一段的木绵也不好态度继续生硬下去了,可能真的是他娘的生命力量来作用了,她人也不困了,腰板也挺直了,死了十几年的魔法少女中二魂也复活了。 谁年少的时候没做过魔法少女梦呢? 光球发现了她内心的蠢蠢欲动,适时地问:“所以,您愿意吗?” 木绵的社畜经验让她没有一口答应,而是有模有样地问:“当魔法少女需要被摊派任务吗?会有定期检查吗?需要表格化上报工作成果吗?” 光球:“放心,您是完全自由的!我们偶尔会有任务,但您可以自己决定接不接受,没有任何力量会逼您做不愿意的事情。” 木绵:“你保证。” 光球:“我甚至可以跟您签订魔法契约。魔法人不骗魔法人。” 达成协议。 那么,社畜少女变身魔法少女的仪式这就开始了。 “请跟我默念:伟大的日月群星在上,我,木绵,从今日起成为魔法少女,爱与梦想会指引我的道路,热情与正义会支持我一路前行!变身!” 前面的台词木绵都很顺地跟着念下来了,但到了“变身”这里,她结巴了。 “变,变身?” 敲,她都忘了,过去的动画里还有这一幕。 随着她的结巴发言,她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自动站直了,电动车“磅”的一声摔到另一边,她的手也忍不住地抬了起来,在眼前剪刀手上下比划,同时,世界旋转起来。 哦豁,不是世界在旋转,是她在旋转。 最后,站稳脚步的木绵发现,一切全变了。 她的头发从马尾变成了繁琐的编发,身上的衣服也从宽大的衬衫牛仔裤变成了粉色的及膝蕾丝公主纱裙,腰上还绑着一个比她人还宽的大蝴蝶结。 这幅装扮,说实话,除了高一那年文艺汇演被团支书逼着穿的那一次,她这辈子碰都没碰过。 习惯了t恤长裤的木绵小心翼翼地缩了脖子,左顾右盼。好的,刚好这段时间桥上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暂时没人看见她—— 不。 有人注意到她了。 桥对面,一个骑着三轮小吃车的中年女性迎面而来,一边骑车,一边偏着头眯着眼看木绵,路过她之后还有回头再看两眼,满眼都是三个字:“好怪哦”。 木绵:“……” 她的尴尬癌在一瞬间飞速到达了晚期。 光球在她身侧,热情地问:“第一次变身感觉怎么样?” 这时,木绵对上了第二个三轮车阿姨困惑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会儿开始,午夜大桥似乎热闹了起来,陆陆续续有一万个人路过她的身边。 木绵:“……我觉得。” “嗯?” 木绵声音虚浮:“我像个小丑。” 木绵面对光球,快哭了:“能不能现在让我恢复原样,或者一瞬间到家里,可不可以,求求了。” 光球:“不可以哦,您最起码需要十分钟才能恢复本来的样子。至于一瞬间到家,我刚刚把能量耗尽了,现在做不到。不过您可以带着车从天空慢慢飞回去。” 木绵:“……” 那和她自己骑车回家有什么区别呢? 哦,也有区别。 更惨了。 于是,路灯下,魔法少女木绵扶起了电动车,缓缓地坐了上去。 走吧。 回家吧。 离开这个世界。 她正准备启动,光球啊啊地叫了两声:“您等等我,我还没上车呢。” 木绵回头,看着那个正在努力地把自己圆润的身体和电动车后座绑定的光球,陷入怀疑,她甚至学会了翻译腔:“您不应该哪来的到哪去吗?” 光球一边调整位置一边道:“您有一周的新手保护期,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着您身边,教授您关于魔法的基础知识。” 哦,这样啊。 可是。 木绵:“您为什么要坐电动车呢?” 也不是不能坐,就是,好怪哦。 光球大饼一样瘫在了后座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我的能量耗光了呢。” 这样啊。 木绵叹了口气,旋转了一下车钥匙。 于是,成为魔法少女的第一天,木绵和她的光球导师一路骑着电动车回家了。 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 3、第 3 章 这一天到家,洗漱完躺到床上,时间已经一点多了。 木绵疲惫地沉入了梦乡,光球躺在窗边的沙发椅上,沐浴着月光,眼睛也一点一点地闭上了。 一室静谧。 然而,早晨六点五十,静谧被一串闹钟声打断了,光球身上的光不平稳地抖动了一下。 还好木绵闭着眼睛及时按住了闹钟,维护了室内的安宁,光球继续睡了,木绵也没起床。 过了五分钟,闹钟又响了,又被按住了,再过五分钟,又又响了,又又被按住了…… 总之,等木绵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呢。 看清手机时间的那一刻,木绵人懵了。 她在一所学校工作,所有工作人员不管老师还是后勤组,都必须在七点四十五之前到岗。 此刻,她已经迟到四十五分钟了…… 四十五分钟! 木绵看着时间,脑袋里一个想法拦都拦不住地冒出来。都迟这么久了,要不直接别去了,请假半天,睡它个昏天黑地。 今天也是想摆烂的一天呢。 但是,想到督查组要来,木绵痛苦地揉了揉头发。 账主要是她管着的,她不能不去,万一督查组发现什么问题,她必须当场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案,不然会很麻烦的。 这时,手机上弹出了一条信息。 “晓晓:你怎么还没来?督查组九点就到校门口了,快来啊。” 木绵:“……” 快来个头。 还有十五分钟。 她飞都飞不过去。 正在痛苦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光球!” 光球缓缓飘了过来:“您可以叫我西塔。” 木绵试探性地问:“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在十五分钟内整整齐齐地赶去单位吗?” 西塔露出一个笑容:“请问,您希望降落在哪里?厕所隔间如何?” 木绵:“可,可以。” 她话音刚落,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扭曲了,彩色的光芒在她眼前闪耀,同时,她的耳边响起一串欢快的电子音乐,是她很小的时候常常在动漫里听到的那种。 音乐结束的瞬间,她已经身处办公室楼层的厕所隔间内了,衣服整整齐齐,脸和口腔都干净清洁,连护手霜都抹好了。 木绵不敢置信地打开门,刚好碰见两个刚刚上完早读的小学生,小学生顶着羊角辫,张开缺牙的嘴巴磕磕巴巴地说:“老,老师,早啊。” 木绵:“……早。” 她走出厕所,略走几步,停在栏杆处,刚好对着一棵正在开花的广玉兰树。 并不算炙热的清晨阳光映照在翠绿的叶片和微微闭合的花蕾上,树上还有两只鸟儿挤在一起,啾啾地叫。 她……真的已经到单位了。 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木绵的心跳猛地快了好多。 魔法少女! 敲! 她要当一辈子的魔法少女! 这时,西塔的声音在她肩膀旁边响起:“您满意吗?” 木绵对着西塔的方向,对着她的隐形导师说:“太满意了,您不仅是我的导师,更是我的□□。” 西塔内敛地说:“竭诚为您服务。” 木绵一边伸着懒腰一边缓步走向办公室。 推开门之前,她还在想,反正他们单位没有打卡设备,迟到人员的甄别全靠门口的保安大叔,只要她把这种自由穿梭能力运用得好,她的自由度提升了不知道多少倍,只要活干完了,坐班什么的去他娘吧。 如果这样的话,这份工作就没那么讨厌了。 然而,一推开门,她就直直地撞上了两道视线。 晓晓和分管财务的李副校长统统站在她的办公室里,看着她。 木绵:“……” 她有点想跑。 但是,她昨天排除万难,一个人独立把艰巨的任务完成了,整个办公室三个人,她是当家顶梁柱! 她跑个屁跑。 于是,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情,尬笑着说:“今天早上肚子坏了,在厕所多蹲了一会儿。” 晓晓可能不太关心她说什么,急切地说:“小木,我刚刚把账都搬去了会议室,查了一遍发现去年八月的账丢了一本!你把那本账放哪儿去了?” 木绵没反应过来:“什么?” 晓晓:“账丢了。” 木绵傻了。 对财务来说,账丢了简直是天大的灾难,就不说那些发票保险单之类的原件有多难补了,就算想方设法地重新搞一份,也肯定和原件有差距。而他们这种常常会有各级督查组到来的重点学校,起码未来三年内,他们都需要为这一次的丢失付出代价。 晓晓一个劲地问她:“怎么办?木绵,你昨天把它放哪里了?” 木绵也顾不上看李副校长的神情了,她捏着手使劲地回想:“我昨天……” 她猛地抬头:“我昨天晚上走之前把所有的账都按照时间顺序排列了一遍,一本都没有丢啊。” 她记得太清楚了,她在这方面有轻微的强迫症,喜欢把东西整理得清爽又整齐,每一次把这些账本拿出来的时候都会先排列好再开始干活,干完之后也一定都给他们归位。 虽然她很讨厌财务这份工作,但既然做了,也绝不会敷衍它。 这时,李副校长开口了:“那怎么就丢了,木绵,你再想想。” 木绵摇摇头:“昨天我走的时候,它真的还在桌子上。” 李副校长看着她,眉头紧皱:“算了,督查组九点准时来,你跟他们解释吧。” 说完,他转身走了。 木绵无声地看着他离开。 刚刚运用魔法来到这里的喜悦已经完全消失了,现实的世界再一次给了她重重一击。 她不相信账是在自己手里丢的,那么,是别人弄丢了? 她看向晓晓。 看了两秒,她低下头,对自己说,不可以,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先不要怀疑别人,最重要的是要先把检查熬过去。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对晓晓说:“还有十分钟,你再找找,我现在打开软件把那份账的记账凭证打出来,不管怎么样,先把今天的检查应付过去。” 晓晓紧张地点了个头。 很容易就想到,十分钟过去之后,丢失的账簿当然没有找到。 而这份缺少了原始凭证的东西在接下的检查里让木绵几次面对督查组的诘问无话可说。 这时,站在一边的晓晓同样一言不发,李副校长倒是会说点什么,只是说的永远是“对不住对不住,财务没有经验,我们会努力解决这个问题”。 三个小时后,督查组离开,木绵走出会议室。 她又停在了栏杆前,看着那棵广玉兰树。 早上还焕发光彩的树木变得灰扑扑的了。 和她一样。 李副校长路过她身边,停下了,神情严肃地说:“下午写个情况说明递过去,好好想想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晓晓在他身后,看着木绵,缩着脖子没说话。 木绵忽然有些委屈:“昨天我走之前,绝对没有一本账簿丢失。” 李副校长冷漠地看着她:“所以呢?” 所以…… 所以,这不是她的问题,也不该她写这个情况说明,她昨天努力地工作了,她不该经历今天的事情,他们不应该这样对待她。 等她想明白这些的时候,她已经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里,旁边没有一个人,晓晓早就消失不见了。 她坐在办公椅上,发呆,word打开了,情况说明四个字写上去了,还设置了居中,但她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这时,西塔在她身边现出身形。 她有点不敢看西塔。 信奉爱与正义的魔法世界应该没有人遭遇这样的事情吧。 动漫里的魔法少女也不是完全顺利,但她们遇到的困难都不是这种堪称稀碎的芜杂琐屑,也不会和她一样被动挨打,连怒号都不能畅快地发出。 见证了这些,不知道西塔会不会后悔,千挑万选,就找了她这么一个卑微社畜。 片刻后,她尴尬地说:“让你看见这些,真不好意思。” 西塔却露出一个微笑:“没关系,您是魔法少女,您要记得打起精神。” 木绵叹了口气,看向西塔:“怎么打起精神呢?” 她也想精精神神的,但是,只要问题没有消失,勉强振奋起来的精神不过是无源之水,一暴露在太阳底下就消失了。 “我有个办法。”西塔弯弯的眼睛闪动:“我们的魔法教学现在可以开始了。” 木绵:“啊?” 西塔:“回溯时光,追踪您离开之后这个办公室内发生的一切事件。您想学吗?” 木绵:“!”《 》 4、第 4 章 “怎么回溯?” “首先,要变身。” “好的。” 在变身之前,木绵从办公室里探出脑袋,左右观察,没人,而后才把办公室的门小心地反锁了。 如果被人发现她大中午的在办公室里变身,她直接社死。 准备好一切之后,她才对西塔说:“我好了,变身的咒语是什么?” 西塔:“您只需要闭上眼睛,在心底默念‘魔法能量,变身!’就可以了。” 木绵对着它比划了一个ok,闭上了眼睛。 念完台词之后,又是一阵让人头晕眼花的光效音乐,配合着旋转,最后,一个魔法少女现身了。 第二次变身,木绵仍旧没习惯身上的短裙,但现在并不是纠结衣服的时候,她需要抓紧时间查清真相。 西塔很配合地教授了她回溯时光的咒语,一长串有点拗口,木绵背了几遍才顺利地说出口。 咒语念完的一瞬间,办公室的墙面渐渐地变得虚浮,像水面一般摇晃。等墙面静止的时候。木绵发现一切都已经回到了昨天晚上十一点半,她看见自己的身影正坐在办公椅上,伸着懒腰。 她走到办公桌前,刚好这个时候昨天的她站了起来,从她身体中穿了过去,给她吓了一跳。 她拍了拍胸脯就把惊吓扔到脑后,专注地看着桌上整齐摆列地账簿。 去年十月,九月,八月…… 八月的所有账簿一本没少地躺在桌面上。 木绵的视线紧紧地盯着丢失了的那一本,一眨不眨,时间在急速地流逝,灯灭了,她的身影离开了,一切陷入黑暗,天亮了,光线透过玻璃照射进来。 那本账簿一直都在那里,办公室内一片宁静。 直到寂静被开门声打破。 木绵看见晓晓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中,一边朝自己的座位走过去,一边接电话:“好的,我现在就把它们都挪去会议室。” 说完,晓晓把包放下,离开了办公室,不一会儿,她又回来了,手上拉着一个小推车。 她把木绵桌上的账簿随意地扔进了小推车里,原本的顺序全都被打乱了,乱七八糟的,等她堆完之后,去年八月那本账簿刚好位于最上方,两个角都在小推车外,一幅摇摇欲坠的模样。 木绵眼睁睁地看着晓晓把那个小推车拉了出去。 大概十几分钟后,晓晓回来了,神情有些紧张,她在木绵的工位的上下扒拉,试图找什么,然而什么都找到。她转身,开始扒拉办公室里的其他柜子,越扒拉,神情越慌张,连电话响了都不接。 再过一会儿,李副校长走了进来,奇怪地问:“怎么不接电话?” 晓晓停下寻找的动作,神情像哭一样看着李副校长:“有本账找不到了,刚刚还在呢。” “什么?”李副校长大吃一惊,“这种东西都能弄丢?你干什么吃的。” 晓晓看起来更紧张了。 李副校长看她那个样子,摇了摇头:“好了,没事,你先找找,找不到再说。天塌下来小舅给你扛着,你们办公室不是还有一个人,实在不行让她先顶着。” …… 剩下的话,木绵已经不想听了。 原来如此。 账怎么丢了,她大概知道了,为什么这个事情完全没有分说余地就栽到她身上,她也知道了。 她不是第一天来这里工作,第一次知道原来晓晓和李副校长还有这层亲戚关系。难怪晓晓一直迟到早退都不怕,原来如此。 魔法的效果逐渐消失了,办公室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木绵身上的衣服也回到了本来的模样。 她接了一杯水,一点一点地喝。 真相找到了,但是她能怎么样呢。 她不可能告诉所有人,她通过魔法看到了真相。况且,人家上头有人,她有个屁。 可是她不服。 她怎么都不服。 她不想无声无息地咽下这口气,现在咽下去了,等八十岁想起来恐怕还会觉得沤得慌。 喝完之后,她放下水杯,解开反锁的门,沿着办公室到会议室的路来回找。 最后,她在楼梯下废弃书桌堆里找到了那本账簿。 其实,这个位置说难找也不算太难,只是有一个人太慌乱,又想好了甩锅给谁,才会让它安稳地在这里待到现在。 她捡起它,把它身上的灰尘抚去,搂在怀里,回到了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晓晓来了。 督查组走了,这个事儿在她心里大概是过去了,她轻松地捧着一杯奶茶,声音轻快地问木绵:“小木,情况说明写完了吗?” 木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得不到回应的晓晓愣了一下:“小木?” 木绵直视着她:“今天早晨的账簿是谁搬去会议室的?” 晓晓下意识地回答:“我。” 说完,她的脸上迅速地划过一丝懊恼:“有什么问题吗?” 木绵只是拿出了那本账簿,放到她面前,言简意赅地说:“我在楼梯下面找到的。” 晓晓失声了。 木绵对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下次小心点。” …… 下班之后,木绵早早地就回家了,昨天没休息好,今天白天又太紧张,她一到家就躺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睡到了九点她才被一个电话叫醒,是妈妈打来的。 “绵绵,怎么睡得这么早?” “今天工作太累了。” “工作累好啊,说明你们领导信任你,愿意把活给你干。要更努力地工作,知道吗?” “不知道,我都不想干了。” 对话那边的女声立刻急迫起来:“那怎么行!好不容易找到的岗位不能丢了,现在就业形势困难。” 木绵沉默片刻:“……我开玩笑的。” 木绵没什么力气地应付完这个电话,爬起来,走进浴室。 热水从头顶浇下来,舒服的同时让人的思绪也漂浮了起来。 她在浴室里喊了一声:“西塔。” 西塔隔着门道:“您好,有什么事吗?” 木绵:“我只是想问问,你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成为魔法导师?” 西塔:“对的呢。” 木绵:“那挺好的。” 她曾经也对自己的未来有无穷的幻想,在幻想里,不管她从事的是什么工作,它都一定是有意义又有意思的。 直到大三的时候,她还隐隐这么觉得。 但毕业之后到现在三年了,她成为了世界上最平凡普通的人。早晨上班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可以随机挑选一个路人交换灵魂,反正大家都是一样的风尘仆仆。 想到这里,一张熟悉的脸忽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么,你呢? 分别了三年,你有没有成为你想成为的那种人? 在心底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一股股深深的失落从心底升起。 这时,门外的西塔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木绵!” 木绵隔着浴室门问:“怎么了?” 西塔焦急地说:“我感觉到了一股奇怪又强大的能量波动,好像这个城市的西南角出什么事了。” 奇怪又强大的能量波动。 “……” 有点中二。 不,要认真一点,她都是魔法少女了,这有什么? 木绵急急忙忙地擦干身体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问:“你能看见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西塔闭着眼睛,嘴好像很努力一样地拉成了一条长直线,片刻后,它抬起头,慎重地说:“有大事发生了。” 木绵:“什么?” 西塔:“我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修真.世界的力量。” 木绵:“……” “…………” 这个世界,不能好了。《 》 5、第 5 章 短短两天时间,木绵的世界观碎了个彻底。 她甚至开始思考,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过去的几十年里,只有她还在勤勤恳恳认认真真地做一个普通人,其他人全都两幅面孔。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西塔,西塔紧张的表情逐渐变得一言难尽,很难想象,一个光球脸上那么简陋的五官居然能够表现出这么内涵丰富的表情。 半晌之后,它才道:“您多虑了。” 木绵刚准备松了口气,就听见西塔说:“不过,事到如今,有些事实也必须告诉您了。” 木绵:“哈?” 世界要爆炸了? 她需要拯救众生啦? 只听西塔慢条斯理地说:“事实上,每隔一段时间,不同世界之间就会产生轻微的碰撞,一般情况下,这种碰撞不会影响世界的正常运转,我们并不能随意去往别的地方。但偶尔也会出现意外,碰撞导致世界产生了交际。” “那天您看见的彩色月亮即是魔法世界与科学世界产生交际的标志。” “需要注意的是,一般情况下,科学世界的人,尤其是你所在国家的人,如果穿越了,要不然在搞基建,要不然在造反。魔法世界的人,大多都会竭尽全力解决眼前的问题,维护具体的人的幸福。” “而修真.世界的人却是千奇百怪。他们一般情况下都有着超乎寻常人的欲.望,获得的也往往是破坏性的力量,创造还是毁灭,都在他们一念之间。这样的人完全不可控,往往都会造成极大的灾难。因此,对于他们,作为魔法世界的使者,我们必须加以注意,防止他们造出无法弥补的伤害。” 木绵总结:“所以,我们是跟着他们后面收拾烂摊子的。” 西塔眨了一下眼睛:“您不能这么说,准确地说,我们是他们的监督员和审判官。如果有修真.世界的人太不像样了,我可以帮你通传去修真.世界那边,剥夺他们的能力。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呢?” 木绵在嘴里琢磨了一下“监督员”和“审判官”这两个词,感觉有点满意:“还不错。” 大概是白天的事情让她想做点不一样的事情,她兴致勃勃地对西塔说:“现在有什么属于魔法少女的事情可以做吗?我想试试。” 从昨天到现在,除了一秒到岗和回溯时间,她没有使用过别的属于魔法少女的能力,还是挺有好奇心的。 西塔:“暂时没有呢,我认为您现在要做的是好好睡一觉,或许明天早晨起来,就会有新的事情发生了。” 木绵:“什么意思?” . 西塔语气担忧地说:“和魔法世界不同,修真.世界这些年管理混乱,并不会给觉醒能力的人配置导师,许多人发觉自己会法术之后就会忘乎所以,闯出大祸。不知道这一次世界碰撞让几个人觉醒了能力,希望不要太多。不然真的很难收拾。” 说完,西塔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副忧愁的模样,整个球倒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说:“好好睡吧。” 木绵抱住了床边的毛绒熊:“……” 她突然对自己的魔法少女生涯产生了一丝不妙感。 果然。 世上的事情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第二天早晨,木绵正在吃早饭,手机上突然弹出来一个突发新闻。 “今早有环卫工发现一名男子被烧焦的尸体,事发地里男子的家门不到五米。据了解,男子生前性格豪放,不好与人结仇……” 这个新闻的配图是一个打上了马赛克的照片,照片拍摄的时间应该挺早,路灯还亮着,但亡故男子躺着的墙角看起来却格外阴暗,他的身体被马赛克了,什么也看不清。 看起来是一个正常的凶杀案。 木绵随手往下一滑,却发现评论里有人神神秘秘地说:“这个案件绝对不寻常。我家就住在这旁边,这个人被烧死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听见,而且啊,事发现场我去过了,墙角居然一点被火烧过的痕迹都没有。这也太怪了。” 有人回复他:“会不会是现在别的地方被仇人烧死了,然后故意被搬过去给他家里人看的?” 那人回复:“不可能,他都被烧得掉渣了,警察来了一碰他胳膊立马就化了,要是有人想搬他,他不可能还完完整整地在哪儿。” “真是奇了怪了。” “看你这一说,我脊梁骨都冒汗。祥瑞御免,祥瑞御免。” 看到这里,木绵感觉把正在看《汪汪队立大功》的西塔叫了过来。 西塔飘过来的时候眼睛还在偷偷地瞄电视机,它一边看一边问:“您有什么事吗?” 木绵把手机拿到西塔的面前:“你看,这个是不是跟修□□有关系?我感觉这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西塔看了看图片和文字,注意力很敬业地从汪汪队身上挪走了,端详了片刻,它对木绵说:“我需要去现场再确认一下。” 木绵有点为难:“今天早上才发生的案子,这会儿现场肯定还被保护着,我们进不去的。警察看见我肯定老远就让我离开了。” 西塔眨眨眼:“没关系,您可是魔法少女啊。” 木绵立刻心领神会:“所以,我又有什么能学的东西了?” 西塔:“是的呢,这个时候学隐身术再好不过了。” 木绵:“!” 隐身术! 木绵看着西塔,诚心地问:“您为什么不早点教我呢?” 这样她就不用骑着电动车穿着魔法少女裙尴尬地从各种朴素大爷大妈的眼前招摇过市了。 西塔很淡定:“无人驾驶的电动车,不怪吗?隐身术只能隐藏您和身上的魔法少女服。” 木绵:“……” 哦豁,那算了。 隐身术也有它的使用范围,看来她暂时不能为所欲为。 但,她也有能干的事情。 她在去往事发现场的路上,偷偷rua了十八条狗,摸了三只猫的尾巴,甚至在等红灯的时候还捏了捏一个人类小崽子帽子上的圆球球,没有被发现过一次。 魔法少女,针不戳。 到达事发现场之后,西塔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先教您怎么辨认修真气息。” 它传授了几遍咒语,指导了木绵辨认色彩,熟悉了一会儿之后,木绵对着事发的墙角念动咒语,没等太久,整个角落都亮起了鲜红的色泽。 木绵看清颜色之后,问西塔:“所以,这是火系修真者?” 西塔:“没错。” 它的声音很忧愁:“火系在整个修真界中破坏力最大,这可真不好搞。必须要尽快找到这个人,这次他只是烧死一个人,下次就不一定了。” 它说话的时候,木绵看向那个跪在一边低着头痛哭的女人,还有女人怀里抱着的小女孩。 女人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已经很旧了,在这个快时尚盛行的年代,她的衣服被洗的发白,拖鞋底被踩得又扁又脏,她瘦弱的身体跪在地上,不停地颤抖。 小女孩的年纪还小,并不太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双漆黑的眼睛懵懂地穿过木绵,看向她的身后窃窃私语的人群。 木绵突然有些不忍看。 一个家庭突然之间无声无息地被摧毁了。 那个人在快到家的时候多么快乐,倒在家门前的时候又是多么绝望。 而这一切的源泉,可能不过是一个人突然获得了力量,心血来潮的尝试。 木绵握住了拳头。 她站在原地,目视着那两个人,小声又斩钉截铁地说:“我要找出凶手。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回去之后,西塔离开了木绵半个小时,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地说:“我刚刚跑到修真界,跟那边的人要了一份外球籍修仙者名册。很可惜,由于修真界那边的办事效率太低了,现在还没有全部登记完,现在名册内只有一个人。” “不过幸运的是,这个人是火系的,具有重大嫌隙。” 木绵一边接过那个只有一张纸的名册,一边问:“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西塔:“他叫李斐。” 木绵想要翻开名册的手顿住了。 李斐? 跟她前男友同名。 西塔没有察觉出她的异状,继续介绍:“南方大学计算机专业23级,本市户口,现年二十五岁,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七十三千克,迪奥十——” 木绵脱口而出:“……够了。” 西塔诧异地看她:“您怎么了?” 木绵:“……没什么,不用解释了。我已经知道他是哪个鳖孙了。”《 》 6、第 6 章 好家伙,她觉得自己变成魔法少女已经够牛的了。 李斐居然变成了点家龙傲天,还是火系修真。 好像比她要炫酷点?木棉皱着眉想。 不过……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清了一下嗓子,问西塔:“你的资料里有写他在哪里工作吗?” 西塔想了想,答道:“好像在市农业局工作。” 木棉简短地“哦”了一声,嘴角却逐渐地弯了。 她还以为,就凭他不服输的个性,还有毕业时那副心比天高的样子,这会儿肯定还在北上广摸爬滚打,混不出一身锦绣衣裳就绝不回头。 没想到,李斐啊李斐,最后不还是跟她一样在家乡扎根落地了。 所以说,人不能狂,不能目下无尘眼高于顶,不然谁知道命运的回旋镖什么时候扎到自己身上。 木绵美滋滋地想了一会儿,忽而又咳嗽一声,她告诉自己,作为前女友,她要有格局,不能幸灾乐祸。 …… 嘿。 又乐了一会儿的木绵拍了拍自己的脸,好了好了,回归正事,现在她首先要做的是调查他是否真是那个法外狂徒。 想到这里,木棉忽然怔忪了一下。 她潜意识地觉得,不可能是他。 他那个人啊,虽然有时候说话做事都很讨厌,让人想写一万字的檄文讨伐他,但他肯定不会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 奇怪,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怎么还这样相信他。 木棉叹了口气。 她叹气时,西塔正说到“我们可以去他家里,观察一下有没有什么异常”,听见叹气声后,它很机灵地问道:“您不想见到这个人吗?” 西塔很贴心地说:“如果您和他有过节,希望保持距离,我们也可以等待几日,等修真界整理好名单,先排查其他人。如果在他之前找到了凶手,自然就不用和他打交道了。” “您觉得呢?” 其实西塔提出的建议挺好的,但是,木绵脱口而出:“不用。” 西塔对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个表情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只是一个疑惑的模样,但木绵看着却觉得莫名心虚。 木绵略有些尴尬地说:“直接去他那儿看看吧。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个人感情耽误正义到来的时间,魔法少女,爱与正义嘛。” 说完,木绵尬笑了一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放什么屁。 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好奇了,好奇他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变成了什么模样。 “那我们出发吧?”木绵试探性地问。 “好的。” 两秒之后,木绵已经平稳着陆在另一个房间里了。 在睁眼之前,她首先闻到的一股熟悉的洗衣液味道,和她用的一样,清新微甜,薄荷香里带着一股淡淡的桃子甜味。 李斐现在也开始用带味道的洗衣液了吗? 她诧异地闻了好几下才开始打量四周的摆设。 果然是一间极具李斐风格的房子。 这应该是个专供出租的单室套,除了床和桌子没什么大件,衣柜也是很小的那种,至多一米宽,换一般人根本不够放。 这样狭小的收纳空间对正常人来说都是远远不够用的,但肉眼所见,没有一件衣服随意地搭在哪里,所有东西都一丝不苟地放在它应该待着的位置。 屋子靠墙的位置摆了两个很长的开放式置物架,一般人使用这种架子很容易搞得混乱不堪。但,这两个架子完全不同,突出一个秩序井然架构严谨。 唯一混乱些的地方大概只有桌边的几本书了,摊开来,叠在一起,显然是不久之前才看的。 木绵好奇地走到桌前,想要搞清楚李斐在看什么书。 这个男人上大学的时候要不然就在学习,要不然就在兼职,基本不看任何闲书,他们一起去图书馆的时候常常是木绵看小说,李斐在一边咔哒咔哒地敲代码。 为了方便他敲代码,他们每次都得起得老早,抢一个与世隔绝又有充电座的位置。回想起那个时候,她真是太辛苦了,好好的觉不睡,陪一个臭男人敲代码,爱情使人脑残啊。 木绵一边想一边伸出手,想要把那几本层层叠叠的书翻开,看看到底叫什么。 但它们堆叠得太过精密,放置的位置也过于危险,木绵一碰,啪嗒嗒全掉地上了。 好了,这下能看清李斐都在看什么鬼了。 《自卑与超越》、《非暴力沟通》、《复原力》、《人性的弱点》《唤醒心中的巨人》。 木绵:“……” 这。 算是她的偏见吧,她一直以为这些书只应该摆在高铁站和飞机场里的书店架子上,被各种无聊的成功人士随手抄走一本,带上座位翘着二郎腿看,看着看着,掏出手里的8848钛金手机,瞅一眼时间,然后就开始闭目养神了。 她死都没想到,它们居然能跟李斐产生联系。 而且…… 她没看错吧,李斐还在上面勾画了字句,看起来非常认真钻研的样子。 这几年,李斐到底被这个万恶的社会荼毒成什么样了啊! 木绵无语又好笑地把这些书一本本放回原来的位置,为了防止他发现有人来过,木绵还努力地让它们复原刚刚的体位,忙活了好一会儿,终于完成了,她长舒一口气。 她站直腰,环顾室内,除了一副浓郁的旧日气息,什么都感觉不到,她一时摸不到头绪,不知道怎么找出能证明李斐和昨夜的事情有没有关系的证据。 想了想,她决定去查找房间内有没有没来得及洗的衣服,如果他和人打斗过,衣服上可能会有痕迹,即使没有痕迹,也该沾染一点烟熏火燎的气息。 可惜,找了一圈,只看见阳台上规整晾晒的衣服。 她看着它们,有些无奈。 探案对于她这种非专业人士来说,着实很为难。 木绵脸上的为难被西塔注意到了,它适时地说:“噢,有件事我忘记告诉您了。” “什么?” “想要判断一个修真者有没有杀过人,其实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西塔说。 “导师,您说说?” 西塔语气非常玄乎地说:“主要通过看他的心。” “心?”木绵听懵了,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西塔耐心地解释:“对的。修真者如果杀了人,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当您使用‘真相之眼’这个技能的时候,会看见他的心被黑色的雾气缠上了。” 木绵:“……” 这个技能力的魔法少女味儿属实太浓郁了,她甚至可以在一瞬间带入自己看过的动画场景,她kirakira地看别人的心,然后咵嚓一下,人体虚化,心形显现,正义降临人间。 想到这个场景,木绵抖了一下,尴尬癌犯了。 西塔继续道:“当然,您不是任何时候都能使用这个能力,只有在修真者对您完全无法抵抗的时候,您才可以。” 木绵:“什么情况算是完全无法抵抗?” “他彻底失去对您的攻击能力。您可以通过战斗,将他彻底打败。” 听它这么说,木绵不得不考虑一个严肃的问题:“打不过怎么办?” 她现在学到的魔法少女技能只有三个,时空回溯,隐身和真相之眼,除了隐身,其他两个都对战斗没有任何帮助。 而隐身这个技能,她听西塔说,如果和人发生肢体接触的话十秒之后就会失效,想要再次使用还需要一段时间。 她总不能一直隐着身,找机会哐当砸人家脑门一下,十秒内逃跑,等技能冷却再来吧。 这着实是又憨批又危险,时间没卡好她就完蛋了。 木绵焦急地问:“我还有什么能学的战斗技能吗?比如冰箭火箭,再不济给我搞几张牌,我给人封印进去。” 西塔友好地说:“不行哦,现阶段您对魔法的运用并不熟练,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教授您别的魔法。” 木绵:“……那怎么办?” 总要给人一条路走吧。 西塔:“还有一个办法让他对您无法抵抗。” 木绵眼睛一亮:“哈?” “让他爱上您也可以。”说完,西塔对她来了一个wink,一副“你懂得”的模样。 木绵:“……” 算了。 她开始计算她和李斐战斗的胜率。 □□力量,不用说了,矮了二十厘米,她只有被制裁的份。而异能…… 行,是她不配维护正义了。 正在丧气的时候,木绵忽然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钥匙插进钥匙扣。 李斐回来了! 而她还在这个房间里待着。 完蛋,不能被他发现了。 木绵立刻紧张了起来,她示意西塔,赶紧让他们瞬移回家。 西塔却很抱歉地小声说:“我的能力不够瞬移了,您多保重。” 说完,它飞快地失去了形迹,隐匿在空气中,抛弃了它无助的战友。 木绵一咬牙,站到了墙角,也隐形了。 这一切都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做到的,在一人一球躲好的一瞬间,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的身姿格外挺拔,头发浓密微长,手臂露出的肌肉也是恰到好处,挂钥匙的手指骨节分明,甲床却是修长圆润,带着微微的光泽。 他的脸很好看,有流畅的骨骼线条,挺拔的鼻梁。丹凤眼的睫毛如羽,能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应该是个让人看了就觉得心旷神怡的帅哥。 但,木绵呆呆地看着他。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开心了起来。 因为他垂着的眼睑和提不起幅度的嘴角都告诉她,他不开心,并且可能不开心很久很久了,久到对自己的生命都没什么激情了。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正想着,他已经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她立刻遏制住一切胡思乱想,现在她还处于危险中,没精力想那些事情,等离开危险地界再搞人文关怀吧。 她不敢发出声音,因此也无法挪动躲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斐离她越来越近,努力地收敛自己的身体,心里还不停地祈祷李斐赶紧从她身边路过,去趟厕所,这样她就能偷偷跑掉了。 应该没人上厕所不关门吧。门一关,声音一挡,她立刻溜之大吉。 但是,魔法少女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李斐一步步走到了她身边,而后,好像察觉到什么异样,停下了。《 》 7、第 7 章 他的目光停留在木绵这个方向,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木绵大气都不敢喘,汗毛全竖起来了,紧张地关注着他的每一丝肢体微动作,在这么高度的集中下,她甚至能看清他额前那几丝略长的头发被风吹动。 他们的目光在虚空中对接,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发现了。 还好,这时候,窗边又吹进一阵风,阳台的衣物随风飘动,洗衣液的香味也飘了过来。 李斐回头看了一眼阳台,有些疑惑的样子,再回头的时候,他很轻微地叹了一口气,略微调转身体,坐到了椅子上,后背靠着椅背,默然地仰着脸闭上了眼睛。 他的脸离木绵很近,她能够清晰地看清他脸上的每一根绒毛以及眼下轻微的黑眼圈。 真是奇怪,这人过去到了十一点天塌下来都要睡觉,有信息都要等第二天才回,皮肤养得比她还好,现在居然有了黑眼圈。 她越来越好奇他过去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正想着,李斐又睁开眼睛,木绵再度被他吓了一跳,还好,他只是站起来,朝着厕所的方向去了。 在木绵期盼的眼神中,他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好了,可以安全地离开了。 隔着玻璃门,最后看了几眼他模糊的身影,而后木绵才蹑手蹑脚地走到大门边,拧开门锁,侧身钻了出去,站在李斐的门前,终于呼吸到外界新鲜空气的木绵心里安定了很多。 她回头,看了一眼李斐的房门,而后才抬步走在长而幽深的走廊里。 她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 李斐的房间太清爽干净了,让她误以为他的居住环境还不错,谁能想到外面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这应该是一个条件并不算好的公寓楼,楼道狭窄,住户拥挤,有人的鞋子歪七扭八地放在门口的地板上,旁边还有一大摞吃剩的外卖盒子。 有个房间门敞开着,门板上赫然贴着一张白纸,纸上写着:“爱家公寓,经济实惠,五十至七十一晚”。靠近门的旧沙发上凌乱地放着一床刚换下来的脏床单。 木绵想不通他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她对李斐的家庭情况了解不多,但据她所知,李斐的家人在这边应该都有正式工作,有自己的住房。以前寒暑假的时候,他们俩视频,李斐拿着手机去做饭,一路上她看见了他家的客厅餐厅的模样,装修得还不错。 这样的家庭会允许自己的孩子住在这里? 如果李斐在外地,家里人看不到就算了。这可是家乡,家长但凡来过一趟,立刻就会让他换个更好的地方住了。 木绵完全想不通。 当然,木绵加快了脚步,她不需要想通,她只需要谨记李斐是她的前男友,她最好对他少一点好奇心。 对男人的好奇心是女人的地狱。 经历了这么紧张的一天,木绵觉得自己需要买点什么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安慰一下自己,想着,她直接解除了身上的隐身,拿出手机打开网约车软件,想在公寓楼门口打个车,直奔餐厅而去。 走到公寓门口的时候,她刚确认好定位,还没来得及确认,就听见一阵极为匆忙的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声音越来越大。 大到她都有些怀疑这个人会不会因为用力过猛突然滑倒,她刚刚可感觉到了,走廊里有的地板大概是太久没打扫了,滑溜溜的。 可喜可贺,这位仁兄没有摔倒,一路平稳地冲到了木绵的身前。 然后,他站住,转身了。 木绵:“……” 四目相对,木绵失语了。 敲,李斐。 这可是离了大谱了,您不能在厕所多呆一会儿吗? 这么着急地冲出来是怎么回事,外卖到了? 木绵看着在她面前喘着气的李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此时此地此景,说什么都显得很突兀,她的嗓子被堵住了。 李斐也是一言不发,长了一张嘴好像只会喘气,气都出不匀还在梗着腰板,死死地盯着她,好像一眼看不见她人就飞走了。 沉默。 沉默在蔓延。 在沉默中,木绵逐渐破罐破摔,李斐的呼吸逐渐顺了,两个人的表情不约而同地缓慢恢复成社会人才拥有的礼貌,好像他们只是普通的熟人,偶尔遇见了,客气地打个招呼。 是李斐首先出的声音:“好久不见。” 木绵嘴角微弯,露出八颗牙齿:“三年了。” 李斐:“嗯。” 木绵:“……” 她的笑容干瘪了。 旧刚开始叙,木绵的怒气值就蹭蹭蹭地往上涨。 说话只会嗯的人就是大傻杯,这让她怎么接,啊? 当初她废了多大的心血把他这个毛病纠正了,现在怎么又犯了。 还好,李斐可能知道自己没说人话,很快又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在怒气的支配下,木绵这会儿脑子转得比工业风扇都快,立刻道:“我来探望我表姨。” 李斐有些诧异,回头看了一眼昏暗的走廊:“你表姨住在这儿?这儿环境不太好,不适合长辈住。” 木绵呵呵一声,说了句实话:“其实我表姨不住这里。” 李斐的表情顿了一下:“那你?” 木绵面不改色地接着说:“我把她给我的地址看错了。” 现在轮到李斐无声沉默了。 这一波拉扯,她没输。 李斐可能是这几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还是练就了一些社交技能,短暂的无语之后,又开始主动挑起话题,只不过话说得像是人口普查时的居委会大妈:“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木绵:“考了个单位。” 李斐:“工作顺心吗?” 木绵:“还成。” “……” 一会儿过去,木绵就被他问烦了,视线悄咪咪地开始飘向门口的大马路。再留在这里跟李斐尬聊,她会死的。 说他不会社交吧,他也能镇定自若地提出很多问题,查户口一般,说他会社交吧,他完全都get不到木绵敷衍的气息,就在这问,硬生生地问。 薛定谔的社交技能。 要不然立刻变身魔法少女跟他打一架吧,木绵忍不住地想。 反正早打晚打也是打,虽然她还没有摸清李斐的战斗实力,很可能输掉,但谁规定魔法少女制服龙傲天的征程必须一次解决? 她完全可以先打一次试试,打赢了一劳永逸,打输了休养生息一段时日再来。按照他们过去的关系,李斐应该不会对她下死手,她是拥有可持续发展能力的。 要不然试试吧。 还好,就在木绵蠢蠢欲动的时候,李斐及时地停下了尴尬的问题,安静了两秒,很有灵性地问:“你是不是想走?” 木绵对他一笑,委婉地说:“还好,就是有点事儿。我该去我表姨那里了。” 李斐点了点头。 木绵试探性地问:“那我走了?” 李斐没说话。 木绵只当他默认了,掉头就想走,走了两步,李斐忽然叫住了她。 “木绵。” 木绵回头看他,李斐两只手都插进了裤兜里:“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木绵:“你说。” “你现在有,”说到这里,李斐顿了一下,抿了一下嘴唇才道,“有我们高中的班级群吗?” 木绵:“…………没有。” 班级群,这种东西她从来没有加入过,大家当年感情也就一般,毕业之后又没什么接触的必要,加这种群没准还需要给他们家里刚出生的小宝宝投票,她吃饱了撑的加群。 她很不懂李斐为什么问她这个话题,高中的时候李斐也是个自闭分子,他们俩同班那么久,一句话都没说过,直到大学才熟起来。她完全想不起来李斐在高中有什么好朋友,值得他违逆自己的社恐天性加同学群。 她满怀着疑惑问:“你问这个问题,我不懂。” 李斐:“下周末有同学聚会,消息都发在群里,我给你拉进去?” 木绵:“哈?” 李斐直接把手机拿了出来,放到木绵面前,声音平稳地说:“你把我微信加上,我把群推给你。” 木绵:“……” 离了大谱了。 这话能从李斐嘴里听见。 最离谱的是。 她加了。 还进群了。 还在同学聚会参与名单里接了个龙。 深夜躺在床上的木绵看着李斐的头像,想,这哪里是火系修真者,迷药系吧。 她都是魔法少女了,还需要参加这种狗屁倒灶的同学聚会,敲。 要不等两天在群里发个消息,就说周末加班,不去了吧。 诶,等等。 她的眼睛忽然一亮。 她想起来了,李斐的酒量很差,白酒超过两杯就会醉,并且醉后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虽然三年过去了,但他的酒量应该不会有什么突破性的增长吧。 好了,同学聚会的意义来了。 木绵还在思考,手机忽然震动一声。 她把长时间没有接触已经自动锁屏的手机打开,点开微信,只见李斐头像的右上角那里赫然出现了一个“1”。《 》 8、第 8 章 看信息之前,木绵有猜过他发的是什么内容。 他可能单刀直入地问她,你出现在那里到底意欲何为,你表姨是否确有其人,也可能和白天一样憨批尬聊,继续查户口。 当然,虽然可能性很低很低,几近于零,但是或许也有可能,他问她,复合吗? ……谁能说这个猜测绝不可能呢? 以上的所有可能,不管发生概率高不高,应答起来是否困难,其实都在木绵的想象范围之内,她都能接受。 但她没想到,李斐的消息是这样的。 “我刚才看见通知,我住的社区明天上午会停电两小时,不知道你表姨看见通知没,你可以转告一声,老年人有时候不关注这些。” 木绵:“……” 海一样深的无语包裹着她。 这么多年,能让她一瞬间破防的只有这个人。 木绵把牙根咬得咯咯响,敲手机键盘:“我替我表姨谢谢你。” 没多久,“对方正在输入…”亮起,亮了好久,最后来到木绵这边的是这个玩意儿。 “【ok】” 木绵对着这个表情呆滞了片刻,而后,她第一次突破自己坚守多年的标准语文规范,放弃了正确的省略号,给他打了六个点过去。 “。。。。。。” 发完之后,木绵回看整个聊天记录,越看越好笑,这什么沙雕,她发谢谢,他回ok,世界上还能找出第二个这样的人吗? 她居然和他谈过恋爱,还能谈一年多,真不容易。 感叹之后,木绵就爬起来洗漱了,她觉得李斐应该不会再发什么消息过来了,毕竟在以前,省略号寓意含糊的东西基本已经超出李斐应对范围了,这个时候他往往会思考很久,把自己的cpu运转到极限,然后,死机了,手机屏幕一关,对话结束。 然而今天,木绵洗漱完,抹了一脸睡眠面膜回到桌前,拿起手机一看。 李斐:“【狗头】” 木绵:………… 她被气笑了。 这是她见过最生硬的一个狗头。 硬得像是吃了三天还梗在肚子里的夹生饭。 她咔哒咔哒地打字:“你不会觉得你很幽默吧?” 不会吧不会吧。 打完了,她刚准备点“发送”,缓了一秒,又自己全删了。 没意思。 最好的应对就是没有应对,她才不陪李斐尬聊,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她决不能再在李斐身上多浪费一秒时间。 同学会之前,她希望能够平静地生活。 她啪嗒一声,把手机屏幕盖在桌面上,还哼了一声。 旁边正在看动画片的西塔被她的声音吸引到,转向她,观察了一下,好奇地问:“您为什么这么开心?” 木绵:“我很开心?” “您在笑。” “我只是被一个憨批逗乐了。” 西塔歪着头看她,不置可否。 周末的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社畜的一生仇敌周一到了。 不过,今天早晨的木绵和过去所有早上都不同,她胆子肥了! 不是七点四十五到岗吗?她直接把闹钟订到七点四十,时间到了,木绵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我该去上班了。” 西塔从床脚飘起来:“好的,请您闭上眼睛。” “不用闭。”木绵道,她眼睛一直没睁开呢。 很快,木绵感觉到一股凉风,夹杂着微微消毒水的味道,她揉了揉眼睛,睁眼,推门走出隔间。 完美的早晨。 只是有一点。 木绵路过洗手池处的镜子时,她有些遗憾地说:“如果能顺便画个淡妆就好了。” 隐身的西塔:“下次我努力。” 但木绵又飞快地改口了:“不用了。” “为什么?” “浪费粉底液。” 她一句话撂在这里了,整个单位,没有一个人配得上她的粉底液。 她素面朝天地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室内空无一人。 两天没人来了,封闭的小办公室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那是太多年的旧账摞在一起缓慢腐败的气味,当有细微的风吹过时,它们缓慢老化掉落的碎屑就会在阳光中飞舞。 木绵来这里工作的时候,晓晓还没来,当时是一个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已经退休返聘的阿姨手把手地教她怎么把自己学到的书本知识运用到实务上来。 后来,阿姨的孩子结婚又生小孩了,阿姨才彻底离开了这个工作岗位,她在这里从二十岁的少女变成了五十多的老阿姨,离开那天,她笑中带着留恋说,这间办公室以后就交给木绵了。 回想起这些,木绵叹了口气。 那天,阿姨交代她的时候,她只能说“您放心吧,只要在我手里,这个学校的财务工作不会出一点儿问题”,但她会和阿姨一样在这里工作,生儿育女,度过一生吗? 她从来没想过。 她发现,即使到现在,即使在她好像完全躺平了的时候,她也没有从心底把这个办公室当成自己的归宿。 其实,当一个普通人,在普通的生活里寻找乐趣,每天吃饱喝足,万事不愁,这已经很幸福很幸福的生活了。 她到底哪里觉得缺失呢? 仍然想不明白的木绵决定放过自己,她一口饭还没吃,肉.体饥饿的情况下就不要思考人生了。 这会儿晓晓还没来,木绵也不着急,她烧了一壶水慢悠悠地泡茶,就着之前放在办公室抽屉里的面包开始吃早餐。 等她啃完最后一口,拍干净衣服上的碎屑时,晓晓终于提着小包来了。 可能是跟男朋友度过了一个甜蜜的周末吧,晓晓看起来心情不错,上周五最后挂着的脸提起来了,还对着木绵友好地打招呼:“早啊。” 木绵简短地回:“早。” 大清早的社交环节应该能结束了吧,木绵想。 她没有料到,晓晓放下包居然就凑过来看她的脸,打量了两眼,才笑着说道:“气色不错。” 木绵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谢谢。” 晓晓:“不用谢。” 这一整个白天,木绵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等到快下班的时候,她明白了。 晓晓从四点半开始补妆,补了半个小时,扭头对木绵说:“那我们一起打车去吧?” 木绵:“???” 什么啊。 打车去哪里啊。 她们之前有过什么命运般的约定?她怎么全都不记得了。 晓晓露出惊讶的表情:“联谊会,你忘了?” 木绵:“……忘了。” 她真的全忘了,晓晓这么一提醒,她才突然想起来,半个月之前工会那边组织了一个单身男女跨单位联谊活动,就在今晚。 破案了。 早上晓晓为什么会有那个反应,她完全明白了。以晓晓对男友的死心塌地,她这波坑木绵绝对不是出于想解决婚恋竞争对手的念头,而仅仅是想要变着法出上周的气罢了。 她觉得滑稽又好笑。 明明是晓晓把问题赖到她头上的好吧? 她不过是拨乱反正而已。 无语了,以为这样可以搞到她? 她直接不去算了,相亲大会谁爱去谁去。 此时,晓晓又问:“那我们直接去吧?我听说农业局那边今天下班比我们早半个小时,应该已经去到了。” “农业局?”木绵下意识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复述了一遍。 这好像是李斐的单位? 晓晓:“农业局怎么了?你去不去?” 木绵:“…………去。”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李斐相亲的画面,纯好奇,无恶意。 木绵朝晓晓微笑:“你先去吧,我回家一趟,拿点东西。” 晓晓:“时间会不会来不及?” 木绵:“没事。你先去吧。” 晓晓离开后,木绵把门反锁,手一拍桌面:“西塔,作为魔法少女,我命令你,现身!” 西塔的身体缓缓露出形迹:“您有什么吩咐?” 木绵:“我想拥有一个完美的妆容,可以吗?” 西塔:“上班化妆浪费粉底液。” 木绵:“放着也是过期。” 说完,木绵微笑,这波拉扯她也没输。 西塔瞅了她好几眼,不大一个球眼神倒是蕴藉万千。 木绵梗着脖子:“见前男友,不收拾收拾怎么行?不蒸馒头争口气你知道吧?人类为了争气,还能专门研发出前男友面膜呢。” 西塔:“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木绵:“……” 十分钟之后,木绵完美地出现在了联谊酒店内,还帮晓晓占了个位置,一会儿之后,终于赶来的晓晓看着木绵,露出了诧异的眼神。 木绵对她友好地点头示意。 大厅里人来得挺快,各单位的人混坐在一起,有热心的大姐直接就把自己获取的信息告诉其他人了。 大姐:“我听说去年农业局来了一个大帅哥,自己研发了一个智能病害诊断系统,我听人说了一下,好像农民把生病的作物照片放进去,立马就能诊断,也知道该怎么治了。因为这个系统,他非常得领导重视,好像上个月刚升,这肯定是香饽饽啊,不知道有多少女嘉宾都是冲着他来的。本来说不来的,好像昨天下午临时名单又加进去了。” “我估计啊,这要是非诚勿扰,他一进来,全都爆灯了。” 木绵若有所觉地问:“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大姐:“好像姓李?” 木绵:“喔。” 正说这话,宴会厅大门处,一张熟悉的脸出现。 全场爆灯男嘉宾到场了。 大姐在一边适时地提供了气氛:“就是他就是他!” 男嘉宾一来就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口看了一圈,和木绵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撞了也不要紧,关键是,事故已经发生了三秒了,现场没有一辆肇事车辆离开,还怼在一起,好像谁挪开视线谁就输了。 大姐:“他在看谁啊,熟人?我们这块儿坐的有农业局的小同志吗?” 沉默的木绵:“……” 艹,她好尴尬。 有没有交警能管一管啊。《 》 9、第 9 章 木绵以为对视的这几秒就已经是尴尬的顶峰了,没想到,很快,李斐居然径直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木绵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一直惊愕地看着他,眼睛瞪得溜圆。 李斐不至于过来跟她打招呼吧? 她没觉得他们有什么打招呼的必要,况且在现在这种遍地熟人的地方,他这种社恐应该没有当众和前女友叙旧的能力。 想是这么想,木绵还是觉得有些慌。 看着和她的距离逐渐缩短的李斐,她已经开始思考该怎么跟其他人解释她和李斐过去的关系了。 还好,就在李斐马上就要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木绵听见她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李斐坐这儿!等你半天了。” 李斐应了一声,从她旁边走过,落座了。 在他坐下的那一瞬间,木绵低下了头,刚刚她还真以为李斐是在看她,怎么这么自恋呢? 木绵用手往自己脸上扇了扇。 旁边的大姐注意到她这个动作,热情地问:“是不是太热了?” 木棉:“……是有点。” 接下来的时间里,木绵头都不抬地专心吃饭。 吃饭吃到一半,工会那边有个领导站到台上,拿起了话筒:“大伙别都闷不吭声地吃,咱得互相认识一下,不然这顿饭吃得没有意义,来这里就是认识新朋友的。我提议,每个人都跟自己桌的人自我介绍一下,讲清楚自己的姓名单位,哦对了,曾经有没有恋爱经历也可以讲一讲,增加相互了解嘛。” 这个提议一出,积极脱单人士都给出了热烈的回应,纷纷放下筷子喝水润喉咙了,见此情况,不积极脱单人士也只能停下夹菜转桌的手。大家都是体面社会人,给领导面子,给同事面子,这都是基本功。 于是,整个大厅觥筹交错的声音停了,响起了蚊子一般的嗡嗡声。 木绵和李斐这两桌也开始自我介绍起来。 或许是巧合,当木绵开始说出“我叫木绵”的时候,隔壁桌也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叫李斐”。 木绵:“今年25岁,本市人。” 李斐:“25岁,本市人。” 木绵:“毕业于南方大学,大学期间谈过一场恋爱。” 李斐:“大学就读于南方大学,谈过恋爱。” 木绵:“现在分手已经三年了。” 李斐:“分手两年十个月了。” 他们两人的声音在嘈杂的大厅中逐渐重合起来,虽然具体的措辞有许多不同,但那些细微的区别无伤大雅,一声一声仿佛两重奏。 自我介绍环节结束之后,大家才又回到愉快的进食环节,不过这会儿大伙也差不多吃饱了,闲聊起来。 木绵对聊天没什么兴趣,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挑香菜吃,吃了几口,她感觉到有个人从她背后走过去了,一回头,发现是李斐上厕所去了。 上厕所就上厕所呗,木绵继续吃,但旁边的大姐好像被解除了封印的八卦天赋,神秘兮兮地对身边的人说:“刚刚我注意了一下,有两个女同志过来想加他微信了。你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这么受欢迎吗?” 一个姑娘说:“长得帅啊。” 大姐:“还有一点儿,很重要的一点。” 说到这里她露出了个卖关子的表情,身边的人都好奇地问:“到底是什么,赶紧说啊。” 大姐狠狠地吊了一会儿胃口才道:“你要是跟他结婚,没公婆压力,自由,谁也不伺候。” 桌上有人立刻说:“那确实不错,少了不少闲气,就是没人帮着带小孩。” 木绵完全没有想到这些方面上来,她听到这个回答,第一反应就是惊讶地“啊”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 大学期间,她见过李斐和家人打电话,那个时候他爸妈应该是都在的。 这几年时间,他家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所以说,这才是他现在看起来那么消沉的原因吗? 想到这里,她心里猛地浮出一股浓郁的失落和遗憾。 在他那么艰难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 再怎么说,也是曾经很认真地喜欢过的人,如果他遇见不幸,她也绝不会开心。 从这一刻开始,她忍不住地关注上厕所归来的李斐的动向。 当然,他坐在她的背面,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竖起耳朵聆听他偶尔说出的简短字句。 他好像也不太参与同事之间的聊天,虽然会做出应答,没给过谁冷落,但这种机械的回应一看就是硬拗着说出的,听不出开心,也听不出难过,没有一点儿自己的真实情绪在里面。 听了一会,木绵又想叹气了。 等这顿饭结束,所有人都拿好随身物品,想要早点回家的时候。木棉没有立刻走,而是拿起自己的手机。 她想给李斐发个信息,问他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又放下了。 她现在这个身份,能问吗? 好像可以,买卖不成仁义在,就当自己只是朋友吧,关心一下不是坏事。 想着,她在手机上有打了几个字。 打完之后,要发送的时候,她又迟疑了。 他们曾经已经彻底退出对方的生活,决定以后的路互不干涉地走,她这一问,到底算是什么呢?她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得到答案之后,她又能做什么了? 或许做人不应该那么自以为是,不要只为了满足个人的好奇心就去打扰别人。 要不然,算了吧。 正在思考的时候,木绵突然看见了前方的路边,李斐正把手插在口袋里,一动不动地站在一辆车前。 她看见李斐的时候,李斐刚好回了头,他看向她,缓慢地对她挥了挥手。 这个场景很容易就让她想到上大学的时候,他们每次短暂分别之后的相聚。 他常常在各种地方等她,寝室楼下、餐厅门前,图书馆大楼前,每一处都留下了很多记忆。 每次他等到她的时候都会这样挥挥手,他挥手的姿态和别人不一样,有些人挥手的幅度很大很热情,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很高兴,但李斐不一样,不管什么时候他的身体都是僵硬的,手的幅度很小,看起来很拘谨,好像不敢让别人看出他在迎接自己喜欢的姑娘。 但他会在木绵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很自然地塞给她一个小零食,顺带着把她的书包接过去。 那个时候,她挽着他的手臂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她以为他们永远不会分手的。 回忆到这里,木绵刚好走到了李斐的身边。 李斐手插在口袋里问:“你叫车了吗?” 木绵摇头:“没有。” 李斐很自然地说:“那你上来吧,我给你送回家。住哪里?” 木绵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没有推辞,直接报上自己的住址,上了车。 车辆平稳地在道路上行驶,晚风从车窗上部的缝隙中吹出,大小刚好,把仍在的暑气吹散了。 导航显示整个车程二十分钟,时间其实不短,利用合理的话,可以谈很多东西。 但前十九分钟她的喉咙好像被堵住了。 她又开始犹豫那个刚才明明已经想好的问题,她还是想问。 她纠结了很久,终于在最后一分钟的时候咳嗽了一声。 李斐在开车,没有看她,但车速却慢了一些。 木绵又犹豫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问才能够措辞合理,既能表达善意,又不让李斐觉得自己被过分的同情。 是李斐首先问的:“你怎么了?有话要说?” 木绵这时才吞吞吐吐地说:“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经历什么大事情?” 李斐颇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木绵僵硬地说:“只是问问,你昨天问了我那么多,我回问几句不可以吗?” 李斐一边开车一边说:“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这三年……” 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才道:“没什么可以说起的事情。日子就一天一天过去了。挺快的。” 其实他并没有说什么卖惨的话,但木绵更加难受了。 她小声又小心地问:“你爸妈是不是不在了?” 对于她这个问题,李斐沉默了片刻,再开口的时候倒是很坦然:“是不在了。” 木绵:“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斐:“去年。” 木绵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的车子已经停在了木绵的小区门口,李斐停下车,对她说:“其实没什么,习惯了就不难过。过去,我有个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现在,和你说也没什么。” 木绵看向他。 李斐神情冷静,眼睛看着自己的双脚,好像说的话完全无关自己:“其实我生下来就没有父母,十四岁之前一直在孤儿院里长大,十四岁的时候被爸妈收养。去年爸妈车祸去世了。” 木绵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一股非常强烈的惊愕包裹住了她,还有更加浓郁的不解。 这明明是很重要的一件大事,但那个时候李斐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过。 为什么? 如果说现在关系不生不熟对她有所保留就算了,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他们最相爱的时候,他都不愿意对她透露分毫呢?《 》 10、第 10 章 “当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木绵看向李斐,问。 李斐回答的时候罕见地带着一点迟疑:“因为这是不需要说的事情。” 木绵沉默了。 李斐看她一眼,补充道:“我那个时候是这么想的。” 木绵听着他的回答,脸上没什么表情,过了两秒,突然笑了一声,很快又低头用右手捂住了半张脸。 这样吗? 这样就解释清楚了吗? 他的回答让她一瞬间就回想起来他们恋爱时候的状态。 那一年多里,有时,她觉得自己能感受到他的爱,也有时候不能。 有时她觉得自己很懂他,也有些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对他一点儿也不了解。她偶尔会看着他的脸,或者对话框,焦急的心想要穿透一切,来到他的心房,看懂他在想什么。 但她做不到。 其实处于哪种状态都不是坏事,很爱很懂就在在一起一辈子,不爱不懂就分道扬镳,真正的坏事是,她永远在两种状态间徘徊,像是永远到不了对岸的孤舟。 木绵很久以前看过一本书,书上写,为什么我们人类需要爱情,因为随着人的年龄越长越大,我们就会拥有越来越多的秘密。 有一些秘密,我们不能对父母说,最好的朋友也不可以。我们需要一个人,他能完完全全地接纳你的所有秘密,像港湾一般容纳你的全部,当你和他在一起时,你是自由而又有依靠的。 在你们的关系里,没有一个人会觉得孤单。 而那个时候,木绵偶尔会觉得孤单的。 那些想要说却无法说的话,那些想要哭却非得笑的时候,现在想来都觉得可怕。 虽然这并不是他们分手的直接原因,但谁能说,这和最后的结果没有任何关系呢。 她不得不承认,其实相遇到现在,虽然只有一点点的时间,两三天吧,她有过一些对自己也难以言明的幻想。 但现在她忽然觉得,这大概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吧。 她如果还对他们的关系抱有幻想,那就必须做好重蹈覆辙的准备,她没有做好准备,她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难受。 智者不入爱河,智者更尼玛不会踏入同一条爱河。 她还是赶紧滚吧。 远离男人,幸福一生。 想着,木绵果断地拉开车门,一边下车一边说:“今天真是麻烦您了,非常感谢,已经很晚了,您早点回家。” 说完她才发觉自己怎么一张嘴一个“您”,可能被西塔传染了吧,不过无妨,李斐不会介意的。 就算他介意,那又怎么样,他介意死他都不会说一个字,管他呢。 果然,李斐和她想的一样,虽然有些欲言又止,那不还是止了吗,他很配合地说:“再见。” 木绵:“再见。” 下次同学聚会她必把他灌醉,问完问题,判断清楚他是不是那个需要被制裁的修真者,然后他们就可以再次切断联系,彼此相忘于江湖了。 木绵这么想着,忽然听见不远处的角落里传来一声女性的惊叫声,短促而尖利。 木绵站在李斐的车门前,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木绵居住在一个老居民区,吃喝方便,住得也舒服,就是到了晚上九点路上就没什么人了,只有昏黄的路灯照在路面上。 而尖叫声传来的方向,是居民区通往玻璃厂家属院的一条道路,玻璃厂早就在时代的浪潮中倒闭了,工人四散,家属院的房子破得难以形容,住户寥寥,更是偏僻无人。 木绵回头,和李斐对视一眼。 他们没有什么语言的交流,只是互相看了两眼,李斐就低头把车子熄火了,车钥匙也拔了下来,从他那一侧下了车,走到木绵的身侧:“我去看看,你在这等着我。” 说完,他就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了。 没走两步,他停下脚步,侧头看身边的木绵。 木绵理直气壮地说:“等什么等,我也要去看。” 她以为李斐会制止她和他一起,一定要让她留在那里等着他回来,过去他常常这样,自以为哪个决定对她很好,就一定要坚持下去。但这一次,他居然什么反对的话也没说,只是点了个头。 于是,他们又一次并肩朝前走了。 随着他们俩的走动,光线一点点地变暗,道路逐渐狭窄,脚底下路坑坑洼洼,稍不注意就把一块碎石子踢出老远,声音回荡得老远。 他们两人一直在寻找刚刚那个女声,但找了有一段时间,什么痕迹都没有,好像刚才那个声音只是一个幻觉。 但两个人会同时出现幻觉吗? 或者只是一场恶作剧? 或许吧,但万一有什么人真的遇到了险境,他们只是随便找找就放弃了,那就造成天大的遗憾了。 幸好他们没有放弃。 并没过太久,木绵注意到不远处一个角落里,好像有一个扭曲的人影,人影弯着腰,趴伏下去,看上去格外地诡异。 木绵眯着眼睛想要看清那里的情形,可惜,人影正上方的路灯刚好灭着的,如果要有光—— 敲。 它亮起来了。 木绵:“……” 她看着那个突然亮起来的路灯,一时无语。 别的灯都是昏黄昏黄的,怎么就您不一样呢?看起来跟装了个太阳分.身似的,谁给您添加了新燃料啊。 她望了一眼身侧的火系修真者,李斐目视正前方,面无表情地拍了一下手掌。 还挺帅的。木绵下意识地发出这个感叹。 等等,帅又怎么样,关她什么事,现在是维护爱与正义的时间,其他的事情不许考虑,她把视线挪回了刚刚那个人影处。 看清楚的一瞬间,她失语。 那里根本就不止一个人,除了一个被突然亮起来的灯光闪到眼睛的中年男性,还有一个衣衫不整地昏迷在地上的女人。看到他们两人,中年男性立刻捂住自己半边脸,站直了身体,转身就跑。 这个场景一看就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木绵的怒气值立马就上来了。 敢在这里为非作歹欺负女孩子,什么败类人渣啊,给她死! 她立刻撸起袖子,想要把人拦下来。 这次李斐拦住了她:“别想了,你八百米都快不及格。” 木绵:“……” 李斐:“我去拦他,你来打110。” 说着,李斐就跟随那个人跑走了,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黑暗里。 木绵只能采纳他的意见,一路小跑来到女人的身边,一边拨打110跟警察陈述情况,一边观察她的情况怎么样。 这个女人这会儿闭着眼睛,木绵怎么叫她都没有回应,脸上有非常明显的被大力击打的痕迹,一看就是被打晕了。 木绵以前在科普类的论坛里看过,其实很多强.奸犯并不会和被害者有过多的语言交流,他们出于内心的紧绷状态或者求稳目的,瞄准人之后就会直接一圈把人打晕,说一句话的功夫都不会留。 之前,她看见这些知识点只限于了解,这一次,她看见真实的受害者,木绵的怒气再次指数型上涨。 她一边看护着这个昏迷的女人,一边紧张地看着李斐那边。虽然什么都看不清楚。 已经隐身隐到被人彻底忘记的西塔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晚上好木绵,我有个建议。” 木绵:“你说。” “我来帮您保护她,您去那边看看吧,那个男人应该不是普通人,他身上带着修真者的气息。如果完全没有防备的话,李斐可能会吃亏。” 木绵想了两秒,很快就说:“那就交给你了。” 说完,她立刻起身朝着黑暗的小路那边去了。 她其实一直挺怕黑的,但这会儿想到李斐一个人不知道面临什么样的情景,会不会遇见什么危险,黑不黑的就随它吧。 买卖不出仁义在,她不想跟李斐重新变成恋人,也不想看他成为死人。 她追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周围的气氛不太对,她走过的路不停地在重复,同样一个路口,她已经路过三次了,像是鬼打墙。 木绵忍不住地后背有些发凉,她从小到大一部鬼片都没看过,因为害怕,突然一下自己真实体验鬼片氛围了,她难免有点怂,忍不住地自己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不能退啊木绵,那个女孩子在后面,李斐在前面,你是魔法少女,怎么能退缩呢? 不要想着神啊鬼啊的,新时代了,咱唯物一点,把一切诡异事件都带入异能体系来思考。 这个应该是那个中年男子的异能吧? 她看过一些点家小说,这样的,大概是空间系修真者? 木绵走着想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行,她不能再这样漫无目的的瞎走,她需要先和李斐会和。 但是,怎么找到他呢? 木绵正在想着,忽然,她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个爆炸的火团,它就出现在距离她三十米远的一个三层小楼内。火团灭掉之后,小楼又是昏暗一片。 应该就是这里了。 木绵找准了方向,朝着那里径直走了过去。 小楼的门敞开着,锈迹斑斑的锁被撞断了,应该是被那个中年男人损坏的。 战场大概就在里面了。 木绵想了想,为了求稳,她站在门的侧边,小心翼翼地通过缝隙里朝里观望,想要摸清里面的虚实,她一看—— 嘿,这不是巧了。 刚好跟手心顶着一个火球的李斐对视了。 木绵:“……” 李斐:“……” 李斐手里的火球抖动了一下,灭了,但是片刻后,它又破罐破摔地亮了。 木绵尴尬地站了出来:“不好意思,唐突了。” 虽然她早就知道了他的底细,但她也不想这么直接地撞上这一幕的,掌握一个共同秘密是增进人与人关系的捷径,她完全不需要啊。 李斐默了一会儿:“习惯了。你不要——” 木绵跨过了门槛:“不要什么?” 李斐叹了口气:“算了。” 木绵一股邪火蹭的一下冒了出来。 当年谈恋爱的时候为了体恤他,每次他说算了就算了,她有疑惑也不再追问,但现在,她绝不会在惯着他了,她吧啦吧啦地说:“什么就算了啊,话说清楚行不行,动不动就算了算了,烦不烦?” 李斐又叹了口气:“……不要走进来。” “呃,这样啊。” 木绵看了两眼自己的脚,突然有些局促,“这个门槛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这句话问出来的瞬间她其实就明白了。 从刚才的鬼打墙看,这个中年男人大概掌握的是空间系的能力,所以,以门槛为界限,楼里楼外应该被隔成了两个世界,她一旦进来就不太容易走出去了。 她左右一看,果然,楼里的墙面完全不按照常规的样子排列了,看起来扭曲而狭窄,再加上光线极暗,看上去居然有个迷宫的样子。刚刚李斐放火估计就是为了看路。 木绵正想着,一抬头,注意到他艰难组织措辞的样子。 她才想起来,她刚刚问李斐门槛有什么特殊之处,这个问题如果想要解释清楚,那就必须要连带着把他为什么能放火球一起说清楚。 把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给别人听,对他来说,确实是个考验。 看他这幅样子,木绵都想叹气了。 要不然装傻打哈哈算了,火团,男人兜里揣个打火机不是很正常,怪异墙面,害,还不兴主人有个特殊审美吗? 只要他编一个,她就说信,又不是会相伴一生的人,还讲究个真诚和信任。前任之间相互糊弄,这算什么呢? 她已经把自己的心态建设得很好了。 谁知道—— “三天之前,我成为了一个修真者。火系的。” 木绵:“……” 李斐把手伸到她面前,掌心向上:“你要看火球吗?”《 》 11、第 11 章 木绵想说不看的。 火这玩意儿算什么稀罕物,谁家里没个煤气灶。 但是…… 莫名其妙就直接从手心里冒出来的火球,真有人不好奇吗?谁知道这球是从手心还是手指尖冒出来的,火球的底跟手掌之间是否有距离? 她虽然没说话,但犹犹豫豫的表情已经把老底都交代干净了。 李斐一声不吭地把手递得更近了些,猛地拉近的距离差点吓到木绵,木绵一边慌忙地撩头发骂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看那个球怎么样。 看了一会儿,她还是很好奇:“这个东西有温度吗?” 李斐:“你靠近试试?” 木绵想了想,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火球。手心距离火球二十厘米的时候,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热度,离它十厘米的时候,隐约有了一点儿温度,离它三厘米的时候,她感受了一丝让人挺舒适的暖意。 李斐:“你可以直接摸一摸。” 听他这么一说,木绵就缓缓地把手放在了火球上面。 看起来灿烂灼热的火球,摸上去的手感完全超乎了木绵的想象,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这不像是火,而更像是一团温热的水,柔和灵动。 木绵收回手:“这个火球一点儿也不热啊。” 李斐:“其实也可以热起来。” 这次,李斐送到她面前的火球隔了好远都能感觉到热度了。 李斐问她:“是不是挺有意思?” 木绵点头:“挺有用的。” 冬天李斐抓个红薯在手里,过一会儿他就能吃烤地瓜了,真不错。 李斐完全不知道木绵在想什么,“嗯”了一声,而后就转到了别的话题:“那我们继续追击他吧。那个人似乎是和我一样的异能者,你跟紧一点,如果有问题立刻躲在我身后,不要冒进。” “好。”木绵一口答应了。 他们两人又一次行走在了黑暗的走廊中,道路崎岖狭窄又空荡,还特别的安静,他们并肩向前走,能听见对方微弱的脚步和呼吸声。 这个时候,对方的存在是格外强的,虽然只是一个人而已,但存在感几乎可以屏蔽整个世界,看的是他,听的是他,想的自然也只能是他了。 木绵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的一切。 她看过的修真小说里,哪个人会在收获异能没多久的时候就告诉前女友自己的底牌?还那么详细地去展示。 龙傲天们不都等着变强大了去打脸吗? 刚才李斐让她看火球,这种行为正常情况下应不应该发生? 她还没想出个一二三,就看见李斐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神谨慎地目视着正前方,木绵还没有来得及问,李斐神情一肃,猛然召唤出一个巨大的火球,直直地朝着一堵墙那里砸了过去, 墙那边立刻有人发出了一声痛哼:“见鬼。居然还有别的修真者。” 木绵一听见这个声音就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先礼后兵,阵前喊话:“投降从宽反抗从严,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了,你跑不掉的。” 中年男人隔着墙冷笑一声:“跑不掉?笑话,我活了四十多年一事无成,今朝获得异能,这是老天爷要给我改命了,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就阴沟里翻船?” 这番发言的龙傲天浓度过于高了。 木绵无语片刻,道:“……你是不是以为你有异能了不起,不会觉得自己是哪本书的主角吧。” 中年男子:“那又如何?有何不可?” 木绵笑了:“你怎么知道你是主角,万一我旁边这个才是主角呢?也没准——” 她才是主角! 这俩人,一个犯罪分子,一个前男友,指不定都是作者用来凑字数的炮灰罢了。 她的话没说完,但李斐好像已经知道她在内心大喊什么了,偏过头看她一眼,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木绵看他表情有些难受:“你有什么说出来可以吗?憋得我都难受了。” 李斐:“他走了,就在你刚刚说‘有何不可’的时候。” 木绵:“……” 溜得可真快,战斗环节居然只打了一回合就结束了。 李斐:“这个人很能放下身段,隐藏自己的意图,我之前已经抓到他两次,虽然造出了伤害,但他很滑,还是跑了。” “喔。”木绵干巴巴地说,“你是不是在替我找补?” 李斐没说话,再开口的时候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我已经在他身上留了印记,能够感应到他的位置,他已经被我打到了三次,再有一次应该会暂时失去战斗能力。但现在我们离他有些远,我感应得不太清楚,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准确定位。” 说到这里,李斐低头看向木绵:“其实,找到他并不难。这栋小楼里的道路虽然比较复杂,如同迷宫,他又使用空间能力扩容了不少,但毕竟,空间是有限的,根据我的观察,墙面并不会变更自己的位置,也就是说,只要有时间,找到他是迟早的事情。” 木绵听着听着突然想到一个地方:“这个空间是他造的,他不能给自己留个后门跑掉吗?” “不会的。有个事情忘了告诉你了,我除了火系异能,还有一点空间异能,不太强,但是把这个小楼封起来还是能做到的。”李斐说得风淡云轻,但经过西塔科普的木绵却很吃惊。 双系异能,整个修□□好像也没几个。 完了,她前男友可能真是男主角。 还好她前两天没有一时冲动找他打架,不然结果可能要遭。 木绵正想着,李斐在她身边突然叹了口气。 木绵立刻追问:“怎么了,有问题吗?” 李斐:“时间。” 木绵:“?” 李斐看着她,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木绵:“……没注意到。” 木绵掏出自己没有信号的手机一看,敲了,两点零二。 她完全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李斐:“如果不赶紧解决的话,这一晚就没办法睡了,而且,上班可能要迟到。” 木绵:“…………” 为什么要在主持正义的时候让她听见“上班迟到”这四个字。 为什么! 但是,唉。 作为一个成熟的社畜,谁不讨厌这四个字呢。 况且明天那个倒霉督查组又要来了,这次是要出具上次督查之后的报告,她好不容易把锅甩回去,这次肯定要在那些人面前多为自己说几句话,要是她缺席,多说几句话的就是晓晓了。 时局艰难,道阻且长,魔法少女叹气。 李斐露出思索的表情:“我来想办法,看看怎么尽快找到他。” “你能想到什么办法?”木绵有气无力地问。 李斐:“别急。” 木绵:“很急。” 李斐:“急也急不出办法。” 木绵仰头,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到这种时候了,再隐瞒身份就过分了。 于是,她语调平淡地说:“我有办法。” 李斐:“什么?” 木绵继续看天花板:“我可以看见他过去的移动路径。” 说完,木绵适时地低下头看他。 果然,李斐看向她的眼睛意外地睁大了。 木绵清了清嗓子,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木绵,魔法少女。” 李斐的头略微歪了歪。 木绵:“懂?”《 》 12、第 12 章 完了,她被点家小说腌入味儿了,这种装杯的话,她说起来尴尬的同时也觉得好爽啊。 简直是这几年的人生里最高光的一刻了。 就你以为自己是超级英雄,无所不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你很牛,我也不差。 谁还没有隐藏身份了。 李斐:“……”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木绵可以清晰地察觉到他的愕然,他直直地看了她好几秒,目不转睛,才摸了摸鼻子,低下头,“哧”的一下笑了。 木绵:“……”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绝不是。 她差点咆哮出一句“你笑个屁啊”,能不能对魔法少女尊敬一点? 她还没咆哮出来,李斐笑容已经收了,用一种类似于叹息的语气道:“果然是你。” 他频道转得太快,木绵没跟上:“什么意思?” “那天,我的房间里,你是不是来过。” 木绵立刻惊讶了:“你看见我了?” 所以,当时李斐的视线是看到她了? 不可能的,如果李斐能够看见她,进屋之后他不会是那个反应,他可能会惊讶地质疑可能会镇静地问好,但他永远不可能装作没有看见她,对于这一点,她有着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确信。 果然。 李斐:“我没看见你,只是回家的时候闻到了洗衣液的味道,但我以为是阳台的衣服。” 木绵立刻有些羞恼:“那你是在套话?” 好你个李斐,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好的东西没学到,这种小心机倒是搞会了。 但很快李斐就说:“发现你来了是因为我看见了桌上的书。” “啊?” “前一天晚上,我在看《非暴力沟通》的第六章,看得晚了,中间放了支笔,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书乱了,那支笔摆在旁边。” 木绵:“万一是别人偷偷来过不小心碰掉了呢?房东应该也有钥匙吧。” 李斐眼神有些无奈:“那些书里,颜色最深的那本放在下面。这是你的习惯。” 木绵:“……”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这种习惯,李斐怎么知道的。 木绵:“你也太细了吧。” 李斐:“……还行,不算细。” 木绵:“所以你就确定了是我,然后——”追了出去? 后面四个字木绵没有说出口,戛然而止,她抬头看李斐,李斐没有躲避她的视线。 你为什么要追出来。 这几年里,你有想起我吗?想见我吗? 想到过去的事情,有遗憾吗? 等等! 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不要再和过去一样,那么强烈地希望了解一个人的灵魂了,也不要追问那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了,问了,得不到答案,说出来的话像是石头一般沉进沼泽里,这样的体验她再也不想体会一次了。 于是她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咳嗽一声:“没事了,走吧。” 但她刚刚转身,就听见身边的李斐开口了。 他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语速略有些缓慢,好像怎么用词还需要想一下,语气倒是很认真。 “这几年里,有时我会想起你,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那天,看见你还和过去一样,我,我很开心。” 木绵背对着他,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头,对他弯着嘴角说:“我知道了。看见你,我也很开心。” 听到她的话,李斐愣了一下,但木绵已经不准备再说什么了,她站直了腰,看了看周围。 使用时空回溯能力的话,她需要变身,说实话,当着李斐的面转圈摆pose尴尬度有点高,她想找一个合适的角落,没人能看见她,独自变身完再出场。 可惜,没有这样的一个场所。 没有办法,木绵只能对李斐说:“你能不能背过去,对,就朝着那个墙角,我说回头你再回头。” 李斐不理解地问她:“为什么?” 木绵:“……因为我要变身了。” 麻了,一定要逼她把这么中二的词语说出来吗? 她以为她这么说,李斐就应该知道,该配合她转身了,但他居然看起来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变身?” “……” 好问题,如果让她知道是谁设定的魔法少女变身必须转圈,她必把那个人臭骂一顿。 李斐可能没看过魔法少女动漫,不理解也正常,她换了个说法让他理解:“奥特曼,看过吗?变身的时候要摆pose念台词,魔法少女也需要,而且时间更长,台词更复杂。” 李斐脸上有种很明显的想象力匮乏的表情。 木绵无奈了:“你是不是没有童年。” 会有人没看过奥特曼吗? “我,”李斐卡顿了一下才说,“可能没有吧。” 说完,他朝她很短暂地笑了一下,转过身去了。 木绵突然想起一件事,李斐是在孤儿院长到十四岁的,或许,他真的没看过。 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他的身影有点可怜。真是要命,一米八几的汉子,凭什么看起来可怜啊。 变身之后,木绵对着李斐,重重地咳嗽一声:“好了。” 李斐转过身看她,目光有些停滞,甚至瞳孔都一缩。 木绵有些尴尬,但她梗着脖子,强撑着说:“记住,这就是魔法少女的样子。二次元没见过,三次元里让你开开眼。奥特曼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自己回去补课吧。” 说完,木绵一拍手:“好了,现在继续追人,还在战斗回合,认真一点!” 木绵小声地念动时空回溯的口诀,周围本就昏暗的墙面蒙上了一层更加暗淡的灰,显得她的裙子粉得更加突出了。 木绵什么都不管,继续念口诀,没过多久,墙角那里出现一个人影,是那个中年男子之前行动留下的幻影。 近距离看来,这个人长得倒是并不怎么猥琐,看起来是个随处可见的中年人,甚至是下班途中还会碰见,共同挤一辆公交车那种。但就是这样的人,得到异能之后就开始守在昏暗的路边,像是一头野兽。 他站在这个路口,表情轻松,他甚至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带着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就若无其事地朝前走去了。 木绵非常认真地看着他的脸,声音很轻地说:“如果这一次抓不住他,可能他就会像鱼入水一样回到人群里。” 不可以。 人的道路是一维的,做过和没做过,这是绝对不同的两条路,选择了其中一条,就必须走向这条路的终结。 不要想着跳出时间线,不要想着可以把自己的哪一段经历完完整整地切割出去。 以为明天换一身衣服,洗干净脸,一切的事情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绝不。只要受害者的血曾经因他流过,他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在时空回溯的帮助下,两个人像是得到了美狄亚帮助的伊阿宋,以过去的影像为指引,一步步地穿行在迷宫中,畅通无阻。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身前的中年男子影像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最开始,他很轻松,姿态闲庭信步,像是在自己家的后花园散步,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走出去,说不定还能利用这个迷宫报复那两个打扰他好事的人。 慢慢的,他走路的速度慢了,他开始疑惑,为什么自己还没走出去,为什么面前本该是坦途的地方却是死角。 再后来,他开始焦急,他的步速越来越快,惊慌失措,像是货舱里的沙丁鱼一般乱窜,他的怡然自得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他回头,表情空洞,他听见两位来者的脚步声了。 看着影像的这张脸,木绵站在离他只有一米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对身边的李斐说:“他就在前面了。” 李斐点头:“我已经追踪到他了。” 二十秒后,他们看见了中年男子,他缩在一个墙角,畏惧地看着他们。 见他们来了,他站起身,色厉内荏地说:“你们是谁?想做什么?赶紧把我放出去,不然给你们好看。” 木绵略微偏着头看他:“你能怎么给我们好看?” 中年男子语塞了。 木绵没有继续跟他墨迹,扭头对李斐说:“把他的能力全部消耗完,但不要死,我有用。” 李斐面对她点头,点头动作还没结束,甚至头都还没转向中年男人,他的手一抬,指向中年男人。 下一秒,他身边的空气扭曲了一下,仿佛和外界都隔开了,而后,空间里的空气渐渐地变成红色,中年男人在里面渐渐表情痛苦起来。 “好热,我无法呼吸了,你们想把我烧死?快放了我!” 没有人理他。 “小姑娘,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木绵没说话,只是冷静地看着他。 “ 难道你要把我烧死?那你就成了杀人凶手。” 木绵仍然动都没有动,直到他彻底瘫软在地面上,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李斐对她说“可以了”,她才缓步走到她面前。 她蹲在他面前,伸出手放在他的胸前,伸出右手的食指,在他的心脏位置划了一下,虚空中,一条裂缝出现了。 裂缝里有一个闪着光的东西。 木绵把手放在裂缝上,手掌向上,一颗心形钻石般的物体从裂缝中跳出,停在她的掌心正前方。这颗心乍一看是银白色的,但仔细一看,心上缠绕着一层黑色的雾气,有些地方已经变色了,看上去诡异又丑陋。 木绵把它拿在手里,放到中年男子面前。 这会儿他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只能喘息,恐惧地看着木绵。 木绵:“这是你的心,也是,你的异能。” “现在,”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说,“被我剥夺了。” 说完,她的手指轻轻一捏,这颗心碎了。 中年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失去了异能的他,也不过是个比普通人还不如的渣滓。 “我不会杀你,甚至不会伤你,我只负责给你异能层面的惩罚。但是,你跑不掉的,人类社会的惩罚马上就会到来,等着吧。” 他的异能消失了,李斐的空间异能也停用了,这栋小楼应该很快就会被警察找到,她一边站起身,一边想,她跟李斐只需要等待警察到来,然后配合一下笔录,应该就可以去上班了。 还不错,虽然这一晚很忙,她现在也挺累了,但是,能够维护爱和正义,她很满足。 正这么想着,不远处响起了警察的声音:“不许动!警察!” 木绵配合又开心地举起了双手。 李斐站在旁边没动,木绵才小声地提示了他一句:“举起手!配合工作行不行!” 李斐:“……” 他没有动,而是冷不丁地问她:“你换衣服需要几秒?” 木绵:“啊?” 直到警察同志们冲进来,本来很正经的表情看见她就会突然带了一点迷惑,木绵才突然想起来一点。 哦豁。 她的衣服,还是魔法少女服。 社死了。《 》 13、第 13 章 幸好警察同志们的专业素质都很高,在最开始的一点点异样之后,再也没有表露过任何的情绪,没人笑,也没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好像她的衣服一点儿都不突兀。他们快速地把全场三个人都带回了警察局,挨个做笔录。 做笔录的时候,那位倒霉的姑娘也在医院醒来了,干脆利落地指认了中年男子,讲清了一切。 于是,很快警察就告诉他们可以回家了。 此时,时间已经悄然来到了凌晨五点。 一位看起来刚毕业没多久的女警一路两人送到了警局门口,边走边说:“感谢你们为法治社会做出的贡献。” 木绵一被表扬就上头,人也不困了,立刻一抬手道:“不用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都是应该的。” 女警:“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我们这个市的治安水平一定能提高不少。” 木绵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还好还好。” 木绵正准备再谦虚两句,却听见女警有些好奇的声音:“不过我有个问题。你这身衣服是……?” 木绵:“……” 差点忘了。 这身皮还没换掉呢。 她略微思索,找了一个离谱中还算有点谱的答案:“cosplay,我老二次元了。” 没想到,女警眼睛一亮,进一步问:“可以告诉我是哪个动漫里的角色吗?” 什么角色? 这……超纲了。 艰难地思索了一会儿,木绵才为难又尴尬憋出一个答案:“……就,一个普通的魔法少女,没出自哪个动漫,我根据童年回忆自己想的。” 女警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尴尬表情。 而离她不远处的李斐,似乎笑了一瞬间。 见到这两人的反应,木绵混不得钻进地缝里。 完蛋,她现在这个样子在普通人类里看起来奇奇怪怪,在coser里也显得很杂牌。 四不像了属于是。 社死的木绵丧气地挑了个没人的墙角变回自己原本的装束,沉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李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侧。 他的车还停在她家小区门口,他必须要去一趟。 这会儿天边只是蒙蒙亮,路灯还亮着,他们的身影在灯下拉了长长的倒影,时而分开时而交叠在一起。 木绵走着走着,发现李斐时不时地就会瞄她两眼,不知道回忆起什么,又笑了一声。 刚狠狠地丢了脸的木绵立刻觉得李斐是在嘲笑她,她立刻停下脚步,面向李斐严肃声明:“我警告你,李斐,注意你的态度,请对魔法少女尊敬一点,谢谢。” 李斐眨了一下眼睛,不明白地问:“我哪里有不尊重你?” 木绵:“你笑了,你在笑我。” “没有,我笑是因为觉得你刚才那身衣服……”李斐停顿一下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措辞,“挺可爱的。” 说完之后,他自己脸上都闪过一丝不自然。 木绵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过了,大兄弟,您都不自然,她更不自然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了好几步,木绵才接上刚刚的话:“是吗?我还以为这一身看起来很花哨。” 李斐老老实实地说:“是挺花哨。” 木绵:“……” 她想打人了。 还好,在她打人之前,李斐又补充了几句:“但也很好看,你穿这种衣服一直都很好看。” 听到他这句话,木绵愣了一下:“一直?你也就是今天刚见过一次而已,小伙子,注意用词精准。” 李斐的声音从她耳边飘过:“不止一次。” “什么?” “高一那年元旦,你在台上跳舞,穿的就是这样的衣服。那天很冷,你的脸冻红了。” 木绵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高一元旦,团支书想要挣班级分,组织了一个集体舞蹈表演,完全没有舞蹈基础的她被强制挑了进去,经过了一段时间非常痛苦的练习,最后才艰难地完成了表演,动作完全就是大写的僵硬。 她当年的表现,现在她都不敢回想,每次有朋友提及她都要“欸”一声说个别的事情打断,打断不了就躺平装死。 她怎么都没想到,李斐居然记得那个时候的事情。 那时的他们俩虽然是同班同学,但她完全不认识他,根本想不到十年之后还有这个人在这给她翻黑历史,还说很好看。 这……有点尴尬,有点诧异,还有点开心。 木绵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憋了一会儿,她才说:“没想到你现在还记得。” 李斐语气平平无奇地说:“记忆力还可以。” 木绵:“……” 她没话了,沉默了一会儿,她憋出第二句:“你当时怎么能看清楚我的脸冻红了,你这个身高肯定要坐在最后吧。” 李斐的回答是:“我视力好。” 好像回答了。 好像没回答。 木绵觉得他最近两句话说得很经典。 就好像有人问“你为什么跟我表白”,这个人回答,“因为我会说话,不是哑巴”。 一样的经典。 木绵瞬间失去了跟他拉扯的欲望,两只手插进口袋里朝前走,李斐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那么长的一段路两个人一句沟通都没有,木绵觉得自己好像在遛狗。 遛狗过程中,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恨不得暴起,扯着李斐的衣领问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暗恋我,是不是。 但她一次又一次压制住了质问的欲.望。 这个狗东西永远有能力让她一会儿觉得他好像对她有点不一样,一会儿又觉得都是错觉,她要是因此情绪波动太大,纯属浪费体力。 况且,就算他高一就开始暗恋她又如何,前男友十年前就喜欢你这件事情难道会让人感动得落泪?并不会。 最关键的是此刻。 而此刻,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甚至于,他们连对方过去几年里做了什么都完全不知道,这种问题都搞不清楚,别的还谈什么。 算了,就这样吧,爱怎么样怎么样,继续遛狗得了。 溜到家门口,她就一脚给他踢走,拜拜了您嘞。 然而,走到小区门口,两个人站在李斐的车前,木绵皱着眉发现,这人有点墨迹。 他看了看时间,看了看周围的店,迟迟不上车,好像在思考什么,思考了一会儿,转身对木绵说:“这个时间点有点尴尬。” 木绵:“哈?” 李斐:“去单位太早了,回家又耽误上班,你这附近也没什么合适的快餐店。” 木绵:“所以?” 她眼睁睁地看着李斐好像深吸了一口气,攒了一股劲的感觉,而后才看着她,语气有些生硬地说:“我可以去你家坐一会儿吗?” “……” “有张椅子就可以。”他补充道。 “……” “……不方便就,打扰了。”两秒之后,他又添了一句,同时眼睛又开始看脚背了。《 》 14、第 14 章 木绵被他逗乐了。 她觉得李斐这会儿应该比上吊还难受。 这人也真是够牛的。 三句话的内容也不过是普通人一句话的体量,性格爽快的人,一口气就全都秃噜出来了。他需要三句话,可见说得多么艰难。 但是,要说很艰难吧,偏偏语气就很淡,一股子刻意强调的“不行就算了,拒绝也无所谓,我就是随便说说,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味儿。 看着李斐把手插进口袋的自闭样子,木绵也把手插进了口袋,学着他的姿态,仰着脖子,语气有些装地说:“家里挺乱的。其实不怎么方便待客。” 闻言,李斐立刻看向她,表情说意外也不意外,带着一股“好,我立刻走,马上滚”的意味。 在他开口说话之前,木绵加了一句:“但你如果很想去。” “……” “在门口等我五分钟。” “……” 木绵的手插在口袋里,高傲地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声音:“嗯?” “嗯。” 木绵于是转身带路了,背过脸的那一刻,她弯着眼睛笑了一下。 嘿,当谁不会拉扯似的。 走了五分钟,两个人停在一扇门前,木绵掏钥匙开门,李斐在她身边站着,没有说话,眼睛很认真地看着印在墙面上的开锁通水管广告。 这个防盗门有两层,外侧那层是铁栏杆,木绵把外门打开,内侧门还没打开的时候,她对李斐说:“一会儿就好,其实也不太乱。” 李斐“嗯”了一声:“我不急。” 说完,他就把视线挪到家政服务广告那里了,看起来要认真研究的样子。 木绵摇摇头,拧开门,走了进去。 她的卫生习惯一直都不错,屋里虽然有些凌乱,但都是随手整理就可以恢复原样的地方,她动作轻快地摆放物品,收捡垃圾,很快就打扫好了,她提着垃圾袋,走到门前,叫了一声还在面壁的李斐。 他站在楼梯上抬头看她。 木绵:“你可以先进来,我去扔垃圾。” 李斐摇了摇头,朝她走了两步,伸手把她手里的垃圾拿到手里:“我刚才看见垃圾桶了。” 说完,他就提着垃圾袋下楼了,连门都没进。 木绵听着楼道里一声一声富有节奏的脚步声,愣了一会儿,而后才回到屋里,只把最外侧的门关了。 而后她站到窗边,遥遥地看着李斐的身影,他单手拎着两袋垃圾,背部挺直地朝前走,这会儿的天比刚才更亮了,就这模糊的天光,她看了一会儿,直到他扔完垃圾转身,她才离开窗边。 她接了一壶水,放在厨房烧,烧开之后泡了两杯茶水。泡完之后还觉得缺了点什么,又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在玻璃杯里,放进微波炉加热。 刚好放进去没多久,她听见有人在门前的声音。 转身过去,李斐正站在铁栅栏外等候。 看见她,李斐:“我回来了。” 木绵:“嗯。” 她走过去,打开门,给他找了一双拖鞋,让他坐到沙发上。 她把茶水端到茶几上,而后自己才坐上沙发,和李斐并排。 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个大电视,有五十五寸,投屏看电影很舒服,电视柜上摆着switch,底座已经插好了,只是hdmi数据线没和电视连在一起,两个joycon放置在一边。电视柜两侧还摆了两盆绿萝,看上去生机勃勃。 两个人一人一杯茶水,靠在沙发上,眼睛看着电视屏幕,室内突然就安静了。 但一种别样的情绪从这一刻开始在他们周围流淌起来。 早晨。被热水冲开的茶叶,微波炉里正在加热的牛奶,窗外偶尔响起的三轮车颠簸声,甚至还有下水管里水流经过的声音。 这对于他们,曾经是想象中的天堂。 后来她一个人拥有了自己的空间,无意识地,把那些一起做的梦实现了。 今天,他们坐在里面,没有一个人说话。 因为有些说不出口的情绪已经把喉咙淹没了,以至于,谁先说点什么,都必须要提声清喉咙,而清喉咙的声音太突兀,会把梦轻而易举地像肥皂泡一样打碎。 终于。 “叮——” 牛奶热好了。 这个声音打断了一切游离的思绪。 木绵站起身,放下手里的茶水,把牛奶杯拿到李斐那里,递给他:“喝吧。喝完了你可以在沙发上眯一个小时。” 李斐接过牛奶却说:“我不困。” 其实她也不困,可能是身上带着异能的原因,她这会儿还很精神,即使现在出门上班,也不觉得累。 只是。 “现在离七点还有一个小时,你不睡觉准备做什么?” 李斐抿了一下嘴,说:“聊天,可以吗?” “聊什么。” “过去三年。” “好。”木绵同意了,她又坐回沙发上,“从哪里开始说呢?” 李斐说:“分手那天之后吧。” “那你先说吧。” 在李斐说话之后,木绵把腿盘了起来,头靠在沙发后的墙面上,眼睛看向了天花板。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平稳地响起:“大四的冬天,老师介绍我在农科院实习,我就去了。毕业之后,跟他们签了合同,在那里又干了一年,爸妈生病了,我就回来了,一边照顾他们一边考公。过了半年,考上了,他们也去世了。再后来就现在了。” 安静地听完李斐的介绍,木绵开口了:“大四的寒假我到北京,在杂志社里实习了三个月,拿到了offer。” “梦想乡?”听到这里,李斐插了句话。 木绵:“是它。” 她没想到李斐居然还记得杂志社叫什么,但转念一想,记得也很正常,毕竟是直接引发他们分手的导火索。 木绵继续道:“不过等我正式毕业之后,那家杂志社把那个分部砍掉了。后来我在网上投了一段时间的漫画稿,挣不到钱,放弃了,再过了一年,我也考回来了。” 过去几年时光,说来长,其实一开口,很快就说完了,不过几分钟而已。 其实能支撑起时间的不过是一个个芜杂的事件,还有许多后来想起时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的喜怒哀乐,把这些都剔除,时间立刻干瘪起来了,像是被榨干了水份的甘蔗,一点儿味道也没有。 这个时候,分别才变成了一种非常具有实感的东西,因为所有人都无比清晰地知道,时间找不回来了。 木绵以为剩下的时间大概要在沉默里度过了,没想到,李斐过了一会儿,冷不丁地又开口了:“这几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木绵偏头看他。 他没抬头,没看她,动作表情都和刚刚没有任何区别,好像刚刚的那句话是她的幻听,或者说是从窗外飘来的一句没有由来的话。 是他说的吗? 木绵忍不住地产生了一种怀疑。 打消怀疑的是更简短的两个字:“你呢”。 这两个字就像是海底飘出的气泡,飘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啵”一声浮出水面。 她再次看向李斐,这时,李斐也在看着她,他在等她的回答。《 》 15、第 15 章 “和你一样。”她这么答道。 回答完之后,木绵看着李斐,她不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李斐刚刚问她的问题,在寻常人交往的语境中,可能是随随便便就能问出口的话,类似于在哪里工作,午饭吃了没有,问出去的时候不经过思考,得到答案也只不过是知道了而已。 但李斐不是这样的人。 他这种人,如果可问可不问,一定会选择闭嘴。他既然没闭嘴,她就可以断言,这个答案对他也一定很重要。 所以,这一刻的木绵其实再一次地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所有,包括他突然问她复合吗,包括他突然改口说不他经历了什么,也包括他什么都不说,就像现在一样。 他们并肩坐着,突然就没有一个人说话了。 这种感觉又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什么都没问,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否说话了,她或许什么都还没回答。 木绵一边想一边观察客厅的吸顶灯,突然发觉这个灯的色温不够,是冷白色的。 过了一会儿,她收回视线,转向李斐,问:“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 他看着她,表情凝重,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张开了嘴,好像要说什么,又被自己咽回去了,一动不动地坐着。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有些意外地直起脖子,接通了电话,站起身,走到了窗台边背对着她和对面交流。 “什么?机器昨晚主板烧坏了?硬盘拿出来换台电脑试试读取资料……” 他在窗边和同事交流了一会儿,在这过程中,木绵一直都看着他的背影,回到自己擅长领域的李斐看起来游刃有余多了。 木绵叹了口气,喝了一大口茶水,她觉得这个电话打完,她跟李斐应该不需要聊什么了。 时机这种东西,有时候打一岔就没了。 就这样吧,也不是明天她就去世了,何必急于一时,也不是就非他不可了,何苦来回琢磨。 放宽心态,敞开怀抱,没什么大不了。 说着,木绵站起身,准备找点东西当早饭充饥了。 刚好这个时候李斐电话打完了,她没所谓地说:“吃水饺吗?速冻的。” 李斐回答的倒是挺快:“吃。” “好。”木绵转身就朝着厨房去了。 还没走进门,李斐突然叫了她一声:“木绵。” 木绵回头看他:“嗯?” 李斐:“其实,我有想说的话。但我没想好怎么说,对不起,我需要准备一下。不过,有句话我还想和你再说一遍。” “什么?” “再次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没笑,神情认真得像在发誓。 吃过早饭,李斐把她送到了单位旁边。 他其实是想把她直接放在单位门口的,但木棉想了想,万一有同事看见有一个年轻男性大清早的送她来上班,说出去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单位还是少一些八卦流传比较好。 她让李斐在距离单位一百米的路口把她放下,而后,她一个人背着包朝单位走去。 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了,脚踩在红砖路上,木绵一瞬间又回到了普通人生活的轨道里,回到了这个和昨晚那些神奇的大冒险完全不同的世界。 几分钟后,站在大办公室门前木绵掏出钥匙,刚准备开门,她惊异地发现,门没锁,只是掩着,晓晓居然已经来上班了。 她推开门,晓晓正在低头在手机上打字,面前的桌上放着她自己写的情况说明,一见她进来,晓晓立刻把手机屏幕摁灭了,回头笑着对她说:“早。” 木绵:“早。” 社交回复的木绵看着晓晓的脸,又一次觉得怪怪的。 要去督查组面前做检讨了,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出于魔法少女的直觉,她觉得她可能又要遭。 但是,工作一样一样都按部就班地做着,今天督查组走了之后又可以闲一段时间,离年底还远着呢,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能怎么倒霉,不过,谨慎点总没错。 带着这种谨慎,木绵小心地应对着督查组的二次回访。 相较于上一次的灾难现场,这回木棉轻松多了,只需要站在旁边看着督查组的人教育晓晓,在他们强调财务工作需要细心的时候点头,配合着说“好的,我们一定注意,加强监督”。 等出了会议室,送走督查组,木绵觉得自己心情不错,这应该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工作中最舒服的一天。 但有一点,她更奇怪了。 晓晓并不是一个非常能沉得住气的人,她如果平时受了委屈,那就肯定要表现出来。今天倒是挺有内涵,被督查组教育了那么久,到现在一个字都没抱怨。 想不明白。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大概在下午两点的时候,李副校长突然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起的时候她正在核对资产系统里的数和她们账上的数,差了三块钱,这种很细碎的数据找起来很讨厌,需要一个数一个数地核对,累不死人恶心人。 被恶心透了的木绵接起电话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思考,张嘴就问:“李校长怎么了?” 李校长在电话那头声音非常和善地说:“木绵啊,你也知道,我们学校这两年在跟顺福区那边一个小学进行合作办学,他们那边的会计前段时间不干了,现在联系不上,有一个表急需要填,你去帮忙填个表吧,很快就好了。” 木绵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皱着眉对电话说:“但我现在正在填我们这边的资产系统,东西还挺多的,这个工作我没时间做。” 李副校长:“没事儿,等你闲了做也行。这表就是需要对他们之前的资产进行一个统计,上报到财政局。他们学校刚开一年半,没多少东西,两下就填完了。” 木绵听这话觉得不对劲,他好像听不懂人话,搞不懂她在拒绝。 这是工作量多少的问题吗? 这是被强行摊派不属于自己的工作的问题。 但在这种单位混,木绵也不能很明显地表现出自己的拒绝态度,直接给人甩地上坐着,她在心里跟自己大喊了三声“成熟社会人”,然后才调整好心态,语气平和地说:“但我现在真的没有时间,要不让晓晓去做吧,那个系统她也会。” 李副校长立刻道:“她不细心,没什么工作经验,我不放心。还是你认真仔细,工作给你干肯定没问题。” 木绵:“……” 好嘛,难怪督查组批评晓晓的时候她认得那么快,有原因的。 李副校长都没给木绵继续推辞的时间,扔下一句“我把你的电话留给那边的出纳了,她等会可能会给你打个电话”,然后就把电话挂掉了。 木绵端坐在电脑桌前,看着自己的手机通话界面,念了十声“成熟社会人”,才稳定住情绪。 一个表而已,很快就填了,半小时都不用,不要计较这种小事情,不要—— 敲,凭什么啊,就要计较。 敲了几句,木绵又开始觉得自己心态不合适,做人最怕的就是破防,她要稳住,于是她又在脑海里复述生气歌。 不知道过了多久,刚好背到“别人生气我不气,生出病来无人替”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木绵心想估计就是那个学校的出纳吧,她长叹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木棉接通电话的那一刻,对面一个女声非常友好地说:“你就是我们学校刚来的会计吧。” “……”木棉懵了。 她至多是帮着填个表而已,怎么变成人家会计了? 对面那个出纳很诧异:“你不知道吗?刚刚校长告诉我,他跟你们那边的校长谈好了,你会接手我们这边的所有工作,今天先把这个紧急的表填了,其他的东西等下次你来了再说。” 木棉听到这里,愣了两秒,然后,她笑了。 黑色幽默了属于是。 在这种就业形势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她不光能够拥有一个单位,还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再拿到一个距离她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区学校的财务工作。 她好牛啊,上大学的时候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挣双份工资本事。 一会之后,木绵挂了电话,看向对着电脑屏幕。 电脑屏幕还停留在资产报表那一页,她为了两个表相互对照,每个表都缩放得很小,乍一看屏幕上的数字密密麻麻,看得人头晕想吐。 就是这个东西,她日复一日地对着,统计这个,统计那个,听这个人的话,受那个人的气。每次她觉得现在这样也能过,不就是普通人生活的时候,她的日子就会变得更烂一点。 她想了想,又想了想。 这真的是普通人的生活吗? 普通在她心里可以代表庸碌,但绝不代表污糟。 她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用自己的一生为这舅甥俩的快乐职场做贡献? 凭什么? 她不是人吗? 她还是魔法少女呢,为什么要受这个气? 木绵从来没有这么冲动,也从来没有这么清醒。 她直接拨打了李副校长的电话,李副校长的语气有些意外有些烦躁,还有些敷衍:“喂,又怎么了。” 木绵直截了当声音冷酷地说:“我不干了。” 李副校长:“什么?!”《 》 16、第 16 章 木绵这话给李副校长整不会了。 木绵在他面前一直任劳任怨的形象,从来没说过这么不客气的话。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你别闹。” 木绵:“……” 李副校长又装模作样地训斥了她几句:“小木,你是不是因为我把顺福区的工作交给你,你不满意?你尽量理解一下,临时找不到别人,又没有靠谱的财务,我也没办法。我是信任你才把那边的工作交给你的。你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入工作里,冷静一下,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 木绵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是她在怀疑自己辞职的决定是否正确,而是,她觉得自己好像走错地方了,走到了丫头文学的片场。 丫头,别闹,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气话。 辞职的悲壮时刻,木绵自己被自己逗乐了。 都什么鬼东西。 乐了的木绵调整好了心态,克制住了骂狗屁的欲望,尽量平心静气地说:“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的不想干了。” 李副校长这才语气认真了一些:“那这两边的工作怎么办?” “那不是还有晓晓呢?” “晓晓不行,她能力不如你。” 木绵笑了:“李校长,您怎么能这么说,好歹是您外甥女,晓晓哪里做错了?你这样说她会难过的。” “她——”李副校长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声音,戛然而止,好像急刹的小轿车。 电话里一阵尴尬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才有声音传来:“你考虑清楚。” 说完,电话挂了。 木绵挂掉电话之后,没有立刻做什么事情,而是依旧坐在原位,没动。 她看了一眼时间,四点半。 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 她又把视线朝向电脑屏幕,这个表还有几个数据没填完,空在那里,边框带着红光。 可能,这是她这辈子填的最后一个表了。 她握住鼠标,按着键盘,把这一个个空缺补满了,填完最后一个空,试算平衡,没有标红需要写说明的地方。 那么,就到这里吧。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一个中老年女性的声音响起:“喂,小木,怎么了?好久没有联系了,这段时间怎么样,身体好吗?财务室一切都好吗?” 木绵对着话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说:“张老师,我可能要辞职了。” 张老师发出一声意外的声音:“辞职?” 木绵:“嗯。我……” 说到这里,她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对不起,我把你交给我的摊子丢掉了,我要走了。 正在犹豫沉默的时候,张老师的笑声从电话那边传来:“小木,没事,干的不开心了,不干也没什么。小木你记住,年轻的时候多考虑一点自己,有机会就朝外走,不要觉得愧疚,没什么的。我要是现在还和你一样大,我也是想走出去的。” 木绵:“真的?” 张老师:“真的。谁不想出去啊?我天天在我儿子家带孩子,我都快烦死了,等过几年,小孩长大了,我就去报旅游团出门玩。” 话题莫名跑偏,木绵笑了,顺势和她开玩笑:“但是现在开放三胎政策了,估计得好多年之后。” 张老师立刻拖长声音“噫”了一下:“别生了,不带。” 两个人这就开始叙起了家常,辞职的事情好像一阵风,路过她们的脸颊,又迅速地远去了。 晚上,木绵一个人在窗边的书桌上写辞职信,西塔在沙发上躺着,今天它看的是古早魔法少女动漫《魔女的试炼》。 在动漫配乐里,木绵写完辞职信开始清点自己的家产,定期活期,银行卡和网银,所有的钱都加在一起,木绵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有十万块存款,她一个月房租只有八百块,省吃俭用的话这钱都够她活好几年了。 她再烂,几年之内还能找不到出路吗? 况且,她现在是魔法少女诶,实在不行她就在网上当up主,表演特技,人家以为她用了八百块特效,惊为天人,其实都是基操,魔法少女的职业素养而已。 她反反复复地思考了很久,把好的可能和坏的可能都想透了,人生不可预知,她不知道未来具体会有怎样的发展,但是,应该会好吧。 第二天刚一上班,木绵就来到李副校长的办公室门前,一来就把辞呈递上去。 辞呈递交之后,她并不是立刻就和这个单位摆脱任何联系了,还要等领导审批,理论上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进行交接。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可以交接的,这个学校的财务制度并不完善,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出纳财务分工不清,她和晓晓平时的工作范围重叠度很大,她直接走也不影响晓晓的后续工作,当然,刚接手的时候会因为生疏非常手忙脚乱。 但这能怪谁呢? 平时偷的懒,总有一天是要还回去的。 李副校长见她真的递了辞呈过来,还是有些吃惊,他以为木绵昨天说的那些话过了一夜就该像露水一样蒸发了,这个时代,也确实很多人的勇气实质上是隔夜就会馊掉的东西,不值得信任。 但木绵不是。 她想清楚自己需要走,就一定会走。 当年和李斐分手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要辞职的时候也是这样。 递完了辞呈,她就彻底摆烂了。 她东西都懒得收拾,直接愉快地在上班时间走出单位大门,走进对面的商场,快快乐乐地买了一杯饮料,坐在空荡的店铺里愉快地吸溜。 芜湖,摆烂真快乐。 木绵觉得就凭自己这个心理状态,多活个十年没问题。 木绵的快乐持续到了一个电话的到来。 手机上写的名字是“妈妈”。 这就…… 有点不好交代。 基本没有家长能够接受自己孩子辞掉一个正经工作,光荣地加入无业游民的队伍。她真不知道应该跟妈妈说起这件事。 木绵看着手机,头疼,非常疼。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运动服的中年女人坐到了她对面,看着她,目光里带着打量。 木绵还在头疼,没有管她,坐过来就坐过来吧,随便了。 但是,下一秒,中年女人表情严肃地问:“你是不是魔法少女木绵?” 木绵:“?” 没错,她是。 但是,这人太诡异了,她不敢是。 怎么会有人莫名其妙地走上来问她是不是魔法少女,这个世界要完蛋了吗? 大概发觉了木绵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中年女人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递给木绵:“你好,这是我的证件,请查阅。” 红色的证件封皮上屹然写着“特殊装备局”几个大字。 中年女人:“是这样的,我们特殊装备局已经成立很久了,主要业务范围是管理一切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从成立到现在,一直没有遇见业务范围内的事情,但这段时间公安系统发现了一些特殊案件,转交到了我们这里。其中就有前天夜里的强.奸案。” “警察表示,他们到达现场之后,有大约三个小时一直无法接近现场,但某一瞬间道路突然清晰了起来。这显然并非自然事件。” “因为你的衣服,我觉得你应该不是普通人。所以,在来之前,我对你的资料已经做出了大致的了解,并且调取了监控,发现你只有每天下班的图像,没有上班的痕迹,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可以确认我的猜想了。” 讲到这里,木绵知道自己这次算是被组织抓住了。 就一天时间,还能调查到监控,效率是真的挺高。 木绵不知道她说这些有什么目的,她没犯事儿,应该不至于是把她绳之以法。 她迟疑地问出:“呃,您找我有什么目的?” 中年女性看向她,突然表情有些尴尬:“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措不及防的木绵:“???” 中年女性诚恳地说:“单位人少,快被撤了。” 这……?《 》 17、第 17 章 木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但这一刻,也有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里如洪钟大吕一般响起。 加入! 她要加入! 尤其是这个时候,木绵的手机屏幕又亮了,来自于母亲的电话再次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木绵思索片刻,摁灭了手机,深吸一口气,对着面前的中年女人道:“待遇怎么样?” 中年女人立刻回答:“五险两金,车补房补,年终十四薪,对了,我们还是国家级文明单位,每个月额外补助一千六。” 木绵:“!” 这还不冲? 不冲不是华国人。 木绵空白的表情被对面的中年女人理解错了,她可能以为自己提出的条件没有吸引到她,补充道:“我们的诚意是很足的,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随便提,能力范围之内的我们都会满足。” 木绵头脑发蒙地提出了一个问题:“我去你那里,能干什么?” 中年女人:“想干什么都可以。” 木绵觉得这大饼画得诱人到有些虚假了,什么叫想干什么都可以,她想当局长可不可以? 木绵有些迟疑了,这口径可太像传销集团,也没准会是那种更加可怕的机构,比如把她一骗进去,就囚禁起来,强制她使用魔法,以谋取什么非法的利益。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思考到这里的时候,木绵的手机又亮起来了,在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名字亮起来又灭掉之后,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妈妈:“不接电话?” 压力山大。 木绵不思考了,她深吸一口气,像个成熟社会人一样说:“您那边能给我提供的最高岗位是什么?我倒也不是追求待遇,主要是这边刚辞了工作,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不太方便打发家里人。” 中年女人皱起眉头,深思。 木绵见她表情,略有点后悔,或许应该答应得更干脆一点,万一谈崩了她就要面对一些暴风骤雨了。 虽然已经准备好了和家人长期战斗反复拉扯,但是,如果可以减少争端和谐共赢,谁不乐意呢? 木绵紧张地等待中年女人的回话。 片刻后,中年女人说:“局长。” 木绵:“哈?” 中年女人:“副局长当不当?” 木绵:“…………” 她说什么?副局长?她是不是没睡醒,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敲! 副局长! 她? 她配? 中年女人看她的表情,道:“只有这个岗位适合你,你想当正局长的话年龄太小了,资历不够不能直接提。虽然我们单位确实没什么规矩体统可言,但还是要尊重一下组织部同志的心理承受能力。过几年再说。” 说到这里,中年女人把手机递了过来,屏幕上是微信二维码:“加个好友,我把单位地址发给你,你可以考虑一下,想报道联系我。” 说完,中年女人走了,留下木绵一个人看着她的背影。 木绵沉默了很久。 终于,她拿起了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电话刚刚接通就传来了对面女人不高兴的声音:“干什么呢不接电话?翅膀长硬了?” 木绵深吸一口气:“妈,冷静,我有两个消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什么?” “坏消息是,我把学校的工作辞了。” “你——!” “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再就业成功了。正经单位,还是有编,而且我一进去就是副局,以后人家不能叫我小木,得叫我木局了。妈,你为我开心吗?妈?” “……” 电话挂了。 木绵没有再打回去,而是美滋滋地打开了微信,她这会儿太开心了,胸膛里满溢着一种兴奋快乐的情绪,好像一瓶被摇晃得快要喷薄而出的可乐,她想一股脑地把那些情绪都倒出去。 她翻着通讯录,翻了一会儿,手指的速度本来很快,渐渐又慢了下来。 她倒给谁呢? 她有朋友,很多朋友,但她们并不知道魔法少女的事情,况且各人有各人的生活,贸然地说这些不合适。她也有家人和亲戚,但她能和谁解释自己的奇遇?她不可能把自己身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发进“相亲相爱一家人”里。 她翻着通讯录,越翻,喜悦的情感就越淡,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 一种酸涩的缺失感。 如果要给这种感觉命名,它只能叫孤独。 她当然可以在互联网上发帖,讲述自己的奇遇,收获无数的回复,那些回复可能在一种“我相信你是魔法少女”的基础上建立起来,但谁都知道,那是假装的。当她关上电脑,回到房间,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看向自己。 一切的喧哗突然消失,孤独感再次降临,或者说,它从来都没离开过。 那也太难受了。 木绵这么想的时候,刚好,她滑到了李斐的名字,在她朋友圈的最下面。 分手之后,有段时间她常常偷看他朋友圈,试图了解他的情况,但他从来不发朋友圈。她再看,还是空的,看得她都觉得自己没意思了。于是她就给李斐改了一个乱码备注,让他直接沉到朋友圈的最底层,每次翻起来都是一场折磨,渐渐地,她就不再翻了。 直到今天。 她看着李斐的头像,觉得,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分享她现在的心情,那就只能是李斐。他知道她的过去,也知道她的现在,他知道她喜欢什么渴望什么,也知道她讨厌什么拒绝什么,所以许多的解释工作都不必做,她可以单独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只要她不期待他的回应,他就是最好的那个倾听者。 于是,她打开了李斐的对话框,开始打字。 “我在单位干得不舒服,辞职了,刚好有人找我,好像是正规异能者组织,有编制的那种。他们说我过去可以当副局长,待遇很好。” 打到这里,木绵缓了一口气,她不会把这些东西发过去的,就像她曾经在这个对话框里打了很多个“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最后都一一删去了,这一次她也会删掉。 所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木绵一个人放肆了起来。 她继续打字:“我完全都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奇遇,我写辞职信的时候真的做好了心理准备,我知道可能我又要回到大四刚毕业时候的样子,忙碌匆促,心里不安稳。不过,既然那个时候我能熬过来,以后也可以。也不知道你那段日子怎么过的。李斐,如果我想更仔细地了解你的那段经历,我其实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工作得怎么样,开心不开心,吃饭睡觉规律不规律,这种问题如果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你有想过我吗?有过后悔吗?” 木绵越打字,她手底下输入的东西就越和一开始的目标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偏移,从普普通通的对话一点点地变得琐碎私密,没有逻辑性。 打完这些,她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倾吐得差不多了,开始删除。 然而,删到“想过”和“我”之间的时候,对话框一闪,对面突然发了条信息过来。 “有没有人来找你?” 木绵被这个突如起来的信息,吓得手一抖,指腹一碰—— 对话框里的东西全都发送过去了。 木绵呆滞了。 绿色的框里密密麻麻都是她打的字,好长,好密,好想死。 为什么要打得这么长,她难道想在李斐的对话框里植树造林。 有那么十秒时间,木绵连心跳都停滞了,手脚发凉,头脑发热,满脑子都是两个字“完了”。 过了这十秒,她的理智才恢复一点儿,她疯狂地按那个绿框,选中撤回,点击。 绿框消失,木绵捂住胸口,急速地呼吸,好了,续命成功,现在她还是那个姿态潇洒理智优雅的前女友,形象没崩。 木绵安慰自己,也不一定李斐就看见了她刚才的小作文,或许他刚刚发了那一句话之后就去忙别的了。 社畜嘛,随时随地都可能有突发事件需要放下手机继续工作,他不是单位的业务骨干,那不更是社畜中的社畜,不可能住在微信对话框里吧。 她稳定了心态,然后才语气镇定地打字:“有人来找我了,说是特殊装备局的,她也去找你了?” 打完之后,发送。 这会儿的对话框看起来就干净清爽许多了,没有任何会让任何人感到尴尬的东西,实在是友好无比。 过了一会儿,李斐的回复来了,看起来也很正常。 “有个阿姨来找我,她希望了辞掉这边的工作,加入特备局。” 木绵:“有没有跟你说待遇,还有,说给你什么职务没?” 李斐:“说了,待遇还可以,职务说可以让我当行动科科长。” 木绵乐了。 科长? 这职务上下级看起来太明显了。 木绵连回复都等不及,立刻又给李斐改了个备注:小李。 改完之后,木绵看着小李俩字,心里美滋滋。 美完了,她才发消息问:“那你去不去?你要是去那边,咱们以后就是同事了。” 字是这么打了,木绵心里却是另一个声音,她嚣张地想,狗屁的同事,以后她就是他的头儿。以后每天早上见了,他都得尊称她一声木局,害,这什么神仙日子。 木绵想得很美,她没注意到,对话框那边已经很久都没人说话了。 过了很久,那边的李斐才发消息过来。 “特备局的事情先不谈。” “我看见你刚才发的消息了。” “中午了。” “一起吃个饭?” 四个白框接踵而至,木绵失语了。《 》 18-20 18. 第 18 章 “这小伙子是……?”…… “这会儿有点事。”她尝试着拒绝了一下, 在她想象里,这顿饭吃到什么其实是一样的,主食都是尴尬。 她以为李斐应该会放下这茬了, 就凭他的薄脸皮。 然而。 对话框那边又过来一句话:“我不急, 等你忙完了。” 木绵看着对话框,皱了皱眉,一瞬间, 好胜心起来了。 凭什么他不尴尬?那她如果执意拒绝看起来岂不像是逃跑, 她发的是关心他的话, 又不是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怕什么。 于是。 “吃哪家?” 到了午饭时间, 两个人在约好的餐厅碰头了。 这是一家新式中餐厅, 每样菜都小而精致,花样很多,口味挺好,适合年轻人聚餐。 坐在卡座上的木绵有些恍惚。 依稀记得上次和李斐见面还是在前天, 他们俩几年不见面, 这段时间见面频率又高得有点过头了。 李斐没有一上来就跟她聊那些尴尬的话题, 而是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客气礼貌地说:“吃什么?” “你点吧, 我口味还是那样, 没怎么变。” 李斐于是拿起菜单,专心地看了起来。 木绵拿起杯子, 给自己倒了杯水, 一边喝一边想,好像还好,李斐并没有存心让她尴尬, 没有一上来就提她发的那些鬼东西。 李斐在菜单上勾画了几个菜,挨个给木绵念了一遍,而后问木绵:“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木绵摇头。 他点的菜都是他们大学时常常点的,她现在还是挺喜欢吃。 那个时候在学校里,他们俩都是普普通通大学生,资金有限,并不常出门聚餐。但有什么好事情,比如发奖学金了,拿奖了,他们都会去教工餐厅里的一个小炒窗口,坐在一起,叫两个菜,庆祝一下。 说起来也很有缘分,李斐和她的口味几乎完全相似,什么都吃,甜咸不拒,点菜都是微辣。 点完菜,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木绵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李斐看起来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欲.望,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木绵看着桌上服务员放的那个沙漏,心想,还好有个十五分钟上菜原则,尴尬时间并不会无限延伸下去,能忍。 思前想后,她主动开启了一个话题:“你准备去特备局工作吗?” 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觉得李斐应该已经答应了,但没想到,他的表情犹豫了一下。 他说:“暂时不准备。” 木绵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李斐看着她解释道:“我这段时间在农业局做的系统还没有调试完,距离能稳定投入使用还需要一段时间,虽然这并不是我最初想要做的东西,但是,既然已经开始了,中途停下不合适。” 木绵:“是你那个基于,呃,图像判断农作物生了什么病的系统?” 李斐:“是。” 木绵:“那……” 那什么呢? 她突然不知道了。 她只是从心底感到失落。 一种很难说出口的失落。 她其实还有想问的事情,比如,那你这个项目大概要做多久,什么时候结束,以后有没有机会去特备局。还比如,很久以前,他们想过在一起工作该多好,但怎么找都找不到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不抓住它吗?为什么不抓呢? 她想又想,忍了又忍,没问。 当一个人跟你说出了他的决定,并且看上去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有充足到你都没办法反驳的理由,你怎么可能劝他放弃这个决定呢? 甚至于,向他再确认一下都好像是一种自私又过度自信的做法。 你凭什么认为他应该为了你牺牲自己的考量,也凭什么认为只要你提出来,他就真的会做出退让?他又没做错事。 一瞬间,木绵想笑。 三年前曾经困扰她的问题,突然又回到了她的面前,唯一不同的是,对面这个人已经从男友变成前男友了。 想到这里,她真的笑出来了。 刚好这个时候第一个菜上了,木绵拿起筷子,一句话也没说,夹起糖醋里脊就往嘴里塞。 她一连塞了三口,李斐在对面问:“吃这么快,你不觉得齁?” 木绵没有抬头,继续吃,边嚼边口齿不清地说:“不吃就凉了。” 李斐的动作停了一会儿,好像在思考什么,但他也没再说什么,和木绵一样拿起筷子埋头吃饭。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你一块我一块,一盘糖醋里脊居然很快都见了底,引得来上菜的服务员都有些惊讶。 但两个人仍旧这样,保持着专注的进食,偶尔还会有模有样地交流几句咸不咸淡不淡要不要添水这样的话题。 起初,这气氛是让人觉得安稳的,她来之前以为会发生的暴风骤雨被掩盖起来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每个人都可以佯装无事地聊天,你来我往,觥筹交错,游刃有余。 但逐渐,一个声音从她心底发出。 不对,这都是假的。 她绝不算平静,她想知道的很多,就算不问他以后的安排,她也想知道,他明明看见了她写的东西,为什么不装作看不见,为什么叫她来这里,最后又为什么回避了这个话题。 很多时候,她都会屈从于心底的怯意,隐瞒心底求一个答案的冲动,于是她三缄其口,李斐不说,那就算了,她不问,她尊重他。或许没有答案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会丢脸,包括他,包括他。 但是,如果这真是一个好的决定,为什么她会这么难受呢? 当年,她想问他你一定要去京市吗的时候,她忍了,她想问他,你愿不愿意先别签合同,我们再找找合适的地方,最好能待在一起的时候,她忍了,她甚至还告诉他找到工作太好了,去庆祝一下吗? 后来的结果谁都知道了。 或许只有一瞬间的思考时候,在木绵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时,她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看向李斐。 他察觉到了,也抬起头看她,他们的眼睛互相望着,这一刻,眼神意外地相似。 木绵:“你不是看见了吗?” 李斐看着她。 “你明明看见了我发过去的东西,也在微信里提了,我从来到这里到现在,为什么关于它的东西一个字都不说。你在做什么?总不会是看我尴尬觉得有趣?” 李斐立刻说:“我不是。” 木绵握紧了手:“那你是什么?你告诉我?” 李斐:“我……” 他突然语塞:“我只是,我只是……” 他结巴了几句,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木绵。 木绵下意识地接到手上,一看,这是一张被叠得很小的打印纸。 李斐神情不太自然地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说那些事情,想起来就觉得很乱,所以,我写了一张纸给你,你自己看吧。我,唉,你看到哪里有不知道的,可以再问我。” 说完,他又低下了头。 木绵把那张纸一层一层地展开了,足足展开了五层。 展开最后一层的时候,李斐又干巴巴地补充一句:“我也不太会写,没什么文采,你随便看看就行。” 木绵没说话,她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看着。 “这三年我的生活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说得仔细些。工作的感觉一直还好,刚开始有过迷茫的时候,毕竟计算机和农业之前在我这里是完全不相关的东西,突然被要求参加智能诊断系统的研发,有段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但熬过去就好了,后来一直工作得很稳定,系统也研究得挺顺利。” “去年春天有一天亲戚打电话说爸妈一起发生了车祸,伤得挺重,都在重症监护室。农科院那边进度很紧,我不知道要走多久,还能不能回来,直接辞职了。家里东西都卖了治病,他们坚持了一个月,挺久的,但还是没救回来。手续办完之后我就想着不走了,留在家里算了,刚好赶上考试,考上了。碰巧这边的单位和农科院有合作,我就继续研究之前的系统。” “这几年除了爸妈住院那段时间,生活都算是规律,所以身体也算健康,今年开始每天早上都会去跑步。心情一直都一般,也没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 “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我都会回答。” 木绵看这封信的时候,李斐一直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水。木绵偶尔抬头,看见的就是他头顶的碎发,还有高挺的鼻尖。 他一句话都没说,他又说了很长的话。他是寂静的,但他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响起。 这个人啊。 他对于她,未知的部分仍旧有很多,但有个地方被确认了。 三年后的李斐和三年前的李斐相比,有了一些变化,虽然还是像一个层层遮蔽自己看不见心的洋葱头,但,洋葱头在努力了。 她凝视他,一言不发,直到他被长时间的寂静惊扰,抬起头,看向她。 他问她:“怎么样?读着是不是没意思?” 木绵思索了一下:“是挺干的。” 差不多是流水账了。 不过,流水账又怎么样呢? 她把这张纸叠了回去,放在腿上,莫名有些想笑的冲动。 看着李斐因为她的答案局促起来的表情,她忍住了,话题一转,问道:“你不会是把我的信息截图了吧?” 她问的几个问题,他都按顺序答了。 李斐眼神很理所当然地回答她:“没截图,就看一眼,记住了。” 木绵:“……” 操蛋,忘了他记性有多好了。 木绵并不怎么出自真心地说:“那你可真牛。” “还行。” “……” 木绵无语片刻,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问题没问,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觉得很难问出口的东西,这会儿自然而然地倾吐了出来,她直接问:“等你那边的事情结束了,会考虑来特备局吗?” 李斐也很自然地“嗯”了一声:“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农业局那边的系统我暂时放不下,那个程序很有意义,我不想半途而废。但我可以办一个借调手续,特备局那边有事情我就立刻过去,职务就不需要了,普通科员就行了,我对这个没有什么需求。” 听完之后,木绵点头,她好奇地问:“那你需求什么?” 李斐想了想,看上去很认真又好像在开玩笑,给了她一个答案:“爱与正义?” 木绵:“啊?” 因为这个答案,她看了他好几秒。 李斐被她看得又不自然起来:“修真者也没什么自己的口号,借用一下魔法少女的口号,可以吗?” 木绵:“……可以吧。” 您还挺会挪用的。 想知道的东西问完了,心情也就舒畅了,这顿饭剩下的时间里,两人都挺愉悦,还约好了明天上午一起去特备局看看。 等吃完了,他们收拾收拾东西,一起站在了餐厅外的街边。 李斐看了一眼正烈的阳光,道:“我送你回家?顺路。” 木绵想了想,李斐要回单位的话还真需要从她小区门口路过,她同意了。 大概十五分钟后,两个人就到达了木绵的小区楼下。 木绵坐在副驾驶,对李斐摆手:“走了。” 李斐叮嘱她:“拿好东西,别漏了。” 他这句话,越说声音越小,还有些迟疑,目光投过木绵的脸颊,看向了她身后。 木绵看他这幅异状,不由得问:“你在看什么?” 李斐语气谨慎得像是看见了警报器:“有个阿姨,长得很像你,她在看你。” 闻言,木绵回头望去,一张看了二十多年的脸映入眼帘。 她呆滞片刻,仓惶出声:“妈?你怎么来了。” 19. 第 19 章 “那你结婚了吗?” 木妈妈名叫蒋霞, 今年五十岁,多年任职班主任,擅长以一双眼刀剐得学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会儿矛头对准了木绵, 更是威力惊人。 她双手抱臂,朝着车窗走进一步,满头的泰迪小卷像是美杜莎的头发;“怎么, 来不得?” 木绵吓得本来握住门把手的手一跳, 下意识地往里一缩, 抓住了安全带。 她父母长居的地方不在市区, 而是在下面的县城, 赶过来要坐两个小时的车, 算算时间,差不多是刚挂了电话就直接奔到这边来了。 蒋霞看她动作,皮笑肉不笑地说:“不下车?还得我请你吗?木局?” 木绵陪着笑:“妈,折煞了啊。哪有你叫我木局的道理。” 说完, 她还小心翼翼地瞄了李斐一眼。 被他听见“木局”这俩字, 怪尴尬的。 木绵磨磨蹭蹭的下车了, 下车之后, 没有她的遮挡, 李斐的身体就显露了出来。 蒋霞正待继续数落木绵, 一转眼,看见一位男青年坐在车里, 她愣了两秒, 表情缓和了点,问木绵:“这小伙子是……?” 是…… 木绵看着李斐有点为难。 还真难解释。 说是同学很尴尬,说是朋友很暧昧, 说都是异能者,那找打无疑了,总不能说是前男友吧。 琢磨了一会儿,木绵道:“以后的同事。” 这么说是完全没问题的。 说完,木绵正准备招呼李斐上班要紧您赶紧走吧,就听见她妈热情地说:“小伙子,大中午的这么热,要不要上去坐坐,吹吹空调?” 木绵下意识觉得她妈跟李斐凑到一起没什么好事情发生,立刻道:“……不用吧,他下午没准有事情,挺忙的,这都一点半了,让他回去吧。” 请人家喝杯茶又不需要几分钟,小伙子,你觉得呢? 李斐看看木绵,看看蒋霞,略微笑了笑:“木局在这里,我跟着她的行程走。” 木绵:“……” 上楼梯的时候,木绵频频回头,试图对李斐进行眼神攻击,你凑什么热闹,你不上班了? 李斐这会儿异常的迟钝,瞎子一般,只是疑惑地看木绵,好像不明白上楼梯呢,她回个什么头。 木绵气急败坏地放弃了和他的沟通,拿着钥匙开门,而后颓然道:“自己换拖鞋吧。” 来过一次了,李斐已经知道拖鞋在哪里,直接就打开鞋柜,换上了,比蒋霞动作还快。 幸好蒋霞什么都没发现。 客厅的立式空调打开了,木绵正准备站在旁边吹风,就听见卧室那边蒋霞一声喊:“木绵,过来一趟,你的充电器在哪里,找给我用。” 木绵长叹一声,慢吞吞地走进屋里,关上门,也没找充电器,声音很低的喊了一声:“妈,有话说吧。” 果然,所谓的充电器不过是一个借口,蒋霞已经摆好了架势,坐在椅子上,问木绵:“说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工作真辞了?为什么辞了?” 木绵慢吞吞地说:“真辞了。原因就是干得不开心,他们欺负人。” 蒋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哪个年轻人刚开始工作不受罪?你进去没几年,根基不稳,受欺负也正常,跟他们斗啊,学精明点,慢慢的不就好了?” 木绵很无奈:“但我不想跟他们斗,我觉得没意思。学得和他们一样有什么用,我去工作,干活就算了,还要苦心经营。” “况且,”木绵摇了摇头,“妈,你真的觉得过几年会好吗?人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生物,现在他们就会欺负人,过几年,他们会手段更高级的欺负人。当然,也不排除过几年之后我强起来了,我赢了,但我赢到了什么?也不过是得到了正常工作的权利。但这不是我本来就应该拥有的东西吗?” 蒋霞一时失语,片刻后,她却还是倔强地说:“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唉,多好的工作,人家挤破头还不一定进得去。” 木绵:“但是我不快乐。” “快乐算什么?” 木绵思索了一番,回答:“算天大的事。” 听到她这番回答,蒋霞看她的表情和刚才其实没有什么变化。 木绵叹了口气,其实谁对谁错,她不确定,世界上没有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来衡量一切对错。她唯一确定的是,这一刻她和蒋霞双方都觉得对方夏虫不可语冰。这是一种浓重的无奈。 幸好,话题并没停留在这里很久,蒋霞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木绵的新单位上。 “那你这个木局又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在拿我开涮?” 木绵:“怎么可能?” 蒋霞:“那你说,你凭什么前脚辞职后脚就进了人家单位,人家还让你当副局长?” 木绵一时间没法解释,她如果跟她妈说,这单位再不招人就被撤了,她妈估计以为她混进传销了。同样,她如果说自己现在是魔法少女,蒋霞女士可能立刻就会雷厉风行地把她带去市脑科医院,比她挂掉电话就来市区围堵木绵还迅速。 “我凭,”木绵苦苦思索,憋出四个字:“特殊才能。 “什么才能?能吃?” 木绵无奈地说:“你相信我,真的是正规单位,不是传销。五险二金都有呢。” 她想了想,朝着客厅指了指:“我跟他都是一个单位的,你看他,根正苗红,看着就是有为青年,这种人难道会跟传销瞎混?妈,我的新单位挺好,我也是堂堂正正靠自己进去的,以后前程大大的光明,绝对没问题。” 木绵恨不得拍着胸脯向蒋霞证明自己。 蒋霞白她一眼:“你最好是。” 蒋霞朝客厅那边看了几眼,声音突然小了点,几乎贴着木绵说:“有编?” 木绵:“我有。” 蒋霞:“没问你,我问的是他。” “有啊。”木绵立刻回答,但很快,她琢磨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立刻又跟她妈补充:“他职位没我高。” 蒋霞干脆利索地说:“无所谓。” 到了这里,蒋霞的教育环节结束了,她扔掉了卧室里满脸无奈的木局,回到了客厅,和蔼可亲地坐到了小李对面。 “小李啊,你跟绵绵的单位待遇怎么样,还好吗?” 李斐拘谨地对她点了个头,然后才回答:“国家级文明单位。” 这个信息给得很到位,蒋霞的表情松动了一些,又问:“工作忙吗?” 李斐露出思索的表情,而后,给了个云里雾里的答案:“还可以,有张有弛。” 这个答案很得蒋霞的心,她点了点头,又问:“那你结婚了吗?” 李斐卡顿了一秒:“……” 在一边泡茶水的木绵:“……” 她僵硬地把脖子转回来,看向她妈。 这个问题,您到底是怎么跳跃来的啊。 想死。 李斐倒是应对良好,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坐得端正了一点:“没有结婚,现在也没有女朋友。” 蒋霞点头,又问:“你哪个学校毕业的?爸妈在哪个单位工作?” 李斐回答得很快:“大学跟木局一个学校,高中也一个学校。爸妈之前都是老师,前两年车祸去世了。” 蒋霞听见这个立刻道:“不好意思,小伙子,阿姨说话没注意。” 李斐摇头:“没什么,阿姨你还有别的想问的吗?” 蒋霞瞟了木绵一眼,这一眼,让木绵突然毛骨悚然起来,有种被放在天平上当成猪肉称的感觉。 很快,蒋霞问:“那对女朋友有什么要求吗?本科毕业,独生女。身高一米六五怎么样?我看你挺高的,介意女朋友比你矮一个头吗?” 木绵头顶都快冒烟了,她妈都在说什么啊! 啊? 要不要直接念她身份证号码,然后问一句愿不愿意相亲。何必兜兜转转,何必呢? 木绵注意到了李斐在听清蒋霞的话之后,投过来的视线。 其实他的眼神里倒没什么非常促狭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自然而然,只有一些见到长辈后正常的拘束和求救。 但木绵的脸还是一瞬间热了起来,不光是尴尬,还有窘迫。 她局促又尴尬地走到蒋霞身边,忙不迭地问:“妈,你下午有课没?是不是该上课了?咱要不回去吧?” 蒋霞也不傻,能看出这会儿她女儿简直火烧屁股坐都坐不住了,问到这里差不多得了。 她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既然已经找到工作那就算了,这个工作可别随便再丢了。” 说完,她提着自己土黄色的帆布包风风火火地走了。 留在屋里吹空调的木绵和李斐对视几眼,木绵挤出一个苦笑:“你去上班吗?” 李斐看了看时间,抬头道:“已经迟到了。” 木绵:“……” 李斐低头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抬头的时候说:“今天不忙,我请假了,下午一起去特备局看看吧。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木绵心里烦躁:“算了吧。” 李斐:“你确定?你现在不睡,下午会困。” 木绵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确实属于中午不睡下午崩溃的那一类,最离谱的一次,大学时她跟李斐去公园玩,走到下午两点半,她困得脚都软了,他们就停在了一个长椅处,木绵坐着,倚在李斐的左肩那里睡了半个小时。 游人如织,还渐渐下起了小雨,但木绵睡得很安稳,等李斐叫她才醒。 这个时候他已经用右手撑了半小时伞了。 想到这里,木绵叹了一口气。 “那我睡四十分钟,你也别坐着,我整理一下客房,你休息休息。” 说着,木绵打开了客房的门,那个房间被她当成了书房,因为她常在这屋看书,所以,虽然没有住人,整体还挺干净整洁。 刚好,这里也有一张床摆着,是房东以前购置的。 现在是夏天,摆一个凉席,放个枕头,李斐就能在上面休息了,虽然没有空调,但卧室门不关的话,凉气也能吹进来。 整理好了之后,木绵才叫李斐:“你过来,休息吧。” 李斐走到门边,朝里看了几眼,忽然问:“你这间房租金多少?” 木绵:“啊?” 李斐:“就问问。” 20. 第 20 章 “A市特殊装备局”…… 木绵就着他的思路, 还真想了想,给了他一个答案:“四百五?” 她这边租金便宜,整套房子租下来也就一千块, 这间卧室要比隔壁那间略小一点, 分配的话租金便宜一百块是挺合理的。 回答完之后,她才觉得不对劲,她思考这个问题干什么, 这个房子她没打算租出去, 一个人住着挺舒服的。 她瞟着李斐:“不要瞎问, 睡你的觉。” 李斐:“哦。” 木绵转身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她把门关上, 靠在门板上, 闭着眼神深呼吸了一口,才坐到床,掀开夏凉被。 “……” 被子里一个iPad无声地播放着《魔法咪路咪路》,看似没有观众, 其实不然。 木绵喊了一声:“西塔。” 西塔圆滚滚的身影才渐渐地显了出来, 只是眼睛还盯着动画片, 一股网瘾少年被强制叫离不依不舍的味道。 木绵觉得有点好笑。 这两天她这边事情很多, 没怎么和西塔沟通, 但它也一副并不需要她的样子, 自娱自乐得非常开心。不过也能理解,西塔一开始就说了, 它在这边也就待个一星期, 马上要回去了,当然需要抓紧时间享受娱乐了。 西塔一边看动画片,一边从肚子里掏出了一个名册, 递给她:“喏,新晋修真者名录,整理好了,记住这上面的名字,都是你的监控对象。” 木绵接过名册,翻看了一遍,看着看着,她略有些惊讶。 名册里包括李斐一共有六个人,都在他们市,这些人的年龄跨度挺大,最年长的足足有五十五岁,但最小的只有五岁。 木绵看着,西塔又对她补充道:“对了,这个名册里仍然不是全部的修真者,听那边的人说,有一个人中断了登记过程,跑掉了,他似乎用了特殊的方法隐藏自己,后来就找不到是谁了。你需要注意一点。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可控因素,必须小心。” 木绵点头。 她在心里盘算着,等去了特备局,她就按部就班地挨个调查,算是新人到达新单位开展工作的方法。总不能真就满足于当个充数的吧,不行,她作为新时代好青年,还是有追求的。 而后,她把名册塞进床头柜里,躺下睡了。 四十分钟后,木绵醒了,换好衣服走出卧室的门,发现李斐也结束了午休,正坐在沙发上。 他什么也没干,只是靠在柔软的靠背上,偏着头,下巴微微上扬。 他透过客厅的玻璃门,安静地看向阳台那边,眼神很专注,从侧面看,睫毛浓密纤长,在脸颊那里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她就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自己昨天晚上刚换洗的床单,淡黄色的纯棉布料挂在阳台的晾衣架上,这会儿被外面的风吹得轻轻飘动。阳台窗户正对着一棵树冠很大的香樟树,翠绿的叶子在夏日的阳光和微风下荡漾着波涛般的光。 明明夏天是燥热的,老空调运转的时候声音也有些大,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心里很宁静。 为什么。 明明是每天都看惯的东西。 李斐察觉到她,回头,站起身来,对她说:“休息够了?” 木绵把刚才那些杂乱的思绪拍走,答道:“可以了。” “那走吧。” “好。” 李斐走出房门之后,站在门边拿包的木绵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去,阳台,床单,玻璃,香樟树,一切都又恢复平时的样子了。 她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弯腰换鞋,下楼了。 两个人便一起开着车,按照中年女人给的定位,直接过去了。 特备局所在的位置靠近老城区,他们俩根据导航过去,路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狭窄,但同时,生活气息也越来越浓,经过一条比较出名的美食街,又开了两分钟,李斐的车停在了一个院子前。 并不算宽阔的院门紧闭着,门边竖着一个“A市特殊装备局”的木牌。牌子面积不大,木底黑字,看上去挺内敛,路过的人应该不怎么会关注到,就算关注到,短暂地迷惑一下这什么玩意儿,而后应该就飞快地抛出脑后了。 从外面看,院子看上去有挺久的历史了,砖墙上都长了青苔,有一架葡萄从墙边探出头,看上去生机勃勃的同时也使得这个院子怎么看都不像个“局”,或许门前那个牌匾挂个“幸福之家”更为合适。 木绵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回头,对李斐感叹道:“确实有点倒闭相。” 她这话刚一出口,李斐还没回答她,院门骤然一开,一个看上去快退休了的男性拎着一袋垃圾站在门前,看向她和李斐。 木绵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有没有被听到,有点尴尬,立刻把手垂在身体两侧站直了。 这个男性打量了他俩一会儿,眼神很疑惑,突然一拍手:“你们是不是木绵和李斐?” 木绵点头。 李斐:“是。” 中年男性立刻露出了喜悦的表情,对着院子里面大喊:“汪华,张海洋,快出来!救星来了!” 很快,院子里走出了两个人,一个就是他们上午见的那个中年女人汪华,另一个是位看起来稳重一点的中年男性,张海洋应该就是他的名字。 见到李斐和木绵的脸,汪华喜出望外,立刻握住了木绵的手,大力晃了三下,搞得木绵觉得自己好像是领导视察。 汪华语气很激动地说:“来了就好,来了就是一家人,以后勠力同心,合作愉快。” 说着,她就把他们引进了院子,直接开始讨论下一阶段具体手续怎么走,语气非常地急切,好像晚了他们俩就跑了。 木绵被这种热情搞得有些受宠若惊,朝着李斐那里投去视线。 如果是李斐,面对这种程度的热情,他会怎么做呢? 太好了,李斐比她还僵硬,一只手又插进裤口袋。 有他这个行走的大社恐垫底,她怎么表现看起来都不会很糟糕。 木绵一瞬间放松了,还有心思观察这个院子。 院子里面看上去倒是很宽敞,种了不少花花草草,但因为摆放的位置搭配得很好,看起来并不拥挤,还有一种别样的美感。有一个角落里甚至还砌了一个金鱼池,池底一点儿落叶杂物都没有,显然是常常打理的。 池边有一个小架子,木绵路过的时候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嚯,豆饼肥、奥绿缓释肥、花多多1号2号,还有乱七八糟的驱虫药多菌灵,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看起来专业度极高。 木绵:“……” 她突然对这个单位有了一些新理解。 在汪华高度的效率下,他们还没走到办公室,事情已经全都讨论完了,李斐的调借手续也商量好怎么办了。 汪华本来准备带他们进自己的办公室,但既然事情已经敲定,去不去无所谓,她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口,大手一挥:“现在就去挑你们的办公室吧。” 木绵点头的同时朝汪华的办公室里投去了好奇的一眼,她刚知道,汪华就是特备局的局长,局长办公室诶,会有什么能够展现特备局独特定位的东西吗? 这一眼给她看无语了。 屋里满架的毛线团,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用毛线打出来的装饰,比如毛线桌腿,毛线护栏,甚至,还有毛线花瓶罩,毛线笼罩了整个世界。 是挺独特的。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国家级文明单位到底是怎么挣来的。 木绵忽然觉得,就这个单位,被取缔也实属正常,组织能忍他们到现在才打撤编的主意,尽力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木局来了,带着满满的工作任务大阔步走来了。 汪华:“一楼三间办公室都有人了,你们俩都待二楼,可以吗?二楼房间大,每个办公室后面还配有一个小休息室,很不错的。我等会儿可以带你们去看看。不过——” 她的表情莫名地带上了一点不好意思。 木绵:“什么?” 汪华:“虽然在这里工作这么久了,但我还没有亲眼看过一个异能者使用自己的能力,你能让我看看吗?” 她眼神期待地看着木绵。 她说话的时候,特备局的另外两位老同志也终于凑了过来,有一位闻言,立刻从口袋里掏出老花镜,一副做好准备的样子。 木绵:“……” 整个特备局三个人,凑不出一个见过异能的,离了大谱了。《 》 20-30 21. 第 21 章 魔法少女初代目。…… 面对三个老同事期待的目光, 木绵是想帮他们圆梦的。 就是,很尴尬。虽然现在对于她来说尴尬已经是日常了,但她还没有彻底放松心态。 还好, 她还没有说话, 李斐站了出来,挤在了木绵和另外三人中间,道:“我可以先展示。” 这一刻, 他的身影在木绵这里有些高大伟岸。 “但是, ”李斐又说:“我有个问题需要你们先解答一下。” 汪华很好说话的样子:“你说?都是以后的同事, 咱们有问必答。” 李斐:“你们之前见过别人使用异能吗?” “没有。”汪华果断摇头。 李斐的表情很认真:“那么, 你们怎么确定这个世界上有异能者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如果连特殊装备局的人都没有见过异能者, 那么,谁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少女和修真者吗?谁也不能排除一个可能,特备局就是一个借着异能者的幌子骗吃骗喝的组织。侥幸骗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被撤编了, 道德的沦丧被终止, 法治的健全得以彰显。 但, 这解释不通, 为什么公安系统还会认真地把那些特殊案件提交到这边, 也解释不通为什么汪华会那么认真地调取监控, 一帧一帧地努力判断木绵是不是魔法少女。糊弄别人容易,糊弄自己难, 没有一点儿对“异能者必然存在”这件事的信念在里面, 这是很难做到的。 面对这个疑问,汪华先是愣了愣,很快, 她露出了有些怀念的表情,她扭头,看向一个方向,视线穿过了墙壁,也穿过了时间的河流,看向岁月里未知的地方。 片刻后,她笑叹了一口气:“那么,我先带你们去一个地方看看吧。稍等,我去拿钥匙。” 说完她就离开了,留下两个老同志陪着木绵和李斐。 那位叫张海洋的前辈,神情和善地说:“这都快四点了,你们今天晚上要不要在食堂留下吃饭,咱们的食堂别的不敢说,口味绝对没问题。杨树岭,你说是不是?” 他这话一出,另一个人立刻说:“没错,咱老张的手艺可是练过的,以前每次来检查的人都是他招待,没有一个人不满意。你们等会儿可以去厨房看看,保管开眼。” 木绵:“……好。” 到这里,这个院子里所有人的技能点都被她看明白了,烹饪园艺针织,反正没一个正经能打的,全员后勤,以后的业务骨干估计就是她和李斐了。 聊了两句,汪华回来了:“跟我来吧。那间屋子很久没人去了,有点落灰, 见谅。” 木绵:“没关系的。” 五个人转了方向,朝着走廊尽头去了,走到了一扇木门前才停下。 汪华小心地把钥匙插进锁眼里,动作很轻柔,就像是不敢惊扰了谁的安眠。 门开了,室内昏暗,汪华走进去,拉开了窗帘,阳光照射进来,细碎的灰尘飞舞,穿过光影灰尘,几张黑白照片挂在墙上。 虽然黑白照片没有绚丽多彩的颜色,但光影效果却更加明显,即使隔了许多年,即使照片已经有些老旧了,但仍能够清晰地看出,那是一个大晴天,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好,笑得很开怀。 木绵仔细地看去,在最大的那张照片里,八个人分两排站在一起,里面有四男四女,七个人都穿着具有年代感的宽松工装,只有一个女性站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身上穿着一身蓬松的大裙子,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从脸颊边垂下来,笑得很开心。 那条裙子,跟木绵的魔法少女裙一模一样。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汪华的声音适时响起:“这就是特备局最初的那一代人。” 在她的讲述中,木绵逐渐地明白了特备局的来历。 大约在五十年前,当时也发生了一次世界碰撞,有八个人获得了异能。 那个年代人心单纯,他们都没有利用手中的异能做什么坏事,积极地把自己融入时代的洪流中。但是,他们也知道,身怀异能的人容易把自己视为可以超越人类普遍道德公理的超人,利用手中的能力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他们虽然可以相信自己能够坚守本心,却不敢保证如果时移世殊,以后的人心会不会变得浮杂。 掌握异能的人必须一方面加以引导,一方面纳入监控。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们纳入体系,给他们稳固的社会关系,让他们生活安定幸福。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防止异变发生。 特殊装备局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建立起来的。 但是,建立起来后,除了最初的几个人,就再也没有成为异能者了。随着时间的变迁,当初的成员都去世了,留在特殊装备局的都是他们的后代子孙,现在也只有三个人了。 一切的历史都了解清楚了,疑惑也随之解除。 木绵走近了那张照片,看着那位前任魔法少女,好奇地问:“那个时候,她是怎么解释自己的裙子?” 这样的裙子,和那个简朴的年代看上去是格格不入的。 汪华笑了笑:“就说是俄罗斯那边的裙子,那时候大家见过的不多,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过,裙子很好看,不是吗?” 这样吗? 木绵长久地看着照片里面的那个魔法少女,她在那个年代自由地舒展着身体,笑得露出八颗牙齿,她是长辈,也是勇敢快乐的小姑娘。 一瞬间,木绵突然觉得,变身又怎么样,魔法少女裙又怎么样,不管人们把什么样的形容词施加于它身上,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它,它就是它自己,它是爱,是美,是正义,是梦想,是一种光辉灿烂、可以在阳光下闪耀的东西。 木绵凝神去看的时候,杨树岭不太好意思地提起声音,说:“我能不能,能不能看看魔法少女的衣服?” 说话的时候,这个头发白了一大半的中老年男性看上去很不好意思。 他语气略带尴尬地指着照片里的那个魔法少女,说:“她是我母亲,她四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想,我想再看一看和她一样的那个裙子。可以吗?” 木绵想了想,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房间,踏出房间的第一步,她不假思索地念动了变身的口诀,熟悉的动作和声音再次出现,没有多久,她低头一看,粉红蓬松的裙摆又回到自己身上了。 而后,她转身,走了进去。 李斐并没有什么意外,很认真地看着她。 汪华和张海洋有些吃惊地看着木绵,而杨树岭则把自己刚才收进口袋的老花镜又仔仔细细地戴上了,看了木绵好一会儿,突然嘴唇抖了一下,扭头就走了,从背影看,他又把自己的老花镜摘下来了。 李斐有些不明就里地看他的背影。 木绵拍了他的后背一下,小声地说:“别看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 五六十岁的人也会想念妈妈啊,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杨树岭离场了,其他的人还在房间里,木绵和李斐把墙上的所有照片都看了一遍,对特备局的历史了解得更加深入了。在这期间,李斐也给他们展示了自己的异能,在手心腾起了一个火苗。 到这里,基本的熟悉工作已经结束了,离晚饭还有一点时间,张海洋说他要去准备晚餐就离开了,屋里只剩下了汪华李斐和木绵自己。 汪华看了看他们俩,突然对着李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有个事情想要单独问问木绵,你要不出去转一转?” 李斐点头,看了木绵一眼,离开了房间。 屋里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木绵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支走李斐,想了想,她谨慎地问:“汪局,您有什么事吗?” 汪华走到她身边,皱着眉毛说:“那个强.奸犯交代的时候有些语无伦次,不仅说出了异能的事情,还说他的异能被你剥夺了。木绵,你是不是具有剥夺异能的能力?” 木绵不知道她问这个是出于什么方面考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汪华见此,反而点头:“汪姨告诉你,不管你能不能,以后最好都不要跟任何人说,尤其是异能者。你是魔法少女,和别人不是一个体系,而且对他们的能力造成了威胁,这对你来说不一定是好事情。现在我们对其他的异能者并不了解,但如果有人知道了这点,或许想要先下手为强。” 木绵明白她的意思了,在点头的同时,也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汪华摇摇头:“没什么,进来了就是一家人,我不希望你们出什么事情。” 说着,汪华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些照片:“异能者应该是成批出现的,除了你们,应该还有其他人,也不知道那些异能者现在在哪里。” “你知道的吧,人变成野兽,有时只需要一瞬间,希望在我们找到他们之前,他们的路足够平坦。”说到这里,汪华沉沉地叹了口气。 木绵突然觉得自己的任务紧迫了不少。 当晚,回去之后,木绵认认真真地又翻看了一遍那个修真者名册,这一看,她的目光停在了一个地方,凝滞住了。 火系修真者孟媛媛,年三十六岁,无业,有一女,家住九华区光明路87号,丈夫上周意外去世。 这个地址……就是她刚成为魔法少女的时候,第一次去现场调查时去的地方。 那个时候,她很同情那个在家门前被火烧死的男人,还为他的妻女感到难受。 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复杂了许多。 木绵琢磨了一下,准备明天去孟媛媛那里走访一趟,但她又想,她一个人去总归有点风险,君子不能以身试险,作为整个特备局有生力量的二分之一,她倒了,特备局的天就塌了一半。 这不行,要塌一起塌。 她得把李斐叫上。 于是,木绵拨通了一个电话,呼叫了十秒就接通了。 因为思路有点放飞,一开口就是:“喂,小李。” 说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叫了什么。 害,嘴瓢了。 还好电话那边的人好像没听清:“怎么了?” 木绵没怎么听清李斐说话,他那边有点吵,木绵提着声音问:“你在干什么?” 李斐:“洗澡。” 木绵:“……等你洗完澡再说。” 她倒也没有那么急。 “哦,好的。木局。”最后两个字,他的尾音有点飘。 木绵:“……” 挂了电话之后,她满脸狐疑地看着屏幕。 他刚刚是不是笑了。 22. 第 22 章 他不会是想要租下她的那…… 等过了十分钟, 李斐那边才又打来电话,木绵手里没事情,立刻就接了。 刚接通, 谁都没来得及说话, 就听见李斐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木绵完全没有防备,乍一听, 直接被打了一个激灵, “啊”了一声。 李斐:“吓到了?” “还好, ”想了想, 木绵礼貌性地关怀了一句:“感冒了?” 李斐的声音有点低沉:“没有, 就是用凉水洗的澡, 有点冷。” 木绵觉得不理解:“为什么不用热水,就算是夏天也不能这么贪凉吧。” 李斐很平静地跟她解释:“不是我贪凉,是热水器坏了。” 这样啊。 同为租房狗,木绵立刻问:“房东不修吗?” “不修。” 木绵正准备言语讨伐李斐的房东两句, 但, 忽然间, 一句话浮现在她耳边, 那句话和现在的场景没有任何联系, 但它就是莫名地被木绵想起来了。 这句话是“你这房租金多少”。 出于一种她自己都说不清的直觉, 木绵停顿了一下,而后果断地毫无同理心地说:“那你房东还挺有个性的。” 电话的那边的李斐沉默了, 可能在为前女友的冷血无情而震惊。 短暂的沉默过后, 话题终于回归正题,木绵没有详细地跟李斐说她有个修仙者名册,而是告诉他, 汪华说有一个案件可能是修真者的手笔,需要去一个地方实地探查一番。她需要李斐跟她一起行动,以确保任务的顺利完成。 李斐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并且主动提出明天下午一起去。 虽然木绵确实很想赶快把任务完成,但是她不确定这个时间是否合适。 她问李斐:“今天下午才说好走借调手续,但毕竟还没走。你今天下午刚刚请完假,明天下午又请,你领导能批?” 李斐很轻描淡写地说:“可以。” 这都能批? 木绵很疑惑,但他既然这么说,她也就没问什么,这个电话到此为止了。 挂了电话之后,木绵正准备去洗澡,忽然听见了窗户被推开的声音,她立刻想到了今天汪华跟她说的话,后背汗毛一竖,还没转身就听见了西塔的声音:“我回来了,有好消息要告诉您。” 木绵转身,刚好看见西塔翻窗子的身影。 一瞬间,《背影》里父亲的形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木绵:“……你干什么去了?” 西塔气喘吁吁地翻过窗子,直接摔到地上,圆滚滚的球体很有弹性地晃动了一下,它翻过身,躺在地板上说:“我回了一趟魔法世界,给您带回来一个东西。” 木绵:“什么?” 西塔拿出一个吊坠,递给了木绵:“请看。” 木绵接过它,放在手里端详,这是一个大红色的钻石心形吊坠,上面有银色的丝线弯成花枝的模样作为点缀。 “您现在还没有可用的攻击技能,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应该需要经历不少险境,所以我帮您从女王那里拿到了这个吊坠。它名叫‘神圣堡垒’,您只要把它戴在身上就可以在需要的时候构建一个可以抵御伤害的堡垒。但是,堡垒能够抵御多少伤害,完全来自于您内心的力量,如果您的内心无坚不摧,它自然也是如此。我教您口诀,您可以试试。” 木绵于是把吊坠戴到了脖子上,跟着西塔学了几遍,成功地把神圣堡垒召唤了出来。 肉眼看去,神圣堡垒是一层看上去并不明显的空气薄膜,只有集中精力非常认真地看过去,她才能看到隐约可见的银色光芒。 西塔又在一边交代:“神圣堡垒一般情况下只能用作防御,但如果,您在对方攻击过来的一瞬间张开堡垒,时间把握得极好的情况下,堡垒可以将对方的攻击完全反弹出去。对方伤害您的欲望越强,他自己受到的伤害也就越重。您能理解吗?” 木绵点头:“盾反嘛,我知道,很多游戏都是这么设定的。” 西塔歇了一会儿差不多好了,它爬了起来,飘到木绵的面前,对着木绵说:“您能够使用的武器我还在努力争取,但目前没能立刻拿到,很抱歉。” 木绵立刻摇头:“没关系,有这个用就很好了,我有那么多辅助技能,还能百分百防御,如果打斗还要我上场,要修真者干什么吃的?” 说完,她又把神圣堡垒握在手里,吊坠虽然看上去是冰凉的,但放在手里,温度却和体温相似,没有一点儿突兀。 她看着这个吊坠,左看右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拥有了一个新奇玩意儿,她很想试用一下。 既然西塔说神圣堡垒什么攻击都能防御。 那么…… 她脑子里闯进了一个主意。 这天晚上,木绵临睡前什么防蚊手段都没有用,睡前念了口诀,而后就直接躺下,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西塔的声音幽幽响起:“您这样合适吗?” 木绵厚脸皮地说:“还可以。” 第二天早上,木绵神清气爽地起来了,昨晚她没被蚊子咬到哪怕一口,这吊坠值了。 精神抖擞的木绵收拾好了之后就去特备局上班了,今天是第一天正式上班,她把自己之前放在办公室里的东西全都搬了过来,但是这边的空间实在是太大了,摆完了还嫌空荡。 她思考了一上午怎么把这个办公室填得更满,看起来在整洁中又具有她的个人气息,当代年轻人,最爱的就是改造空间了。 吃过张叔准备的午饭,等到了下午一点,木绵走到特备局的门口,李斐刚好已经把车停在门前了。 木绵上车的时候,杨叔正戴着耳机在院子里浇花,对着他们遥遥一摆手算作送别,他知道他们是去出外勤的。 把安全带系好之后,李斐启动了车,车里的空调开得挺足,又没放音乐,从温度到气氛都一股莫名的僵硬冰冷,尴尬得人坐立不安。 这不行啊,如果从这里冰冻到目的地,那也太难受了。 还是得想办法破冰。 木绵想了想,清了嗓子,准备随便找个话题开始尬聊,她还没开口,李斐在车里咳嗽了两声。 木绵的话被咳嗽强行逼了回去,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车里沉默了两秒之后,李斐又咳嗽了两声。 这两声就略微有点刻意了。 木绵皱着眉头,不知道李斐要干什么,直接问他:“你咳嗽什么?” 李斐的视线专注地看着路况,嘴上说:“感冒了,咳嗽两声不是很正常?” 木绵:“现在是夏天,感冒一天都还没好?还是说你昨天又洗了冷水澡?” 李斐:“没有,我烧了热水,但是空调又坏了,昨天吹了一夜风扇。” 木绵略有些无语。 热水器坏了,空调也坏了,一个出租屋能有几个大件儿啊,这都能坏俩? “……你房东能给你配点什么好东西吗?抠死了。”她忍不住地说。 李斐附和着说:“确实抠,所以——”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木绵很疑惑,不知道他停顿个什么劲儿:“所以什么?” 李斐:“所以想要换个房东。” 听到这里,木绵猛地明白了。 好家伙,在这里等着她呢。 他不会是想要租下她的那间客房吧? 她下意识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于是,惊喜出现,这一刻,两个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狠狠地相撞了。 23. 第 23 章 整颗心,没有一个地方被…… 木绵呆愣片刻, 为了转移话题恶人先告状:“你看我?” 李斐的回应挺快,挪开视线的同时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木绵被沉默了:“……” 虽然李斐回复得很烂, 很俗, 很小学生,但,很有用。 这就是经典的力量吧。 李斐还算讲武德, 没有乘胜追击, 继续开车, 木绵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懊恼地握了个拳。 可气死她了。 她冷静了一会儿, 想找回场子, 琢磨了一下, 开口了:“你知道我们今天下午的任务是什么吗?” 李斐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 就知道你不知道,知道她还不问这个问题了呢。 木绵舒服了一点儿,开始跟他讲述那天的案情:“几天前发生了一个案子,一个男性在家门口被火烧死了, 现场比较诡异, 应该是异能者作案。昨天我得知他的妻子就是火系异能者, 所以, 我怀疑凶手和那位妻子有没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 有没有可能就是一个人。家庭内的暴力犯罪其实还挺普遍的。” 听完了,李斐“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木绵觉得他态度敷衍, 专门从后视镜那里眼神审慎地看他:“你知不知道, 你也是犯罪嫌疑人之一。”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李斐的反应,如果他有什么不应该有的异样神情,比如心虚躲闪, 她立刻就开始殴打他,都等不及把他灌晕了。现在她神圣壁垒在手,行事可以大胆许多。 然后,李斐眼皮都不抖一下,又“嗯”了一声。 木绵对他连续的“嗯”非常不满,正待说句什么,李斐突然眼皮一抬,露出突然想明白什么的神情。 他在后视镜里看着她,道:“所以,你那天才会去我那里?” 木绵一时语塞。 是的没错。 他有嫌疑,她去抓捕,天经地义,问题是,她怎么这么心虚呢? 李斐又问了她一句:“你真的怀疑我会作案吗?” 这一句把木绵问住了,因为在她听来,这句话的语气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了。 不仅是疑惑,还有一点委屈,甚至,还有一些反客为主的审问。 你真的怀疑我会作案? 不,当然不。 虽然分手已经很久了,三年时间也长到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但,她对李斐仍旧有着一种坚信,他不是那种拿到异能就会忘乎所以为非作歹的人。 那么,如果她坚信这件事,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地怀疑过他,她当时为什么会那么急不可耐地去他那里呢? 好吧,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她想看他。 其实,后视镜里,李斐的视线已经再一次移走了,他没再问什么,刚才的问题也好像根本没有问过她。她可以把这一茬直接翻过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装聋作哑谁不会呢。 但是,她忽然在想,为什么她要隐瞒自己的想法呢?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于是,她靠在椅背上,声音平稳地说:“其实那个时候,主要是想去看你一眼,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听完她的回答,李斐又“嗯”了一声,好像很敷衍,但后视镜里,木绵清楚地看见,他把嘴唇抿紧了。 她无声地笑了一下,偏头看窗外了。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两个人到达了目的地。 下车之后,木绵走到门前,动作很轻地敲了几声门,敲完她自己都嫌太小,准备再加大一点力度,没想到,屋里立刻传来了一个疲惫又警惕的女声:“谁啊?” 木绵和李斐对视一眼,她说:“我们是公安局的人,关于您丈夫的死因,有重要发现需要和你聊一聊。” 李斐眼神有些意外地看她。 木绵乐滋滋地从包里掏出来俩证件,递给李斐一个,这是她出发之前汪华给她的,说是拿着会方便很多。 果然,这会儿就派上用处了。 木绵刚把证件递给李斐,隔着门板,屋里有人说话了,语气非常生硬:“我对我丈夫的死因没什么好奇,他这种烂酒鬼死就死了,没有什么好聊的,你们走吧。” 木绵思索片刻,道:“如果你真的不想知道就算了,我们尊重你的意愿,不过今天天气好热,可以在你家倒杯水喝吗?你这旁边也没什么商场便利店。” 等待了五秒,门开了,一双熬红了的眼睛从门缝里首先露了出来,而后才是眼下的干纹和面上疲惫的神情,以及干瘦的脖子和弯曲的后背。 “进来吧。” 木绵进去之后才发现,这个屋子并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套房,而是一个大通间,加上一个厕所。和现在很多人精心设计过的通间不同,这里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乱。 不大的屋子里,床铺占了三分之一的地方,床铺对面挤着一个掉了两扇门的衣柜,衣柜侧边就是一张木桌子,桌上摆了一个单口煤气灶,放着几瓶油盐酱醋,用不上的锅碗瓢盆都在桌下挤着。房间的另一侧,一个小电视机放在地上,上面落了层灰,应该有段时间没看了。 这样的房间,木绵上初中的时候常常在一些经济条件不太好的亲戚那里见过,但这几年整体条件好了不少,已经很少有人这么住了。 木绵一边打量屋里的摆设,一边顺着孟媛媛的话坐在了一个木板凳上,等她用电热壶烧出热水。 孟媛媛把水接好,放上底座,而后也坐在一边的小木凳上,低着头,不说话,好像要用沉默挨过这么长的时间。 孟媛媛没说话,木绵也就没开口,她并不着急,而李斐,李斐就更别提了。 屋里除了水渐渐热起来的声音几乎什么都没有,除了偶尔路过车辆的鸣笛声。 在一片寂静中,水烧好了,孟媛媛把水壶拿起来,倒进两个边缘已经花了的玻璃杯,递给他们。 在她端杯子的过程中,木绵注意到她的手在抖。 孟媛媛极力地掩盖自己的手抖,但她压制不住,从手腕到手指,越抖越厉害,杯子里的水看上去波动非常明显,屋里三个人都看着那杯水。 气氛有些凝滞。 终于,孟媛媛发出了一声异常压抑的叹息,一把将水杯放回了桌子上,抬头看向木绵:“你们是不是知道我有异能?” 木绵点头:“是。” 木绵刚准备再说点什么,孟媛媛突然开口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 木绵眨眨眼:“你说。” 孟媛媛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木绵,恶狠狠地问:“如果一个人,靠强.奸娶到了老婆,从来都好吃懒做,酗酒,一喝醉就喜欢打人,越打越狠,这样的人死了,不管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一件好事情?” 木绵失声了。 孟媛媛抬头看她:“你觉得呢?你不说话。好,那我默认为你觉得他该死,那么,杀了他是不是也不需要觉得愧疚和抱歉?” 木绵已经清晰地感觉到,孟媛媛的神经在这一刻好像承受不了更多的刺激了,她到达一种难以压制的亢奋状态,焦躁又愤怒,委屈又无奈,一把忍耐了许多年的怒火快要把她全身都覆盖了。 木绵不得不说:“冷静一点,我们好好聊聊,可以吗?” 孟媛媛笑了一声,好像完全没有听见木绵的话,她看着木绵,自顾自地说:“我杀了人,如果让别人知道,这条命就真的没有一点指望了。我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无所谓,但我不能看着我女儿跟着完蛋。所以,对不起,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木绵听着她说话,越听越觉得不妙,果然,在孟媛媛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在孟媛媛的身后,一个巨大的火球骤然出现,猝不及防地扑向木绵。 木绵清晰地听到了她身后的李斐发出了一声惊惧的气音:“绵——” 他这个音都没发完,就被自己吞下去了。 木绵完好无损地回头看他:“叫什么,没事儿。” 说完,木绵伸手摸了摸她脖子上的神圣壁垒。 火球扑过来的时候,虽然很突然,但她及时地打开了神圣壁垒,并且,因为时间把握得很好,刚好把孟媛媛的攻击反弹回去了。 昨天刚拿到,今天就来作用了,真是个宝贝啊。 但问题是,那么大的火球,不知道孟媛媛自己怎么样了。 木绵立刻看过去,孟媛媛此刻已经被火焰包围了,但她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神情也很平静,呆愣地站在那里。 木绵有点着急地想要灭火:“异能的火用水能浇灭吗?她自己能控制着把火灭掉吗?” 李斐可能刚刚被吓到了,呼吸还有点急促,摇头:“都不行。” 木绵:“那怎么办?” 李斐眼神仔细地看向那边,忽然道:“不用管。她的火其实根本就没有伤害人的能力。一会儿就灭了。刚刚太紧张,我没注意到。” 木绵:“啊?” 她看向孟媛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一个受尽了苦所以变得看上去气势汹汹,其实没有任何杀伤力的人。 异能的使用遵从心底的渴望,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有伤人的心。 木绵突然开始怀疑,孟媛媛以为自己杀人了,但也有可能,没有。 木绵握了一下拳,趁着孟媛媛还没有动,念动了“真相之眼”的口诀,很快,孟媛媛的胸前也出现了一条裂缝,有红色的光从里面漏出。 片刻后,木绵看到了一颗火红的心,她看向它时候,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石头被击打后迸出来的火花,它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发出无声的尖叫。 整颗心,没有一个地方被黑色沾染过。 24. 第 24 章 “李斐,你家炸了。”…… 木绵看着那颗心, 久久不能言,躺在地上的孟媛媛艰难地半挺起上半身,看向木绵:“你——” 木绵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没杀人。” 孟媛媛的眼睛蓦然睁大了:“什么?” 木绵坚定地说:“从始至终, 你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孟媛媛呆愣许久之后, 挺起的上半身砰的一声又砸回地面,面对着被烟熏黑的天花板,她的两边眼角都流下了眼泪。 “这样啊。” 过了五分钟, 孟媛媛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了, 孟媛媛才恢复了冷静, 狠狠地抹了脸, 坐起身, 站了起来, 再次把刚刚递到一半的水杯递给了木绵。 孟媛媛说:“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我知无不言。” 木绵观察她神情,看上去已经软化, 可以正常充分地沟通了。 于是, 木绵道:“我们都坐下吧, 慢慢聊, 不急。” 等孟媛媛坐好字后, 木绵才开口:“你可以先把自己获得异能的过程告诉我。”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 孟媛媛交代了一切。 她目光虚浮地回忆着:“获得异能那天是个大晴天,很热, 中午要做饭了, 但家里欠了电费,煤气罐也没气了,小静饿得厉害, 我连一锅面条都没办法给她下,她哭得厉害。我当时想,我要的不多,我不需要别人给我一个世界那么多的东西,我只要一把火,一把能把这锅面条煮熟的火,这就够了。” “你猜怎么的,”孟媛媛笑了,“我真的拥有了一把火。” 她的笑容看得木绵莫名心酸。 她不敢再看孟媛媛,再看她都觉得自己要流泪了,她不得不偏了偏视线,看向李斐那边。 好家伙,被她逮到了,李斐这个小同志的眼神也不太对劲,明显也被触动了。 察觉到她的视线,李斐好像被老师抓到了一样,挪开了视线,满身的不自然。 木绵没由来地觉得好笑。 她知道李斐的一个秘密,其实这个人看上去外表冷漠,很不擅长表达感情,但同时,他其实又对人的情绪感知得非常灵敏,并且一上头就很难下去。 大学的时候他们一起看电影,是个爱情悲剧,有情人没成眷属相互错过了,看完之后木绵还能兴致勃勃地吃饭,李斐整个人都郁了,他当然也没哭,也没唉声叹气个不停,但是出了电影院还是闷闷不乐了好久。 那时饭桌上的木绵看当时的李斐,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现在,看他这幅模样,一种莫名的滋味也浮上心头。 你还是这样啊,挺好的。 短暂的游离过后,木绵的情绪也稳定些了,她继续问第二个问题。 木绵:“你为什么觉得你——那个人是被你杀死的?” 孟媛媛露出回忆的表情:“那天他想出去赌,但我不想给他钱,那是我千辛万苦才挣到的一千块,他把我打了一顿,把钱全拿走,跑了,走之前他说如果输了就回来砍死我和我爸妈。他走之后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办,我那个时候没想杀他,我只是想保护自己和小静。” “凌晨两点他回来了,敲门的声音很大。他应该喝酒了,醉醺醺的,一边说让我开门一边说要杀了我。我怀疑他真的想弄死我,所以我就没开门,我当时想,如果能用火烧死他就好了,这样一切都结束了。那个时候他突然就没了声音,我以为他躺在外面睡着了,我也躺下了。我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他死了,而且是被火烧死的。” “当初,我想要有一把火,我就有了,我把那锅面条煮熟了,那么,如果我想把他烧死,或许我只要这么一想,就会有一把火朝他烧过去。或许他真的就是我杀的。这难道没可能?”孟媛媛怀疑又痛苦地说,看向木绵的眼神仿佛溺水的人。 木绵明白了她为什么产生这样的怀疑了。 其实孟媛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异能应该怎么使用,她以为自己只要一想,异能就可以用来伤人,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木绵非常认真地说:“媛媛姐,你其实并没有真正地学会使用异能,我看到的结果告诉我,你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更别提直接杀死这个人了。” 孟媛媛:“真的吗?” 木绵再次和她确认:“放心,不是你。” 孟媛媛呆愣片刻,而后长舒了一口气,蒙在她额头多日的阴翳似乎在一瞬间散去了,虽然她因为长期的压抑和贫困看起来仍旧脸色枯黄,但精神气完全不一样,眼底也有了光。 调查清楚事情,其实木绵和李斐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但临走之前,木绵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她问:“媛媛姐,你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吗?” 孟媛媛:“什么?” 木绵:“要来特备局吗?异能者来这里工作可以免试,直接入编。体制内的话,没准可以帮你安排小孩上学。你的女儿几岁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孟媛媛脱口而出:“四岁!” 离开之后,木绵坐在李斐的车上思考该怎么给孟媛媛安排岗位。 孟媛媛现在对异能的掌握看起来没有李斐熟练,直接加进行动科不太合适,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学习。 那么,把她编入后勤? 也可以,之前特备局三个人吃饭一个厨子,加上孟媛媛就是六个人吃饭了,设置两个厨子理所当然。 安排好了之后,木绵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望天苦思。 特备局的前途目前为止还是有点堪忧,主业总不能是吃饭和做饭吧,怎么把全局人都融入到社会中,这是个问题。 还有,既然那个人不是孟媛媛杀死的,谁又是真正的凶手? 凶手是随机地挑选了一个醉汉,出于试用异能的态度杀人。还是说,他已经知道孟媛媛是异能者,故意在她门前作案。 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木绵正思考着,车辆前面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李斐在她身边说:“你有急事要回特备局吗?” “没有,怎么了?” 李斐回答:“我想从家里收拾一点东西带去特备局的办公室,你跟我一起去?” 木绵同意了,今天应该也不会再去探查别的异能者了,闲着也是闲着。 想到这里,木绵突然有些唏嘘,之前那个工作,无论什么时候她的屁股后面都有一堆事情追着,完全不用思考怎么主动找活干这件事。 害,还有点空虚。 为了摆脱空虚,木绵把手机拿了出来,点进了晓晓的朋友圈,她之前把晓晓屏蔽了。 果然。 大前天晚上十点半,晓晓发了一张夜空照,配字:“又忙到这个时候,加油,晓晓!” 前天晚上十一点,夜空图换了一张,配字:“加班什么时候是个头?” 昨天晚上九点,没夜空图了,字也没了,只有一个臊眉耷眼的小黄脸。 木绵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 该。 木绵看朋友圈的时候,车子一直在平稳地运行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斐说:“到了。” 两个人下车,并排地走着,走到公寓楼门前的时候,木绵朝里看了一眼,有点惊讶。 今天的公寓楼看上去格外地吵闹,许多十几岁的女孩子提着行李箱,拿着水壶凉席等物在走廊里走动着,人太多了,看上去都有些拥挤。 木绵奇怪地问:“这是怎么了?” 李斐:“昨天房东发消息,有个职高的幼师专业学生要在旁边实习,住在这里。我没想到人这么多。” 说着,他看向木绵:“太挤了,你表姨家近不近,要不然我先给你送过去,你去她那里等我。” 木绵:“……” 李斐还没忘呢。 她哪有什么住在旁边的表姨,那都是编的。 木绵立刻拒绝了他的提议,但李斐并没有立刻罢休,看着她又问:“你表姨住哪里?我收拾完东西,你要不要去探视一下?” 木绵本来没反应过来,但是,她忽然想到了她今天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李斐,她那一次来这里,确实是为了看他,而不是为了什么表姨。 所以…… 木绵看着表情正经的李斐,举起手,恶狠狠地指向他的额头:“我警告你,老实点。再说表姨我立刻给你两拳。” 李斐“哦”了一声,转身了,木绵对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好像又听到了一声笑。 木绵:“……” 有毛病,高兴个鬼。 木绵和李斐结伴走过的时候,经过了那群女生,吸引了她们的视线。他们两个都不是那种可以在别人的视线下安之若素的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赶紧上楼,走到李斐的房门前。 站在房门前,木绵松了口气,安静地等待李斐开门。 但这个时候,一瞬间,第六感让她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同时耳边有一种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奇怪声音,非常细碎的噼里啪啦,她一时间无法分清声音时从哪里传来的,也不知道它到底代表着什么,只知道它在飞速地逼近。 但很快,木绵就知道了。 她的耳边传来了一声非常巨大的爆炸声,大到木绵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木绵:“什么动静?” 李斐维持着开门的动作,看向门板:“好像,是里面。” “啊?” “需要进去看看。”说着,李斐低头继续开门。 但木绵立刻想起了之前汪华跟她说的事情,为了提高自己的安全度,她立刻怂怂地握住了神圣壁垒。 她刚触碰到它,门就开了,门内的一切让人震惊,可以说是一片焦土了。 所有的电器都在冒烟,窗边的插座焦黑一片,架子上的东西都摔落在地面上。简而言之,这个房间基本被摧毁,暂时不可能住人了。 木绵略有些结巴地说:“……李斐,你家炸了。” 李斐的表情却很淡定,他站在门前,环视四方,而后回头看她一眼,若有所思。 25. 第 25 章 “但那不是家。”…… 木绵对李斐这个表情非常敏感, 下意思地说:“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炸的。” “……我知道。”李斐说,“我只是在想现在应该怎么办。” “你被炸懵了?”木绵立刻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收拾东西然后另外找个地方住呗。” 李斐对着她, 眼神深奥含蓄,但仔细一品,仿佛在看憨憨, 片刻后, 他说:“好。” 木绵:“?” 说个好字需要延迟这么久? 在她疑惑的视线里, 李斐开始收拾房间。 仔细查看之后木绵才发现, 这间房虽然看上去被摧残得很厉害, 其实不然, 被彻底毁掉的只有连接了电源的电器,其他的东西,只是看着可怕,尤其是木质柜子里放着的衣服文件都完好无损。 也就是说, 李斐的损失虽然大, 但没到惨重的程度, 关键性的东西都还在。 如果这是一次针对他们的攻击, 可是真够虚张声势的。 在李斐家的废墟里逛了一会儿街, 木绵一回头, 发现李斐已经把头埋进衣柜里整理好一会儿了,木绵站在一边觉得自己这么闲着不太好, 主动表示要帮忙。 她站在李斐的书桌前, 说:“我帮你把抽屉里的东西整理一下吧。” 李斐这个时候正在收拾衣柜,背对着她直接“嗯”了一声。 于是,两个人背对着背, 各自忙活起来了,人做事情的时候不聊天就会觉得气氛非常干,不太对劲。 木绵忍了一会儿主动提出一个话题:“这里看来是住不了了,你有想过搬去哪里吗?” 问出这个问题,她自己也开始思考了。 她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她住的小区里还有没有合适的房源。这几天好像在创文,线下能够直接联系房东的小广告已经都被清理了,李斐要不然就去找中介,要不然只能问问保安大爷。 但是保安大爷那里也不知道多少信息,最后他应该还是得求助中介,没准还会找到二房东—— 等等。 木绵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在想什么垃圾啊。 李斐住哪里管她屁事,他就算睡大街,她操个什么心,怎么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想着李斐怎么住她的小区这件事。 她也太敢想了吧,李斐都不一定愿意住她小区里,她的思想太超前了。 她正在自我批评,那边,李斐的声音想起来了。 “你那间空了的房间,有考虑转租出去吗?” 木绵:“?” 她看着李斐,怀疑自己听错了。 李斐看着她,又加了一句:“能回点房租,还不错吧。” 木绵:“……” 是不错,但这尼玛是房租的问题? 是她错了,她只想到要李斐在她小区租房别碰见坑人的二房东,没料到李斐已经打主意想让她升职二房东了。 她突然想起李斐问她房租多少的事情。 她眼神一言难尽地看着李斐。 李斐一反常态地脸皮很厚,直面她的目光毫不躲闪,不过也有可能他其实已经想跑了,欲盖弥彰地在装强硬,充大爷。 他语速很快地说:“你那个房间空着也是空着,租出来也没什么坏处。我之前的生活习惯你是知道的,跟你没有任何冲突的地方。私区我绝对不会打扰你,公区的垃圾我来扔,卫生我来打扫,两个人做饭也比一个人做饭效率省钱,这不是挺好的吗?你能想出来哪里有问题吗?有的话现在说出来,协调一下,免得以后有矛盾。” 木绵:“……你说这么长的一段话,累不累。” 李斐语速慢下来了,言简意赅:“还行。你觉得呢?” 她觉得呢? 她觉得李斐这话确实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省力省钱,她是烧了一万米的高香才烧出来他这个绝佳好室友,这要是个女性,她立马屁颠屁颠地让人家住进来,还得思考一下这样是不是太欺负人了,她也要干点什么吧。 但是。 这尼玛是李斐啊。 他们这是什么混乱的关系,前任就算了,魔法少女和龙傲天也算了,木局和小李还不够,现在又变成了二房东和租客。 角色扮演都没他们花样多。 等等,什么角色扮演,木绵虚空里给自己的脑袋重重一击。 这一击结束,她也冷静了,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她才不带李斐住。 于是,木绵道:“你说得很好,没有问题,但是我很喜欢一个人住,以后还有可能养猫,那间卧室我要给猫留着。” 李斐:“……” 他露出了词穷的表情。 看着李斐的表情,木绵都有些同情了。不会说话真可怜,连只虚假的猫都赢不了。 她以为李斐应该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他憋了一下,又出来两句:“但是你一个人住的话,可能有危险。今天的爆炸你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吗?你不知道,所以,你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虽然你有一个能保护自己的工具,但是多一点防御力量也不吃亏。你是整个特备局的副局长,你如果遇到了危险,特备局的工作就开展不下去了,特备局不行了,万一异能者失去控制,对整个国家都不好的吧。你说呢?” 木绵听着听着,越听越想笑。 她一方面笑李斐的话,越来越扯,一方面也笑李斐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很扯,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就只能一路扯下去,扯到无法收场,扯到绝望。 想到这里,她真的笑出来了。 行啊小李,这都能说出来,看来考公的时候申论没白学。 说实话,他这个理由是挺光明正大的,木绵都有点动心了。也可能她刚才就动心了,只是觉得这样不合适,李斐一给她这个伟光正的理由,她立刻就奔着跑了。 他们同居是为了特备局的未来,利国利民,这都不干,还是人吗? 但是…… 木绵仍旧拒绝了他。 她决不能这么简单就答应李斐住进来,他们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太多,不可能当简单的房东和租客,今天太仓促了,她需要想想。 她对李斐说:“我还需要思考一下,你如果这几天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先住特备局办公室里吧,后面那个休息室还挺大的,也有床,如果你愿意,你甚至可以一直住在那里,像家一样。” 她算是看出来了,特备局对于办公室的管理极度松散,既然把办公室装扮成毛线批发市场没有关系,那么当成自己的家更没有关系。 刚才说的那些话大概把李斐过度地消耗了,他沉默了好久,久到木绵都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已经可以低头继续收拾东西了,他才很小声地说出一句话。 “但那不是家。” 木绵看向李斐,突然有些无奈地笑了。 那,什么是家呢? 26. 第 26 章 “买个东西”,“十分钟…… 李斐大概是断舍离观念的忠实践行者, 本来房间里就没什么东西,被炸了之后能用的就更少了,收拾出来的东西放在一起也就那一小点儿, 他从床底拖出一个行李箱, 把自己的日常用具和衣服放进去,一年四季的衣服快放完了,箱子还没装满。 就算这个箱子有二十八寸, 这也挺离谱的。 木绵站在一边, 暗自数他清点出来的衣服。 一年四季, 春夏秋冬, 他拢共三个T恤, 两个卫衣, 两个毛衣,两件羽绒服,哦对,裤子也就牛仔裤和秋裤各两条, 其中一件羽绒服木绵看得非常眼熟, 还是谈恋爱的时候她给他挑的一件, 看着都干瘪了。 木绵看着他的脸, 又想叹气了。 好歹也是个帅哥, 收拾得时尚点肯定到哪都一堆人追求, 天天就穿这些烂糟糟的东西,非得埋汰自己。 他洗得再干净, 叠得再整齐, 但衣服旧了就是旧了啊。 木绵忍不住地说:“你现在工资也不低吧,能不能多给自己买几件衣服?” 李斐头都不抬,声音低沉地说:“这些够穿了。” 木绵深感沟通之艰难:“……确实够穿了, 但是,不好看了。” “不好看了。”李斐重复着她的话,微微抬起眉毛,看向木绵,看了两眼,唇一抿,又低头了,继续收拾东西之前还“哦”了一声。 木绵看他这个动作,在心里骂了一声,这什么受气小媳妇嘴脸,她不过是死活不同意他租自己的房间而已,他搞得好像她是个狠心嫌弃糟糠妻的罪人。 有没有天理了。 木绵生气地在心里臭骂了李斐一顿。 刚捶完,她突然发现李斐手里拿着一个棕色饼干盒。 看着饼干盒,木绵愣了愣。 这个盒子好像是第一年恋爱时她送给他的。 盒子本身其实没什么纪念意义,只是她买了一盒打折的饼干,饼干很难吃,她就扔给了李斐,让他当早餐,免得浪费了,她没想到他把它留到了现在。 她指着那个盒子说:“你怎么还留着这个盒子,里面装的什么啊?” 李斐手上动作飞快地把它塞进了行李箱里,夹在两件羽绒服中间:“证件。” 木绵:“喔。” 用这种铁盒子装证件确实挺好用的,木绵就没再问他了。 收拾了一会儿,李斐把东西装完了,两个人拉着行李箱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李斐毫无留恋。 木绵本能地以为刚才的爆炸十有八九是有人针对性的偷袭,但出来之后,走到一楼,她才明白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一楼的很多房间都传出焦味儿,一个女孩子正惊魂未定地拿着手机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外打电话,她虽然站在走廊里,但浑身的语言都表示她只不过是鼓起勇气来查看一下情况而已,更多的女孩子已经跑到了外面空地上站着。 作为特备处的副局长,突然直面了异能者惊扰到普通人的事情,一走了之肯定是不行的。 木绵于是对李斐说:“我得看看怎么回事。” 李斐这个时候还是很靠谱的,立刻说:“你先跟我把行李箱放车里,然后再回来,不要落单。” 为了不耽误事儿,两个人很快地穿过了整个走廊,在走动的时候,木绵隐约听见有人在哭的声音。 其实这个人哭得声音很小,像是小猫,如果不是门半掩着,有没有别人了,很难被捕捉到。 木绵本来以为这个人是被吓哭的,但是仔细一听,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哭声隐隐让人觉得很难过,就好像积累了很多的委屈。 两个人很快地放完行李,李斐负责打电话联系汪华,询问她这个情况有没有什么应急预案,异能者造成的经济损失如果让普通人承担确实有些吃力了。 而木绵则已经来到了这群女孩旁边。 她在走路的时候,看着对面的那些职高女生,突然想起来,那位只有十五岁的雷系修真者是个女孩子,名叫雷茗。 那么,或许她就在这群人里面。 在不了解雷茗的秉性,又不知道她为什么使用异能的情况下,贸然表现出自己的身份不太合适。 要不然就装作一个同样懵逼的无辜受害者好了。 想着,木绵已经走到了那群女孩子身边,表情小心翼翼地问:“你们的房间刚刚也发生爆炸了吗?” 几个女孩立刻回头看她:“是啊,都没想到,突然一下子炸了。” 一个女孩子抱怨的声音格外大:“学校安排的什么垃圾地方啊,脏乱差就算了,还出这种事情。” 听了继续她们的抱怨之后,木绵随声附和了两句,又问:“那你们知道爆炸怎么发生的吗?有没有人跟你们说了怎么回事?” 木绵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就密切地关注着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茫然中带着烦躁。 “这我们哪里知道?炸起来的时候我们正在找那个小傻子要东西,雷茗突然跑进来了,然后就炸了——”一个女孩满脸不爽地说,说到一半,被旁边的人捣了一下手臂,她骤然停下了,有些防备地看向木绵。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谁啊阿姨。” 木绵:“……” 说实话,阿姨这个称呼本身并不会让人生气,谁都有年纪大的时候,成为阿姨只是人生的必经阶段,如果是小朋友叫她阿姨,她会很无所谓地摸摸头。 但是,这种年纪没差几岁就喊别人大妈阿姨的人最讨厌了,她在试图用年龄羞辱别的女性,这种行为本身让她不适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真幼稚啊。 木绵刚准备说什么,旁边一个女孩子大概是处于息事宁人的角度走了过来,很快速地说:“对不起姐姐,她刚刚被吓到了,口不择言,你别跟我们计较。刚才的爆炸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害怕。现在在等老师的消息,等老师来了看看再住哪里。” 既然有个人出来道歉了,木绵本身也没怎么生气,点了个头,刚好这个时候李斐也跟汪华沟通好了,两个人并肩朝着走廊里走去了。 木绵一路查看,想要找到雷茗的下落。 看上去那群小姑娘跟雷茗关系不太好,雷茗现在应该还在这里面,那么,刚刚的哭声和雷茗有什么关系吗? 正这么想着,木绵又推开一扇门,这次,一推开门她就看见了两个蹲在地上的女孩子,一个女孩子的手搭在另一个人的后背上,这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见她进来了,两个人同时抬起头,一个人眼神害怕,而另一个人则眼神警醒地看着她。 木绵表情很温和热情地问:“我是楼上的邻居,刚刚家里也被炸了,你们俩没事吧?” 那个看起来在保护人的女孩很快地摇头,看着她的眼神仍旧非常警惕:“没事。你还有事吗?” 木绵:“你们怎么待在这里不出去啊?万一等会儿再有事怎么办?” “不会再有事儿。”女孩脱口而出,是一种非常笃定的语气。 出于一种直觉,木绵立刻觉得她应该就是雷茗。 第一次见面,她此时还没想好怎么对待雷茗,直接收编吗?似乎不合适。 雷茗和孟媛媛不一样,孟媛媛看着已经没有活路了,但雷茗现在似乎在正儿八经地上学,以成为一名幼师为职业目标正在实习,她的人生目前为止还看不出什么必须改变的理由。而且从她现在的接触来看,雷茗旁边这个小姑娘可能是被欺负的对象,如果雷茗现在就离开,这个小姑娘可能要遭殃。 这样吧,反正她目前还不知道雷茗的品行如何,现在直接给人家打一顿看看做过坏事没有好像太粗暴了,在旁边观察观察再说。 木绵犹豫了一下,想了个办法,她把手机微信二维码找了出来,说:“我是楼上的邻居,你要是有事情需要帮助可以找我,我什么时间都可以的。” 雷茗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怪姐姐。 木绵尴尬到想喊救命,脸上还是很诚恳地说:“呃,别多想,我只是觉得你长得挺像我表姨的女孩,真的。加个微信而已,没什么的嘛,就算你不需要帮助,万一她需要呢?” 在她的极力游说下,雷茗加上了木绵的微信。 到这里,这一天算是非常充实地结束了。 木绵坐在李斐的车上,只想瘫在椅靠上,一个字都不想说,她可太累了,等会儿李斐回到特备局把东西放下,她就直接瞬移回家,洗澡休息。 正想着,木绵突然发现车子停了,她以为到了,艰难地直起身体,没想到,一扭头,车子停下的位置离特备局远着呢,他们到了一家商场外。 李斐没有什么解释的欲.望,解了安全带,扔下一句“我去买点东西,十分钟”就径直下车了。 十分钟啊,木绵以为他去买水了,没什么所谓地继续瘫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 过了十分钟,驾驶座车门一开,伴随的还有纸袋摩擦的声音,木绵偏头一看,李斐的脸没看清,“海澜之家”的标志看得明明白白。 木绵:“……”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斐也一声不吭,他演默剧似的把那个装了一套衣服的袋子直接放在主副驾驶之间的地方,坐上位置,扣好安全带,好像很无所谓地钥匙一扭,继续开车了。 木绵看着这个袋子,又看着李斐绷紧的侧脸,一会儿之后,扭头对着窗外没憋住笑了一声。 “买个东西”,“十分钟”,“海澜之家”。 全方位的好笑。 27. 第 27 章 当代人类有没有一点控制…… 笑归笑, 一直到李斐把车开回特备局的院子,她都没有对海澜之家发出任何评价,硬装没看见。 人家正经男装连锁品牌, 上市公司, 轮不到她来评价。 噗。 回到特备局之后,李斐就开始搬东西,杨叔刚好在院子里给花喷药, 见两人回来了, 还带着衣服行李箱, 顶着KN95背着药壶过来了, 瓮声瓮气地问:“怎么了这是?” 木绵跟他解释:“李斐家被雷系修真者毁了, 这段时间应该要在办公室住了。” 杨叔的惊讶透过口罩传递了出来:“雷系修真者?怎么这么快又冒出来一个。” 木绵摇摇头:“缘分吧。” 刚好李斐租在那里, 刚好雷茗的学校也安排在那里,可能这就是命运。 寒暄两句之后,木绵就指着李斐对杨叔说:“杨叔,我帮他安置一下啊。” 杨叔对她比了一个手势:“去吧。” 这时的李斐已经把行李箱搬上楼了, 木绵立刻快步跟了过去, 走进李斐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太久没有人使用, 就算看上去不脏, 也是一股灰尘的味道。她进来的时候, 李斐正对着行李箱和抹布皱眉, 看上去闷闷不乐,可怜兮兮, 好像无家可归的小狗。 看上去太可怜了, 她见不得李斐这个样子。 木绵叹了口气,一句话没说,赶紧把迈进去的小腿收了回来。 眼不见为净, 她还是去干活儿吧。 木绵掉头就走,直奔汪华的办公室。 她进来的时候,汪华的手指正在键盘上飞速的敲击,几乎能看见残影。见木绵来了,她只是稍一抬头,而后就继续投入的工作中,扔给木绵一句:“稍等,雷茗和她就读学校的资料马上就给你。” 木绵点头,乖乖地坐在了一把木椅上,倚着绿毛线打出来的青蛙靠背,安静地等待。 没多久,汪华手上的动作停了,同时打印机轰鸣起来,很快,所有资料都打印完毕,放在了木绵的腿上,沉甸甸的一打。 木绵大致地翻阅了一下,资料不光包括雷茗的身世,还有那个班其他人的过往经历,甚至还有那所职高的教学信息,她从头翻到尾,觉得这已经大大超出她的预期了。 木绵对着汪华投以敬佩的眼神,都快退休的人了,还这么厉害,看来他们特备局虽然看着不着调,还是有能人的。 把所有的资料整理齐了,抱在怀里,木绵对汪华说:“汪局这有点多,我带回去看吧。” 汪华很无所谓地说:“都可以,你想在哪里看都行。” 说着,她松开了鼠标键盘,手在桌下一摸,两根棒针就又回到手上了。 木绵非常识趣,立刻从她的肢体动作里获得了这个信息:汪局的工作今天就做到这里为止,剩下的就要看木局了。 木绵没再打扰她,抱着资料走出汪华的办公室,她看看手上的表,六点了。 好耶,下班了。 木绵立刻想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她今天早上带来的那个坐垫尺寸不太合适,她想带回去换一个,想着,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办公室的方向,隔着水泥钢筋楼层板,想看的东西没看见,不太敢看的东西倒是冒了个头。 李斐站在二楼,没什么表情地朝下注视着她,他头顶的天空中晚霞渐染,归鸟飞过。 她看见他这个样子,突然改了主意。 当然不是改主意接纳他,而是改主意不上去拿坐垫了。 他那个样子看上去太可怜了,她如果上去,可能会忍不住收留他。 但她现在收留他的话,他们互相算是什么呢? 她抱着资料,走向自己的小电动车,背对着李斐走了。 走了很远,夕阳追着她,有一道视线好像也在追着她。 木绵回家之后就在专心地看资料。 她先是把雷茗的资料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她现在年纪不大,档案里的资料并不多,好像也没什么社交媒体的账号,木绵看完之后也只是对她的身世有了一点了解,但这一点了解也让她唏嘘不止。 雷茗的母亲在她初三的时候去世了,只留下了她和妹妹两个人,雷茗之前成绩很好,但她父亲没有送她上普通高中,而是送进了这家职高。这倒不一定出于轻视女孩的传统观念,只是家里经济条件太差了,她的父亲腿部有病,不能正常行走,只能靠给人补鞋挣钱。 在这个年代,对大多数人来说上不起学已经是天方夜谭了,但也有些人,被现实因素捆绑着不得不蒙着眼睛朝前跑。职高上学不要钱,还给发补助,对这样的家庭来说简直是一条通天的大路。 木绵把这群学生的资料挨个看了一遍,但看完之后,居然找不到一个父母都在并且关系很好的家庭,甚至还有学生的资料上除了一个七十八岁的奶奶什么都没有。 木绵看得有点难受,拿着杯子走到了窗边,两眼没什么精神地朝外看,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窗外路灯昏暗,没什么能看清的东西,只有别人家的灯火还在亮着。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发出了叮的一声。 木绵立刻拿起手机,解开锁屏,她以为会是哪个朋友发来的信息,没想到,却是雷茗发的消息。 木绵马上就提起精神看屏幕,看清的那一刻,她诧异了,雷茗只给她发了一个字:“我”。 木绵不明白一个“我”是什么意思,既然是雷茗先发的信息,她问一问也没什么突兀的。 木绵就打了一行字过去:“怎么了,有事情吗?” 她等了一会儿,对面才回消息:“没事情,手机在别人手里点错了。” 这样啊,木绵回复了一个:“好的。注意休息。” 但放下手机的那一刻,她突然醒悟了,手机在别人手里点错了?正常情况下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尤其雷茗看上去还是个很谨慎的小姑娘。 她不会正在被霸凌吧。 木绵一瞬间做好了战斗准备,她需要去看看。 既然是战斗,行动科科长就不能缺席,刚好手机屏幕还亮着,木绵发信息问李斐:“突发事件特殊活动,现在有空吗?” 李斐回复得很快:“有。” 木绵得到答案立刻就在脑内把行动计划制定好了,第一站,她要先去特备局,把李斐捎上,去他的废墟房里伪装邻居。昨天西塔看她瞬移已经用熟了,主动教了她瞬移的高端用法,比如怎么快捷简便地捎个人。 木绵轻车熟路地变身,闭眼,“咻”的一声,她到李斐的办公室了。 木绵有些得意,魔法少女的能力真好用—— “……” 她沉默了。 片刻后,她闭上了眼睛,背了身,对李斐举起双手:“你继续换衣服。” 转过身的木绵很尴尬,虽然李斐什么样子她都看过,但现在这不是前任了嘛,以后还是需要注意一点,并且要记住,现在李斐以办公室为家,在办公室里是可能看见些不该看的东西的。 她在心里大声地做着检讨。 但,检讨着,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刚刚看见的腹肌,“腹肌真不戳”,这个声音在她耳边偷偷摸摸地响起。 不,不能想这个,她觉得李斐是故意的,他都知道她要来找他了,还不谨慎一点,躲在后面的休息室里换衣服不就得了。李斐肯定在心计她,她不能吃这种糖衣炮弹。 不过……嗯,腹肌真不戳。 “……” 当代人类有没有一点控制自己思维的能力啊。 淦。 木绵正在胡思乱想,李斐的声音忽然从她背后响起,距离她很近:“你背过去干什么?” 28. 第 28 章 “喂,是警察同志吗?这…… 木绵结结巴巴地说:“就, 直接看的话不太尊重你吧。” 李斐好像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答道:“哦,这样啊。” 他的尾音比平时略长,听起来莫名就带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好像他完全看破了木绵的伪装, 知道她只是在瞎诌一些看上去光明正大的理由。 木绵被他搞得脸颊有些热,不光是尴尬,还有些羞恼。 如果李斐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发挥, 她明天早上就去检查特备局的绩效考核表, 给李斐扣个七荤八素。 社会人的惩罚方式就是这么地简单粗暴。 还好, 这个话题很快就过去了, 李斐没有再借题发挥什么, 闪避了木绵的攻击, 保住了自己的绩效工资。 换好衣服的他走到了木绵的面前,直接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木绵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刚刚雷茗给我发了条信息,后来又说发错了, 我想着她这种性格的小孩没什么意外情况的话, 应该不太可能出现发错信息的情况, 所以我想去那边看看。” 说着, 她伸出手, 手指放在李斐的左手边。 李斐弯着脖颈看她的手, 看了两秒,抬起头, 看着她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两眼之后又不动声色地垂眼瞥她的手两眼,好像在确认那个玩意儿到底是真实存在的吗。 木绵:“……别多想,就是带你一起瞬移的话需要有肢体接触。” 李斐:“哦。” 哦完, 李斐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他脸上肌肉绷紧,目光直视着前方:“我好了,出发吧。” 于是,魔法少女的瞬移开始了。 其实瞬移就是闭上眼睛而已,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平时木绵使用瞬移的时候打个哈欠时间也就过去了。 但今天,被李斐握着手,这个哈欠长的时间感觉上就像扩充了无数倍,如果说时间的流逝如同鸟类的离去,瞥一眼就消失,但这一眼,她在这只鸟儿离去前把它所有羽毛都仔细打量了一遍,清晰又深刻。 这样的体验是会让人觉得局促,手心也想要出汗的。 幸好,哈欠会打完,鸟儿也会飞离,他们的脚再一次踩在了地面上,短暂的相交结束,他们不约而同地松开了对方的手。 木绵把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贴在身体两侧。 深呼吸了好几口空气,站在废墟房间里的木绵才对李斐说:“不能耽误时间了,我要赶紧下楼看看。” 如果想要了解雷茗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亲眼看一看比什么都好,唯一需要确定的事情就是雷茗现在是否住在这里。 下午都发生了爆炸,在汪华那边的操作下,爆炸发生的对外理由是公寓外的变电器烧坏了,把整件事变成了一场可以容纳进科学解释范围的事故。 但按照常理,学校应该出于安全考虑,把学生转移到其他地方居住。她来这里,其实只是因为雷茗没有回复她“你在哪里”这个问题,过来瞎猫逮死耗子的。 但显然,这所职高的管理层胆子比较肥,就算发生了爆炸,那也无所谓,好不容易找到的住所咱必须利用到位。 于是,在木绵打开门的一瞬间,她就听见了几道尖利的女生,还有一个人很伤心的哭声。 木绵立刻冲下楼了,冲之前还交代李斐一句他先别出场,她一个人就够了,他一个大男人半夜去女生堆里劝架,实在不太合适,容易引起对方的警惕情绪,获得两边都讨不到好的结果,如果有战斗他再冒个头,李斐很听话地答应了。 但他也飞快地表示要跟木绵把语音连上,免得听不清她那边的动静。 木绵同意了。 木绵走到一楼的时候,刚好看见白天那个喊阿姨的女孩子和雷茗对峙,旁边还围了好多女孩。 木绵想了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表情,装得像是一个不识趣又八卦的长辈,老远就大声地说:“怎么了怎么了,大半夜不睡觉发生什么事儿了?” 她的声音很大是不错,但在场的女生连同雷茗都没怎么买账,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仍旧集中在这场对垒之中,木绵只能艰难地一边朝里挤,一边踮起脚尖朝里看。 “刘芳菲,你别太过分,我已经够忍你了。你平时带着那帮人孤立小春就算了,现在还污蔑她偷钱,你是不是脑子有病?”雷茗非常生气地对那个女生喊道。 在一边旁听的木绵立刻抓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那个说话不怎么好听的女孩叫刘芳菲。 有了这个概念之后,木绵皱了皱眉。 在她的资料里,刘芳菲就是那个父母都已经离开,只剩下一个奶奶带她长大的女生。 她原本以为这种的家庭背景会让刘芳菲性格内敛懂事一点,但没想到,反而是加倍的泼辣和蛮不讲理。 刘芳菲很理直气壮地说:“你说不是她偷的钱,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在她身边。丢钱的时候只有她在寝室里,不是她能是谁?” 雷茗冷笑一声:“你说是小春,但小春根本就不认识钱,她拿你的有什么用?” 她气势汹汹说话的时候,她身边那个看上去反应略慢的女孩子看见了木绵,本来还在哭,这会儿又弯着眼睛对木绵笑着打了个招呼,笑容看上去天真又可爱还带着一点迷糊。 木绵对她回了一个笑,同时脑海里开始回想她的记录。 小春,没猜错的话,这个女孩名叫戴春归,出生的时候难产影响到了智商,一直都傻乎乎的,哪怕是小学水平的知识她都无法掌握。其实按理说她不应该读职高的,但家长有安置烫手山芋的需求,学校有拿补贴的需求,她就自然而然地来到这里了。 她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受没受欺负,除了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雷茗,可能没有一个人在意。 想到这里,木绵有了一种很强烈的想要叹气的冲动。 等职高念完,小春的未来会怎么样呢?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会被家里很快嫁出去吧,连结婚证都不用办,摆两桌酒席,事儿就算成了,反正她人傻性格又好,估计也不会反抗。 木绵突然在想,她能怎么帮小春呢? 一时间想不出办法,争吵声却更大了。 刘芳菲指着雷茗说:“她不认识钱又怎么样,也没准就是觉得好玩就拿走了。” 雷茗声音很冷地说:“但你们下午明明没在我跟小春的东西里找到那笔所谓的钱,难道还不够证明她的清白?” 刘芳菲有一瞬间的语塞,片刻后,她反应过来,强撑着说:“确实没找到,但万一在你和小春的身上呢?” 雷茗在短暂的意外之后,眼神迅速地变得可怕起来,额前好像都蒙上了一层阴翳:“你想干什么?” 刘芳菲什么都没察觉到,仍旧语气嚣张地说:“你把衣服脱了,我要搜一遍。” 雷茗:“你敢?” 刘芳菲得意洋洋地笑了:“我当然敢,你这边就两个人,我这边可是这么多人,我为刀俎,你是鱼肉,懂不懂?” 说着,她已经开始招呼旁边的人朝着两人靠近了。 雷茗气得发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你们欺人太甚。” 她话音刚落,木绵就听见了一声非常小的电流声,声音就是从雷茗的手里传来的,和白天的异常声音完全一致,这种压抑着的电流声像是春天河流破冰前的细碎声响,它只是一个引子,再下一步,并不需要太久,整条河流就会奔腾起来,一路咆哮着向前。 如果不加制止,有大事要发生了。 这个时候,作为全场唯一的大人以及魔法少女本女,木绵必须救场。 她审时度势片刻,拿起了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是警察同志吗?这里有一起校园霸凌案件。” 挂了电话之后,她对着身边所有少女微笑:“大伙继续?” 29. 第 29 章 “【月亮】” “你多管什么闲事啊!”刘芳菲回头, 对她怒目相向。 “这怎么能叫闲事?你们一个钱丢了想找,需要报警,一个要被校园霸凌, 当然也需要报警。我只不过是尽了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打了个电话而已。”木绵理直气壮地说。 刘芳菲被她气得脸颊都涨红了。 木绵继续道:“况且搜身是侵犯他人隐私权的行为, 你的钱丢了,你是受害者,但你如果继续错下去, 你就变成加害者了。你知道其中的区别吗?” 在一般人的世界里, 受害者是无辜的, 值得同情的, 可以帮助的, 但成为了加害者, 就会和别人隔离起来,被千夫所指,走到哪里都会有异样的眼神,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待遇。 木绵以为刘芳菲应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但刘芳菲的回答和木绵的预设完全不同。 “我当然知道受害者和加害者的区别。受害的人软弱好欺负, 一次被欺负, 次次被欺负, 人人可欺负。加害者就不同了, 就算大家都躲着他又怎么样, 谁也不敢惹他,不敢占他便宜。”刘芳菲以一种确信无疑的语气说了出来。 木绵突然语塞。 因为她其实知道, 刘芳菲的话在某些情境下也是对的, 尤其是在一些信奉弱肉强食的地方。联想到她的身世,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照顾着长大,成长过程中很容易就遇见别人的欺辱, 在这种生活环境中,拥有“善良”这个品质不见得是个让人觉得快乐的事情。 但是…… 木绵直视着刘芳菲的眼睛:“欺负别人永远是不对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或许还没有能力分辨出自己想成什么样的人,有些人其实并不想成为坏人,只是非常渴望自己拥有力量。在他们过去的成长中,坏人往往比好人更有力量,所以偶像就成为了坏人。 但是,谁想被人讨厌呢?谁不想被爱呢? 木绵叹了一口气,问:“如果你奶奶知道你今天做的事情,她会为你开心吗?” 刘芳菲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立刻说:“警察不会叫家长吧?” 木绵:“有可能。” 刘芳菲再也不看雷茗,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木绵的身上,焦急又崩溃地说:“你怎么可以?” 木绵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做了坏事总是会受到惩罚的。” 相较而言,现在的校园霸凌没有成功,雷茗也没有真的暴走使出自己的雷电攻击,就算见一见家长,这个惩罚也算是够轻的了。 但她没想到,刘芳菲的情绪突然就到达了某种临界点一样,用看仇人一样的眼光看她,但眼角居然还有泪花:“你确定做了坏事总是会受到惩罚?” 木绵:“是。” 刘芳菲:“那为什么那个黑心老板怎么都不赔我爸妈的殉葬费,为什么抢了我家地的人活得好好的。为什么我奶奶辛苦几个月,卖了二百斤玉米挣了三百块钱给我,转头就被人偷走了,而偷钱的人什么惩罚也没有。你说的什么会被惩罚,我一个字都不信。” 刘芳菲露出一个冷笑:“你想自以为是地主持正义,你正义得过来吗?” 说完,她就转身,也没跑,只是背对着木绵,抱住了双手。 整个走廊里一片寂静,所有女孩都看向了木绵这个方向,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是的,她作为一个人,能够维护的正义永远只是有限的正义,甚至于上上个星期,她还是一个整天被欺负的职场受气包。她没有分身术,也没有时空倒流的能力,能够让所有人都得到爱与正义的保护。 个人的努力对于改变整个世界来说无异于西西弗斯推着石头上山,她今天帮了一个人,这个人好了,明天还有别人,在庞大的数量面前,她的努力其实很小。 但是,就这样放弃吗?不可能的,她改变不了整个世界,最起码,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世界,如果能让某个人的天空恢复晴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看着刘芳菲的背影,还有雷茗警惕的眼神,甚至还有小春傻乎乎的笑脸,她想做点什么。 在她思考的时候,警察来了,也有老师听说了这边的事情,正赶过来。警察对现场情况作了笔录,因为霸凌其实没有发生,他们也没有真的对在场的孩子们作出什么惩罚,只是非常认真地教育了他们关于校园霸凌的事情。 而对于刘芳菲丢了的三百块钱,警察也表示这笔钱确实很难找,毕竟是在寝室内丢了,缺少监控,正规的途径也不可能去搜查谁的私人物品,虽然警察表示会想想办法,但希望也确实不大。 警察走后,刘芳菲看向木绵的眼神不善中更带着一丝不屑,好像在说,看看,你说的话都不过是放屁而已。 木绵摇了摇头,她声音穿过人群,非常平稳:“我会把所有事情都调查清楚的。在我给你一个结果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好好生活。我保证可以那些人亏欠你的东西找回来,不仅是钱。” 刘芳菲愣了两秒,表情有所松动,但她很快就故作凶狠地翻了一个白眼:“你是谁啊,凭什么就调查清楚?” 木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这两天,我会给你找到的。” 刚好这个时候一位中年女老师急急忙忙地赶到了,木绵的任务暂时已经完成,她转了身。 木绵背对着她们一步步地上楼了,越走,速度越慢,她在思考。 其实调查清楚谁拿了这笔钱的方法很简单,她只需要去刘芳菲的寝室,使用时空回溯,看清楚到底谁拿了这笔钱就好,操作难度不大。 但如果一切只停止在找到钱这里,她做到的事情仅仅是把表面上爆发出的矛盾遏制住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彻底改变她们的未来呢? 她正想着,忽然发现李斐其实正站在楼梯的转角处,一直都在看着她。 她问:“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李斐:“你挂掉语音的时候。” “挂语音?” 木绵想起来了,打110的时候她把语音关了。 她把这个时间坐标放回刚刚的时间里,突然觉得很尴尬,她被怼的全部经历都被李斐看得一清二楚。 被一个小姑娘怼,这件事情其实本身并不让她觉得尴尬或者生气,但是让李斐看见了,还是觉得很丢脸。 她忍不住地确认了一句:“你都看见了?” 李斐点头:“看见了,也听清了。” “那你觉得我,我刚刚,我……”木绵一时间突然不知说什么,末了之后机械地加三个字,“怎么样?” 她是想知道李斐对她的做法有什么看法,但问出来之后,又不太确定自己想知道,在她的记忆里,当年的李斐如果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句话就会说她头脑一热不管不顾,说实话,听见这样的评价还挺难堪的。 要不还是算了吧,主动换个话题。 但李斐很快就说:“你很勇敢。” 木绵怀疑自己听错了:“哈?” 李斐看着她,很老实地说:“如果我是你,我不敢冲进去劝架。” 木绵:“……” 害,那只是因为她没有李斐社恐罢了,没什么好夸的。 但李斐接下来很认真地说:“我会担心我过去也没有用,担心事情无法控制,担心说话没有人听,担心被嘲笑。” 木绵诧异地睁大眼睛:“嗯?” 他坦白的程度超乎木绵的想象,用了四个担心,把自己交代得一清二白,完全敞开了。这样的姿态,其实也称得上是勇敢了。 李斐继续说:“但是你不怕,你很勇敢。你上去了,还说要帮她们,你这样很——” 他很不出来了,停顿一下才说:“很好。” 木绵迟疑了片刻,才问李斐:“你在夸我?” 李斐的脸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看着有些窘迫:“有问题吗?” 木绵沉默两秒,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没有觉得我突然窜刷存在感,而且还说那么长一串带入情感好像很热血但回头一想又很尬的话非常地抓马?我又不是什么热血少年漫的主角,搞得那么尴尬干什么?况且也没有收获什么效果,一个小弟小妹都没收到。” “那我当你小弟。” 木绵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这一次,李斐的沉默时长有些超标,并且看上去更局促了,刚才的话似乎是他脱口而出的。 木绵:“你再说一遍行不行。” 李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那我当你的小弟。” 木绵:“……” 她又笑了出来。 别的龙傲天都到处收小弟,他这个龙傲天倒是积极主动地给她当小弟,哪有这样的啊。 她把手背在了腰后,昂着头说:“知道了,在我手底下好好干,以后会有奖励的。” 李斐:“嗯。” 在两次瞬移之后,木绵终于回到了家里,躺在床上,她拿着手机,反反复复地看着李斐的微信名和头像,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都是几年前都看惯了的东西。 但这会儿就是忍不住地看,甚至还想发点什么。 想了好久,她发了一条消息过去:“这几天我准备去她们就读的职高看看,有时间吗?” 李斐的回复很快:“有。” 木绵:“周几?” 李斐:“明天农业局那边有事情,后天早上吧。” 木绵:“好。” 到这里,对话已经完成了一个来回,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事情了,但是,好像心底还有些空隙,需要另一个人的存在来填满。 她想啊想,都找不到发什么过去了,时间无声地过去了许久,木绵叹了口气,正准备暗灭屏幕。 而这时。 李斐:“【月亮】” 木绵:“……” 片刻后,木绵:“【月亮】” 发完之后,她看着两个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的月亮,无声地笑了,她把手机扣在胸前,闭上了眼睛。 从重逢开始到今日,她心里怎么想的,其实她还不算清晰,但有一点她突然很明确。 当下的她很想见到他。 30. 第 30 章 李斐。 第二天早上, 木绵起得挺早,还做了两个三明治带去了特备局,但等她走到李斐办公室门前敲门的时候, 里面许久都没有动静。 楼下的杨叔正在浇花, 听到动静,抬头跟木绵说:“早就走了,回原单位去了, 这孩子工作挺认真的。你找他干什么啊?” 木绵不好意思跟杨叔说她是给李斐送早餐, 毕竟平白无故的谁会给谁送早餐啊, 她支吾一声, 掰扯了一个理由:“工作上有事儿。” 杨叔立刻放下了浇花壶, 道:“什么事儿啊, 我能帮上忙不?咱领了一辈子国家俸禄,有需要的时候肯定上。” 木绵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事情也不急,您年纪大了, 我还是等他回来干吧。” 杨叔失落地又拿起了自己的浇花壶, 浇灌院子里那几棵地栽的大红色月季。 应付完杨叔, 木绵回到办公室, 开始思考怎么解决那三个女孩的问题。 她拿出了一张白纸, 在上面写写划划, 整理自己的思路。 首先,钱是最表层的事情, 很容易就解决了, 更重要的是要解决他们各自的核心问题。 小春的核心问题是缺乏自立能力,家长让她学幼师专业,这只是一个拖延矛盾爆发的办法, 她需要想一想,怎么让小春学会属于自己的一技之长,哪怕是洗车扫地,只要能给她带来收入,以后的日子会就轻松点。 而雷茗那边,如果小春得到了出路,雷茗不用疲于保护她,自然减轻了不小的压力,可以思考别的问题了。雷茗成绩很好,如果她还有一个大学梦,并且愿意参加普通高考,现在就需要思考是自学还是退学去普高的问题。不过,不管去哪里,雷茗作为异能者,有特备局提供的工作,以后应该不会走上绝路。 而刘芳菲那边,她的情况更加复杂一点,那个孩子的性格在过去的成长过程里已经长得有些歪了,如果不加修整让她继续发展,她的人生会被自己毁了的。 所以,现在木绵必须拨乱反正,她要惩罚那些曾经伤害过刘芳菲的人,同时,也要让刘芳菲为自己做出的坏事负责任。 仔细的方案一写就是一天,写着写着她还需要去查阅资料,等一张纸写完之后,木绵在办公室里伸了一个懒腰,无意地看了一眼时间。 居然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今天她除了中午吃饭一次都没出去过,这会儿抬起脖子,颈椎那里的筋骨咔咔作响。 她没有立刻站起身来,而是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的天空。 她突然想起了那一天。 晓晓提前离开,她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处理之前的账簿,反反复复地纠缠什么叫“意义”这个问题,无趣忙碌又空虚。 同样的时刻,同样是坐在办公室里,但她的心情和那天已经完全不同了。 她其实仍旧没有办法给“意义”下一个定义,但她知道现在自己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这种感觉很好。 第二天早晨,木绵又是一大早就来到了单位,今天的她一到办公室,推开门就看见了李斐,他正站在她的门前,活动手脚,木绵对着他的动作琢磨了一下,他现在做的大概是扩胸运动。 听见背后的门开了,李斐停下了动作,转身。 他们看向彼此,第一句话异口同声地都是:“吃早饭了吗?给你带了东西。” 提问的时候,木绵已经把手里的包子拿了出来,李斐也刚好把一个煎饼果子提了起来,包子和煎饼果子就这样措不及防地碰到了一起,和主人一样面面相觑。 不过,面面相觑的时间也没多久,木绵噗嗤笑了出来,莫名觉得这一幕还挺有意思。 她接过煎饼果子,道:“谢谢,但是只能下顿吃了,我的包子你也可以留着,明天早上再说。” 李斐接了过来,认真地嗯了一声。 碰面环节结束,他们要出发了。 和上次的生疏模样不同,木绵刚一发出了她要开车了的提示,李斐立刻把手伸了过去,抓住了她的掌心,在一阵眩晕中,两个人到达地方了。 睁开眼之后,他们已经身处于一间空荡无人的女生寝室里。和所有地方的女生寝室一样,这个房屋里放置了许多独属于女孩子的摆设,墙上还贴了一些海报,虽然海报看起来有些年头,粘得也不太结实,但毕竟带着一种真挚热爱的气息。 木绵观察了一会儿屋子里的摆设,一扭头,发现李斐有些不对劲。 从表面上看,他正站在窗外,姿态如常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但只有对李斐的肢体动作非常了解的木绵才能看出来,他这会儿浑身都紧绷着,看起来心情就很不好,甚至可以说很低郁。 木绵不明白他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可以确定地说,在来到这里之前,李斐的一切都很正常。 难道这里曾经和他有些渊源? 木绵走到了李斐身边,问他:“你来过这里吗?” 李斐的声音很低沉,他没什么兴致地说:“来过。” 李斐的视线落在了职高校园里那一个沉思者雕像,告诉木绵:“这里曾经是我的初中校园。大概是学生太少,校园卖了。” 木绵一边学着他朝外看,一边在心里想。 初中。 这是李斐生命里她不曾接触过的时光,他们认识的最初,两个人就都是高中生了。 她突然觉得很好奇,初中时候的李斐是什么模样,她更好奇,为什么李斐一来到这里就会变得沉默低郁,在这段岁月里,他经历了什么。 想了想,木绵直接问出口:“为什么你在这里会不开心?” 李斐的睫毛抖了一下,他收回视线,回头看木绵,他的眼神表现出他在思考,只是不知道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还是在思考怎么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也或许,两个念头都在他的脑海里产生,正在激烈地互相搏斗,最后他吐出口的是什么只看哪个占了上风。 一会儿之后,李斐垂下了眼睛,说:“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过去了。” 他的回答,木绵连一个字都不信:“也许没过去呢?” 如果真的过去了,他怎么会现在还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很想听他仔细地说说过去的事情,不管在过去的岁月里,他是怎样的面貌,是好是坏,是光辉还是暗淡,她都想了解。 李斐却又低着头,固执地说:“真的过去了。” 李斐不想提,不想回忆,也或许是不想告诉她。 这一刻,木绵突然觉得有些累,因为她突然明白了两件事。 她这几天沉浸在和李斐的互动里,她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变化,知道李斐在努力地表达,所以,她确实也被迷惑了,她忘记了过去的疼痛,开始自己挖自己跟李斐的糖点。潜意识里,她其实又动心了。 这是第一件事。 而第二件是,李斐或许没有改变,虽然他在有些时候看上去对她敞开了心扉,但那是有选择的,他内心深处的大门仍旧没对她敞开,她叩门也无用,他是最能咬死牙的蚌。 木绵没再问什么,意兴阑珊地对李斐点了个头,准备使用时空回溯了。 她能看见李斐的神情里有些不自然和亏欠,但她说一句话的欲望都没有,工具人一般开始时空回溯。 使用时空回溯之后,真相很容易就被找到了。 木绵亲眼看见刘芳菲把钱放在自己的衣柜里,抱着盆出去洗衣服,这时的寝室内只有小春一个人,她在自顾自地唱歌。 唱着唱着,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她就是前天站在刘芳菲身边的那一位。女孩一句话都没和小春说,奔着储物柜直接就去了,好像知道钱放在哪里一样,稍微翻找了几下就拿到了钱,拿了之后转身就跑。小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还歪了歪脑袋。 于是,等刘芳菲回来的时候,钱已经没了,屋里只有一个在唱歌的小春。 真正的偷钱人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就不需要再久留了,可以回家休息暂时放松一下心情,但,木绵看着还处于自闭状态的李斐,莫名就冒出一股气。 敲了,大老爷们的扭扭捏捏,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跟前女友说的吗! 他有什么不好说的,他过去的经历不管怎么样,是好是坏,她难道会因此对他有什么异样的看法?说着过去了不在意,狗屁,不在意的人才不会这样,不把伤口亮出来,继续捂着,时间久了一定会臭掉的。 她气势汹汹地朝李斐的方向走去,想要冲到他面前质问他。 她正准备逼问,忽然,窗外吹进来一阵风,这阵风其实并不大,很微弱,但刚刚好,墙边的一张海报大概已经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被风吹落了。 木绵被这个声音吸引,忍不住地瞟了一眼。 她看过去的时候,本是无意,但瞬间,她注意到了一个东西。 原本被海报遮蔽的墙面上,有一个用黑色的笔写下来的名字—— 李斐。《 》 30-40 31. 第 31 章 “对不起。” 看见这两个字的时候, 木绵以为自己看错了,一种非常强烈的错位感出现在她的心里。 为什么李斐的名字会出现在这里? 她立刻想过去看一眼。 但,她还没来得及动, 李斐已经抢先一步走到了那里, 挡住了字,他很快地说:“没什么好看的。” 木绵看他那样儿就不爽:“为什么不让我看?你被别人表白了?这不会写的是李斐我喜欢你吧。” 李斐脱口而出:“不是。” “那是什么?”木绵直视着李斐,问道。 他们俩的视线在虚空中直视, 李斐浑身都是抵抗的气息, 仿佛一个猝不及防走到舞台上被聚光灯看着的小孩, 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肌肉无比僵硬, 但原本的丹凤眼因为情绪波动睁得大了许多, 看起来像是一只很警惕的小兽。 但渐渐地,他的神情变化了,相比于用想通了来形容,用摆烂了倒更加合适, 像是负隅顽抗的人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坚持的事情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他警惕的眼神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就这样吧的情绪。 于是, 对峙了一段时间后, 他让开了自己的身体, 站在一边,对木绵说:“想看就看吧, 给你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贴到了旁边的墙上。 于是, 木绵很自然地就看到了这些字迹。 “李斐大蠢蛋 土老帽说话怪乡里来的细蚯蚓恶心巴拉谁都不要跟他玩儿! ——201X年10月12号刻 (不准随便涂掉不然你就完了!)” 这字一看就是小孩子用硬物在墙上刻的,字体粗狂杂乱,支离破碎, 除了“细蚯蚓”三个字有点创意,大部分用词都挺低龄化,看起来就像是标准化的校园霸凌宣言,在现在见惯了狗血校园剧的人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极度恶毒的话。 但,这是出自于初中孩子的口中。 在那个时代,那个年纪,刻字的人一定是出于极大的恶意才在墙上刻下了这些字,这不仅是孤立,还是对一个人的公开惩罚。她很难想象到,同样年纪还小的李斐,在遭受到这么直接的恶意时,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保护自己免受伤害。 其实没办法保护不是吗? 所以才会过了这么多年来到这里,还是浑身僵硬。 木绵看着站在旁边的李斐,突然觉得自己也感受到了难受。 她也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片刻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用来修指甲的小锉刀,蹲了下去,一个字一个字地用力锉,细碎的墙灰从她的锉刀上飘落,像是雪。 她锉得很用力,但那字刻得有点深,手上都覆满了墙灰,也才把“李斐”两个字锉掉了。 她正准备继续努力,李斐却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抬头看他,李斐非常认真地说:“已经可以了。” 木绵正待说什么,李斐又和她说:“我们走吧。” 木绵:“……” 虽然她很想把字都挫完,但是,她也确实不希望李斐继续留在这个环境里了。 她立刻带着李斐瞬移回到了特备局,直接落地在李斐办公室内部。 眼前的景物都变成了熟悉的模样,木绵舒了一口气,放开了李斐微凉的手,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说:“今天上午辛苦了,你好好休息吧。” 李斐点头。 木绵便转身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关上门,木绵就扑到了自己带来的豆袋沙发上,长长地叹气。 她觉得自己刚才事情做得不太漂亮,既然李斐已经表示了抗拒,她为什么一定要逼他把自己的过去暴露出来。 谁没有一段不想让其他人知晓的历史呢? 要求一个人对自己完全的敞开,是否也是一种反人性的要求? 要知道,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许多人不仅对别人会隐藏真相,甚至还会对自己也隐藏真相,主动地模糊自己的记忆,试图躲避伤害。 这样的她好讨厌啊,虽然谈恋爱的时候李斐的锯嘴葫芦属性让她很难受,留下了心理阴影,但一码是一码,过去的心理阴影并不足以为自己那会儿的冲动和不理智辩护。 如果换个人表示他有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她肯定就尊重理解了,但轮到李斐,她就脑门发热,一定要了解到底。但其实,她一个前女友,哪有什么权利逼着他一定说实话?在心底,她是否还有一些觉得李斐会对她不一样,会顺从她的潜意识? 这样可不好啊。无论如何,李斐先是个需要尊重的个体,然后才是她的前男友。 木绵觉得自己异常地头疼。 最让木绵头疼的是,到了吃饭的时候,她居然没看见李斐。 她问了杨叔,他告诉木绵,李斐说农业局那边临时有事,先走了,特备局这边的午餐也就不参加了。 木绵:“……” 农业局那边真的有事儿? 不会是在躲她吧? 这顿饭,不管张叔的手艺有多好,木绵都是食不甘味,吃完饭就早早地回到了办公室。 在办公室转了几圈还是很郁闷,木绵又一次隐身,直接瞬移到A市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坐在路边,一边rua路过的狗仔一边愁眉苦脸地思考自己的事情。 狗仔们本来走路走得好好地,猛不丁被一只黑手摸了一把,回头又什么都没看见,整只狗都凌乱了,疑神疑鬼地到处看,引来主人不解的疑问。 而木绵作为罪魁祸首,已经开始摸下一只狗了。 rua到了两点,深植于木绵DNA中的上班时间到了,木绵站起身来,手指指向自己心脏的位置,恶狠狠地说了一声:“收!” 李斐那边的事情已经发生,她没法改变,就算要找他道歉,那也是见到他之后的事情了。 雷茗那边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既然她已经找到了那三百块钱,现在也该给这件事画上句号。 说干就干,木绵立刻瞬移去了公寓楼里,找到了偷钱者居住的房间,推门而入。 刚好这个时候,那个女孩子正在午休,睡得很沉,很适合木绵找东西。木绵小心翼翼地搜索着,不久之后,在她衣柜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三百块钱。 这三百块钱里面有一张被蓝绿色的颜料染了一角,和之前她时空回溯时看见的刘芳菲那三百一模一样。 找到之后,木绵没有立刻走,她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站在桌前,拿起了一支笔,在桌面上的练习本上写下了几个字:“不义之财已经物归原主,这次暂且不论,下次再犯,必有重惩。” 写完之后,她把练习本放在了女孩的床头,离开了这个房间。 木绵能料想到,在这个女孩子醒来看见这张纸之后,她的内心该是多么折磨。虽然没有一个人当众指责她,但她永远不会忘记,有一个人在背后看着她,这种震慑就像是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一直悬在她的头顶,让她再也不敢做什么。 走出去不久,木绵来到刘芳菲房间的门外,敲响。 刘芳菲的声音从门内响起,听起来不太耐烦:“谁啊。” 木绵:“我,你的钱找到了。” BaN 门立刻开了,刘芳菲表情焦急地走了出来:“在哪里找到的?” 木绵不急不慢地说:“在一个人的柜子里。” 刘芳菲:“那是谁?” 木绵:“我不能告诉你,只能提供一个消息:这个人不是雷茗也不是小春。” 刘芳菲:“钱呢?” 木绵伸出手,三百块钱在掌心躺着,安静地沉睡。 但在刘芳菲准备抬手拿钱的时候,木绵把手指握住了。 刘芳菲立刻有些恼怒地说:“你干什么?” 木绵对刘芳菲说:“这钱应该给你,我不会吞你的,但是,你也应该对雷茗和小春道歉,因为你完完全全错怪了他们,明白吗?” 刘芳菲嘴上梗着“事儿真多”,眼前却闪过一丝不自然,有些尴尬的样子。 事情暂时办完了,离开这里的时候,木绵其实倒也没有真指望刘芳菲很快就能非常诚恳地跟雷茗和小春道歉,人的转变总是需要时间作为代价的嘛。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刚刚离开这边没多久,雷茗就发过来一条微信:“谢谢。她跟我道歉了。” 看到这条微信,木绵的心情立刻好了不少。 她对着屏幕笑了两声,又打了一行字过去:“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又想过参加普通高考吗?” 今天的雷茗大概是对她也敞开心扉了,回复道:“想过,但是很难,在这边学不到东西。” 木绵:“那你考虑过回普高上学吗?” 这一次,雷茗的答案过了一会儿才过来:“想过,但是如果我走了,小春在这里会受欺负。她根本没有一点自我保护能力。” 木绵看着她的话,叹了口气。 保护未成年人是成年人的责任,如果让一个本身就自身难保的未成年人担负起另一个人的重担,最后的结果很难是好的。 木绵很认真地回复她:“你现在这个年纪首先应该保护自己,考虑自己的未来。小春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关上对话框之后,对小春未来的担忧占据了心头最重要的位置,木绵查了一下午资料,想要了解像她这样的人应该怎么就业,不知不觉间,时间又已经晚了,到了下班的时候了。 木绵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走到门前,面对着夕阳伸展了一下身体。 伸展到一边,身体顿住了。 她只是又想起了上午的事情,还想起了李斐的神情。 她有点想当面向李斐说一声不好意思。 于是她到点了也没走,坐在办公室里摸鱼起来,看看视频,听听音乐,然而,到了七点多,李斐仍旧没有回来。 木绵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无奈地想,今天农业局可真忙啊。 她放弃了等李斐回来,回家了。 但回家之后,这件事情也并没有从她的心头消失,李斐的表情反反复复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心里滋味复杂得不行,直到半夜都睡不着觉。 午夜十二点,木绵猛地睁开了眼睛,把正躺在地板上睡得肚皮朝天的西塔叫醒了。 西塔声音模糊地说:“您有事吗?” 木绵:“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做件事?现在太晚了,我一个人去有一点点害怕。” 西塔困到泪眼朦胧,但还是同意了:“明天我就要回去了,最后一天,您可以随意吩咐我。” 很快,木绵带着西塔一起降临了白天到过一次的地方。 她拿着一个更大的锉刀,站在墙边,立刻开工了。 于是,午夜时分空无一人的女生寝室,莫名其妙地响起了令人牙酸的磨墙声,如果有人从这里经过,必然会瑟瑟发抖地逃跑,而后,一则校园怪谈势必要产生了。 而背后的真相,不过是一个魔法少女半夜睡不着觉,跑来维护一个迟到了八百年的正义而已。 她当然知道其实锉掉名字之后,剩下的字其实已经没什么了,找不到对象的恐吓而已。她也知道,其实就算把所有的字都彻彻底底地锉掉,当年它们对于李斐的折磨也不会消失,她不可能拿一把锉刀去他心上,把记忆全都抹去。 但是,她还是在这个昏暗又安静的夜里,一点一点地把所有用言语组成的刀锉掉了。 末了,她把一张A4纸狠狠地贴了上去,这是她临走之前专门用打印机搞出来的。 纸上印着硕大的几个字:“以团结同学为荣,以校园霸凌为耻,清朗校园,从我做起!” 贴完之后,木绵长出一口恶气,对着旁边眼神怪异的西塔说:“回去吧。” 回去之后,躺在床上的木绵还是睡不着,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今天是周五,明天周末,今天不见面的话,后两天都看不见他了。她很了解李斐的性格,两天过去之后,再开心再不开心,这事儿也算过去了,时效性没了她说什么其实都没意思了。 那么,怎么找机会见他一面呢? 木绵突然拍了一下脑门。 差点忘了,明天晚上就是同学聚会。 好家伙,她全忘光了。 既然同学聚会肯定要见面,木绵的心里就安定了一点,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下午,她三点就洗澡换衣服化妆,为这次聚会做准备了。 五点钟,木绵出发了。 等到了酒店之后,木绵问清楚聚会所在的楼层,走到电梯边,按下按钮,等待电梯从负一楼的停车场上来。 等待的时候木绵还在思考怎么跟李斐表示内心的抱歉,她这么早就到这边来,就是为了熟悉一下场景,顺便在演练一下道歉流程。 她想好了,不管怎么样,见到李斐之后,一定要很快地表示自己的核心想法,不能拖拖拉拉,拖久了思想容易走歪,嘴也容易瓢。 对,就是这样,没错。 想到“没错”的时候,电梯“叮”了一声,开了,一张脸露了出来。 木绵:“……” 李斐:“……” 木绵手脚僵硬地走进了电梯,站在靠门的位置,尴尬地说:“你还挺早。” 李斐绷着脸神情有点严肃地说:“你也是。” 说到这里,木绵刚刚计划好的话似乎突然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电梯门合上,开始运行,木绵装作悠闲地瞅瞅按钮瞅瞅地板,又瞅瞅天花板,心里却在想,好了,人见到了,该说话了,该道歉了,该开口了! 但嘴它就是不听使唤。 电梯的数字很快地上升,他们已经到了七楼,再上两层楼就到目的地了。 等出去之后,人多眼杂,可能就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木绵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大声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 …… 电梯里一片寂静。 木绵有点凌乱:“?” 是不是有人跟她一起说话了。 32. 第 32 章 木绵:“我有两个问题想…… 木绵咳嗽了一声才小声地问:“你是不是说……对不起?” 她问出去之后, 才回头看李斐。 她神奇地发现,李斐的脸好像有点红,他吭吭哧哧地“嗯”了一声。 发现这点的一瞬间, 虽然也不知道李斐要对不起什么, 木绵立刻就不紧张了。 害,人家比她还尴尬,她尴尬个鸡毛, 大胆道歉, 奥利给! 木绵抢先说:“我先道歉。” 李斐虽然还在尴尬, 但还是跟她抢了一下发言顺序:“我先吧。” 木绵非常坚决:“我是局长我先说, 你排后面去。” 李斐屈服了:“哦, 好。” 木绵深吸一口气开口了:“我那天问你过去事情的时候太急了, 没动脑子,这样不太尊重你,对不起啊。其实说不说都是你的自由,咱们毕竟都是前任了, 你就算不说, 我也没什么好怪你的, 唉, 以后我会注意这一点的, 充分尊重你的自由。” 她道歉完了, 心里舒服了,抬眼看李斐, 没想到李斐的表情却有些细微的变化, 有种委屈的感觉。 说实话,看见李斐这个表情,她又想不通, 又诡异地觉得有点可爱,思索了一下,她谨慎地说:“那么……到你了?” 李斐说出第一句话时的语气有点急促:“你不需要太尊重我的自由,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可以问,我没有觉得你问我有什么问题,都是我的问题。” 木绵:“?” 小伙子怎么回事,就喜欢被人管着,被人逼问吗? “先跟你说我初中的事情,当时我刚刚被领养,离开孤儿院不久,口音重成绩也不好,也不知道怎么交朋友,在学校里就不太被欢迎,有些小孩就会……不太喜欢我。” 木绵正准备说什么,李斐对她做了一个先等等的手势,他说:“这不是我主要跟你道歉的地方。” 木绵:“?”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其实从谈恋爱开始,有很多事情我都应该告诉你的,不光是指我初中的时候被欺负的事情,还有我以前是孤儿,爸妈只是养父母的事情,很多很多。” 木绵愣住了:“……” 这时候电梯的门已经开了,两个人完全没有意识地走出电梯轿厢,一步都没动,就在轿厢前面对面站着。 李斐继续非常认真地说:“我那个时候觉得这些事情没什么好说的,都是小事情。但如果它们都是小事情,那么跟你说出来,也应该是一件小事情。但我一直都没说。” 说到这里,李斐抿了一下嘴唇,努力地说:“其实我应该跟你说的是,不光是这些事情,还有很多别的,比如……” 他又停顿了一下,木绵看他的动作,有些迟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及时叫停了,他看起来表达得很艰难。 但很快,她想到了一件事情。 有些时候,人是会和自己矛盾的,想说而说不出口,这样的事情时常会发生。 但他既然没有自己停下,还在努力,也就是说,他还在和自己斗争,说明他还有想说的话,既然想了,不说出来是会难受的。 她不想催他逼他,但相应的,也不能矫枉过正,如果在他说话之前她先喊了终止,是否也属于她自己想要逃避呢? 这种时候,她只需要等着,在他努力之后鼓励就好了。 片刻之后,李斐终于在这场和自己的斗争里取得了胜利,他一边斟酌这语句一边说:“其实我最应该跟你说的,不是那些事情,那些事情也是历史了,我最应该和你表达的是那段时间里我的想法和情绪。” 他看着木绵,说:“其实,就算是刚刚,我也隐瞒了一些想法。” 木绵问:“是什么?” 李斐:“我一直都后悔一件事情。” 听到这个回答,一瞬间,木绵的心快速地跳动了起来。 他说他后悔一件事情,是什么事情?应该和她有关吧? 她想要追问,此刻的李斐看上去也是有问必答的样子。 木绵回头看了一眼电梯,心想着要不现在她就拉着李斐转身就走,什么同学聚会不同学聚会的,哪有跟李斐谈事情重要? 人生短暂,抓住时机要紧啊。 就在这个时候。 电梯门开了,一张记忆中的脸出现在了木绵的眼前,他们高中时候的班长大跨步迈出电梯,本来是对她们说“借过”,但借过完,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头看向木绵李斐两人。 表情疑惑了两秒之后,班长一拍手,热情地说:“我说是谁呢?李斐,木绵,到得这么早怎么站在这里不动,是不是不知道包间在哪里,走走走,在海棠厅,我带你们去!” 木绵:“……” 于是,两个人不得不跟着班长来到了包间,包间里男生一桌女生一桌,这会儿居然已经到了几位同学,一进来就被热烈地认亲了。 社交了一会儿之后,木绵和李斐各自坐下了。 木绵打开了手机,点开微信,想继续追问他,但这个时候,又有两个女性走了进来,刚好是木绵高中时关系还可以的朋友,一来就坐在了木绵的身边。 木绵无奈地关上微信界面,心想,等结束之后再问李斐吧,文字毕竟很容易导致遮蔽和误读,当面谈可能效果更好。 木绵把手机扣在的桌面上,开始和朋友聊天。 虽然木绵一开始并不想来同学会,但是真和这些人见面,还是有点意思的,人天生喜欢听故事,大家刚落座的时候还有些拘谨,没多久,就开始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没结婚的聊大学生活和职场生涯,吐槽垃圾领导和同事,结了婚的开始把各种家长里短的故事说得曲折有趣,木绵一边吃菜一边觉得自己好像混进了老娘舅或者1818黄金眼的现场,只需要跟着“哇”“喔”“这都可以”,她就能收获到无尽的有趣小故事。 闷头吃了一会儿,有人开始问木绵:“木绵,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木绵收筷,说:“体制内混口饭吃。” 这个人立刻说:“跟我想得差不多,你高中的时候看着就是循规蹈矩的,我那会儿觉得你长大了要不然是老师要不然是公务员。真羡慕啊,这两年经济形势不太好,我也想去考。” 旁边一个人笑着说:“你自己当老板还羡慕人家?” 聊到这里,聊天重心再一次被转移,木绵得以继续专心吃饭,为饭后跟李斐的聊天积累能量。 但没多久,男生那边的动静突然大了起来,她本来没在意,男生嘛,劝个酒就会出现控制不住嗓门,不过这一次,她的耳朵里忽然捕捉到了“李斐”两个字。 木绵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转移到了那边,放满了进食的速度。 女生们又继续聊别的东西了 “李斐,都这么多年了,能不能让哥们见识一下,当年那个女生到底是谁?” 木绵瞬间捏紧了筷子。 女生? 这啥啊,她虽然跟李斐是高中同学,但她对那个时候的李斐了解很少,记忆里,高中时期的李斐就只有一个形象,就是他在毕业照上模样。 他穿着黑色的衬衫,手插在口袋里,站在最偏的角落里,一双眼睛寂静无声地看着镜头,活像一支被人强行扒拉出来的蘑菇。五月的阳光很灿烂,蘑菇要被晒干了,又跑不掉,生无可恋。 这就是她对他的全部印象了。 那个时候的李斐会和哪个女生有什么样的交际吗? 李斐抵抗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哪有什么女生?” “别装蒜啊,老实交代,你洗出来那张照片到底是谁,那么糊,就看见是个粉的,别的什么都看不清。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机密的信息也该解禁了吧。” 粉的? 还专门去洗了照片? 木绵皱了眉,他高中的时候还挺有情趣的哈,敲,到底是谁? 那群男生估计也好奇死了,一个人大声地说:“是同学是兄弟就回答我这个问题,你要是不说,罚酒两杯。” 木绵立刻回头看了一眼。 两杯? 那李斐不得扑街了。 而李斐还真是咬死了就不说,两杯酒是吧,咕咚一声下肚了,整个一壮士。 木绵看得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也不知道是他真的死都不想说,还是他这几年社会生活把酒量锻炼出来了,两杯无所谓,总之—— 敲。 敲!!! 这顿饭吃完,散场之后,木绵给了李斐一个眼神,李斐这会儿也看不出是醉了还是没醉,反正是步伐很稳地跟上来了。 两个人无声地来到了酒店门口,木绵才忽然觉得李斐应该确实喝醉了,他开车来的吧,走到这里都没想起来自己的车。 既然醉了,那就别开车了,醉驾是坚决不行的。 于是,木绵对李斐提议:“你喝醉了,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我瞬移送你回去。” 李斐点头,很乖巧地同意了,可能是喝醉了的原因吧,眼睛还有点朦胧,看起来……还有点可爱? 木绵瞅了他几眼,带着他一路朝前走。 他们聚餐的地方位于市中心,晚上九点了还很热闹,游人如织,各式各样的灯牌在道路两旁闪动,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显现出一种很厚重的暗红色。他们混在行人里,就像是最常见的情侣。 走着走着,夜风吹了起来,行道树上垂下的银色灯条微微地晃动,晃得人眼花,心也有些烦,木绵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看李斐。 李斐盯着朦胧的眼睛和微红的双眼看她。 木绵:“我有两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说。” 33. 第 33 章 “那个时候,你就喜欢我…… 木绵很快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首先, 你一直后悔的那一件事情,到底是什么?” 李斐的眼睛傻愣愣地看着她,喝高了都只能复述木绵的话:“一直后悔的那一件事情, 是什么。” 复述完了, 他歪头看木绵:“是什么呢?” 木绵气得想给他当头来一下。 他后悔的事情,问她? 木绵:“你自己想,想不出来自己走回家算了。” 李斐露出苦思的神情, 片刻后, 恍然大悟地说:“哦, 我想起来了, 上电梯前我跟你说的, 有一件后悔的事情。” 他忽然对着木绵低下头:“对不起, 我又骗你了。” 木绵满头问号。 什么意思,李斐过去骗她了? 李斐:“不是一件后悔的事情,是好多件。” 木绵:“……” 李斐一口气说了好长一串话:“我很后悔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没有问你, 我想告诉你我很高兴, 我也没说。分手的时候我也没问你为什么, 我大概知道你应该是对我失望了, 但大概知道和知道根本就不一样, 没有可比性。” 他没有继续说,眼睛又红了。 “我都应该跟你说的, 我知道, 装模作样一点儿用也没有,不然我们就不会分手了。我就是,说不出来, 而且,今天我跟你说了这些,到了明天,我不知道自己又会隐瞒什么,我和你说我要坦诚,我也跟自己说,我要坦诚,但我——” 说到这里,李斐两只脚并拢,低下头,干脆利落地给木绵弯了个腰:“对不起。” 他这个大动作太引人瞩目了,旁边立刻有人投过来诧异的目光。 也就是李斐这会儿喝醉了,天王老子他都能无视,他但凡还有一点儿神志,这会儿立刻就钻地缝里了。 木绵又感动又尴尬又无语。 她赶紧把他扶起来:“使不得使不得,咱不兴鞠躬这一套,你给我站直了腰说话!” 她狠狠地往他后背一拍,李斐直了。 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的李斐,木绵摇头,叹了口气。 木绵:“你那些书还真没白看。” 李斐:“真的?” 木绵:“真的。” 都在这么努力地自我超越,很努力了。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木绵已经渐渐明白了,李斐的性格并不一定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而是他过去经验造成的,这样其实挺难改的。 人虽然都很想超越自己的固有弊病,但人性是有弱点的,人天生有自我保护的需求,所以才会遮蔽真相,放弃遮蔽就是放弃自我保护的本能,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 木绵看着李斐,突然叹了口气:“你不用再说对不起我。” 说完这句话,她居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一句实质性的话她都吐不出来,心里很乱,各种情感混在一起,好像一条浑浊的河流把她包围了起来。 最后,她握住了李斐的手。 李斐呆愣愣地看她:“你干嘛?” 木绵:“你能说这些,我很高兴。” 也很心疼。 看,她自己都做不到把所有的心声都说给他听。 所以,他这样已经很好了。 木绵:“你还有想说的吗?” 李斐摇了摇头,说:“暂时没有了。” 木绵点了个头,其实还有第二个问题想问的,她还是有些好奇那个被李斐刷出照片的女孩子是谁,但是,这会儿她又觉得,其实问不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学的时候李斐选择的是她,当下,他选择的或许也是她。 她如果一味追究过去的事情,那就太不透亮了。 刚好这会儿周围没人了,木绵深吸一口气,念动瞬移的口诀,握着李斐的手回到了特备局。 瞬移过程的短暂眩晕对于已经喝醉了的李斐而言比往日更难接受,到达办公室后,他难受地闭了闭眼。 木绵把他扶到了一个椅子上坐着,转身就去饮水机那里倒水了,杯子刚刚拿到手里,一滴水都没接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她吓了一跳,立刻回头看,才发现本来坐着的李斐已经躺在了沙发上,手臂耷拉在一个木架上,那一声巨响是木架上一个盒子被他碰落的声音。 这会儿盒子里面的东西全都掉了出来,本来叠得很整齐的纸张都乱七八糟地砸在地面上。 木绵仔细一看,砸下来的是个饼干盒,好巧不巧,就是过去她送李斐的那个,据说里面装的都是证件。 证件可要赶紧收好,不能丢了。 木绵赶紧低头去捡。 她伸出手,指尖在距离纸张十厘米的地方停下了。 她看见了这些文字。 “给亲爱的李斐。 今天是暑假的第一天,我已经开始想你了。明明昨天晚上刚刚分开,也明明说好了每天晚上都要打电话,再过两个小时就能听见你的声音了。但我现在觉得很焦躁,心里好像有个地方又空又痒,只能写信给你才能好一点。这就是思念吗?害,总算是吃了爱情的苦了。如果有一天我们能一整天,一整年,甚至更长时间地待在一起,怎么也不分开,那多好啊。” 木绵:“……” 看着自己过去写给李斐的信,木绵呆愣了很长时间,有种被过去的尘烟扑了一脸的滋味。 现在的她看着过去的自己写的信,一瞬间滋味难名。 她真没想到,李斐会把这些信都收拾起来,放在这里,从分手到现在,他换过几个住处了,这个盒子,他一直都带在身边吗? 她回头看李斐,李斐好像被刚才那声巨响吓得清醒了许多,已经坐了起来,也看着她,他们的眼神里无声地交汇。 片刻后,木绵索性蹲在那堆信前面,拿起两封,对他晃了晃:“我以为你会把它们扔掉。” 李斐很认真地看着她:“我不会。” 木绵:“为什么不会?” “就是,”李斐脸上又露出了一些好像触及到表达系统盲点的为难,刚说了两个字就顿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有些生硬地接上:“就算分手了,这些东西不能留吗?” 他这个回答,让木绵有点愣,太无懈可击的回答就会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她得到了答案,但她也什么信息都没得到。 她低下头,一边收拾那些东西,一边小声地“嗯”了一声:“能,写给你的信就是你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到了李斐的声音,又带上一点迷糊劲儿,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对不起。” 木绵:“……” 今天是对不起超市打折大放送吗? 她来李斐这里批发对不起了? 真他妈的。 她捏紧了拳头,瞪他。 李斐:“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些,我刚才又觉得尴尬了。我留下它们因为它们对我很重要,我不可能丢,这辈子都不可能扔掉。你不会要跟我要回去吧?你送给我的。” 他说得好像木绵要从他手里抢走一样。 木绵翻了一个白眼:“……” 她加快了收捡的动作:“不会跟你要回去,放心吧。” “哦。”李斐看上去不太放心。 木绵:“安静,别说话。” 李斐:“我还有句话没说呢。” 木绵:“你说。” 磨叽。 李斐:“你不是两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什么?你问,我肯定跟你说。” 木绵这会儿已经收捡到最后了,她没什么兴趣地说:“已经不需要问了——” 她的声音突然停顿了。 确实不需要问了,因为她看到了那张照片。 照片确实挺糊的,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拍的,被拍的人刚好又在运动,衣服和脸都糊成一团,只能大致看出是粉色带蕾丝的裙子,脑后编了辫子,但什么装饰物都没有。 如果让别人看,肯定认不出来这是谁。 但木绵能认出来。 这不就是她自己吗? 照片上的这个造型还要追溯到高一的时候了,她这辈子第一次穿粉裙子参加班级表演。 她的母亲蒋霞女士一贯认为学生时期就应该艰苦朴素,从来不给她穿裙子,连马尾辫都是争取的结果。 所以,虽然对于其他女孩来说,短裙是真常见的衣服,但她真的不适应,可给当时的自己难为坏了,一方面是觉得尴尬,另一方面也不太会处理自己的头发。表演当天,粉色的蝴蝶结在头上没扣严实,跳到一半就掉了。 现在回想起那一天,小丑感还是非常浓郁,她沉浸在自己的尴尬里,完全不知道,舞台下还有一个人偷偷地拍了一张她的的照片,洗了出来,保存到现在,又一次和她相遇了。 木绵又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要问李斐为什么拍这种照片吗?要吐槽李斐的拍照技术真烂吗? 还是要,问他…… “那个时候,你就喜欢我了吗?” 她是这样问出口的。 34. 第 34 章 “没事,看了个沙雕视频…… 室内安静了几秒, 只有墙上挂的时钟内指针依旧转动,咔哒声和心跳刚开始还是合拍的,忽然间就追不上心跳了, 被远远地扔到了后面。 寂静和喧哗同时存在于耳朵中, 空白与满溢的感觉同时出现在心房里。 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好像要看到对方的心底。 李斐点了头,说:“是。” 最开始, 木绵感觉有些不踏实的快乐, 但没多久, 她眉头一皱, 突然有点生气。 好你个李斐, 真能装蒜。 他们大学虽然在一个学校, 但木绵大一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还是大二开始上选修课了,有节课的考试要求她没搞清楚,扒拉选修课同学的时候发现了李斐的名字, 主动加他的。 加上去之后李斐可是真高冷, 有问必答是没错, 但每句话都写得格式标准主谓宾齐全, 没有一点儿语气, 百度知道都比他感情丰富, 搞得她总觉得他是不是不太待见自己。偏偏她那门课确实没怎么听,需要找他补一下知识点, 必须要麻烦他。 每次她问完问题, 还没来得及想点什么话题让聊天框别太干,他立刻来一句“吃饭了,再见”。人家都再见了, 她在追着聊天岂不是不长眼,她只能把对话框里的信息删掉,发个“用餐愉快”。 等考完试,木绵觉得还是需要请他吃顿饭吧,这人天天饭遁,应该挺能吃,来顿自助餐再合适不过了。她小心地编辑了信息发过去,李斐回复她“不用,举手之劳”,梗得她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是她良心实在不安,不想欠人东西,三请四请诚意到位才成功约饭。 当然,那顿饭就是木绵猪油糊了心的开端。 她本来以为李斐天天上自习吃饭应该是个胖子了,没想到,来到她面前的是位个高腿长脸也有模有样的帅小伙,这种反差加上之前建立的这人对事认真对人耐心的态度,不喜欢真的很难。 现在想来,真想狠狠地把当时的李斐揍一顿。 都暗恋她那么多年,能不能积极点啊,白白浪费可以用来恋爱的时间。 真是有够离谱。 木绵当即就问李斐:“高中的时候你不找我聊天也不跟我表白就算了,大二的时候,我天天找你聊天,咱们还一起上选修课,你为什么不能说一句喜欢我啊。” 问是这么问,其实她倒也知道为什么,用冷漠的外表遮盖脆弱的内心呗,胆小鬼呗。 敲,海王养鱼翻车的时候也都是这么说的。 李斐在木绵的问句下再一次低下头,罚站一样说:“对不起,我不敢说。其实我不光那个时候不敢说,我现在还是不敢说。” “说什么?” 李斐直白快速又大声地说:“说我还喜欢你,说复合吗。” 木绵:“……!” 这不是挺敢的吗? 敢得她都脸红了…… 这是不是被表白了啊,现在她需要做什么反应? 当做没听见可不太好,毕竟是李斐好不容易说出口的,她也很讨厌装听不见这种行为。 但是,直接回应自己的态度吗? 虽然李斐今天的举止很让她感动,她也确实还对他有感情,他们的工作现在可以说是大致差不多,很适合结婚,但是—— 想到这里,木绵掐了自己一把。 但是它大爷。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谈了不行还能分,她木绵行得端做得正,没在怕的。 她打好了腹稿,正准备说那复合呗。 李斐突然说:“不行。” 木绵:“?” 李斐:“现在千万不要答应我复合,这会儿是我喝酒了,比平时胆大才能说出这些,如果我每次说实话都得靠喝醉,靠偶然的爆发,平时还是憋来憋去,咱俩在一起也长不了。” 木绵:“……” 你倒是认知挺清晰的。 李斐眼睛红了:“如果这次在一起,再分,那我们就真的完蛋了。” 木绵:“……” 这也确实有可能,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李斐如果总是在同一个问题上翻车,她很难再鼓起勇气跟他相处了。 说起来,他们现在一个单位,如果又分手,还挺尴尬的。 李斐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你别急。” 木绵:“……我没急。我只是在想,我怎么判断你不会再憋着自己的想法了?” 这种事情实在很难有一个统一的标志来判断。 李斐着急地思考,想得脸都红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睁圆了眼睛:“我想到了。” “这样吧,明天早上你问我一个问题,就问这个铁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我喝醉了就没有记忆,你看我说不说实话。等什么时候我说实话了,我们就在一起吧。我现在给你录个视频,你到时候可以拿给我看。” 说着,李斐把木绵的手机拿到了手里,熟练地输入了锁屏密码,打开相机录像功能,对着手机屏幕说:“视频为证,我跟木绵求复合了,但我做得还不够,我当面的时候还是不敢跟她表白,等我能很轻松地跟她说心里话,对她有什么说什么的时候,我才有资格跟她在一起。就这样。” 李斐重重地按下了终止录像键,把手机交到木绵手上,再一次非常努力地问:“我会尽力的。” 说完话,李斐就倒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木绵被他措不及防的扑街吓到了,立刻去摸他的鼻子。 人活着,没事,就是醉倒了。 木绵摇摇头,对着手里的手机视频,扶了扶额。 这一天可真够魔幻的。 既然魔幻到现在了,木绵干脆念动口诀又看了一眼他的心,确定了一下他确实没干过坏事,没有嫌疑,而后才回到家。 回到家之后,木绵对着空荡的房间才突然想起来,到了今天,西塔的新手陪伴期结束了,它已经离开这里,走之前,它给她留了一封信,表示它先回去了,有需要可以再叫它,同时,她的武器它会尽快送来的。 平时西塔在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动静,她就觉得像是屋里凭空多了一只小猫,现在小猫走了,莫名还觉得有些空虚。 她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打开了手机里的视频。 “视频为证,我跟木绵求复合了……” 木绵把视频看了好几遍,起初越看越好笑,后来又越看越想叹息。 那一天,互相喜欢的人能单纯地沉浸在爱河里,不再被过去的阴霾困扰,畅快地说爱,畅快地被爱的那一天,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呢? 但愿他们追求的不是空中楼阁一般的东西。 周一,在上班的时候,木绵刚到单位,一开门就又碰见了李斐。 他和之前一样正站在二楼的走廊前活动身体,朝阳洒在他的头发,头发看起来不再是看起来有些冷的黑色,看起来带了点淡淡的棕,听见她开门,回头看了她一眼,神情姿态都很平静地说:“早。” 木绵:“早。” 打过招呼后,李斐继续锻炼身体,也没多看木绵,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但是,在木绵准备下楼去食堂拿早餐的时候,他忽然叫了一声:“木局。” 木绵回头:“怎么了?” 李斐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前天好像喝醉了,后来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木绵眨眨眼,面不改色地说:“没有啊。” 李斐“哦”了一声,听不太出情绪。 木绵继续朝着楼梯走,但是,在路过李斐办公室门前的时候,她佯装无意地偏头一看,望进他的办公室,看见了那个铁质饼干盒。 她停下脚步,回头,语气随意地说:“你那个饼干盒里装的是什么啊?” 李斐愣了愣,片刻后,他斩钉截铁地说说:“证件。” 听到他这个回答,木绵“哦”了一声,回过了头。 其实她一点也不生气,就是觉得挺好笑的。 自己挖的坑自己跳,这男人绝了。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截图,就是李斐自己录视频那一段,她哈哈地笑了出来。 惹得路过的汪姨诧异地问:“小木,怎么了,大清早的这么开心?” 木绵满面笑色地说:“没事,看了个沙雕视频。” 35. 第 35 章 对魔法少女的理解已经出…… 木绵吃过饭, 从食堂里走出去,杨叔站在一片花圃边,远远地喊:“吃过了?” 木绵大声地回应他:“是。” 杨叔:“那你把鼻子先堵住!” 说完, 他低头, 把脚边的一个泥瓦罐揭开了,一瞬间,一股一言难尽的味道随着风充斥了整个特备局的大院。 张叔身上还拴着围裙, 捏着一个刷碗海绵, 皱着眉毛说:“老杨, 你又沤肥料, 都什么年代了, 买人家发酵好的又不贵, 非要自己瞎搞——你是哪位?” 闻声,木绵朝着特备局门口看去,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她有些惊喜地说:“媛媛姐你来了?这么早。” 这会儿离正式上班时间还差了一个小时呢。 几天不见, 孟媛媛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完全都不一样了, 和那天见面时候的紧绷状态完全不同, 现在看上去要放松了很多, 脸色红润, 双眼有神, 显得年轻不少。 不过,孟媛媛一看就是刚刚回归社会参加工作的人, 站在门前有些局促, 她把耳边的头发捋了一遍才说:“今天是我到岗的日子。” “媛媛姐,你快进……”刚说完到这里,木绵突然停下了, 院子里可太臭了,让人家第一次来就被熏到实在不好但是一来就把人赶走更是不合适,一时间,木绵僵住了。 孟媛媛立刻摆手说:“没事儿,我没什么。” 说完,她就进来了,走到木绵身边介绍自己这段时间的情况。 “小静已经送去幼儿园了,学校就在这儿附近,是汪局帮着联络的,我下了班走几步就能接她回家。我们也不住那儿了,我在这附近租了一个新房子……”孟媛媛事无巨细地对木绵说着自己生活中发生的改变,语气满足,听得木绵由衷地替她感到幸福。 木绵正准备说点什么表示祝福,刚一张嘴,有一股浓烈的肥料味儿飘了过来,木绵又闭上了嘴:“……” 这味儿真上头。 孟媛媛见她这个样子,笑着摇了摇头,但眼中又露出了回忆的神色:“这个味道,前几天我好像闻到过,什么时候呢……记不清楚了。” 她正说着,汪华从不远处捂着鼻子走出来了,远远地埋汰了杨叔几句,一看孟媛媛,语气一变,热情温和地说:“媛媛啊,你来我办公室,你入编还有两张表没填。” 孟媛媛提着声音说:“好,马上就去。” 说完,她扭头对着木绵说:“那我走了啊。” 她的神情里带着对新生活的期待。 木绵对她摆摆手:“去吧去吧。” 看着孟媛媛离开的背影,木绵觉得很开心,她在维护爱与正义这条路上又干成了一件大事情,她让一个对生活绝望的人又找回了笑脸。 她站在原地,偷偷摸摸地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她正在自顾自地开心,无意地地抬头,发现李斐居然还在二楼走廊站着,正在低头看她,但她自己给自己树大拇指的动作完全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木绵对着没什么表情的李斐顿觉尴尬,一只手放在面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赶紧收回来。 李斐应该不会笑她吧? 她还在思考,没想到,李斐看着思索了一下,而后学着她的样子抬起了右手,面皮紧绷地给她也比了一个大拇指。 木绵呆愣片刻,差点被他笑死。 李斐被她笑得不自在起来,站了一会儿,逃跑一般转身进办公室了,速度快得像是再拖一会儿他的外壳就要碎掉了。 木绵笑得更收不住了。 怎么这么可爱呢? 过一会儿,到九点了,木绵开始今天的工作。 今天是周一,李斐农业局那边有事情,不能陪她出任务,不过她今天的工作计划也不需要李斐,她想要找雷茗谈一谈,问问她关于自己未来的打算。 木绵瞬移到公寓楼的时候发现,除了小春,所有女生都不在这里,木绵猜测她们应该已经去幼儿园实习了。 木绵问正在屋里拿着一根绳子在手上缠来缠去的小春:“你知道雷茗在哪里吗?” 小春露出了思索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好像突然想起来,慢腾腾地给了木绵一个答案:“茗茗在,H大附属,幼儿园。” 木绵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那我去找她了哦,你在这里乖乖待着。” 小春听话地点了头。 木绵专门隐身了才瞬移到雷茗实习的地方,她在幼儿园里转了一圈,才发现了正在给小孩发点心的雷茗。 和前几次见面时神情看上去略显冷硬的雷茗相比,雷茗面对那些很小的萝卜头时,表情看上去温和了许多,看上去好脾气又耐心,会细致地对待那些说话不利索的小孩,把他们的衣角整理好,观察她一会儿就会发现,她是一个能把幼师这份工作做得很好的人。 但如果再观察一会儿,发放完点心,安静地坐回教室前小板凳上的雷茗视线偶尔会望向窗外的不远处。 这所附属幼儿园其实就在H大校内,不远处就是H大的女生宿舍楼,洗干净的衣服飘扬在阳台上,看上去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景色,最起码,在大学校园里待了四年的木绵并不会刻意地注意那些东西。 但雷茗的视线让木绵察觉到,她对这些别人司空见惯的东西含着一份渴望。 她当然也不是和文学作品里描写的那样,目不转睛贪得无厌地看,大部分时间,她看向那些孩子,但在空隙的时候,在这个小孩满足了自己的需求,下一个孩子还来不及说话的时候,她就会看过去,看向那个似乎已经和她没有任何缘分的世界。 对于懂事的小孩来说,渴望的表达都是含蓄委婉的。 木绵突然想起来,雷茗初中的成绩单里,最好的那门是物理,几乎每次都是满分。 在这里,她怎么用到她的物理呢? 木绵叹了一口气,走出了这间教室,同时,对自己的想法进一步地确认了。 等雷茗下班,回到公寓楼,木绵敲响了门,辛苦了一天的雷茗走出房间,看向木绵。 毕竟得到过木绵的帮助,雷茗对待她的态度比之前好多了,但仍是很僵硬,她站在门缝里,问木绵:“你有什么事情吗?” 木绵先是寒暄了一下:“这几天怎么样?刘芳菲还来找你的麻烦吗?” 雷茗:“这几天没什么大事,刘芳菲跟我道歉之后也没再找我。她钱已经找到了,还被老师警告了,这段时间很安分。” 木绵点了个头。 雷茗看样子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聊,手握着门把道:“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看着她拘束的样子,木绵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个性转版的李斐,这大概又是一个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的小孩。 对他们来说,弯弯绕绕反而会增加防备心,于是,木绵单刀直入地说:“你想参加高考吗?” 雷茗的眼神几不可查地一抖:“我——” 她压住了自己的回答,看向木绵:“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什么?” 木绵:“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参加高考。不管你是想继续在职高念书,还是想退学去普高,都可以,看你需要。” 雷茗脸上出现了很短暂的呆滞,这是一种遇到的事太出乎预期时才会出现的表情,她脱口而出:“真的?” 木绵点头:“当然。我不骗你。” 雷茗的神情有些激动,但又很快,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发呆的小春,表情犹豫起来:“我还是算了吧,我不在这里,小春要被人欺负的。” 木绵摇了摇头:“你先不要考虑小春。保护小春应该是大人的事情,你也只是一个孩子,没有独立的能力,保护自己都挺难了,还担负她的重担,你自己会喘不过气的。况且,小春这个状况,靠你的力量,帮得了她一时,帮不了她一世。你先考虑自己的人生吧。” 她并不是教雷茗自私,而是人,尤其是少年人,要承认自己能力的不足,已经掉了轮子的马车还要强行超负荷地载物,可能导致整个人生都倾覆。这样的倾覆不仅指的是表层上的成败得失,而更指的是内心的平稳健康,在人生刚开始的时候就充分体会到无能为力的滋味,这绝不是好事情。 雷茗并不明白木绵的想法,一时间表现得有些抵触:“我不可能放弃她的。我现在不管她了,她立刻就在学校待不下去,回家嫁人了。” 木绵很认真地问:“即使你用尽力气保护她,但是,如果她家里人说他们已经给她找到了去处,你拦得住吗?当然,你可以举报,可以去闹,但等到她满二十二了,你能怎么办?她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你养她一辈子?如果你一辈子在这里当幼师,你有能力养活她吗?能让她家里人放弃把她嫁出去得到的那些利益吗?” 雷茗失声了。 木绵说:“所以,我对你的期望是,你要上一个好大学,把你在学习上的天分充分发挥出来,做一个有能力的人。而小春,我觉得她不能再在这里混日子了,她只是反应速度慢,但还是可以沟通的,学一点手艺就可以靠自己混口饭吃。前段时间我还看见新闻,自闭症小孩靠洗车挣钱,人家做得也很不错嘛。这几天我会想一想怎么帮她找个出路的。” 说到这里,木绵很郑重地说:“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吧,很多人都没有机会改变自己的人生,现在你有了这个机会,要抓住它。” 木绵说了一大桶劝人的话,快累死了,还好效果已经出来了,雷茗咬着嘴唇点了头。 木绵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告辞,回去找一找小春能做的事情,却看见雷茗皱起了眉毛,很认真地问她:“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初中成绩很好?” 木绵:“……” 这小姑娘果然聪明。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掏出自己的证件,亮到了雷茗面前:“我叫木绵,是特殊装备局的副局长,所有修真者目前都归我管理。” 雷茗作为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乍一听就局长俩字,眼睛立刻睁大了,语气也结巴起来:“你,您,局长?” 木绵的虚荣心得到了史无前例的满足。 整个特备局基本对她这个副局长咋来的心知肚明,李斐虽然叫过她木局,但那些声木局里其实一点儿尊敬成分都没有,他完全是在搞她,拿她开涮。 今天,妈啊,终于有个小同志对她投以敬佩的目光了。 木绵快乐了。 正快乐着,雷茗好奇地问:“你也是修真者吗?是哪个系的啊?” 木绵对着小同志友好耐心地说:“我不是修真者,我是魔法少女,你懂吗?魔法少女。” 她没想到,雷茗脸上露出了一些疑惑的神色,思索片刻后,雷茗问:“是哈利波特里面拿着法杖念咒语的魔法少女吗?我挺喜欢赫敏的。” 木绵:“……不是。” 雷茗又思索片刻,表情突然有些尴尬,她迟疑地提出了一个猜想:“所以,是巴啦啦小魔仙的那种吗?” 木绵:“……也不是。” 是旋转变身请月亮赐予我力量吧那种。 …… 好像也没差了。 木绵刚膨胀起来的虚荣心迅速地瘪了。 对魔法少女的理解已经出现代沟了吗? 36. 第 36 章 “你刚才说的话,说明你…… 把雷茗说动心了之后, 木绵就开始着手解决小春的问题。 她在网上查阅了很多资料,替她寻找靠谱的就业途径,但是这个工作并不是随便找找就能发现的, 她是魔法少女不错, 但这个世界不是只靠爱与正义运行,她也不能变个身就随随便便地完成艰巨的现实任务。 她需要时间。 而那边,下半年普高报名就要开始了, 木绵打听清楚了雷茗上学的事情, 就给雷茗打了一个电话, 问她愿不愿意来特备局一趟。 上一次谈到最后, 木绵把特备局的存在向雷茗解释清楚了, 雷茗大学毕业之后如果找不到工作, 可以来特备局保底,小姑娘当时还挺志存高远,大有不吃铁饭碗,自己闯荡事业的决心。 听得木绵连连大拇指。 只有她这种咸鱼才会躺在铁饭碗里啃碗边儿, 这种青少年才是国家的希望啊。 雷茗在电话里同意了来特备局, 于是, 周四下午, 雷茗第一次造访特备局。 她来的时候, 身后还跟着正探头探脑的小春。 雷茗的性格还是比较内向, 木绵招呼她进门之后,她站在院子里有些迈不开脚, 但小春已经开始好奇地看周围的花草树木了, 雷茗在她身边小声地提醒她不要乱动,小春睁大了眼睛点头。 木绵引导着两人去楼上,刚好经过了汪华办公室。 汪华早就知道今天要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异能者要来, 虽然人坐在办公室里,但显然一直关注着院子里的动静,一见两人来了,立刻走出了办公室。 她作为特备局的局长,有着团结所有异能者的任务,热情地招呼她们:“是雷茗和她的小伙伴吗?欢迎来到特备局,我是这儿的局长汪华,你们可以叫我汪姨。” 雷茗和小春都很乖巧地叫了一声。 打过招呼,木绵正准备带雷茗上楼,却发现小春正目不转睛地看向汪华办公室内部的那堆毛线团,她想喊小春一起走,但下一秒,小春却想也不想地跑了进去,把桌面上摆着的一团草绿色的毛线放在手上,一根手指卷着线头晃来晃去。 雷茗见小春不打招呼就冲了进去,立刻着急地喊她:“小春,快出来。” 小春回过头看她,脚没有动,笑着说:“茗茗,毛线!” 雷茗不好意思地对木绵和汪华解释:“小春她很喜欢玩毛线。” 汪华看了小春一眼,颇有找到了知己的味道,思索了一下,她对着木绵说:“那就先把这个小姑娘放我这儿玩吧,你们谈完了再来接她。” 雷茗很不好意思:“这样合适吗?” 汪华的表情很温和:“当然了。你们上去吧。” 既然这样,雷茗也就不再坚持,跟着木绵上了楼。 上楼之后,木绵仔细地跟雷茗解释了怎么办理手续,并且让她自己挑选有什么喜欢的高中,还讲清楚她在职高待了两年,现在去普高,有些学科知识可能会跟不上,提前自学一下会有好处。 一番对话之后,所有的事情基本都谈得差不多了,现在,雷茗心里的顾虑就只有小春的未来了。 但这也是急不得的事情,她只能暂时压下顾虑,跟着木绵一起下楼。 走到一楼还没几步,木绵就听见了汪华的声音:“不错,诶,对的,就是这样打。” 木绵闻声踏入了汪华办公室的大门,一眼就看见小春的手上正拿着两个棒针,飞快地挥舞着,棒针在她手上好像自己的手指,没有一点儿磕绊,她动作灵活得像是浸淫针织技术二十年的老师傅,手里的毛线条肉眼可见地飞快变长。 汪华对着木绵有些惊喜地说:“这个妮儿不错!有天赋,什么针法都是一教就会,培养培养能靠这门手艺吃饭。” 木绵也惊讶了,她凑过去看了小春手上打出来的这个东西,还别说,确实不错,这个长条应该是毛线小包的背带,中间的针法和两边的不同,小春打得结合自然,疏密相当。 一边的雷茗则是有些激动地问:“小春能靠这个吃饭?” 汪华耐心地解释:“是啊,我……我有个亲戚在网上开了家网店,就卖这种手工织物,挺挣钱的,东西不够卖还要雇人来加工。” 听到这里,木绵立刻问:“那她能到你亲戚那里工作吗?” 汪华:“这手艺培养培养没问题,熟练了自己开个网店也行。” 听见这话,木绵和雷茗相视一眼。 小春以后的路找到了。 到了这里,木绵压在心里的石头悄悄地落了下来,压力骤减。 站在特备局的门前,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她忽然明白一件事情。 马猴烧酒不是好当的,如果说她曾经的工作是把工作压在肩膀上,那么现在,她就是把其他人的人生压在自己肩膀上,做成一件事情获得的成就感很浓,但承担的压力也很重。 站在二楼的栏杆前,木绵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身后传来李斐的声音:“叹什么气。” 木绵没有回头看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说:“有点累。” 她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查查资料跑跑腿而已,其实雷茗的前途都是她自己谋的,我只是帮着她解决了学费问题而已,账还走的是局里的特殊经费。小春的未来也是她自己误打误撞找到了,而媛媛姐,她能有今天,其实真正帮到她的也只是特备局前辈们早就制定好的收编预案而已。” 木绵回头看李斐:“其实我也没做到太多事情,但是,好像突然觉得有点累,可能是今天思考了太多问题,所以有些转不动了。” 李斐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点思索的成分,并且也出现了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憋得木绵有点难受。 木绵:“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李斐表情正经地说:“你刚才说的话,说明你有一点自恋倾向。” 木绵:“???” 这人怎么一张嘴就放屁呢? 能不能情商高点啊,就这么直接说出这种话?这个憨批真的喜欢她? 木绵忿忿不平地说:“我怎么就自恋了?” 李斐可能不觉得木绵是在反驳他,只认为木绵真的在求知,很认真地回答:“我看的书里说,如果一个人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会改变世界,那就是自恋。但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没有理所当然的事情。过度相信自己的能力最可能导致的后果就是面对失败的时候过度消沉,认为自己配不上一切。” 李斐犹如背书一般的解答其实没什么意思,但木绵觉得自己好像被戳到了。 她并不是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有点自恋,而是突然觉得,她刚刚的问题和李斐的回答,这一切好像指向了那一年他们分手的真正原因。 她站在特备局二楼的走廊前,看着李斐的脸,第一次非常认真地回顾那段时光。 37. 第 37 章 “你这两天,有点不对劲…… 其实分手的引子只是一次普通的面试失败。 那是大四上学期, 秋招的时候,木绵靠着自己过去的作品投了几家专做漫画的杂志社,想要当编辑, 很可惜, 或许因为她的专业背景不符合别人需求,也可能因为她的实力不济,在十一月末, 秋招季基本结束的时候, 面试又一次失败。 转专业当漫画编辑这个念头背离了家里给她安排的道路, 爸妈是完全的不支持, 得知她面试失败的消息, 一点儿也不难过, 他们高高兴兴地说“这次就死心了吧”。 挂掉妈妈打来的电话后,她很沮丧,也很怀疑自己,难道她的能力只够自己做一个业余爱好者, 靠它挣口饭吃就是天方夜谭。 于是, 她问了李斐这个问题。 她当然不是期望李斐给她什么完全客观的答案, 只是希望他安慰自己两句而已。或者她也能接受他的不含感情的评价, 只要他最后再加两句安慰的话, 比如以后还有机会, 比如虽然这方面她不行,但还有别的长处, 未来还是光明的。 但李斐的回答是, 他一开始就觉得她的职业规划是有点问题的,她的专业和漫画完全无关,如果想做漫画家, 高中或者更早就应该开始学美术。而且,他也不理解为什么说了想做漫画家,却要折中当编辑,这和她继续当会计的区别在哪里? 其实他说的时候并没有用一种批判的语气,但木绵觉得很难受。 他说的那些,其实她也没法反驳,如果能够让时间倒流,她也想回到更早的时间改变一切,如果她水平更高,她也敢扔掉一切顾虑,当个自由投稿人。但她偏偏都不行。 这些话如果换个人说都没问题,可偏偏是李斐。 他是她的男朋友,但她从话里没有感受到一点儿温情的成分在。 就算她做错了很多事情,在外在的世界收获了无数的刀剑,但那只是外伤,但在所有的亲密关系里,她都没得到她想得到的理解,她还是一艘孤舟。 那个时候她和李斐的恋爱已经谈了一年多,甜蜜的时候是有,但是挺少的,磕CP糖点是挺有意思的,磕自己糖点的滋味就不一样了,磕到的时候短暂的快乐后就是长久的怀疑,这些是真的吗? 时间久了,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悲哀起来,为什么一段感情里还需要她来猜这些事情。 再加上李斐已经在A市找到了工作,即将去外地,她自己挺拉跨的,也没必要耽误人家发展了。 在种种原因之下,她和他提出了分手。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分手的最表层原因是以后的发展道路冲突,稍微中心一点的问题是她对他的感情支撑需求和他无法满足这一点的冲突。而最最核心的问题,是那个阶段的她失去了自己正在被爱、值得被爱的信心,而他从来都没有这种信心同时也不会爱人。 所以,他们之间的恋爱自然而然地就会出现问题。 其实后来分手之后,木绵一直都没有忘记李斐,甚至很多次梦见他,但她一直都没有去找他。 因为她走自己的路没有成功,算是一个失败者,她后来走的道路是一条最普通的满足家长期待,但是和曾经的自己完全没关系的道路,走在这条路上的她是一个最平平无奇的人。 但她希望自己变成一个光彩卓越的人,不寻常的人,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去找他了。 后来,当她成为一个魔法少女,虽然当时很多信息都不清楚,完全不确定变成龙傲天的李斐现在变成什么鬼样子了,但是,她现在很不平凡,所以她可以去找他了。 这些小心思,是她面对自己很严肃地思考的时候才能发现的。 那么,他呢? 木绵看着李斐。 毕业之后到现在,他喜欢她,却也没有找她,是出于和她一样的原因吗? 她没有直接问这个问题,现在的李斐是清醒的李斐,是会面不改色地说“证件”伪装自己的李斐,现在就问出来的话,她能够得到的也只是一个被伪装过的答案,这一点她毫不怀疑。 但她也可以逐渐锻炼李斐表达自己的能力。 用她先走一步,领着他的方式。 她看着李斐,很快地整理好了语言,而后直接问了出来:“毕业之后,我曾经想找你,但是不好意思,那么,你有想过来找我吗?” 李斐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话题突然从自恋变成了这么拷问灵魂的问题。 他瞬间哑巴了,再也不是刚才背书时候的游刃有余的模样,有点像是被突然吓到的小狗,张着嘴看向木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表情有多惊慌。 木绵笑了笑,没有逼他:“你只需要回答是不是就好,我不会多问你,不用有很大压力。” 她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和自由,只希望他能跟上她的脚步。 木绵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得到了一个声音很小又很清晰的答案:“想过。” 说完,对面这个人就表现得非常不安了。 木绵唇角微翘,伸出手,按了他的左臂一下,而后就转身了,扔下一句尾音扬起的“你下班了”。 这一天下班的路上,木绵还是骑着自己的小电动车,她边骑边回想自己的心事。 想着想着,想到了李斐给她录的视频,还有今天那句“想过”,她笑了起来,无声的笑流到嘴角就变成了哼唱声。 当一个人觉得高兴,但又无人诉说的时候,她走在路上就会唱歌。 她一路哼到了家,拿出手机,才发现李斐居然又给她发了消息。 “你问这个问题为什么?” 木绵站在门前,眨了眨眼,回复他:“想知道?” 这一次,李斐好久都没有回复了,等木绵吃了晚饭洗了澡,李斐才发过来一个表情。 “【晕】” 木绵笑得要死。 这周接下来的时间,李斐在农业局研发的东西好像进入了冲刺阶段,一直都很忙,木绵基本没有机会看见他,而木绵也在一方面跟紧雷茗上学的事情,一方面继续了解其他异能者的消息,每天也都没闲着。 她甚至还自愿加了个班,周六还主动来了单位。 剩下的异能者里有一位让她特别地关注,就是那个现在年纪很小,才五岁的小男孩。 大概年纪太小了,所以在修真界提供的名册里,关于他的资料没几个字,答案也很混乱,只清晰地显示他拥有空间系能力,以及他正处于一家孤儿院。 这个年纪就拥有异能,而且是空间系,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情。稍微有个不注意,把哪个孩子藏进小空间,不放出来,悲剧就酿成了。 而且,想到李斐曾经的经历,木绵对这所孤儿院的情况以及小孩的未来还挺担忧。幼年期的经历很容易影响整个人格的发展,长歪了长大再纠正就难办了。 因此,木绵计划着这几天就找机会去看一看。 她还在思考,机会就突然来了。 周日上午,李斐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我负责的项目要进入最后的调试阶段了,我要出差去鹤川县,今天下午出发,下周六才回来。” 鹤川县? 那个小男孩所在的孤儿院正好在鹤川那里。 木绵看着李斐的短信,嘿嘿地笑了。 小伙子,没想到了,就算出差了也没逃过你木局的魔爪。 木绵回复他:“准假,我也一起去。” 李斐的回复把他的疑惑尽显无疑:“?” 木绵:“感动不感动?” 李斐:“???” 木绵没有立刻回复。 她以为李斐可能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没想到,小李如今看起来主动性强了不少,又回了一条消息:“你为什么跟来?” 木绵本来准备回答他那边有异能者,但是想到饼干盒掉落之后,她问他为什么还留着它们,李斐回答她“不行吗”。 想了想,木绵这样回复了:“想跟你一起去鹤川县。不行吗?” 过了三分钟,李斐回复“行”。 没打标点符号,看起来被她拿捏了。 木绵又想笑了。 师李长技以制李了属于是。 看完消息,木绵就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鹤川离他们所在的市区很远,她不想来回瞬移了,准备李斐住哪里,她就在他隔壁开个房间,这样很方便。 工作很方便,谈恋爱也很方便。 等到了下午,约定好的时间,木绵带着行李走到小区门前,李斐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见她来了,他下车把她的行李安置好,两个人才出发。 整个过程里,两个人态度都很正常,好像每个人只把对方当成最普通的。 每次刚坐上李斐的车,他们就会有一定时间的尴尬期,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绞尽脑汁地找话题。 今天木绵找到的话题是:“你这车什么时候买的,看起来有点时间了?” 李斐一边开车,一边回复她:“这车是我爸的,太旧了,治病的时候卖不出去,就留到现在了。” 木绵:“……” 找话题找错了。 敲。 木绵正在懊恼,没多久,李斐又出声了,好像憋了挺久,说的话都带着股一探究竟的劲儿。 “你这两天,有点不对劲。” 木绵听见这话,扭头看他,目不转睛地瞅了他一会儿,忽然笑起来,直白地说:“哦,哪里不对劲?” 李斐被她的大胆追问搞得整个人僵住:“你——” 他停下了表述。 木绵继续问:“说啊,哪里不对劲?我也想知道啊。” 李斐露出了吃瘪的表情:“……” 木绵:嘻嘻。 38. 第 38 章 李斐:“请。” 回答不出来“哪里不对劲”这个问题, 但又很明确地知道木绵的恶趣味,剩下的这一截路李斐一直没说话,看他侧脸还有点像只憋气的河豚。 对于这样的李斐, 木绵笑而不语。 嘿, 锯嘴葫芦憋气就憋气吧,又不是她把他的嘴巴锯掉的。 他有本事永远别说话。 为了表现自己的快乐,木绵还专门拿出手机看沙雕视频, 一看她就想笑, 李斐偷偷摸摸地投过来视线看她, 她知道他想知道她在笑什么。 诶, 她就不告诉他。 两个小时行程结束, 鹤川县城到了, 还在憋气的李斐把车停在了一个商务酒店院内的停车场里,带着木绵下了车。 还别说,小李还是发展潜力的,憋气归憋气, 活还照样干, 下车之后直接把木绵行李拎在手上, 走到酒店大厅前台处, 行李放下, 回头对木绵简单明了地说:“身份证。” 木绵也没耽误事儿, 递给了他。 李斐接过身份证就转身,把两个身份证排在一起交给了前台。 前台直接把两个身份证叠在一起, 一边认真地操作系统一边问:“情侣大床房可以吗?” 李斐:“……”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木绵, 而后在她的视线里,肉眼可见地脸红了,很快又慌忙得像是逃命, 语速很快对前台说:“不是,你看我的身份证,查这个名字,这边应该有人已经给我预定了一间房,你再另外给她开个商务大床房就好了。” 前台发觉出现了误会,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理解错了。” 木绵笑眯眯地上前一步:“没关系。” 短暂的风波之后,房间很快就办好了,她跟李斐的房间就在隔壁,领到房卡之后,两个人一起回去,在各自的门前暂时分开了。 毕竟大家都是带着任务来的,也不是完全没事儿,能毫无顾忌地把所有时间都花在闲聊拉扯上,关上自己房间的门之后,木绵就开始打开电脑查资料。 先用网络地图看了看孤儿院的地址在哪里之后,她把电脑上的微信连上了。 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已经把那位小异能者的事情告诉了汪华,汪华表示今天还是周日,调查具体资料的事情明天再说,不过今天她可以给木绵提供几个监控摄像头的频道,木绵自己看去吧。 木绵对这个阿姨的能力确实是服气的,别看她天天都窝屋里捣鼓她那些线团,但入侵别人那里的监控摄像头,就像打开手机上的摄像头软件看自己家泰迪一样轻松随意。 人才啊。 木绵点开了汪华给她的网址之后,屏幕上登时就出现了很多个监控镜头,密密麻麻地排在屏幕上,看上去还有点恶心。木绵立刻随机挑选了一个频道,打开了。 这是一间屋子,看陈设和墙上的贴着的“珍惜粮食”的装饰物,这里应该是食堂。这会儿五点了,食堂里整整齐齐地坐了许多孩子,孩子们的年龄区别挺大,有三四岁的,也有看起来上高中了的,但所有人都穿着同样的一个印了图案的文化衫,正在低头吃饭。 看着这个画面,木绵莫名地觉得哪里很怪异,这个怪异不是指批发一样的文化衫,而是别的地方。 但具体是哪里呢? 木绵对着屏幕看了很久,但一时间怎么也想不清楚。 思考了好一会儿,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声,刚好,这时手机上突然跳出来一条信息,来自于隔壁的李斐:“饿吗?” 木绵不饿,但是:“可以吃。” 于是,很快,李斐敲响了她的大门。 木绵拉开门,对门口的李斐说:“等一下,我收拾东西。” 李斐点头,也不走进木绵的房间,只是倚靠在门边,看着她收拾,语气正常地问:“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木绵:“没什么特殊的想法。” 李斐:“那我带你去这边的小吃街看看吧。” 木绵一边往兜里揣纸巾,一边说:“小吃街?你知道在哪里吗?” 李斐轻描淡写地说:“知道,我在这里长到十四岁。” 木绵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所以说,李斐就是鹤川孤儿院出来的? 她看向李斐,李斐就被她看着,什么也没解释。 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刚刚看到的那个集体用餐画面。 这会儿,她突然想明白哪里有些怪异了。 那么多人吃饭,旁边也没什么看起来明显是监管者的人,但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低头在吃自己的食物。 这显然不合理。 不管老师再严格,就算是上课时间,也会有学生偷偷摸摸地交头接耳,怎么孤儿院里的孩子们自我管理能力就这么好? 好到都不正常了。 而且这还不是特意表演出来的,她也就是随随便便地看一下监控,他们就是这个状态,说明这就是常态啊。 木绵皱了皱眉毛,她需要早点去那家孤儿院看看的,但是那家孤儿院并不在城区,而位于更加偏远的乡镇里,她的瞬移技能需要先去一趟建立坐标才能用,这会儿显然是不能直接去的。 她直接跟李斐说:“有一个五岁的空间系修真者生活在鹤川孤儿院,我这一趟出来其实是为了调查他的情况,我——” 她话还没说完,李斐:“调查他的情况?” 木绵:“嗯,怎么了?” 李斐:“没事,你继续说。” 木绵:“我需要去那边一趟,你告诉我车站在哪里。” 李斐摇摇头,直接说:“你不用找车站,明天你先跟着我一起,等半下午我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把你直接送过去。孤儿院那边……” 李斐的话停顿了一下,而后才肯定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到这里,事情就算商量完了,木绵也收拾好准备出发。 就在这时,走廊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热情的人声:“李科长,您可算是来了,我们这边的同志等您来指导工作已经很久了。给您安排在这里住着怎么样?还舒服吗?晚饭吃了吗?我在下面安排了一点便饭,咱这就下去?” 木绵立刻知道,好嘞,这是这边农业局的同志来招待李斐了。 木绵对着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而后飞快地把门关上了。 幸好他一开始就没进屋,不然这门她还关不上。 她刚把门关上,门外已经开始推拉作战了。 李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张科长,真不用,我随便吃吃就可以了。” 张科长:“我安排得挺随便的啊,便饭,我们两个人三菜一汤,没多少。” 李斐:“真的不需要……” 张科长:“我自己掏腰包,只是表达一下心意而已。你这个软件如果能推广下来,以后防治农作物病害就方便多了,我心里高兴,所以才请你吃这个饭的!” 李斐:“那如果软件有问题……” 张科长:“怎么会有问题,我信任你!况且就算有问题也没事,成功的道路总是崎岖的,以后会好的,走走走,咱去吃饭!” 就这样,社恐被一波带走了。 木绵躲在门后再一次幸灾乐祸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她还专门下楼,去了就餐的地方,她的计划就是专门坐李斐的隔壁桌,看着李斐为难的样子下饭,想想就美滋滋。 木绵的计划达成了一大半,她确实已经坐到了李斐前面那一桌,而且刚好她的脸对着李斐的脸,李斐此时正在艰难应付张科长的社会聊天,看眼神就生无可恋,木绵坐下去之后,李斐发现她,整个人都愣了一瞬。 木绵更加过分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对着李斐遥遥地举了个杯,李斐被她逗得牙都咬住了,又顾忌着张科长在这里不敢表现出来,给木绵逗得不行,差点哈哈笑出来。 到这里,木绵的好日子终结了。 BaN 因为她逗过头了。 李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把张科长都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要上厕所吗?” 李斐咬牙切齿地回答他:“不是,刚好看见一个朋友,要不叫她来我们这一桌一起吃吧?” 木绵傻了:“???” 她还没来得及跑,李斐已经站到了她面前,堵死所有的路,对她挤出一个笑说:“木绵,好久不见,一起吃顿饭?” 木绵:“……” 完了,逗出事了。 张科长已经转身,回头看她,眼神很快地在她和李斐之间徘徊,脸上逐渐有了一种压制不住的人类看见八卦的时候都会流露出来的迷之微笑。 他问李斐:“这位是?” 李斐:“朋友。” 张科长:“哦~” 张科长动作很快,思路也很灵活,都没等木绵答应,直接一招手:“服务员,加菜!” 木绵:“……” 李斐:“请。” 39. 第 39 章 “我有没有夸过你……很…… 请他个大头鬼。 木绵面带微笑, 心里骂骂咧咧地坐下了。 剩下这顿饭里,李斐的社交压力似乎减轻了不少,因为张科长的好奇心已经从面对他单人转向了面向他们两人, 经常旁敲侧击地问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朋友还是“朋友”,很难想象一个中年男人的八卦之心是如此之强。 而每次遇到这样的问题,李斐就低头吃菜, 把问题扔给木绵, 木绵只能龇着牙回答张科长:“就是同学和朋友, 现在偶尔单位业务有点重叠, 就是这样, 别的没了。” 她回答完了问题, 发现李斐抬起头瞅了她一眼。 木绵对他一笑。 既然他把回答的权利交给了她,那这会儿瞅也没用。 李斐:“……” 这段饭就在社恐的互相折磨里结束了,末了,张科长很满足地表示聊得很开心, 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 常来往。 听见“常来往”三个字, 李斐的表情苦过苦瓜, 不过在张科长离开之前, 李斐又想起来什么似的, 提起声音问他:“明天下午我要送她去一个地方,就在小围村旁边, 所以上午她会跟我们一起先去那边, 有影响吗?” 张科长的目光又在两人之间游走了一下,而后爽快地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因为上午要去的村子有点远,第二天早上, 两个人挺早起床,七点半就出发了,八点半,两人到达了小围村,村里农研站的人已经等着他们了。 李斐和那个人握了个手,然后就被带去了田间。到了地方之后,李斐就拿出了手机和笔记本,开始进行软件的测试。 木绵本来在看天看地看花看树,但渐渐地,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李斐的身上,她走到了一个离他还算近的地方,观察他在做什么。 李斐的项目研究的是利用智能识图的功能判断农作物的病害,他们研发了一款软件,只需要把相机对准生了病的植物,就可以立刻判断出来它得了什么病,还能显示出来需要买什么药,怎么用药。 软件已经开发完了,现在属于最后的调试阶段,李斐拿着手机穿梭在大豆田间,神情认真地低着头寻找不正常的叶片,找到了就会拿着手机对准它拍照识别,偶尔在笔记本上写写划划,和旁边的技术员交流几句。 木绵踩着田埂上的野草,走得靠近了一点,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 李斐正在说:“我刚刚发现软件有两个问题,叶片被遮挡的情况下识别准确率下降,还有,病害交叉重叠时也会影响识别效率,同时也只会显示最主要的病害。” 农研所的同志一听他这么一说,立刻问:“那怎么办?” 李斐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我晚上回去改一下算法,明天再来试试。” 听到这里,木绵和农研所的同志一同发出了一个疑问,只是木绵没说出口而已:“一个晚上就能改完?” 李斐言简意赅地说:“差不多。” 差不多吧。 四个字。 但木绵突然从心里发出了一个评价—— 好帅啊。 这种帅并不在于李斐的五官身高,而来源于更加无法捉摸的东西,她看着站在腰部以下都被绿色的大豆苗遮盖住的李斐,看着他站在蓝天下田野中专注地做着属于自己的事情,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就席卷了她整个人。 她呆愣地看着他。 这时,李斐回头,注意到了她的神情。 他举起手,远远地朝她一挥舞,木绵一时间没有动。 他立刻把手机和笔记本都收了起来,小心地穿过大豆苗,来到她的面前,眼神有点担忧地问她:“你怎么了?” 木绵奇怪地有点不好意思,她声音很小地说:“我没事。” 李斐低着头,面部更靠近她,不解地问:“那你到底怎么了?” 木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憋不住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有没有夸过你……很帅?” 李斐:“……” 他唰了一下脸红了。 脸上很快地出现了那种很少被人夸过,突然被夸之后极度不适应有些受惊,但内心深处又觉得高兴的复杂神情。 他也傻愣愣地看着木绵。 两个人就僵住了。 如果是昨天的张科长,可能这会儿就开始找服务员点歌《今天是个好日子》了,但是今天农研所的小同志可能更专注于工作本身,又发现了什么问题,叫了李斐一声。 李斐如梦初醒,有些忙乱地扔下一句“有人叫我”就转身了,朝着小同志那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刚一下地,左脚啪嗒一下踩进了人家去年挖出来落满了雨水的树坑。 他可能以为木绵没有注意到,僵硬了一瞬,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就踩着那只湿了的鞋继续工作了。 幸好这是夏天。 木绵暂时也不想拆穿他,就这样算了。 等李斐那边的事情忙完了,时间已经是中午,这边的农研所同志同样安排了一顿饭,但李斐坚决地拒绝了,这次的小同志刚好也不是什么社交老滑头,被拒绝了几次也就算了,李斐成功地逃脱了一次令社恐绝望的午餐。 开车上路,离开了小围村的村口,李斐很明显地长出了一口气。 木绵见此,没憋住又笑了出来。 李斐听见了她的声音,扭头看她,可能是刚刚被调戏的余韵还在,他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用鼻子哼了一声。 木绵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犹豫了一下,才问出来:“你在哼?” 李斐大概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有点离谱,但哼都哼了,也不能把时间倒流,只能死鸭子嘴硬地说:“不让?” 木绵又笑出来了:“让啊,鼻子跟嘴都长你身上,我哪能不让呢?” 李斐又哼了一声。 木绵笑得要死。 李斐握着方向盘,听了一会儿她的笑声,终于忍不住了,目视着前方说:“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木绵:“多正常?就像是你一脚踩进水坑里还能继续走路那样正常?” 李斐:“…………” 他成功地被她封印了。 木绵心里美极了。 她现在觉得,其实过去那样对李斐的心事反复地猜来猜去没意思,伤人更伤己,就这么个人,一个社恐又嘴笨的憨子罢了,她只要勇敢一点,脸皮厚一点,他还不是只有被她拿捏的份儿。 和臭男人相处的法则就只有一个:我爽了就行。 两个人在集镇上找了一家全国一个模样的沙县小吃对付了中午饭,而后,李斐开着车,带着她去往鹤川孤儿院。 车子在乡间的水泥路上行驶,水泥路并不宽阔,最多只能容纳两辆车子行驶,但这儿毕竟人少,又是中午,大部分时间长长的道路上就只有这一辆车。 夏季草木繁盛,路边的蓬草长得很高,郁郁葱葱地从篱笆上溢出来,刚好有风,吹动的时候仿佛画卷。水泥路的一侧是一条宽阔的河流,在正午的阳光下滚动着金色的波涛,看久了就会让人觉得目眩。 木绵一直都在看外面的风景,她觉得很美,于是也叫李斐:“外面的路真好看。” 李斐这会儿缓过来了,语气也平静了下来,他说:“是很美,以前不是这个样子。我上小学的时候,这条路还是泥巴路,每次骑自行车都要很久,灰也很好,现在回来,如果没有导航,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走了。” 木绵回头看他,思索了片刻,她问:“你现在对孤儿院里生活的记忆还清晰吗?” 李斐沉默了两秒才说:“许多事情已经记不住了。” 木绵刚准备说什么,但李斐的下一句话就出现了。 “但也有忘不掉的事情。” 木绵蓦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些忘不掉的事情,是好的居多,还是坏的居多呢? 建立在对李斐整个人的了解上,她并不敢报以什么积极的期待。 李斐说完刚刚的话,就不再表述他对于孤儿院的了解了,只是又补充了一句:“很快就到了。” 随着他的声音,道路渐渐辽阔了起来,过了一个弯儿,一所孤儿院的大门出现在木绵的眼前。 这是一个非常独立的建筑物,从外面看上去,格局有点像是一所学校,高大的铁门把内外分开。今天是周一,大概年纪大的孩子都出去上学了,孤儿院里看上去很空荡,没有几个人在院内的空地上待着。 李斐本来准备把车就直接停在孤儿院前的大片空地上,但木绵忽然想到什么,她对李斐说:“开过去,停在别的地方,过会儿我走回来,偷偷进去看。” 李斐“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木绵又问:“我可以隐身带你进去,但是你想进去吗?如果不想的话,你在车里等我,我隐身的话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李斐却说:“我跟你一起。” 木绵思考了一下,说:“嗯。” 十分钟后,木绵和李斐才回到了孤儿院的门前,此时的他们已经隐形了。木绵这段时间使用魔法的次数比较多,熟练度大大提高,也能稳定地带着李斐隐形了,只是需要牵着李斐的手腕而已,她的大拇指刚好放在李斐的脉搏处。 他们并肩从孤儿院的门前走了进去,在路过大门的那一瞬间,木绵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李斐的脉搏变快了。 她回头看他,他没注意到她的视线,而是望着对面那栋楼的某个方向。 木绵把视线也投往那个方向,却不清楚他在看哪个位置。 今天这一次来,木绵主要是为了摸清这所孤儿院的情况,搞清楚那位小异能者的生存环境,于是,她的目标只是在这里走动一下,观察有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状况。 院内三栋楼,木绵想了想,拉着李斐走向了他刚刚看向的那栋楼。 他们一层一层地往上走,一切都看上去很正常,窗明几净,如果有什么巡视组要来,光看这个整洁度也会给这家孤儿院打个高分,跟特备局完全是两种画风。 但是,哪里还是不对劲。 尤其是想到那群孩子吃饭时低着头的模样,还有她身侧手心逐渐发冷的李斐,她无法告诉自己,这里是正常的。 走了一会儿,他们走到了四楼。 踏上四楼的那一刻,木绵察觉到李斐的脉搏又变快了。 同时,风中还隐隐传来了小孩的哭声,很细弱,像幼猫,也像是快要断掉的丝线。 这是一种成年人完全没办法忽视的声音,作为人类,对幼崽哭声的敏感是刻在基因里的,但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似乎什么都没听见,面无表情地下楼了。 40. 第 40 章 一面包车小朋友。 木绵回头看那个下楼的成年人, 疑惑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 一个孩子在哭,而你居然能装作没听见? 她怒目瞪了那人好几眼才继续朝前走。 没多久, 木绵和李斐就站在了一扇房门前, 门没有关进,留了一条很窄的缝,那个小猫般的哭声就是从门缝里传出来的。 木绵犹豫了片刻, 才推开了这扇门。 一瞬间, 她像是被扔进雪山的人, 被铺天盖地的白色淹没了。 这是一个面积非常大的房间, 大概有教室的容量, 但是室内除了一张床, 空无一物,地面是空白的,墙面是空白的,天花板上只有一根灯管。就算是那张床上, 也只是整整齐齐地摆了一个小枕头和一个薄被子, 床头靠墙处放了一个杯子, 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这看上去根本就不是活人能居住的地方。 木绵只是站在门前, 朝里看, 就忽然有了一种一个人对抗整个世界的孤独感。 她急忙把视线挪到了窗外的那棵老槐树上, 这个房间后面对着的是一片辽远的旷野,有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 路过槐树的枝叶, 于是整树的绿叶都跟着晃动了,还有些靠近窗框的叶子在轻声地敲打着玻璃,发出沙沙的声音。 在夏日的午后, 成年人的眼里,这确实是算得上是风景,值得拍照发上社交平台。 但如果把时间变换,变成午夜,把那些不停敲打窗户的槐树枝放在小孩子的眼中,这一切和恐怖片还什么区别? 木绵忍不住地握紧了李斐的手。 这棵树,他小的时候有吗? 他也被这样关在这个房间里面过吗? 木绵没问这些问题,但其实问不问都一样,答案就在她的心里。 她忍不住地暗骂一声,她这个魔法少女当到现在,怎么到哪里都看见的是李斐的悲惨经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李斐。 他是活体苦菜花吗? 木绵骂了几句才停下,现在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那个正在哭的孩子找出来。 但她的视线在整个室内巡查了好几圈,还专门弯了腰看床底有没有东西,居然没有找到这个孩子。按照常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她肯定室内有人,这个房间也空得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躲藏了。 所以,难道在哭的小孩就是那个年幼的异能者? 想了想,木绵拿出了手机,碰了李斐一下,而后,她在手机上打字:“空间系小修真者应该就在这里,他用空间异能躲起来了。” 李斐很快就回复她:“我可以把他搜索出来,很容易。” 让李斐直接把他找出来确实很简便,但是…… 木绵回复他:“先别,这样太简单粗暴了,如果不是很难过,肯定不会躲起来哭的,强制性地把他挖出来不一定是好事。我还是尝试一下哄哄他,让他自愿出来更好一点。” 说完,木绵站在门边,用手指郑重地敲了三下门板,友好又温柔地问:“是哪位小朋友在哭啊?是不是被人欺负了,魔法少女来了,帮你出气噢~” 三秒之后,没人理她。 本来他们把门推开的时候哭声就停止了,这会儿室内就更是安静得不行,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清楚。 其实这个场面也在木绵的估计范围内,所以她一点儿也不丧气。 当然,这里也要感谢李斐这个顶级自闭儿对她的磨练,她的心态和面对尴尬的能力都不是寻常人能够比的,一个涉世未深的小朋友罢了,她必然可以让他放下心房,走向大姐姐的怀抱。 木绵这辈子都没这么社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就像是狼外婆一样在房间里自说自话,问小朋友怎么了,哭什么,有什么喜欢的动画片,看过《魔卡少女樱》没有,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她的独角戏唱了很长时间,口水都快熬干了,李斐拍了拍她,示意她看手机上的信息。 他在信息里写要不然还是让他使用异能吧,木绵再一次拒绝了。 他又写,要不然他来哄? 木绵回复他:“算了吧,你一男的,声音一出来就像是狼外婆,别捣乱了。现在是魔法少女的专场。” 李斐回复给她六个点:“……” 木绵没憋住,笑了一声出来。 放下手机,木绵又开始努力,她絮叨了一会之后还找了个动画片在手机上放,把手机放到地上,让那个小孩看。 刚好这会儿外面也没什么人,木绵又把声音开得很小,应该是很安全的。 放了一会儿,木绵自己也凑过去看,这集动画片刚好是小猪佩奇和朋友们一起寻找巧克力彩蛋,找到了之后就快乐地发出一声猪叫,然后朋友们一起啃巧克力彩蛋,吃得满脸都是,最后又自己用舌头把脸舔干净了,舔完之后还要发出一声猪叫。 从成人的角度来看,就……好笑又抓马。 但木绵的耳朵边突然捕捉到了一声很小的猪叫声。 木绵:“……” 这就《小猪佩奇》的魔力吗? 牛啊。 木绵脑袋里灵光一现,抓住这个机会,小声地问:“你想吃巧克力蛋吗?” 屋里安静了很久,就在木绵以为这一次的尝试又失败的时候,她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小男孩略微带点颤抖的声音:“想。” 第一次有效互动,重大的历史性突破,木绵立刻精神起来了。 木绵:“好!包在我身上,姐姐现在就去买,晚上送给你,到时候你还在这里吗?” “在。” 这番对话结束,木绵再问他要什么口味的以及要几个这种问题,他就又不做声了。 但木绵也不着急,她很有耐心,都开始要巧克力了,把小朋友收服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木绵跟那个躲起来的小朋友说了一声“拜拜,晚上见”,而后就带着李斐离开了。 走到大门的时候,木绵注意到了李斐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整个孤儿院,投以很凝重深远的视线,好像看向的不光是眼前的建筑,还有已经消逝很久的童年。 木绵没有催他走,也停下脚步,安静地等待他。 等李斐自己抬起脚朝车的方向走的时候,她才问他:“心情怎么样?” 李斐:“还好。” 木绵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你小的时候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可以说吗?” 李斐的声音很平稳:“其实还好,吃饱喝足,也没受过冻,正常上学。但那个时候我很想离开这里,因为在这里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寄生虫。” 木绵皱起了眉毛:“你才不是寄生虫。” 李斐点头:“现在我知道我不是了。我很小的时候,以为自己一辈子也无法离开这里,这扇门我永远也翻不过去。但现在——” 他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停住了。 很长时间里,他都没有吐出一个字,好像喉咙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木绵见他这个这样子,狠狠地捏住了自己的手掌,她果断地说:“你别回忆了,我们回去。” 她并不需要知道李斐到底怎么惨的,她只确定了一点事,这个傻逼孤儿院肯定有问题。 两人回到了车上,等到了县城,时间已经六点半了,两个人草草地吃了顿饭,从便利店里买了一大袋巧克力。 回到酒店的客房里,木绵拿着巧克力准备送温暖去了,李斐站在她身边说:“一起去吧。” 木绵摇了摇头,坚定地对他说:“不,你留在这里休息。我一个人可以的。” 李斐坚持着说:“我跟你一起去会更加安全。” “看不起谁呢?我有这个。”木绵拿出神圣堡垒给他看,脸上还故作嚣张,“你不是还要改算法?忙你的事情吧,我带上你行动不便,别耽误我收买小朋友。” 在李斐担忧的目光里,木绵一闪身,离开了。 木绵这次直接落到了那个有小孩的房间里,她巡视四周,没有任何异状,就小心地把隐身去掉的,还好这个房间里没有监控。 她穿着魔法少女的裙子,拿出了巧克力:“我给你带来的哦,巧克力蛋,夹心的,要吃吗?” 她喊了一声,又等待了一会儿,很快,她感觉到了一股力量,很轻巧地把巧克力拿走了,像是一只看不见的猫。 而后她听见了吃吧唧吧唧吃巧克力的声音。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可爱,她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她蹲了下来,两只手都托在下巴下面,安静地听着小朋友吃巧克力的声音,其实她递出去的那一块巧克力并不大,她一口就能吞进肚子里了,但小朋友吃了很久,一直都津津有味的。 过了一会儿,声音停止了。 有个声音很不好意思地响起:“谢,谢谢你的巧克力,你叫什么名字?” 木绵想了想:“我是魔法少女,你叫我小木姐姐就好。你叫什么啊?” 小孩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叫孟远。你可以叫我小远。” 木绵正准备继续套消息,却听见小远结结巴巴地说:“小木姐姐,你还有巧克力吗?” 木绵刚准备说话,但小孩就好像害怕自己说话慢了一步就会被误解一样,急急忙忙地说:“我不会白吃你的,我跟你换,你要球吗?我有一个很好看的球!是我的,不是院长的!” 木绵:“球?” 一只小手从虚空中伸了出来,这是木绵第一次确定他的方位,原来,他一直就站在她的面前。 这双小手正拿着一个塑胶球,塑胶球有些破旧,表面的光泽都已经被磨损了,红蓝相间的配色也并不好看。 但它在这间苍白的房间里,看上去居然是唯一的一抹亮色。 小远紧张地问:“可以拿这个球给你换巧克力吗?” 木绵:“当然可以,这么好看的球可以换很多很多巧克力,但是你为什么要换呢?” 他想把这个球给她,但他可能也就仅仅有这么一个球。 这时,不知道哪里又传来了一个很稚嫩的女童声:“因为他想换巧克力给我们吃!” 木棉:“?” 这里还有别的小孩? 女童声响起后,另外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也响起来了:“你不要说话!暴露了!万一她是坏人怎么办?” 又一个女童声响起:“不可能,她长得这么好看,裙子这么漂亮,不可能是坏人!” 木棉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呃。” 这会儿,很小的屋子好像炸开了锅,一个又一个小孩的声音都响了起来,她有点怀疑人生了。 小远的空间里,不会藏了一面包车小朋友吧?《 》 40-50 41. 第 41 章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可…… 小孩就像是下雨天池塘里的青蛙, 一只叫起来,其他只也不甘寂寞了,呱唧呱唧个不停。 虽然偶尔有谁反应过来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只是藏好偷偷蹭巧克力吃, 大声地提醒别人别再说话了, 但是小孩子的注意力本身就是一种非常难以集中的东西,提醒人的小孩往往是刚纠正了别人一两句,自己很快也忘了, 加入了热烈的讨论中。 幸好这会儿外面的走廊也没人经过, 不然肯定要被吓死了。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居然有这么多人的声音, 这不是白日里闹鬼了吗? 木绵无奈地听了一会儿, 觉得再这样任由他们吵吵嚷嚷地说下去, 今天她什么事儿都干不成。 于是, 木绵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标准的和小孩子对话的轻柔语气说:“小朋友们不要说话了哦,小木姐姐这里有很多巧克力,但是, 我需要认识一下你们, 挨个发巧克力, 可以先从小远的空间里面走出来吗?” 小朋友的回应很热烈。 “好啊好啊!” “我们马上就出来!” 接下来, 小孩子就像是雨后树桩下的蘑菇, 一个又一个地冒了出来, 顶着红扑扑的脸庞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木绵,她仔细一数, 居然有六七个。 小远的空间也是真的能装啊。 和木绵面对面地站着之后, 他们就更是活泼得要命。 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女孩站着木绵的腿边,看着木绵身上的裙子露出了神往的模样,她很有礼貌地问:“姐姐, 能不能摸一摸你的裙子啊。” 摸裙子? 小意思了。 “可以。”木绵一口答应了。 于是小女孩发出了一声如同鸽哨那样清亮的欢呼声,一下子把脸埋到了她的裙摆里。 这么热烈的反应让小木姐姐呆滞了片刻,但很快,虚荣心核爆一般膨胀了,她这会儿的感觉甚至比当时走马上任木局还爽,甚至已经开始思考既然她的裙子这么受小孩子欢迎,那她回去之后买几套带过来,捐给她们穿好了。 穿公主裙对有些小孩子而言是难以实现的梦,但她现在是每个月都能领到工资的成年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帮她们圆梦了。 想到这里,木绵心中一片温柔。 有别的小朋友在她身边期期艾艾地问:“小远说你是魔法少女,那你会什么魔法,能变出来甜甜圈吗?我还没有吃过甜甜圈呢。” 木绵温柔地开始欺骗未成年:“你想吃甜甜圈的话明天我可以带给你,今天我的魔力已经全都用来变巧克力了。” 见朋友们的许愿都成功了,一个小孩凑了过来,激动地说:“小木姐姐,我明天不想去上学,可以吗?” 这…… 木绵保持着自己的温柔语气:“不行的哦。” 小朋友露出了非常失望的神情。 木绵拍拍他的脑袋瓜,安慰他说:“没关系的,只要需要再上十六年你就可以不用上学了。” 小孩可能还没开始学数学,对于十六年这个时长没有什么概念,还很高兴地说:“真的吗?” 木绵:“当然。” 然后就开始上班,成为和她一样的社畜,小木姐姐恶毒地想。 被围着热热闹闹地问了好多个问题之后,木绵终于找到机会问:“谁是小远啊?” 一个站在后排的小男孩小声地说:“我。” 木绵很快就投去视线,仔细地打量他。 孟远看上去长得很可爱,玉雪一般的小脸,眼睛嘴巴的形状都很精致,看上去就像是童装广告里面的小模特。 只是相比于那些从小就被爱包裹的孩子,孟远在神态上看上去更加小心翼翼,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早熟。 虽然也会跟着别的小孩笑出来,但他似乎没有一刻出现忘乎所以的状态,笑的时候也只是弯弯眼睛,牙齿都不会露,总是不停地看望窗外,就像是队伍里最警惕的那只狐獴。 这样的小孩,如果继续在这里长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斐的形象一瞬间就出现在了木绵的眼前。 十有八九就是他那样儿吧,生活在雨季太久,看见阳光也会觉得刺眼。 木绵无声地叹了口气,仔细地看身边这些小孩。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待在小远的空间里的? 如果一开始就在,甚至一直都在的话,那就太可怕了,整个孤儿院丢了六个小孩,居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这背后估计要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了。 想到这里,木绵自己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这样的。 虽然并没有和小远相处过很久,但按照她对他的观察,除非完全憋不住了,这个孩子大概率不是那种会当着别人的面哭的人。况且,其他孩子看起来都是比较天真直白的性格,如果他们看见小远哭了,一定没办法保持长久的安静。 那么,难道是因为她允诺他要带巧克力,所以才把所有的小伙伴都聚集到了这里? 木绵索性直接问小远:“他们住在哪里啊?也在这间屋子吗?” 小远摇头:“他们都住在隔壁的房间。” 木绵:“你为什么要把他们都放进你的空间,再带到这里来?” 小远的小脸上带了些不好意思,看起来倒是更像一个五岁的孩子了:“我跟他们说,我看见了一个魔法少女,他们一定要跟我来看。我还说魔法少女要给我带巧克力,他们也想尝一尝。” 是这样吗? 听上去倒是有些符合小孩子的天性。 木绵正想着,刚好窗外传来了一声清晰的钟声,有个小孩惊讶地说:“啊,六点半了,再过半个小时阿姨就要来检查洗漱了。小远,我们要走了。” 小远“啊”了一声,有些失落的样子,急急忙忙地说:“吃完了巧克力再走吧。” 小孩听他这么一说,立刻也就忘记了要走,高高兴兴地开始吃巧克力。 留下了朋友,小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 木绵看他这个样子,又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这会儿天色渐晚,房间里的灯管看起来亮度很低,虽然有孩子们的点缀,看起来热闹又活泼,但很快,他们就会离开,整个屋子就只有小远一个人,让他一个人对抗这么大的空间。 她蹲在小远面前,小声地问他:“为什么只有你住在这边?” 小远是这么回答她的:“因为我做了错事。” “什么错事。” 他很认真地回答她:“我吃饭的时候笑出来了。” 木绵:“……”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 笑出来了。 这也是值得把孩子关在这里惩戒的大问题吗? 木绵正想到这里,忽然,她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脚步声不疾不徐,每一声都沉重又分明,是重底皮鞋和水磨石地面摩擦才能发出的声音,这个人应该在这里很有威严,所以,仅仅是脚步声,就迅速地让在场的所有孩子都失去了笑容,僵硬地站在原地,好像一副变了色的画。 这么多孩子都挤在这里,如果被发现了,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一定不是好事情。 木绵立刻对小远说:“小远,把他们都藏进你的空间里。” 小远这才慌忙地行动起来,把他们一个一个地往自己的身后塞,一张张小脸消失不见了。 但那脚步声来得太快了,快到门前的时候,还有两个孩子没有被塞进去,眼看着小远的脸色又苍白起来,木绵立刻用手一左一右地牵住两个小孩,她带着他们俩,成功地在那个人走进来之前隐身了。 这时,整个房间就只有小远一个人站在正中间的位置,面对着赫然洞开的大门,和迈步而入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看上去有五六十岁了,满脸皱纹,头发白了一半,但腰一点儿也没弯,直直地挺着,两道浓眉压着眼睛,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看上去就会让人心生畏惧。 木绵牵着的两个小孩都被吓得抱住了她的腰。 男人一步步走到了小远的面前,沉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在他的眼神中,小远看起来害怕极了。 安静,有些时候类似于凌迟。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终于,男人说话了:“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小远战战兢兢地回答:“对不起院长,我吃饭的时候笑了。” 院长摇头:“我说的不是吃饭的时候,是刚刚。刚刚你又犯了什么错?” 小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木绵也不知道。 这时,院长的嘴角浮现出一种很怪异的幅度,像在颤抖,旁观者一时间无法判断出这种颤抖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兴奋。 院长:“刚刚,我路过楼下,听见这里有人在笑。很久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们,这里不允许吵闹,在活动时间之外发出任何声音的人都要被惩罚。所以,你需要再多关两天。你认罪吗?” 小孩子根本不懂得认罪是什么意思,只会哆哆嗦嗦地跟着说“认罪”。 这种场合,这种小事情,出现这两个字就好像一个笑话,但它真的发生了,荒谬至极。 屋里一时间又沉默了。 打破寂静的是两颗眼泪,它们顺着孩子柔嫩的脸颊滚落在了地上。 院长看着那两颗眼泪,小远狼狈地摸了一把自己眼睛,有些仓惶地抬头。 院长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眉毛略微皱了起来,原本就满是沟壑的脸看起来更加可怕,他看着面前的小孩,语气非常不解地说:“你哭什么?” “我亏待了你,还是短了你吃喝?你本来就是被扔掉的小孩,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说了这些,他好像还嫌不够,又添了一句:“你不会以为,你哭几声我就会把你放出去了吧?这样,等周五你再回去吧。” 说完,他转身,朝着门边走去。 木绵看着那个背影,心里好像有一把正在剧烈燃烧的火。 他其实不知道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小远偷渡了很多小孩过来。从表面上来看,这个孩子也只不过是开心地笑了几声,难过地哭了几声而已,这算什么问题呢? 对小孩来说,不,对所有人类来说,开心的时候会笑,悲伤的时候会哭,这是本能,也是人类表达情感最简单的方式,让一个人因为表达情感被惩戒,就是剥夺了他的本能。 许多人对于被折磨的认知只停留在身体折磨,但是,更加常见的其实是这样的伤害,没有人流血,所以也不会留下痕迹,不会被人追查到,但这样日复一日的摧残中,一个人的精神很快就凋零了。 幼年期的孩子并不知道真相,还以为自己真的有错才被惩罚,还会真的为自己的表现而感到自惭形秽。但成年人已经能够看明白了,哪里是真的犯了错,有人想要合理的施暴,所以才有“错”。 有许多瞬间,木绵都想要直接拿起什么东西,狠狠地往他的脊背上一砸,她的心里闪过无数的报复手段,在意念里换着部位让他挫骨扬灰。 但是,她不能动。 最起码不能当着孩子的面。 况且打得他再惨,只要他恢复了,他仍然还能回来,继续折磨这些孩子。她要想一个更加好的办法,能够让他彻底离开这里,失去自己重视的一切,受到他应该承受的惩罚。 等门被从外面关上,声音逐渐彻底消失之后,木绵松开了两个小朋友,蹲下身,抱住了小远。 他在她的怀里颤抖,握在手里的巧克力化掉了,变成了脏兮兮的污渍,在这种时候,他还在努力地不让自己的手捧到木绵的裙子。 木绵很心疼地说:“不要怕了哦,小远很棒了,这么危险的时候还能保护小伙伴不被发现,你是最棒的小朋友。” 她对着身后的两个小孩问:“你们觉得他棒不棒?” 屋里响起了六个声音:“棒!” 但小远一直都没能抬起头,他在木绵的怀里僵硬地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体里猛然爆发了一股让木绵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力气,挣脱了她的怀抱,一瞬间,他消失不见了。 门一直没开,木绵只能确定他还在屋里,却不知道他具体藏在哪里。 这个时候,她其实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他出来,甚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否应该劝他出来,强行地剥落一个人的保护壳,这是好事情吗? 在她过去的人生里,她并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虽然理论上知道要用爱来安慰他,但也没有一个成型的想法来指导自己做什么。 木绵想了想,觉得还是先确认一下小远的存在比较好。 她小声地说:“快到时间了,其他小朋友要被检查了,我先把他们送回去可以吗?你把他们放出来好不好?” 三秒过后,其他人都被放出来了。 木绵对着虚空夸了一句:“小远好乖,我要送他们回去了,你现在屋里等一会儿,很快我就回来哦。” 说完,木绵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开始把小孩往隔壁送。 她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全安置好了,又回到了小远待着的这个房间,第二次尝试哄小孩。 但这一次的效果就很明显地没有上次好,木绵忙活了很久,都不能安慰到他一分一毫,随着时间的流逝,小远没有一点儿想从自己的空间里出来的意思,一声不吭,甚至连哭声都没有,但他明明在哭啊。 木绵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办,继续哄好像没什么用,该说的道理也都说完了,她还能怎么办呢? 最后,木绵只能叹了口气,对着看起来空荡荡的屋子说:“今天很晚了,姐姐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小远,晚安,等太阳再次升起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说完,她瞬移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刚一落地,她诧异地发现,李斐居然就坐在她房间的桌边,正在拿着电脑紧锣密鼓地敲着代码,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他背对着她,木绵看不到他的正脸,只能打量着他的背影以及他脑后的发丝。 她没有动,安静地看了很久,脑海里止不住地想一个问题,今天她所看到的一切事情,都曾经发生在李斐的身上吗? 所以他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开心的时候很难笑出声,难过的时候也很少哭出来,被人爱的时候也不相信自己正被爱。 木绵想到那天他喝醉的时候说的所有话,突然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没注意,也流出了几滴眼泪,鼻子吸了好几口气。 李斐注意到了这个声音,立刻放下电脑回头看,一眼就注意到了正泪眼朦胧的木绵,他一刻都没等,直接在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木绵的跟前,焦急地问:“你怎么了?” 木绵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觉得他太可怜,过去太惨了,只能一边吸鼻子,一边骂骂咧咧地说:“孤儿院的那个校长,大傻逼!他怎么这么会欺负小孩子,他活该天打雷劈,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被他折磨过啊呜呜呜……” 完了,说到这里,木绵莫名地绷不住了。 她怎么看李斐怎么觉得他可怜。 他被这样骂过吗?被一个人关起来过吗?在绝望的时候,有人安慰他吗? 李斐站在她对面,一开始很无措,听见她说话的内容之后,有非常短暂的呆愣,而随着木绵的情绪越来越难过,哭得抑制不住,他叹了一口气,开始拍着木绵的肩膀,轻声哄她:“都过去很多年了,后面我被领养走,其实就不再跟他们接触了,你看我现在,不是长得很好?” 木绵还是觉得难过,怎么能因为一个人后来恢复就觉得当初的伤口根本没什么呢? 况且,他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健康结实的一个大小伙子,但他自己前几天还以为不会表达心意还痛苦得不行。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那个院长! 木绵伤心和生气混在一起,眼泪莫名就流得停不下来。 当然,她也想过自己或许应该控制一下,哭是没用的,无能狂怒也是没用的。 但是,她这会儿不是小朋友们那里的小木姐姐了,她就是木绵,木绵这会儿想哭,那她就哭,哭也不影响她等会儿就去思考怎么整那个沙比校长。 她哭着哭着,鼻子就开始堵,还想流鼻涕。 敲,哪个魔法少女哭的时候还流鼻涕啊,这科学吗? 就在她骂骂咧咧悲愤不已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一声很短的笑声。 木绵猛地抬头,瞪着李斐:“你干什么?” 李斐的笑已经消失了,他偏着头,面对着别的地方,很正经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可,咳——” 42. 第 42 章 月色真美。 “你笑什么?”木绵恼羞成怒地说。 李斐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有些过分了, 转过脸看她的时候飞快地道了个歉,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是诚心赔罪的样子,眼角还有些笑意。 木绵:“……你再笑出来一声, 我就骂你了!” 这句话显然没什么威胁力, 李斐摇了摇头,但他静止下来的时候,表情却肃静了许多, 他沉默了一会儿, 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刚才笑, 只是因为觉得你那个样子, 挺——” 他犹豫了一下, 才说出一个形容词:“可爱。” 木绵被这个措不及防的直球打得有点懵, 这个词在别人那里好像没什么,但是从李斐的口中说出,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我可爱?” 李斐好像有点后悔自己刚刚的话了,表情别别扭扭的, 但在木绵问出这个问题之后, 到底也没有改口, 承认了, 在木绵问出“哪里可爱”之后, 他还没办法地艰难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末了, 他的答案是:“总之,就是可爱。” 对于这种答案, 木绵一开始就有所预料, 李斐要是能说出个一二三那倒是奇迹了,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期待。 但李斐自己好像对自己的回答又不满意起来,短暂的安静后, 他咳嗽了一声,说:“你是不是很担心那些小孩?” 一时间,木绵想说的很多,都挤在一起,反而不知道先说哪一句了。 是的,她很担心那些小孩,他们在那里继续待下去的话,真的会被毁灭的,失去表达和爱人的能力,变得和过去的李斐一样,这样的日子该怎么办,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她也很担心李斐。那些童年的糟糕往事如同一座大山,她过去只听闻有山,但未曾亲眼见它,透过今天浮光掠影般的一眼,她才窥探到曾经他的生命里居然有过这么浓重的阴影。他要改变自己,太难太难了,要花多少力气才能做到呢?凭什么别人都好好的,就李斐要历经这么多劫难? 她抬眼,看着李斐,想说出一个字,开口的一瞬间却握着拳头偏了头。 她又开始想哭了。 见她如此,李斐没有再问她。 屋里安静了片刻之后,他把一只手放在了她的手腕上。 他忽然问:“第一次你来我房间的是偶,应该看到了我的那些书吧?” 木绵点了头。 李斐一字一句地说:“其实现在的我相对于大学的时候,对自己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我很清晰地知道过去的时光对我的影响,那些遭遇让我失去了什么能力。有一段时间,对我来说,承认这些是很痛苦的,因为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是亲手把很重要的东西葬送的,许多遗憾是我自己一手造成。” “其实就算是现在,我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但改正仍旧很难。”他坦然又无奈地摇头,“就算是这一刻,我也做不到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对于有的人来说呼吸一般自然而然的事情,我要积攒很久的力气才能做到。包括我现在说的这些话,如果换个时机,或者突然被打断了,或许我就不会再说出来。” “只是我觉得,你不要想到这些事情就会觉得很绝望。虽然我变成了这样的人,但当年和我一样在孤儿院长大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变成了我这个样子。而且就算是我,现在大概也比之前好了一点。” 说到这里,李斐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向木绵寻求确定:“是好了一点吧?” 木绵想了一下,才回答他:“是好了一点。” 在清醒的状态下承认自己有不敢说的东西,这确实已经是一种进步了。 李斐:“那你觉得我还有救吗?” 木绵:“那肯定的。” 李斐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别难过了,收拾东西吧。” “啊?收拾东西?”木绵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李斐朝她露出了一个很短暂的笑:“那个房间晚上很可怕,我们去陪他吧。” 木绵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忙不迭地说:“好!” 两人各自在自己的房间里进行简单的洗漱之后,又聚集在了木绵的房间里,木绵带着手机充电器,李斐带着电脑和充电板砖,面对面站着,开始了瞬移。 在传送中的短暂时光里,木绵隐约地感觉,李斐好像握住了她的手心,温度从他的掌心传来,好像也带着一股力量。 木绵闭着眼睛想,一切都会变好的吧。 再睁开眼的时候,两个人就到了。 落地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夜晚降临,房间内外的灯都关了,整个空间看起来确实有种阴森感。 木绵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打了一声招呼:“晚上好小远,姐姐有点怕黑,睡不着觉,所以又来找你了。我旁边的这个人——” 她的声音突然卡顿了。 她怎么介绍李斐呢? 她的前男友?这么说肯定不合适了。 给他起个代号? 她是魔法少女,那李斐就是修真少男。 呃,听起来有股翘屁嫩男的不正经感。 怎么说都怪怪的。 苦苦思索片刻,木绵简单粗暴地说:“你可以叫他小李——哥哥。” 小李哥哥偏头看了木绵一眼,没说话,木绵被他看得心虚,挪开了视线看天花板。 还好李斐也没有想抓她小辫子的想法,很快就挪开视线找插座了。 作为苦逼的改算法社畜,就算在拯救童心的途中,也要继续跟自己耗电量巨大的笔记本作斗争。 这就是人间真实啊。 找好了插座之后,李斐坐在地上,把电脑放在膝盖上就继续敲代码了,看起来一句话都不准备说。 木绵在他耳边小声地问:“不用跟他聊点什么吗?” 李斐停下看屏幕的动作,抬起头环视四周,道:“不用说什么,我们在这里就行了,你可以自己玩手机。当年我被关起来的时候,只是希望房间里除了我还有别的会喘气的东西就可以,对质量没什么要求。” 木绵看着李斐,又看看自己的手。 害,懂了,低质量人类别想着靠自己一句话就拯救众生,他们能做到的最大贡献就是好好地活着喘气。 于是,木绵最后一次对着屋里说:“小远,姐姐开始玩手机了哦,你有事情叫我。” 说完,木绵把门反锁,而后啪叽一声坐在李斐的旁边,开始玩手机。 刚好李斐带的充电器插头是三头的,她带着手机充电器是两头,完美无缺地占领了一个充电座,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所有相处的时光里,最配合完美的一次。 或许是今天的能量用得太多了,李斐敲击键盘的声音又很有节奏,木绵其实并没有玩很久手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不知道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木绵发现自己正靠在李斐的肩膀上,而李斐这会儿仍旧在敲着键盘,认真地改着自己的程序。 这会儿应该时间不早了,这个房间对着郊外的那一边窗户里刚好显出一轮圆月,月光皎洁,投过槐树照在他们身上,因为有风,槐树的枝叶轻轻地摇晃,树影便也跟着摇晃起来,照在墙上像是一幅灵动的画。 木绵靠在李斐的肩膀上,一动也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看着月光。 真美啊。 所有夜的月光都是这么美吗? 木绵这么想着,过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又睡了。 毕竟坐着睡觉很不舒服,五点的时候,木绵就又醒了,她的意识略微清醒的时候就察觉到自己的左腿有点麻,彻底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小远此刻正枕着她的腿在睡觉,闭着眼睛酣睡的样子看起来很静谧。 腿实在太麻,她没忍住,微微地动了一下,小远很快地惊醒了,睁开眼看清她之后,他才神情安定了一些,揉揉眼睛:“小木姐姐。” 木绵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怎么不睡床上,你会生病的。” 小远对她有些害羞地笑了一下:“我想跟你一起睡觉。” 木绵笑着摇摇头。 小远的注意力很快地转向了李斐,他好奇地问:“小木姐姐,这个是你的男朋友吗?” 木绵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便反过来逗他:“你还知道什么是男朋友啊。” 小远有些骄傲地说:“就是你们会待在一起一辈子的人嘛,我知道的!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虽然是小朋友,但也不能随便糊弄,木绵想了想,说:“现在不是呢。” 小远没理解:“什么意思?” 木绵正准备回答小远的问题,就听见李斐发出了一声模糊的苏醒声,应该是被他们两个人说话的动静惊醒了,他很迷糊地说:“怎么了?” 木绵小声地说:“没事,你继续睡吧。” 李斐就又睡着了。 小远刚刚其实也只是意外醒来,小孩子瞌睡大,两秒钟没说话就能睡着,这会儿也闭上了眼睛,又靠着木绵睡着了。 木绵看着身边两个沉睡的人,大脑却意外的清醒。 人到底要拥有多少东西才能觉得幸福呢?要得到什么才会一瞬间觉得心里满足,有一种充实的沉甸甸感呢? 或许,只需要清早时一声模模糊糊的呼唤。 等到了早晨六点,天已经大亮,孤儿院里面也有了人声,李斐和木绵离开了这个房间,回去了。 李斐这一趟出差的主要任务还是完善他的程序,昨天约好了再去小围村,回到宾馆修整了一下之后,李斐就又出发工作了。 木绵也再一次来到了鹤川孤儿院的周边。 既然她想要彻底把这个院长赶走,那就需要一个正当的能够让他在系统内瞬间失去所有权利的理由。 所以她想要先在周边走访一下,打听打听有没有人知道孤儿院的事情,如果能发现关于院长本人的□□就更好了。 她没想到,她走访了很久,打听了很多户人家,也确实得到了关于鹤川孤儿院院长的许多信息。 但如果综合一下她所得到的所有信息,这位院长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43. 第 43 章 好了,现在他们是一对可…… “你说贺院长?他人很好啊, 每次路过我家都跟我打招呼,前年我的车陷进坑里的,他还要帮着推, 他都那么大年纪了, 怎么能让他帮着推车呢?” “他挺可怜的,孩子一上大学,老婆就跟他离婚了。辛苦培养的小孩也不孝敬, 在国外怎么都不回家, 他只能把孤儿院当成自己的家, 唉, 日子过成这样怎么办?” “我听说这家孤儿院的小孩都很乖, 特别听话, 被领养走之后没有一个被退回来的,功德无量啊。” 问到最后一家的时候,木绵刚说出“你好”两个字,屋里就有个小孩满脸惊慌地跑出来, 跟木绵面前的女人哭声说:“妈, 我尿床了, 裤子湿了!” 女人的脸色立刻变了:“怎么又尿床了, 你都多大的人了, 不能憋着吗?我今天怎么也不给你换干净裤子了, 你给我在墙根站半个小时,好好反省一下。” 小孩面红耳赤又听话地去罚站了。 木绵却有些不忍, 对女人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尿床是正常的, 他们控制不住,再长几岁就好了。” 女人却不以为意:“没事,小孩皮厚, 罚一罚更听话。” 木绵坚持着说:“但他的裤子都湿了,还是先换一条干净的吧,这样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女人犹豫了一下,说:“那我等会儿给他换一条,不过,你刚刚是想问什么来着?” 木绵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能说一句“没什么”,离开了。 她想问的问题其实已经没必要继续问下去了。 为什么这所孤儿院迄今为止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出问题呢,因为从表象来看,它确实是没有任何错误的,正确的运转模式,完美的养育效果,还能对它提出什么要求呢? 那么多家庭,也不过是把孩子像猫狗一样养到大,看上去健康正常就觉得自己完成任务,可以安心地享受供养了吗? 一代一代人,就像草一样长起来了。 有没有觉得自己值得被爱,学没学会爱,这是草该思考的问题吗? 木绵沉默地走了很久,没有任何说话的欲望,连眼睛都没精力地低垂着,能看清路别撞人就可以。 走到了村口,她停下了脚步。 一个人正坐在车里等她,他没发现她的到来,膝盖上放着电脑,还在敲击着,看起来很专注。 木绵轻轻地敲了一下李斐那边的车窗。 他偏过头看她,手指还放在键盘上,眼睛对上焦之后,他看起来很明显地有些诧异,一边把车窗降下来,一边说:“怎么了?” 木绵的第一反应是说“没什么”。 她必须承认自己的心里有百分之九十九想法是这件事确实没什么好跟李斐说的,李斐自己的事情已经很忙了,应该也帮不上她什么忙。但是,还有百分之一,她希望李斐追问她,没什么是什么,他对她的好奇心总是太少,而且很容易就碰壁,稍微一遇挫就消失了。 但话还没出口前,她及时遏制了自己下意识的答案。 虽然她确实不需要李斐的帮助,但她难道不需要在她抱怨今天见到的那些让人难过的事情时,他安慰她几句?如果他对她的提问总是被她用“没什么”这样的答案搪塞了,他是否也会渐渐地学会不再问了?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东西。 于是,她一声长叹,对李斐说:“我先上车,回去的路上慢慢说,有点饿了。” 李斐不知道她经历的这些心理活动,很快地把电脑放到了后座上,说:“那赶紧上来吧,我已经在餐厅预订好饭菜了。” “预定好了?” 李斐把车钥匙扭动,空调打开,语气如常地“嗯”了一声。 木绵坐上了车,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越来越贴心了,不错,深得木局赏识。” 李斐刚好倒车,偏着脸看向窗外,木绵在后视镜里看见他好像笑了一下。 车子在乡间的水泥路上行驶起来,木绵从第一户人家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一边讲一边骂鹤川孤儿院的那个贺院长,骂他伪君子,他才是真正的孤儿,她用了自己的全部词汇量来埋汰人。 骂着骂着,木绵突然注意到,李斐的嘴角弯了弯。 木绵:“你笑什么?” 李斐手上还在操控方向盘,嘴里回答她:“其实我也这么在心里骂过他。” “嗯?” “骂过好多次。”他又补充。 过了两秒,他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破罐破摔地说:“比你骂得还过分。” 木绵看着李斐,愣了愣,然后也忍不住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惹得李斐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小声地嘀咕:“有这么好笑吗?” 木绵笑着摇头。 她笑,不是因为好笑,而是因为高兴。 以前的李斐是不会这么说的。 谈恋爱的时候,曾经有段时间,最困扰木绵的问题就是他们没办法很顺利的聊天。 每一次,她给他发什么消息,他也不是不回,但永远都能用很短的语句来回应她。 她告诉他今天吃到了一个东西味道不错,他回复她“好吃就行”。她发给他今天看了一本很不错的书,讲了一个什么故事,他回复她“开卷有益,看书不错”。 网上的敷衍大全都比他看起来精彩多了,妥妥的就是没法聊,这样就会让人怀疑他到底是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 按照世俗观点,如果是喜欢的人,难道不会努力地跟她聊天,没话也要找话吗? 她跟李斐很认真地谈过这个问题,李斐当时的反应很让她觉得心凉。 他很认真地觉得这样的回复没什么不好,他都回了啊,而且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种回复就可以让人很快地从聊天中脱离出来,如果觉得不够,那可以见面聊啊。 木绵觉得专业不对,她很艰难地组织了措辞,给他描述了自己的感受,告诉他自己在对话中感觉到的孤独和被拒绝感。 李斐理解不了,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用一种很难受很痛苦的语气说,那他会多回几句。 木绵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个,她要的不是李斐在痛苦和无措里挤出来的回答。这样她也会觉得自己是否是强人所难了。 但她要的是什么呢? 后来,分手前,她偶尔看见一只猫,拍了张照片发给李斐:“这只猫和我小的时候养过的那只很像。” 李斐回复她: “是吗?” “这猫挺可爱的。” “天快黑了。” “吃饭吗?” 看到这样的回复,木绵只能苦笑,同时,她也想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当她告诉李斐她童年见过这样一只猫时,她是希望李斐也告诉他,他的童年里是否也有关于猫的记忆。 她和他说的话,不是说话本身,是一种召唤,她用她的一切生命体验来召唤他的生命体验。他们曾经是陌生人,但当他的一切都被她召唤过之后,他们就融为一体了。 而当他永远都不会回应她的召唤,那“男女朋友”这层契约关系,有和没有,区别很大吗? 有些人相处很多年还是陌生人,就是这个原因。 回忆到这里,木绵偏头看李斐。 李斐还在因为她的笑声觉得尴尬,见她看过来,便又无措地说:“你别笑了,我感觉毛毛的。” 木绵看着他,又咧开嘴:“我喜欢你跟我说你的过去。” “啊?”李斐愣住了。 “很可爱。” “可爱?”李斐声音提高了重复她的话。 木绵歪头,毫不躲闪,也并不遮掩自己说过的话,她大声地说:“是啊,很可爱。” 李斐没再说话,李斐脖子红了。 他夸她可爱,她也夸他可爱,好了,现在他们是一对可爱鬼了。 回到了城区,两个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饭后,木绵和李斐一起去买了九个甜甜圈,给自己拿了一个,给李斐手上塞了一个后,木绵讲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要查他们的账。” 李斐捧着甜甜圈,不明觉厉地看着她。 这么大一个孤儿院,那么多孩子,这么多年的建设和采购,总会有很多能够操作的漏洞。内心空虚欲壑难填的时候,对金钱的渴望也很容易失控。她只要找到一个地方不对,就立刻把所有资料都放到纪检委那里。 虽然他们能通过审计局的审查,有明显问题的概率很小,但万一呢? 或许是虚开□□,或许是招投标违规操作,有些细节在例行检查里难以被注意到,但她可以针对性地看一看。 这项工作确实会很麻烦琐碎,但是,如果对那群孩子有益处,让没有长大的孩子逃离虎口,让已经长大的孩子回想起过去的事情时能够释怀,那就值得一做。 木绵忽然发现,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大学的专业有什么意义。 这会儿,她找到了。 44. 第 44 章 帅哥失格. 木绵的计划其实非常简单粗暴, 她准备把鹤川孤儿院之前五年的账都查看一遍,每天夜里天一黑,那边的所有管理人员都离开了, 她就潜进财务室, 偷偷拿出来一年的账,搬到宾馆房间里面看,看完了或者天快亮了, 她就把东西整理好, 原样放回去, 直到看完为止。 之所以不直接在财务室里面看, 主要是账本这个东西, 一摊开就很乱, 尤其是涉及应收应付和分期付款的时候,常常几个月的东西都摆在一起,需要很大的场地和足够的光线。偷偷摸摸在人家办公室里面搞,不方便的同时暴露风险又很大。 虽然自己一趟一趟地瞬移很累, 但是稳妥嘛。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小远, 今天夜里他还是要被关在那个房间里, 但木绵没办法去陪他, 她不去, 李斐也就跟着没法过去, 这要怎么办呢? 于是,木绵去鹤川孤儿院的财务室拿账本的时候, 先去了小远那里一趟, 把甜甜圈发给他之后,问:“你要不要跟姐姐一起先离开这里?或者我把你先送到隔壁,跟你的小伙伴一起睡, 明天早晨阿姨来之前再把你带回来。” 她没想到,小远坚定地拒绝了她,虽然很不想待在这里,但在他的观念里,院长让他在这里被惩罚,那么他就应该老实地待着。 木绵反复地劝他,他也仍旧不愿离开。 看着小孩的脸因为担忧被发现的恐惧而发白,木绵终究没有再强行劝他。一个孩子已经被养成这样了,太着急地想要告诉他道理,把他拗回别的样子,这是否也是一种成人的傲慢? 时间还长,等院长离开这里,等小远再接触其他人,总有一天,他会变好的。 木绵便放弃强行劝离他,抱着成箱的账簿回到宾馆之后,她出门了。 她很快地去超市买了一个巨大的毛绒熊,瞬移过去塞给了小远。 她对着看着熊流露出浓厚兴趣的小远说:“害怕了就抱着熊,天亮之前把它都收回自己的空间里。” 小远抱住这只跟他一样高的毛绒熊,声音清脆地答应她:“好的!” 干完了这一切,快九点了,木绵买了一杯热奶茶,终于能够回房间加班了。 坐在桌前的木绵看着那么厚的账簿,深呼吸几秒,拿出手机,时隔多日再次外放拔剑神曲,在BGM中投入了这仿佛无穷无尽的凭证之中。 她做事情的时候总是很投入,这一忙,时间很快地流逝了,窗外的人声逐渐安静,只有偶尔疾驰而过的炸街摩托车党,还有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空调轰鸣声。夜很长,没看的账簿更多,木绵想起拿手机看看时间的时候,已经两点半了。 她累了。 拔剑神曲循环了这么多遍,燃劲儿也过了。 木绵放在手里的东西,仰头靠在了椅背上。 刚休息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她就听见了门被敲响的声音。 木绵疲惫地过去开了门,李斐站在门外,看起来也是刚改完自己的程序,眼底有些暗淡。门一开,他声音低沉地说:“你准备什么时候睡觉?” 木绵大致盘算了一下,她现在很累,休息个二十分钟,再看两个小时,大概五点的时候就可以把东西收拾一下,放回去,开始休息了。 她把自己打算告诉李斐之后,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迈步走进了房间:“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木绵摇头:“没有。虽然这些东西技术含量也不高,但我教你的功夫都够我自己看不少了。你是刚写完代码吗?怎么不睡觉?” 李斐:“今天又发现了一个可以改进的地方,刚改完,觉得你应该还没睡就过来了。” 木绵看他熬得厉害,就催他:“你回去睡觉吧,我真的不需要你的帮助。” 李斐皱着眉毛问:“你这样要熬几天?” 木绵估摸了一下:“三天?” 李斐很直白地问:“你这样会猝死吗?” 木绵:“……” 这玩意儿怎么好一会儿坏一会儿,情商用两下就被自己又扔了呢? 木绵无语许久才回答:“你放心,没有猝死的魔法少女,我今天夜里忙完白天还能补觉,也就是过过美国时间而已。” 李斐点了个头,看着要走了,突然又回头:“你要不要吃点什么夜宵?” 木绵想都不想地拒绝了他:“不需要,会发胖。” 李斐的视线落在了她的那杯奶茶上,停顿了几秒。 木绵:“……就只有这一杯而已。” 李斐看她:“我没说什么。” 木绵:“……” 就你他娘的什么都没说是吧。 木绵气鼓鼓地拿起奶茶杯,狠狠地吸了一口,其实她一贯都喜欢喝冰奶茶,不知道是不是这会儿熬夜熬虚了,一口常温奶茶激得她差点有点想哆嗦,她立刻咳嗽了两声。 李斐把手伸到她面前:“把奶茶给我吧。” 木绵一边小声地咳嗽一边问:“干什么?” 李斐:“给你热热。” 说完,他直接就把奶茶杯拿了过去,放在自己的手心上,有一团温度很低的火团瞬间出现了,包裹着奶茶杯。火团摇晃着,有火屑掉落,木绵刚慌乱地想着它掉到地板上了怎么办,就被无形的一层屏障挡住了。 木绵:“……” 火系加空间系真是了不起啊。 大活人生生变成了长了腿的微波炉。 木绵觉得有些好笑:“别人都用异能毁天灭地,你在这里用它热奶茶。” 李斐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那一杯奶茶,声调听起来很安宁:“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木绵看着他,还有他被火苗照得莹莹生光的脸颊和鼻梁,心里也响起一个声音。 这样确实挺好的。 没有人规定龙傲天需要怎么做,拥有了龙傲天的力量然后自然而然地成为龙傲天,这很正常,是标准化的道路,但不成为龙傲天,成为自己,谁说不可以呢? 就好像拥有异能,不用它杀人放火,用它热奶茶,不也很帅吗? 李斐热完了奶茶,木绵把它接到了手里,温度刚刚好,她狠狠地又吸了一口,然后才把它放回桌上,从后背把李斐推了出去:“你去睡觉吧,晚安,好梦!” 李斐被她成功地送走了。 再关上门之后,木绵吧唧吧唧地把奶茶喝光了,而后继续开始看账。 十年的账如果堆在一起基本就是座山,木绵看得人都快吐了,因为每次翻开账簿之后做点别的事情就需要洗个手,她的手都洗起皮了。 不过,这些对于她而言其实并不算是最折磨的事情,就算是万里长征,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也该心里舒坦点,有种成功在即的满足感。 但看过的账越多,她反而越心慌,因为她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所有的账目都做得完好无缺。 举个例子,最常见的吃回扣方式就是在招投标的过程中作弊。因为招投标最少需要三家单位参加,所以,许多已经通过私底下的渠道确定了的商家,会找其他两个商家虚假投标,让别家的价格看起来不合理,自己自然就中选了。按理说谨慎一点是可以做得没什么痕迹的,但是在基层的手续里,很多人可能已经打点好了全程,直接一个人的笔迹写完三家的报价单,稍微懂点行,立刻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而她看完了所有的报价单,全都是不同商家很认真地参与投标的那种,手续上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如果这里都没问题,别的地方就算找出错处,那都显得太鸡毛蒜皮了,很容易就被轻拿轻放,写几张情况说明就过去了。 但毕竟她还没有看完所有账簿,万一呢? 她怀着非常谨慎的态度,花了四个夜晚,看完了所有账目。 合上了手里这本已经发黄的账本之后,她终于不得不承认,没有任何问题。 贺院长还真就是一个什么都不要,单纯想要精神折磨别人的变态。 木绵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她瘫在床上,连续几天的昼夜颠倒让她非常疲惫,眼睛都睁不开,但她又睡不着,只能闭着眼睛,在心里想下一步该做什么。 或许可以通过监控,找到李校长精神虐待小孩的段落,一边举报到民政局,一边放到网上去,现在网上很多人都知道精神虐待的害处了,应该能激起民愤,起到很好的效果。 但木绵刚想了几秒就觉得这个计划很难实现,她第一次看监控的时候就发现了,虽然孤儿院里公共区域的监控很多,密密麻麻的如同蝇眼,但是可能发生惩戒的地方都是没有监控的,比如关小远的那个房间。 但她天生就是不死心的人,好好睡了一觉之后,木绵又在夜黑风高的地方出发了,她带着一个容量巨大的硬盘偷偷地跑到了院长办公室,拷贝监控视频开始回放。 她一点一点地看,看得昏天黑地。 看到第二天,也就是周五的时候,李斐受不了了。 “视频已经拷回来了,白天看,晚上好好休息不行吗?” 他说话的时候,木绵的眼睛还在发直地盯着电脑屏幕:“我想快点看完,着急。” 李斐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那我跟你一起看,我的项目基本上结束了。” 木绵已经保持着乌龟盯屏幕的姿势:“哦,好。” 李斐:“……” 安静了三秒之后,李斐坐在了她身边的沙发上,一屁股给她从电脑边上挤走了。 木绵终于收回了视线,很迷惑:“???” 用屁.股挤人是不是帅哥失格啊。 李斐盯着屏幕,都不看她:“休息去。” 45. 第 45 章 “我只是觉得,你很棒。…… 监控记录只有十五天的, 李斐来的时候,其实木绵已经看了不少了,木绵感觉自己只是在沙发上斜倚着睡了一觉, 就听见了李斐合上电脑的声音。 木绵惊醒, 第一反应不是问时间,而是问李斐:“找到了吗?” 李斐揉了揉自己的眼角:“什么也没有。他一直都很小心。” “一直?”木绵抓到了这个关键词。 李斐“嗯”了一声才说:“其实前几年,之前在孤儿院里一起长大的伙伴有联系过我, 希望一起举报贺院长。但那时距离我们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已经太久了, 我们找不到什么证据。而且最后大家意见出现了分歧, 最后就散了。” 听见李斐的话, 木绵把手插在头发里, 叹了口气。 那怎么办呢? 李斐打断了她的思考, 说:“我去买点早餐回来吃,你再睡一会儿吧。” 早餐? 木绵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她以为的一小会儿,其实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都已经是早晨七点半了。 木绵立刻站起身来, 说:“不用了, 你看了一夜不困吗?你睡吧, 我去买早餐。” 李斐不愿意, 拿起手机钱包就要出门, 木绵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及时地说:“都别出去了, 我点外卖, 给你点个粥,吃吗?” “吃。” 问题解决了。 点完了外卖,在等送达的过程中, 木绵仍旧在思考她该怎么办才能把贺院长赶离孤儿院,他可能不是一个天大的坏蛋,但继续让他照顾小孩子,这肯定是不行的。 有一瞬间,木绵郁闷地想,如果当时看见贺院长训斥小远的时候,她能立刻把视频拍下来就好了,现在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她把自己的遗憾说了出来,声音很低落。 李斐躺在她身边,闭着眼睛说:“但你当时手里还有两个孩子,如果你去拍视频,他们是不是就会被发现了?” “有可能。” 这么说的话,虽然她确实没拍到,但也能理解。 木绵心里稍微宽慰了一点,但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那么,是否她可以从现在开始拿着手机,蹲守在孤儿院里,等待一个时机,只要院长训斥孩子,她就给他拍下来,放到网上。 好像是可行的。 但是,有个地方她觉得很别扭,她想了一会儿,才能自己别扭在了哪里。 就算是出于正常的理由,她也很难接受自己在等待一场折磨到来。 人的承受力,在哪一步就到了彻底崩断的悬崖呢?人的希望,难道是没有尽头的东西吗?万一刚好就是她等待的这一次,让一个孩子彻底失望,她一定会后悔。 如果她放任一个成年人折磨小孩,只安心地当一个记录者,就算这是理智的决定,是为了长远暂时牺牲的瞬间,她也觉得难以接受。 她还是更希望主动地寻找机会,在“这一次折磨”到来之前把一切终结。 木绵非常艰难地思考,她虽然也闭上了眼睛,但心情却绝不宁静。 早餐到了,两个人坐在一起,打开外卖盒开始填肚子,以往木绵吃饭的速度算不上风卷残云,但起码从不墨迹,今天倒好,吃着想着,李斐都把自己的东西吃完了,木绵这边的粥才少了三分之一。 人发愁的时候,嘴都没力气张大。 她能感觉到李斐在看她,但她这会儿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就只能低着头,顶着他的视线,喝粥像是喝苦酒。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见李斐说:“我可以再联系那些人。” 木绵不明所以地看他:“啊?” 李斐很认真地说:“当时我们没能举报成功,不代表现在也不行,我可以把他们组织起来,一起写联名信,把当年我们的遭遇写出来,让上级主管部门注意到这个事情,对整个孤儿院进行调查,采集小孩的口供。出于稳妥考虑,最起码他也会被调岗,或者停职吧?” 联系很久没有接触过的人,写联名信,主动回忆自己的过去,并把它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这对于李斐而言,没有一件事情是容易办到的,都是对他的极大挑战,而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就说出来了? 木绵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很惊讶。 过了许久,她才郑重地问:“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李斐:“知道。” 木绵:“那你知道自己可能会经历什么吗?” 李斐点头。 木绵:“那你还……?” 李斐回答的时候没有看她的眼睛:“他需要受到惩罚。” 木绵主动地挪了一个位置,直视着他,眼神温和又认真:“这就是全部吗?” 等了大概十秒,李斐才低着头说:“我不能再逃避过去了,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些小孩。而且,你都已经冲在前面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听完了所有的答案,木绵忽然想笑,她伸出双手,捧住了李斐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李斐很不适应地说:“你干什么?” 木绵:“没想干什么。” 这个人啊,真是的,说的话越掏心窝子,就越是想逃跑。 “我只是觉得,你很棒。” 单从他现在的决定来看,他的付出其实比她大很多。 她救别人其实是不伤及根本的,可以游刃有余,能够有所保留。但他只要参与进来就很难脱身了,不仅要克服社恐本能,还需要从自己的心肝脾胃肾里找出病根,直面它,挖掘它,把过去表面上放下的事情翻出来,拿给人看。 能做到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吧。 木绵捏了一把李斐的脸颊,用额头碰了一下他的额头,这是一个亲近得超出他们现在关系的动作,但这会儿她做起来倒是没有一点儿阻碍,因为这就是她现在真的很想做的事情。 碰完了之后,李斐被这个没有力气的头槌击中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一个字,终于开口了之后还跟个良家妇女被怎么样似的,结结巴巴:“你,你干什么?” 木绵对他一笑,然后站起身,果断地把他捞了起来,推出门。 反正饭已经吃完了,活儿也干完了,他可以去补觉了。 把房门关上之前,木绵斩钉截铁地说:“你先等等,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尝试,需要你帮助的时候我一定会说的。就这样,你去补觉吧。今天放假了。” 关上门之后,木绵才对自己叹了口气。 其实她没有什么办法,只是,再想想吧,万一呢? 她在房间里想了很久,决定还是不要闭门造车了,再去孤儿院里转转,看看有什么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想着,她念动了变身的咒语,一转眼时间,出现在了鹤川孤儿院。 刚落地,她立刻屏住了呼吸。 贺院长就在她身边不远的空地上,距离她不到两米,她甚至能听清楚他打电话的声音。 还好她隐身了,不然肯定会被发现的。 木绵一时间也不能离开,就贴着墙角站着,被动地偷听他打电话,同时有备无患地打开了手机拍摄键。 这会儿他的情绪似乎很激烈,虽然压低的声音,但语气充满了愤怒:“小海不愿意回国工作,在外面当走狗,就是你这个妈给他教坏了。” 电话里头那个女声因为生气也变得很尖利:“我教坏他?当初是你让他滚去外面就别回来了,现在又开始怪我?你就是个神经病!” “你说我是神经病?” “你当然是了,正常人谁会通过打骂小孩取乐?你只要一不顺心,就算只是菜吃咸了这种屁事,也会去折磨他们。你真恶心啊。” “我没有。”贺院长脸色冷峻地否认。 “又想抵赖?当年我拍了那么多你折磨小孩的视频,你都忘了吗?离婚的时候要不是它们,你能那么轻易地答应我签字?” 听到这里,贺院长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怪异的笑意:“没有视频了。你那个手机被我找到了,我已经把它埋进山里,你想用它来威胁我,不可能。” 说着,他看向了远方。 “你偷偷进我的房子?” “那不也是我的房子?” 剩下的掰扯,木绵不想听了,她只是抓到了一个关键点。 贺院长的前妻曾经录了他打骂小孩的视频,存放视频的手机…… 木绵沿着贺院长说话时望向的方向看去,一座高大青翠的山出现在她的眼前。 应该就在那里了。 那么大一座山,如果她昼夜不停地寻找,可以找到吗? 很难吧,简直是海底捞针了。 可是希望就在这里,难道要她放弃? 等到贺院长离开了这个角落,木绵还在看着群山心绪起伏,满面愁容。 这时,她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阔别几日,您为什么待在这里,一切还好吗?” 是西塔。 46. 第 46 章 她对着群山,射出了那一…… 木绵惊喜地对着虚空看了好几眼, 笑容渐渐收回去了。 她完全看不见西塔,不知道它在哪里,她可别是幻听了吧。 “您在找我吗?”西塔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 木绵感觉有个凉凉的爪子啪的一下拍了她的手背。 木绵眨了眨眼。 呦吼, 回家一趟,西塔长手了。 这到底是生物的进化还是魔法的奇迹? 短暂地想了一下,西塔的声音就又响起了, 这次, 它的位置大概就在她耳边:“您在这儿干什么呢?” 木绵赶紧比了一个“嘘”, 而后很小声地说:“我在这里秘密调查, 声音小一点, 我们先出去聊。” “哦好。” 木绵默念了一下咒语, 很快,她就站在了孤儿院后面的深山中。 夏末时节草木繁盛,阳光照在碧绿的树叶上,一处明, 一处暗, 明暗随风交替, 木绵脚边的杂草也被风吹得脚不住摇晃。 西塔已经在她面前现了身体, 现在的它除了一个身体, 还有了两根黑线条一样的胳膊, 每只手上有四根手指头,看上去怪异又好笑。 木绵看见它这个样子, 试探性地问:“你的手是怎么长出来的?” 西塔把两只手摇晃得像是波浪, 有点得意:“我专门找女王要的的,这样就可以好好玩——” 它陡然嘁声了,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木绵:“……” 懂了, 生物进化靠需求,当一个球有了长手玩电子设备的需求,那它就可以长出手。 这很科学。 西塔提醒她:“您还没有告诉我,您为什么在那里。” 木绵就把她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原原本本地跟西塔说了一遍,西塔听完之后,声音听起来很高兴:“您做得很不错呢。” “嗯?” “为了爱与正义,您在不停地奔走,即使面对失败也不放弃,继续努力,是很棒的魔法少女呢。这样的话,我就不需要担心您能不能使用好它了。” 木绵抓住了一个字眼:“它?” 西塔的眼睛睁得很圆,有这种献宝前特有的兴奋:“这一次来,我主要是给您送武器的。” 木绵睁大了眼睛。 “请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光团,在她视线集中到光团啥上的那一瞬间,光团陡然膨胀,变得有篮球大,乍一看去,这个光团发出的光辉几乎可以笼罩周围的一切景物,好像她面前突然升起来一个微缩版的月亮。 她试探性地把手伸进了月亮中,好像把手探入水中,月亮的光华随着她的动作荡漾,她在一片若有还无的虚空之中,摸到了一个微凉的细长物体。 这是什么? 魔法少女棒? 她以求解的目光看向西塔。 西塔掐着腰卖关子:“把它拿出来你就知道是什么了。” 木绵五指紧握着那个东西,深吸一口气,把它拉了出来,看清手上的东西是什么之后,木绵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把银色的长弓,弓身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造的,非木非石,却又没有金属的冷硬感,线条简洁流畅,光泽温润,弓身两端有一个微微翘起的幅度,如同鸟之双翼,看上去柔和又凌冽。 就算她并不了解弓箭,但人对于美的感应是互通的,这把弓简直就是她小时候终极梦想里才会有的那种东西。 握住它,拉开弦,对向虚空中的某一处,木绵觉得自己好像是《犬夜叉》里的桔梗,或者是希腊神话里的狩猎女神阿尔忒尼斯,也仿佛是北欧神话里面的精灵,站在丛林中,眼神坚毅,发丝摇曳,侧脸绝美,射出命运般一箭,拯救苍生。 敲! 太燃了! 木绵压抑着自己的中二之魂,问西塔:“箭呢?” 她这就一个弓,没箭怎么射? 西塔解释道:“这就是它的神奇之处。这把弓名为‘心弦’,当你内心的渴望强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拉开弓,它上面就会凝结出一只箭,这把箭可以无视任何阻碍,去往任何你想让它到达的地方,它同时无坚不摧,就算是钢铁钻石,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使之破碎。” 这样啊。 木绵握着心弦,看向她身下的土地,如果她站在高处,远远地对着这里射出一箭,让它到达那个被掩埋起来的手机所在的地方,是否就能找到它了? 她对着西塔说:“那么,我来试试吧。” 没多久,木绵已经站在了孤儿院楼顶的天台上。 她隐着身,没人看见她,天台的风果然比地面上又大了许多,挟裹着田野河流和群山的气息朝她涌来,吹动她的裙摆。 她握着心弦,缓缓地把它举起,微微静止几秒,一根莹白色的细长箭枝逐渐凝结成实体,长箭末尾处的羽翼看起来仿若一个心形。 而后—— 她对着群山,射出了那一箭。 箭枝破风而出,几秒后,她耳边似乎浮现出了很细小清脆的一声“叮”,同时她的心中隐隐有了感应。 就在那里了。 半个小时后,木绵就带着这个手机,敲响了李斐的房门。 李斐开门的时候还有些睡眼惺忪,一边揉着睫毛一边问:“怎么了?” 木绵把一个塑料袋送到他面前,摇晃:“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李斐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木绵也没卖关子:“这是贺校长前妻的手机,里面拍了他虐待小孩的罪证。他把它埋进山里,被我挖出来了。我们赶紧看看吧。” 李斐有点睡懵了的感觉:“这就找到了?” 木绵对着他得意地笑了出来:“对,不要怀疑我的能力,请对魔法少女尊敬一点。” 李斐愣了一下,露出那种想笑又被忍住的表情:“好。” 这个手机应该已经被埋进去很久了,包裹它的最外层塑料袋看起来挺恶心的,但是一层层剥开之后,里面倒是非常干净,手机看起来也是完好无损的样子,大概因为没电了,所以打不开。 这个手机有一定年头了,木绵专门去买了一根新充电线,给它充了挺久,就在木绵怀疑它是不是坏掉了的时候,手机屏幕一亮,启动了。 启动之后,木绵立刻就打开了相册,翻看视频,这里面的东西大概已经被清理过了一次,基本上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有一些看上去就光线不太好的视频。 木绵深吸了一口气,随机点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其实不算长,只有十几秒秒。 刚一开始,木绵就听见了一个很沉重缓慢的男声,这个男声说话的时候,镜头摇晃着切到他的脸上,正是贺院长。 他说:“我养出你,还不如养只狗,你懂得感恩吗?猪狗不如的东西,活该没爹妈要。” 很长的一段沉寂过后,是一个小孩非常崩溃委屈的哭声。 在哭声中,男声再次响起,带着鄙夷:“你不会以为自己配哭吧。” 而后视频就截然而止了。 木绵呆住了。 她看向李斐,李斐的表情也很沉重,沉重之外,还有种看见记忆深处恶心东西时的恍惚和僵硬。 后面的视频,木绵突然不想看了。 可能挺离谱的吧,她莫名就想哭。 为什么有人要遭受这种折磨?他们也是人啊。 为什么有的人就是可以不把别人当成人,而当成可以随意支配的物品? 李斐看到她的神情,虽然声音还是有些僵硬,但还是主动地说:“要不我来看吧,你先休息一下。” 木绵沉默两秒,摇摇头:“不用,我来看,你继续休息吧。” 她很清楚地知道,李斐提出这个是因为他怕她承受不住,在保护她。 但是,如果她看了都觉得受不了,那么李斐肯定更加不行,谁知道哪句话就是曾经狠狠地伤害过他的东西,她一定一定不会再次让李斐遭受这种折磨。 她不由分说地对李斐说:“我自己看。” 李斐根本没办法强行从她手里抢活儿,无奈地被她赶回去睡觉了,木绵回到自己的房间,戴上了耳机,开始看视频。 视频每个都不长,但是数量奇多,她看了半个小时,给自己看彻底郁了。 她作为旁观者都觉得无法忍受,那么当事人们所受到的伤害必然就更大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心里的创伤愈合了吗?还是仅仅被藏了起来,等待着在生命里的某一天突然症状爆发,让他们握在手中的幸福骤然腐烂,阴雨再次降临,并且永恒地绵延下去? 木绵长叹了一口气,而后,她打电话跟汪华报备了一下,陈述了小远的经历,并分析空间系异能者如果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可能造成多么大的灾难,还充分证明了为了防止被包庇的可能,她把视频发在社交网站上的必要性。 在获得汪华的充分支持后,她打开文档,写了一封举报信,创建了一个新的微博账号,和汪华报备过之后,一口气将几个没有孩子露脸的视频连带着举报信全都发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木绵看向墙壁,视线虚空地穿过它,望向对面的李斐。 他应该其实没有睡着吧。 木绵想了想,找出了一个塑料袋,把前两天剩下来的巧克力塞了进去,而后,她拿出了心弦,凝结出箭枝,把塑料袋挂在箭枝上。 而后,她试探性地对着墙壁把它射了出去,果然,箭枝带着塑料袋顺利地穿透的墙壁,消失了。 十秒之后,手机上有人的微信过来了。 “谢谢。” 再过一会儿。 “新技能吗?” “就是停在我的头顶有点吓人。” 又过了一会儿。 “其实也还好。当然,再高十厘米就更好。” 木绵回了他一个笑脸。 回完了信息,木绵打开微博,想要看一下网友的回馈。 这一次,问题应该可以解决了吧。 47. 第 47 章 “你收拾一下,搬我那边…… 木绵点开小号的微博时, 手机短暂地卡了一下,消息那里已经显示是999+。 其实这并未出木绵的预料,这些视频的爆炸性足够, 一定可以引起广泛的关注, 她打开微博之后没有看评论那些东西,而是点开了私信。 排除了许多表示愤怒同情的网友,也无视了不少想要进行专访的媒体, 她在列表里看见了许多单位的私信。 她在写微博的时候按照自下而上的顺序一路从当地的民政局艾特到了最高处。这会儿, 鹤川本地的民政局还没有什么反应, 大概是小单位虽然有社交媒体账号, 但没有专人来管, 所以反应速度就会慢上不少, 但到了民政部这个层面,基本就会有专门负责舆情的部门了,基本上她一艾特,那边就会有人做出反应。 私信里有这样一条:“您好, 这条微博的内容已经上报给负责领导, 希望您能够提供进一步信息, 我们会尽快处理此事, 给您和社会公众满意的答复。” 木绵在私信里发了一个网盘地址, 那里有她找到的所有视频, 还有她之前就写好了的更详细的情况说明。 做完这些,她松了口气。 这样的话, 贺院长应该很快就可以被解决了。 其实如果她把一切资料都交给鹤川当地民政局, 因为证据太充足了,应该也能得到妥善处理的。但内部自查的效率一般都很低,如果没有紧迫感, 什么时候查出结果不好说。但如果有了总局的督查责问,可能几天就处理完了。在体制内工作过一段时间,她对有些人的尿性实在是太了解了,枪不抵在脑门前面,面临吃挂落的风险,什么事都办得缺一口气。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并不知道贺院长会被他们处罚到什么程度,毕竟在一些老古董领导的眼里,小孩子说两句有什么大不了了,他们不也是这么说自己孩子的吗?写个检讨或者停职一点时间,换个地方继续工作可能就完事儿了。 改变人的思想太难了,要她连篇累牍地解释这样为什么不对需要太长时间,但现在她最想的就是贺院长赶紧滚。所以,发动群众,把那些老古董直接扔进网络的海洋中,接触到新的观念,明确地了解这样的话语已经属于精神虐待的范畴了,他们才能对他做出真正合适的处理,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 木绵打开了评论区,开始认真地看别人的发言。 很多人都在评论区里表达了自己的愤怒和惊讶,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世界上怎么还有这种的变态。 但也有很多人在评论区里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他们说,没见过这样的事情的人真的很幸运,虽然他们不是孤儿,但这样的精神虐待其实在他们的成长历程中也是如影随形,这位院长的许多话,也曾在他们父母的口中出现过,想起来就会觉得难过,现在还会怀疑是否是自己不够好,总是犯错,所以才会被这样对待,不停地自我怀疑。 木绵看到这里,放下了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以前看过一本书,讲述父母子女的关系应该如何处理,里面有一段话她记得很清楚,子女有犯错的权利,有生气的权利,有发怒的权利,这是天然的,健康的家庭不会剥夺孩子的这些权利。 虽然忍让纵容有些时候被看成是过度的溺爱,但是,如果不涉及底线的地方都一点儿都没有,那么爱这种东西,体现在哪里呢? 这真的是很难思考清楚的话题。 随着事情的发酵,在评论区私信里也出现了几个曾经鹤川孤儿院出来的人,他们非常痛苦诚挚地把自己过去的经历说了出来,引来了更大范围内的讨论。 其中有一个评论是这样的。 “我也是鹤川孤儿院出来的,小时候常常被关禁闭,时间久了就没有不会和人说话了,等到离开孤儿院,上了初中才渐渐好一点。但后遗症大概是一直不会跟人沟通,总想躲起来,直到上了大学也没有几个朋友,按照常理这辈子也不可能体会到被人爱的滋味了。不知道说什么了。谢谢。” 这个由一串乱码发出来的评论,木绵看了很久,抬眼看向了墙对面。 看着,她笑着叹了一声。 这么板正的一声谢谢。 这么遮遮掩掩曲尽其妙的谢谢。 你啊。 当天晚间时间,木绵再去孤儿院的时候,那边的孩子就已经告诉他,贺院长今天没来,木绵估摸着他应该是先被停职了,等待下一步被处理。 而这边的保育阿姨已经主动把小远带回了所有同年龄段的孩子一起居住的地方,不管是出于良心发现,还是担心自己也被举报,总之,小远可以回到自己的小伙伴里,不用再一个人承受孤独了。 木绵给他的那个熊,还在他的身边,她去的时候,小远正在偷偷地给别人展示自己的熊朋友,高高兴兴地说今天晚上可以把它借给安安,因为她过生日。 看他们这个状态,木绵觉得自己的努力大概初见成效了。 大概过了一周,最后的决定下来了,贺院长不再只是停职,而是彻底被赶出了鹤川孤儿院,还有几个已经长大了的孩子正式提出了控告,不管结果怎样,都够他好好喝一壶了。 周六,鹤川孤儿院例行的开放日。 虽然过去的一周它都处于风浪之中,但开放日还是正常地进行了。 木绵和李斐也在这一天一起来到了鹤川孤儿院,木绵主要是来看看孩子,而李斐,他准备了一些小玩具要捐。 说实话,当李斐从他的办公室里拿出那一堆毛绒玩具的时候,木绵还有点诧异,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差点以为这是李斐送给她的礼物。 他们恋爱的时候,每次有节日,他都会给她送个毛绒玩具,有时候他们一起出门逛街,李斐也会主动提出要不然去看看有什么新的玩具,他可以给她买一个。 但今天这个袋子里的玩具着实有点多,不像是给她的。 她提出了疑惑。 李斐表情生硬地告诉她:“这是给小朋友准备的礼物。” 木绵忍不住地发出一声:“咦?” 李斐还会给小孩子准备礼物,超出她的预计了。 李斐的表情看起来很尴尬,僵硬又正经地解释:“很可爱,他们肯定会喜欢的,我要是跟他们一样大——” 说到这里,他猛然又嘁声了,一股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表情。 木绵眨眨眼,立刻懂了。 BaN 好家伙,她可真是从来没看过来,原来其实李斐才是他们两个里最喜欢毛绒玩具的那一个! 所以他们恋爱的时候,他才会有那些表现吧。 嘿。 木绵在心里乐了乐,也没在这方面多发挥,她怕李斐脸面挂不住。 两个人这就出发了。 他们到达之后,发现今天的访客真是比以往都多。 有些人只是出于同情和关心来这里看情况的,带了不少玩具,在摆放玩具的教室里,现在有了许多颜色漂亮的皮球。 也有一些是来领养孩子的,他们仔细地打量着院子里的小孩,夫妻间认真仔细地商量着。 李斐去登记捐赠了,木绵一个人去找小远说话。 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一群孩子里面,开心地看着手里的蓝色小皮球。 木绵远远地喊了一声:“小远。” 小远看见她,表情立刻很兴奋,一边跑向她一边连声叫:“小木姐姐?” 他这一声叫,其他的孩子也看见了她,满脸兴奋地跟着过来了。 旁边的路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着看过来,很好奇地盯着木绵。还有个中年大姐问小孩子:“她是谁啊。” 有个小女孩在跑向木绵的过程很骄傲地说:“姐姐是魔法少女哦。” 大姐投过来迷惑的眼光让木绵尬笑了一下。 抱歉,中二到您了。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眼前的孩子们吸引了注意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有几个孩子今天看起来比过去要开心不少,一问才知道,多亏这段时间的热度,七个孩子里居然已经有四个人要被领养走了,现在还在办理手续之中,但基本以后的家已经找到了。 这四个小孩就包括小远。 木绵把手放在他的头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失去了家的孩子找到了家,这是很大的喜事,也不知道未来的爸爸妈妈会不会对他们好,能不能把他们过去生命里的所有遗憾都抹去,让他们幸福快乐地成长。 她的能力有限,其实到了这一步,后面的事情就无法左右了。 但这一刻,她蹲了下去,对着他们的脸说:“你们还小,我说的话可能并不懂,但是……” 小远懵懂地看着她:“小木姐姐,但是什么啊?” 木绵认真地说:“以后,要勇敢,要善良,要爱自己。这是魔法少女对你们的祝福。就是这些了。” 她知道她说的话他们可能不会记得,甚至睡一觉就忘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是她对一个人,不管这个人是孩子还是成年人,最深挚的祝福。 开放日回家的路上,木绵仍旧看着窗外的风景。 李斐在她身边一声不吭地专注开车。 他们的终点是特备局,李斐暂时的住所。 住所,不是家。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特备局的小院院内,两个人一起上楼,李斐找到钥匙,准备开门,木绵站在他的身后,停下了去自己办公室的脚步。 李斐的钥匙有点多,他找钥匙花了一点时间,也正是这一点时间,让木绵说出了一句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话。 “你收拾一下,搬我那边去吧。” 李斐停下了插钥匙的动作,猛然回过了头:“你说什么?” 48. 第 48 章 “那么,现在你要拒绝我…… 他提出这个疑惑的时候, 木绵自己也有点恍惚。 她刚才说了什么? 哦,邀请他一起同居了,虽然有一个租房的幌子在那里放着。 回想了一遍, 木绵才发觉自己说了一句多么惊人的话, 作为一个女性,她主动地跟一个男性提出同居申请,在过去的观念里, 这叫不知廉耻, 在现在有些网络环境中, 这叫舔狗。 但是, 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喜欢李斐, 李斐也值得她喜欢。她觉得李斐住在这里不合适, 她也有足够的空间接纳他,并且她不排斥跟他进行任何维度的深入接触。 呃,扯到这里就有点远了。 总之,把一切观念上的东西都祛除, 她对自己刚才的话没有一点儿后悔, 即使它的骤然出现是个意外。 于是, 她面不改色, 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镇定庄重地说:“你收拾东西, 跟我回家。” 她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钢铁铸出来的一样坚硬, 砸得李斐愣住当场,又反应了好几秒才吭吭哧哧地说:“真的吗?” 木绵两只手抱在一起:“当然。” 李斐:“你之前不是拒绝我了吗?” 木绵:“那么, 现在你要拒绝我吗?” 李斐定定地看了她三秒, 而后很快地回头,咔哒一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迫不及待地推开它, 从床底扯出了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所有动作没有一点儿迟疑。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起来像个劫匪。 可能只过了十分钟,李斐就已经把行李收拾完了,抬头看她:“走。” 那就走吧。 这一路上,李斐的车开得挺快,其实这两天的天气已经不算热了,不需要开空调,只需要把车窗打开,有风进来,就挺舒服的,但是木绵吹了一会儿风就坚定地把窗户关上了。 风太大了,吹得脸干,还是闷着吧。 让李斐住这里的决定确实做得很突然,所以,当木绵打开次卧的房门时,面对的就是一个略有些杂乱的房间,前几天她忙着别的事情,这个房间就暂时没打扫。 木绵立刻快步走进去,抱起了放在角落里的纸箱,对李斐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点乱。” 李斐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前,像是第一次来一样仔细地打量着屋里的一切,说:“没关系,已经很好了,我等会再稍微打扫一下就可以。” 木绵:“那你把东西放下吧,我带你看一看家里的东西。” 李斐听话地把行李箱贴着墙放下,跟在了木绵的身后,听她介绍屋里的摆设。 上次他来的时候,她已经把卫生间阳台的位置都告诉他了,但这毕竟是非常粗略的介绍,这一次,她对着他详细地讲明白了锅碗瓢盆都放在哪里,洗衣液和衣架塞在哪个柜子里,拖把怎么清理,刷鞋的小刷子要去哪里找,事无巨细。 李斐就好像是到了迷宫的小孩,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她介绍一个东西,他就嗯一声,表示自己记住了,态度非常认真。 把所有东西都介绍完了,木绵回过身,对他说:“这就是所有东西了,有不知道的再问我。” 李斐点头。 木绵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那你去收拾东西吧。” 李斐转身回到了次卧,木绵接了一壶水,把它放在底座上,等待水开的时候,她拿着抹布,强行在橱柜上寻找污渍水迹,擦净它。 其实没什么脏东西,她只是不想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隔绝他的信息,也没办法视他如无物,和过去一样坐在沙发上娱乐。这会儿,她只想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听着他收拾东西的声音。 一会儿,木绵忽然听见了他那边传来轻微的碰撞声,她立刻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走了过去:“怎么了?” 李斐捡着手里的铁盒子,对她说:“没事,就是东西不小心掉了。” 他很快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想要把那个盒子放在了床头柜里。 木绵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今天的她好像比平时都要冲动。 她指着那个盒子问:“要不要打开看一下,别摔坏了。” 李斐捧着盒子,动作停下了。 木绵又问:“这里装的是什么啊,你之前跟我说是什么我忘了。” 这一次,李斐的答案总算不是脱口而出,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儿犹豫,好像在思考应该怎么回答。 木绵也没催他,就站在他旁边等着。 就凭她这段时间的表现,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到能力范围内的最好了,再进一步,那就到了对不起自己的程度,李斐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有所进步了。 她体谅李斐过去有他的难处是一回事,不能无限度的体谅是另外一回事。 木绵琢磨着,如果这一次,李斐还和过去一样说证件,她就要狠狠地给她记上一笔,不给她当牛做马偿还就不算完。 当然,也不排除她直接情感失控,抓着李斐的衣领子问他,就你小子装蒜是吧,你自己录的视频自己好好看,再浪费她能用来谈恋爱的大好时光,她立刻给他打哭。 随着李斐犹豫的时长加长,木绵内心的倾向已经逐渐偏向了把他打哭。 然而…… 李斐反复犹豫之后的回答终于响起:“其实,这个盒子里面装的东西,不是证件。” 木绵看向他:“那是什么?” 李斐说:“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以后有时间,会让你看的。” 说完这句话,他叹了一口气,看她的眼神里有些愧疚。 木绵知道他在愧疚什么,她也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害,算了,今天先不打哭他了,看着怪可怜的,有进步就行,咱也不揠苗助长了。 她扔下一句“水烧好了,想喝自己倒”,然后就离开了屋子。 李斐来这边的第一天还挺忙的。 其实他的东西倒是很快就整理完了,主要是这个人好像有点轻微洁癖,看见哪个地方落灰了就要去打扫一下。 木绵自视算是讲卫生勤打扫的人了,但也耐不住他各种犄角旮旯地擦洗,还仗着身高优势,踩着一个小板凳就把所有衣柜上面都擦了一遍,等所有东西都擦完之后。 他找木绵要螺丝刀在哪里,他想把空调洗衣机都拆洗一遍。 木绵找不出螺丝刀,只能坐在沙发上跟他干瞪眼,同时心理压力剧增。 他这样就会显得她好像很不讲卫生一样,但她不是啊,她最起码也是人类平均水平嘛。 她以前看过一些帖子,说男女朋友同居之前一直关系很好,但同居之后就会因为卫生和生活习惯的差距磨合失败,完犊子,这不会是她跟李斐未来的发展路线吧。 木绵担忧了起来,开始思考要不要找西塔要一个瞬间清洁全屋的魔法技能,但思考了两秒,她的想法又变了。 凭什么啊,她如果找西塔要清洁魔法,那也只能是因为她自己不想打扫想省力,绝对不是因为害怕李斐嫌她不讲卫生。 她很认真地对李斐说:“我没有螺丝刀,我之前也没自己拆过它们,你嫌弃这里不够干净吗?” 李斐听她这么问,有些诧异,语速很快地说:“没有。” 木绵皱着眉毛:“那你为什么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这么严格地从上到下打扫卫生,就差喷消毒水了。” “我只是,”李斐顿了一下才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住到这里来,总要做点有用的事情吧。” 木绵没有料到他居然是这个回答。 所以,他这些举止,其实是不安吗? 木绵叹了口气,告诉他:“我叫你来这里,不是因为我需要你有用。你明白吗?当然,也不是说你可以完全没用,比如家务活还是要做的。但是,没必要这么……” 竭尽全力地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好像在害怕她把他赶出去一样。 彼此有用的爱可能会更加持久,但爱的存在本身不是因为他对她有用,这个逻辑,她不知道怎么对李斐说。 不过,看李斐还是有些纠结的表情,以及他不停看着客厅空调的眼神,木绵觉得有点好笑。 可能,他就是这样才能觉得心安吧,反正他做的也不是坏事,那就随便他了。 她对李斐说:“我没有螺丝刀,不过小区门口有家五金店,快到晚饭时间了,你要不要去路边买个螺丝刀,顺便帮我带份小馄饨回来?” 李斐的表情陡然松懈,甚至看起来眼睛都亮了,他摸了一把口袋里的东西,应该是在确认手机是否在口袋里,确认完毕,他很快就说:“我现在就去。” 说完,他走到玄关,换上鞋,推开门就跑了,兔子都跑得没他快,惹得木绵一阵挠头。 过了二十分钟,他晕头晕脑地回来了,提着一份小馄饨,还有一个看起来大得惊人的工具箱。 木绵指着箱子:“螺丝刀?” 李斐:“还加了一点别的工具。” 木绵:“……” 亿点吧。 她又问:“你自己吃饭了吗?” 李斐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停下了走向洗衣机的脚步,回头看她:“哦,忘了。” 木绵:“……” 这尼玛,绝了。 能想起来给她带吃的,但想不起来自己吃饭,他得昏成什么样了。 看着李斐还在那里发愣了样子,木绵终于咆哮了出来:“那你还不去吃?” 李斐连忙放下工具箱,跑掉了。 李斐离开之后,木绵围着那个工具箱转了好几圈,终于还是打开了它,一瞬间,她的眼睛好像被闪瞎了。 这是什么? 电钻枪吗? 这…… 49. 第 49 章 木绵亲眼看见,蒋霞的目…… 看着那些大大粗细各不同的钻头, 木绵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她感觉李斐不像是要给她修洗衣机空调,他像是要直接把整个房子都拆了重新盖一遍。 至于吗? 他买的这么多工具, 是不是都够雇专业师父上门了? 木绵拍自己的胸脯, 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就当他是在买玩具吧,好多人喝瓶酒几百块睡一觉酒精就没了, 李斐买点工具怎么了, 这些东西能用到他老死, 埋进坟里陪葬, 超值啊。 木绵给这个超值工具箱找了个合适的长期安置处, 开始吃小馄饨。 这一天, 李斐就好像是被关在黑煤窑里面的劳工,不喊苦不喊累,水都想不起来喝,勤勤恳恳地干活儿, 木绵都准备睡了, 他还在客厅拆空调。 木绵站在她的房间门口, 发出一声无奈的声音:“要不你歇歇, 明天再修?按照惯例, 这个空调今天夜里应该不会长腿跑掉。” 李斐摇头:“就差一点儿了, 马上,很快的, 你躺床上看两个视频就好了。” 这。 都已经这么贴心了, 木绵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只能摇摇头,走到卫生间上厕所,做睡前准备工作了, 但洗手的时候,木绵突然发现,水龙头里流淌出来的热水温度好像不够,和凉水也差不了多少,她反复地试了好一会,确认了一个事实,热水器好像有故障了,还好她跟李斐今晚已经洗过澡了。 木绵把头伸出卫生间,问李斐:“热水器坏了怎么办?” 她预期中的回答本来是明天早上打维修电话之类的,但李斐想也不想就回答:“等会儿我来看看,没准能修好。” 木绵:“……” 这样吗? 她还以为李斐不会修热水器呢,不然为什么第一次求合租的时候,他以自己热水器坏了为借口呢。 李斐也察觉到自己说什么了。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后背看起来有点僵硬,回头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个热水器坏得太厉害了。” 木绵沉默了一下,还是说:“是这样的啊。” 李斐:“嗯。” 木绵再次安静了好几秒,而后背过身笑了。 算了,男人的小心机罢了。 纵容他。 这么想着,木绵转身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了,随便李斐怎么折腾吧。 回到房间,西塔正趴在床上用平板玩小鳄鱼爱洗澡。 这段时间魔法世界好像挺闲的,它一直没回去,就待在她家里,整天醉生梦死地玩平板,把自己刚长出来的每根手指都利用到极致。 见到她进来了,西塔头也没抬,只是石破天惊地问了一句:“您要和他在一起了吗?” 木绵:“那倒也没有,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西塔:“祝福您,我觉得他会是一个好丈夫。” 木绵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说:“我也这么觉得。” 第二天清早,木绵还躺在被窝里,就听见外面传来咚咚的声音,木绵睡眼惺忪地拿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早上八点,属于工作日起床有点晚,但休息日起床有点早的时间。 不会是李斐大清早的就开始折腾电器了吧? 昨天毕竟是第一天,她能够体谅李斐的兴奋之情,给予他足够的耐心,但是,耐心是有限度的,尤其是在睡眠被打扰的时候,就更是很容易瞬间清零。 木绵带着一肚子的起床气爬了起来,准备拉开门就把李斐臭骂一顿。 但她失策了。 拉开门的一瞬间,她什么气都消了,只剩下惊恐。 因为敲门声是从门外传来的,夹杂着还有音量并不大的呼唤:“绵绵,开门。” 她的母亲大人,蒋霞女士过来了。 她绝对不能让她妈知道李斐住进来了,对于长辈来说,催婚是一回事,但是直接同居这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件了。 别说开门了,木绵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立刻给李斐发了消息:“你快躲起来,我妈来了。” 木绵等了三秒,李斐没回她。 她一咬牙,直接推开了李斐的房门,就算打开门之后就看见一个果男她也不管了,事急从权,只能唐突李斐了。 还好,他正衣衫整齐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觉,好像完全都没听到外面的声音。 木绵直接扑到床上,摇晃李斐的脸,把他强制开机之后,压低声音说:“我妈来了,你赶紧躲起来。” 李斐睡得迷糊,语气有些朦胧地问她:“我在哪里躲?” 木绵环视一圈,这间屋子里没有一个像样的衣柜,确实不好躲、但她突然想起来,李斐不是空间系修真者嘛,小远既然能把自己藏起来,那他应该也可以。 听到了她出的主意,李斐露出了有点为难的表情:“空间系和空间系也并不是完全相同的,我没试过这么干。” 木绵无情又慌乱地说:“那你现在可以试试了,失败了咱们就等着被处刑吧。” 刚说完,木绵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蒋女士已经不耐烦于继续敲门,直接打电话了。 木绵只能接通电话,装作声音模糊地说:“怎么了妈?哦我还在睡着呢,稍等一下啊,我现在起床给你开门。” 说完最后一句,木绵放下电话,指着李斐:“赶紧努力。” 而后她就走出房间,低眉顺眼地开防盗门去了。 门一开,蒋霞不太满意地看着木绵:“怎么这个点还在睡?我都从县里赶上来了。” 木绵只能赔着笑脸:“主要是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了,就多睡了一会儿。” 听到这个回答,蒋霞看着倒是满意了不少,弯腰拿起了地上的一个纸箱,放在怀里:“那刚好,妈给你带了一百个土鸡蛋,可以补补身体。” 蒋霞捧着纸箱迈步走了进来,视线在屋内移动:“给你先放哪儿呢?” 说着,她的视线停在了次卧的门前,若有所思地说:“先搁这儿吧。” 话音刚落,她就以一种木绵都追不上的灵活,拧开了次卧的木门。 木绵亲眼看见,蒋霞的目光凝滞了。 50. 第 50 章 “我听见,你妈妈催你相…… 站在她这个角度, 她不知道蒋霞看见了什么,所以各种猜测一瞬间都涌上了心头。 李斐藏起来了吗? 他不会还僵持在把自己塞进空间的过程中,然后就被蒋霞当场抓获了吧。可千万不要光剩一个头露在外面, 那也太凶杀现场了。 不过, 如果他把自己所有的身体部位都藏了起来,但是衣服漏了怎么办?木绵想象着床上一条男装裤子静谧地躺着的模样,也觉得一阵窒息。 这一刻, 木绵已经处于一种应激状态了。 她可能走路都走不顺了, 直接趟到了次卧门前, 嗓子抖着说:“怎, 怎么了?” 她一边问, 一边紧张地朝室内看去。 这一看, 她就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这屋可真干净啊,干净得什么都没了,桌椅板凳全都不见,只有空气。 李斐, 不, 斐哥这次的发挥还真的是超出了木绵的估计。 这样就好解释了。 木绵把心塞回了肚子里, 装出一副洋洋得意求表扬的模样, 问蒋霞:“怎么了?这屋还挺干净的吧。” 蒋霞惊奇地说:“我上次来的时候, 这里不还有床和桌子, 现在就没了?” 木绵面不改色地扯谎:“房东家里床坏了,又不想买新的, 刚好这个房间里的床搁我这儿也没用, 就让他搬走了。他叫的运货车还挺大,顺着便就把桌子也拉走了,给他家孩子写作业用。衣柜……床跟桌子都没了, 衣柜也没什么用哈哈哈,还挺丑,我也直接让他们处理掉了。” 蒋霞一副“有点怪但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的表情,皱着眉,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儿,才把这一个话茬连带着鸡蛋一起放下了。 危机成功度过,木绵都有一种不真实感,她神情梦幻地去卫生间,开始洗漱。 她一边刷牙,还一边能用手机给李斐发信息:“干得不错。” 李斐的回复是:“还可以。” 木绵对着镜子翻了个白眼。 危机刚度过就开始装了。 不过,老天果然没那么容易就放过她,她嘴里的牙膏沫还没有吐出去,就听见了蒋霞严肃的声音:“你来阳台一趟。” 阳台? 这个地方好像没什么风险,木绵两三下漱完口,放心大胆地过去了,刚走到阳台门前,就看见蒋霞板起来的脸。 木绵后背的汗毛瞬间竖起来了。 蒋霞的这个表情木绵可太熟悉了,每当木绵有什么事情偷偷瞒着她干,事后被她发现了,蒋霞的脸上就会出现这种好像拷问犯人的神情。 虽然已经是个大人了,但童年阴影实在太过强烈,木绵还是有些瑟缩地问:“怎么了?” 蒋霞指向头顶,言语间压迫感极其强烈:“这怎么回事。” 木绵抬头一看—— 哦豁,她看到了李斐的裤子。 蒋霞:“为什么你这里有一条男式裤子?” 木绵:“……” 对呢,为什么她这里有一条男式裤子呢。 这尼玛,是为什么呢? 木绵陷入了绝望,而蒋霞没有分毫放过她的打算,两只手抱在一起,用那双折磨过无数学生的鹰眼死死地盯着她。 幸好,木绵及时想到了借口,她急急忙忙地解释:“我有个同事现在临时住在单位里,单位没有洗衣机,我就帮他把衣服带回来了,别的真没什么。” “哪个同事?” “就上次那个你见过的,你还问他结婚没。” “他啊。”蒋霞的表情松动了一瞬间又立刻绷上了,“那你们有什么没?” 木绵:“……” 这可怎么回答呢? 严格意义上来说有什么,但又不完全有,属于她觉得还差一口气,但如果如实告知蒋霞,蒋霞可能一口气上不来的程度。 还是别刺激她了。 木绵想到这里,选择性地诚实回答:“我跟他就是同事,什么都没有。” 说完这个,她为了扭转话题,主动进攻:“妈,你现在这么严肃干什么?当时你主动问人家那么多问题,什么结没结婚,恋不恋爱,对女朋友有什么要求,问完了还先走一步,把我跟他一起留在家里,当时你都没觉得不妥当,怎么现在又紧张兮兮的?” “这不一样。”蒋霞语塞了片刻,解释道,“你都这个年纪了,结婚是当务之急,我当时那些行为是主动给你们创造机会,小年轻好好聊天,培养感情。但你如果……” 蒋霞看向裤子,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人家要看轻你的,懂不懂?” 木绵没说什么。 客观来说,木绵懂。 不过她的懂,更准确的意义是她明白为什么蒋霞会有这样的看法,长辈的眼里,以结婚为目的的一切都是可行的,而以爱欲为目的的行为就是可耻的。如此而已。 她虽然懂,却并不这么想。 不能单单为了满足欲望就铤而走险,哪怕它是以爱为分类,这是她的想法,同时,不会为了走进婚姻而做出任何退步,把自己当成一个亟待配对的生物,这也是她的想法。 只是这些想法,她是懒于跟蒋霞沟通的,因为无意义。 想到这里,木绵无声地叹了口气。 其实,不光是李斐,她的沟通能力也不是一开始就很好的,在跟李斐分手之后,木绵对自己过去的人生进行了一次复盘,也找到了自己的许多问题。 举个例子,虽然她总是觉得李斐不爱沟通,但有些时候,她也总是会被内心的顾虑影响而选择沉默。这些东西深挖起来,其实都是有根源的,她曾经花了很多时间想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怎么做。 只是,那段总是反思的时间过去,也尝试着建设好自己的心态后,她就学着把过去的事情放下了。总纠缠那些没有用,得饶人处且饶人,把握住她妈总体向好的趋势,偶尔有瑕疵,装作看不见听不到,及时撤退,或者装不下去的时候短暂地吐露一下心声,一击脱离,这样就可以了。 她哪里那么多精力去改变所有人呢? 她能把李斐拗得像个正常人就很不错了。 木绵正准备引着她往客厅走,却听见蒋霞忽然说到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话题:“什么时候给你买个房子吧。” 木绵诧异地“啊”了一声:“买房子?” 蒋霞:“你现在工作也稳定了,大概以后就在这边过日子了,天天租房子也不是事儿,买个房子方便。而且……” 说到这里,蒋霞神情发愁地看向木绵:“现在婚恋市场跟以前不一样了,女孩子有房更吃香,咱家就你一个,房还是买得起的。买完房就可以开始相亲了。” 木绵听得老爷爷地铁看手机。 买房,相亲,结婚,这一条龙得有点快了。 她立刻对蒋霞说:“咱先别说这个了吧,结婚我还不急呢,买房子也不是小事情,慢慢来,现在工作挺忙的,上升期精力有限,以后再说吧。” “以后?以后你就年纪大了,女孩子几年青春,怎么能总是耽误呢?” “耽误就耽误呗,就这几年青春,拿来拼事业,挣个正局长当当不香吗?” 她拼命地搪塞,终于把蒋霞应付过去了,而后蒋霞又拉着她出门买衣服,折腾了一天,任务终于完成,木绵挥别母亲,回家了。 真累啊。 能不能有一个魔法变出她的假身,陪她妈逛街,这样她就可以省出不少力气用来在床上躺尸了。 回到家,刚走到楼道里,她就闻见了一股很香的饭菜味,粗略一闻,有点像是青椒炒肉,乖乖,这玩意儿最下饭了,不知道谁家做的。 木绵把门一开:“……” 哦,是她家啊。 李斐正坐在餐桌前,敲电脑,餐桌上摆了两菜一汤,看起来还挺不错。 木绵陡然觉得让李斐住进来还是很不错的,虽然会有许多莫名其妙的突发时间,但是,这一刻,她还是觉得自己做对了。 谁不喜欢田螺男孩呢? 况且这还是个看起来就很养眼的田螺男孩。 木绵放下包就走到了餐桌前,盛了饭就拿起筷子,准备夹菜吃。 李斐坐在她对面,刚收了电脑,但也没急着去盛饭,就坐着看她。 木绵被他看得还是略有点奇怪:“你不吃吗?虽然是夏天,但放久了也会凉的。” 李斐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忽然说起了别的话题:“我听见,你妈妈催你相亲?” 木绵夹菜的手顿住了,收了回来。 她突然觉得这顿饭好像吃起来有点麻烦。 她审慎地抬头,问李斐:“怎么了?” 李斐表面上像是在看她,其实视线很明显地偏移到了她身后的墙面上,一股脑地说:“没怎么啊,我只是觉得,不用急着相亲吧,我们大学毕业也没几年,自由恋爱也挺好的,没必要和完成任务一样结婚。你看呢?” 说来也很奇怪,蒋霞催她别相亲,她很急,想方设法地反驳蒋霞,但李斐这话一说,她也感觉好像胸口梗了一股气,逆反心理立刻窜上来了。 憨批是吧,不想看她相亲,又不好意思直接表白是吧,还好意思跟个局外人一样装模作样地分析是吧,看她怎么反手教育他。 木绵把筷子一放,啪的一声,李斐几不可查地睫毛抖了一下。 木绵:“虽然说结婚也不着急,但是,假设三十五岁之前生孩子,生孩子之前不得过两三年二人世界?结婚之前不得提前一年订婚?订婚之前不得先谈两年恋爱?而且如果出现意外,咱得换人啊,假设存在结婚之前关系崩塌的可能,那不得最少安排两个人当备选,这样一看,时间是不是还挺紧迫的?” 李斐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吭吭哧哧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为什么一定要三十五岁之前?” 木绵冷笑:“因为三十五岁之后男的就不行了。” 李斐:“……” 求仁得仁属于是。《 》 50-60 51. 第 51 章 “你等着。” 木绵眼睁睁地看着李斐的脸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涨红了, 好像一个被点着的灯笼。 木绵笑了。 李斐急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你怎么说这个东西,你——” 木绵丝毫没有任何羞耻感,大大咧咧地说:“说这个怎么了, 正常的生理知识而已, 你不知道?那男性X子质量三十五岁之后断崖下降你知道不?如果还不知道,你应该补一补生理课呃,现在都这个年代了, 多了解一点知识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以后记得自己看看。” 李斐仍旧一副接受不了的模样, 好像木绵就是一个口无遮拦的富家公子, 他是惨被调戏的小丫头:“那也不能是你跟我说啊, 还说什么不行, 我,我——” 木绵翻了一个白眼:“你怎么连说话都不利落了,什么你你你我我我的,我说男的三十五之后就不行, 又不是说你不行了, 你跟着急什么?” 李斐:“我没急。” 木绵都没有反驳他的兴致。 她怕这个小伙子屁股冒烟直接上天了。 她真不觉得李斐需要反应这么大, 他们俩之前谈恋爱虽然也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 但是也就差最后一步了, 要不然她怎么会知道他的迪奥尺寸。 当初他没守护好自己的迪奥, 现在就不要搞得好像她在轻薄人一样啊。 年轻男女彼此之间想要更亲近,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如果他年轻个十岁, 她可能会因为自己这些不当言行感觉到愧疚。问题是李斐也都已经是这个年纪了, 就算他是龙傲天,也不能抵抗客观的生理素质变化嘛。 见李斐还是眼睛瞪得像铜铃的模样,木绵突然觉得有点没劲。 有时候, 冲动就来源于一瞬间的情绪涌动。 她看着李斐,蓦然开口了:“行了,说这个怎么了?我们不是前男友前女友,之前不是也接触过?你来我家住不是想复合?复合之后的目的不是结婚?结婚会发生什么?虽然我也没跟你仔细谈过,但在我看来,这应该是心照不宣的东西吧。你装什么蒜啊?在这里给我唧唧歪歪?” 这些话说出口之前,木绵真的一点儿都没有预料到,在她的计划里,她跟李斐直接还有的是磨磨唧唧的试探。 但真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了,她顿时就觉得,喔,好爽。 堪比便秘一个月突然通畅了的快乐。 这一次,李斐被她彻底沉默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没办法说不是这样的,因为这样就是自掘坟墓,也没办法直接附和,坐实了木绵说的话。他只能坐在原地,雷劈一样地看着她。 木绵说出这些话倒也不是直接就想逼他突破自己确认关系,而仅仅是出于一种我说了我爽的心态。心照不宣的东西,她敢捅破,他不敢,那她就比他牛逼。 欣赏了一会儿李斐的表情,她爽够了,又拿起筷子,终于成功地夹起了青椒炒肉里面的色泽诱人的一个大肉片。 在把它塞进嘴里之前,她对李斐最后留下一句警告:“好好工作,安生生活,不然下次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木绵开始干饭了。 李斐坐在原地许久,终于懊恼地发出一声被制服的声音,垂头丧气地也去盛饭了。 听见他那一声,木绵差点直接笑出来。 她看着李斐的背影,再看着这一桌饭菜,有一种自己好像是一家之主,刚刚收拾了娶进门的小媳妇的成就感。 刚感受了一瞬,她就勒令自己把思想扭转回来了,已经是新社会了,不兴这一套啊。 如果说李斐昨天刚来的时候,她还有一些不适应,但是经过今天早上的意外以及他们之间极具深度的讨论,木绵突然就觉得,害,不就这样吗? 所以,周末剩下的时间里,木绵已经迅速地恢复了过去的习惯,怡然自得地生活休息,快乐地迎接了第二天早上的阳光。 但李斐的精神头看起来倒不是太好,眼下有点青黑,但李斐赶代码的时候一向就是这幅尊荣,木绵也不思考他到底是因为代码失眠了还是因为她失眠了,管它去呢。 现在,她是特备局尊贵的木局,她的任务就是无情地督促小李上班,不要划水。 哼。 和过去一样瞬移到了单位之后,木绵开始新一周的工作,开始了解下一位异能者的信息。 这一位名叫高树,时年三十四岁,身处一个偏远的小村庄,是幻系修真者,看他的学历背景,他还是一位哲学系博士研究生。 木绵有点疑惑,在她的固有认知里,博士不都应该去各大高校卷吗?就算不去卷,也很少有人会去村里待着吧。而且看这个人填的资料,他也不是驻村干部之类的,这里也不是他的老家,他完全就是以一种无业游民的状态在那里活着。 仅仅是活着而已。 当然,保不齐是当代梭罗? 木绵对这个人还挺有好奇心的。 她在地图上查了一下他现在所处的那个小村庄在哪里,发现刚好旁边就是一个挺著名的风景区,她琢磨着,要找个时间去那边看看,摸清楚这个异能者待在那儿干什么。 正想着,她接到了来自汪华的内线电话,一接通就听见汪姨对她说:“小木啊,你过来一趟,这边有任务了。” 木绵立刻说:“好的,我这就下去。” 她走到汪华的办公室时,李斐刚好也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木绵的错觉,李斐好像还在昨天的气氛里,看着她还有点眼神躲闪,木绵看着就想笑。 她故意提着声音说:“走,一起进屋啊。” 李斐瞅她一眼,一言难尽。 木绵已经大大咧咧地率先走进去了。 他们俩都进去站好之后,汪华跟两人挨个打了招呼,然后才对木绵说:“这段时间小远的情况怎么样啊?” 木绵回答她:“应该挺好的,他去新家庭之前我给他送了一个电话手表,让他有事情就联系我。刚去他新家的时候有两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这两天他不怎么联系我,偶尔有电话我听他声音还挺活泼的,应该生活得不错。” 汪华点头:“那就好,以后有时间我们再去看看他,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木绵试探性地问:“那你说的任务是什么啊?” 汪华把几份资料放在了两个人的面前,说:“你们俩看吧。” 木绵打开了资料,发现这是几份报案记录,她从上往下挨个看了看,发现这些记录的内容具有很大的相似性,都是一个人出门上学或者工作,但有连续好几天都没能回到家里。 “警察把他们都找回来了吗?” “没有。” 木绵很诧异地说:“这么多人都消失了吗?” 如果这样的话,这也算是大新闻了,她怎么也是一点儿风声也没听见。 汪华摇头:“没有,过几天他们就都自己回来了,并且,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曾经走丢了,还以为只是出门几分钟,路上坐下来不小心睡着了一次而已。” 木绵:“……我不理解。” 不知道自己走丢了,也就是说,他们其实身处的地方也属于平时活动范围之内,不然一醒来肯定就发现不对了。但是,如果在常规范围内,为什么警察就是找不到他们呢? 应该不会好端端地出现虫洞吧? 木绵科学地做出了一个不科学的推断:“这其中有异能者的功劳吧。” 汪华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还是需要你们两个去那边出个差。唉,之前特备局真的没什么事儿,你们一来这边工作就赶上了最忙的时间,整天东奔西走,太辛苦了。” 木绵连忙说:“哪里的话儿啊,不都是为特备局做贡献吗,什么都不干我的钱拿在手里该多心虚啊。” 说完,木绵回头看了一直在她身后沉默得好像一根木棍的李斐说:“小李,是不是?” 无端被启动的小李表情虽然还是很别扭,但也很有觉悟地说:“是是是。” 木绵心里很舒服。 “你们能这么觉得我就放心了。”汪华拍了拍木绵的肩膀,“异能者就快排查完了,以后就可以轻松许多了。多忍耐忍耐,行吗?” 木绵说:“行啊,我没问题。” 回答完了,木绵看向了她身边又是好久没说话,正在罚站的小李,她对李斐说:“你也行吧?” 她发誓,自己说话的时候是真的没有什么恶意的,也完全没有玩烂梗的想法,但看着李斐条件反射出来的应激表情,木绵突然想笑了。 于是,木绵真的没忍住,笑了一声。 李斐在她的笑声中狼狈地点了个头,走出办公室之后飞快地低下了头。 木绵看着李斐的背影格外地愉悦。 人啊,越坦然,越放松,就越是舒服,越是能支配自己,顺带着支配别人。 她跟在他身后,三步两步地上了楼梯,还能游刃有余地说:“你捂什么脸嘛。” 李斐一脸一言难尽:“那你笑什么?” 木绵摇头晃脑不说话,嘿,装蒜的时候到了。 李斐猛地停下了脚步,面对着她,咬牙切齿地说:“你等着。” 52. 第 52 章 “你谁?” 被他的眼神盯上的时候, 木绵还有一瞬间的瑟缩,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她不会把李斐逼到尽头了吧。 但是…… 直视李斐的时候, 她又飞快地做好了心理准备。 等着就等着呗, 她不是一直都在等着吗? 从很久之前开始,从他们还没有重逢的时候开始,从他们第一次在脏乱的公寓楼里碰面时, 她一直都在等着他的行动。 不是囿于眼神和动作的感情, 不是他含糊其辞的关心, 而是他确定的行动。 再延宕的人也该有哪个瞬间要直接明白地表达自己吧。 于是, 她睁大了双眼, 看着李斐, 口齿清晰地对他说:“行,那我等着。我要是什么都没等到,那你给我等着。” 李斐:“……” 说到这里,木绵就快步离开了。 再不走, 院子里的其他人就该注意到他们俩了。 木绵回到办公室之后, 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报案记录, 确定了这些事情都发生在鹿嘴村, 也就是高树现在身处的地方。 没有意外的话, 这一切应该和他的幻系能力有关, 在他的异能影响下,那些人陷入了特殊的状态之中, 警察没能找到他们也是因为或许警察在山中的时候, 其实也并不完全是清醒的状态,这才造成了现在这个情况。 那么,问题就在于, 高树知道自己的异能是什么效果吗?如果知道,他的异能已经影响到这么多的人,他有什么样的态度,想要采取什么行动? 这都是亟待明确的问题。 第二天八点半,木绵就和李斐出发了,鹿嘴村里他们这里距离也略有点远,开车需要两三个小时的时间。 车程太长,路上她又没有什么想跟李斐说的话,在车上摇晃了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木绵就陷入了沉沉的睡意之中,进入梦乡了。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一片大雾让她整个人都觉得很诧异。 依稀记得,出发之前她专门看了天气预报,今天一天都是晴朗天气,没有雾气。她疑惑地看了一眼时间,看了两眼她才确定,震惊地说:“怎么都十一点了。” 李斐简短地回应她:“嗯。” 木绵一边在心里愧疚自己怎么睡了这么久,把开车的李斐扔着不管,一边又想不明白,这雾气是怎么回事儿。 基本上再大的雾气,中午也该散去了,但这儿怎么还是这么浓重。 木绵透过车窗往外看,在漫天的大雾中,她看见了一片湖泊。 她没有出门看过海,平生所见过的所有水域里,大概就数这片朦胧的湖面宽广。 在雾气的笼罩下,她看不清湖泊里有什么,它仿佛一片凝滞的大地,安静地停留在那里,庄重到显得都有些压迫感,好像连飞鸟都不会路过,打扰它的安眠。 他们花了不少时间,车子才开到了这片湖泊的尽头,但是尽头处,李斐的车子停下了。 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岔路口,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宽阔的水泥路,而另外一条是狭窄的泥巴路,看起来不太能开车前进,这两条道路蜿蜒向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而李斐的导航这个时候却指向了那条无法开车的狭小道路。 李斐看着导航,有些疑惑地说:“是修了新路吗?” 他问这个问题,其实倒也不是真的在向木绵求解,他俩都是第一次来,谁给谁解答呢。 但木绵刚好这个时候看见有个人从路边经过了,看着是个中年男性,头还有点秃,她立刻对李斐说:“稍等,我下车问问。” 刚说完,她就下车了,三步两步地追上那个人,走到了他的面前,提着声音问:“大哥你好,我们想要去鹿嘴村,能不能帮忙指个路啊?导航不太对。” 那个人回头了,也挺热情地解答:“就沿着这条刚修的水泥路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 木绵对着他连声道谢,而后才回到李斐的车上,跟他说了自己刚问到的答案。 李斐点头,再次发动车,按照那个人指的方向行驶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彻底远离这片湖泊之前,木绵好像听到了一声非常模糊的呼唤。 好像有人在叫她,不要走。 但等木绵再次凝神细听的时候,就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可能是错觉吧。 李斐再开了一段时间,雾气也散去了不少,眼前的风景看上去陡然清晰了不少,阳光明媚,路边的杂花绿草也露出了形迹,在这段路上行驶倒是莫名有一种郊游的感觉。 再过大约二十分钟,他们就看到了鹿嘴村的村委会所在地,李斐直接把车停在了村委会的院子外。 他们来之前已经跟这边的村干部联系过了,当然,说来这里调查异能也太骇人了,虽然村民大概都已经感觉到了人员频频走失这件事情很奇怪,也没准已经衍生出了一些当代新聊斋,但是,这些毕竟都属于猜测的部分,离真实还是差了一层,真让大家知道这些异状是由异能者造成的,估计他们立刻就慌了。 所以,他们来这里的理由其实还是围绕着李斐编造的,他农业局工作的身份实在太好利用了,这一次,他们又是以测试软件为名跟这边村干部沟通的,让他们帮忙找个靠谱的地方住。 村干部对于带着新技术来的李斐具有极大的热情,给他们俩都安排好了招待所,并且很有热情地表示可以在第二天带着李斐实地考察。 被李斐一口拒绝了。 他可以在这里顺带着再测试一下程序,但是,村干部还是别陪同了,不要为难社恐了。 村干部在李斐连番的拒绝之后,终于不舍地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在离开之前,他又回过头,叮嘱两人:“你们晚上可千万不要出门啊,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雾气太大了,你们都是外地人,走出去了不一定自己能走回来,半夜走丢了可不好搞。这段时间——” 说到这里,他猛然嘁声。 但是这个机会已经被木绵抓住了,她立刻抓问:“这时间怎么了?” 村干部犹豫了一下才说:“这段时间挺多人在村里迷路,还有几个到后山种地的,去了两三天才走回来。哦对了,今天早上,我们村里有个在上初中的男孩在路上走丢了,大家正在找,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们要是看见孤身一个人的孩子,记得把他带回来。” 听见这个消息,木绵答应了。 吃过了招待所里准备的午餐,木绵回到了房间,她有点儿困,准备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大概就十五分钟就好了。 她订好了闹钟,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一串有些熟悉的铃声叫醒了,木绵朦胧地睁开了眼睛,看向眼前的一切。 她愣住了。 在她入睡之前,她待在一个非常朴素的招待所房间内,房间里的空间很大,设备却有些旧了,电视机还是屁股很大的那种。 而这会儿,她已经身处于一间教室内,面前的桌上摆着许多教材练习册,前方黑板的右侧写着今天的课程,黑板上贴着“拼搏造就幸福人生”几个大字,偏头朝身侧看去,窗外,一棵巨大的香樟树就在眼前,满树的绿叶在她眼前摇晃,反射出金色的光。这样灿烂的树,她的记忆里有一棵,就在她高中的教室外。 她适时地低头,在自己的桌面上看见了一本摊开的言情杂志,杂志一边儿还压着一杯一看就是植脂末冲兑而成的劣质奶茶。 这一切都是很久很久之前,记忆里的场景了。 在进行逻辑思考之前,她先是有些贪婪地四下看了看,回到高中时代,这是很多人的梦想吧,所以,哪怕这一刻是梦,也值得认真感受一下。 感受了几秒,木绵才开始思考起来。 她当然不会莫名其妙地就穿越了,她都拥有异能成为魔法少女了,还穿越时间回到高中,这情节要是写成小说,略显缝合怪了。 当然,魔法少女和龙傲天凑在一起也挺缝合怪的。 但这已经是缝合怪的极限了,不能再缝了。 她应该是陷入了高树的幻系异能之中,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招,现在的问题是,应该怎么从幻觉中走出来呢?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如果她陷入了幻觉中,那么,李斐呢? 他大概也不能独善其身吧。 所以,他现在在哪儿呢? 现在已经是高中了,他们俩是同学,李斐应该就在这间教室里,她要跟他会和,商量好下一步怎么办。 木绵抬起头,开始在教室里寻找李斐的身影。 她还真花了一点儿心血,才从教室里找到了李斐的位置,他坐得太偏远了,人又趴在桌子上,高中的时候已经挺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团,看起来正在午休。 木绵立刻站起身,跑到了李斐的面前,推搡他的胳膊:“李斐,醒一醒!” 李斐好像还挺警觉,她一推,他就醒了,抬起头看她。 骤一看见高中李斐,木绵还有点发愣。 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和大学不太相同,大学的时候他看着已经是个成年男性了,下巴青涩,线条中带着一点锐利。但这个时候的李斐的轮廓看起来还有些秀气,脸颊更加白嫩,抬起眼看她的时候,眼神里带着冷漠疑惑和防备,有一种幼年野兽的感觉。 木绵顿时语塞了。 不能不承认,这个样子的李斐还挺……击中心灵。 等等,防备? 木绵心里闪过一丝不太好的猜测。 果然,李斐很快就皱着眉头对她说:“你谁?” 木绵:“……” 53. 第 53 章 要不重开吧? 她是谁? 李斐居然不认识她了吗? 她立刻回到:“我是木绵啊。” 高中小李打量了她几眼, 好像是在搜寻自己的记忆,搜索了一会儿,没搜索出来, 他没说话, 但眼神却变得不耐烦了,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冷淡地看她。 他的嘴没有动,但木绵分明地听见了清晰的两个字。 “怪人。” 木绵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但她还没来得及反应, 突然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有些变化。起初她没有察觉这变化是什么, 因为从表象来看, 她面前的任何场景都没有发生变动, 教室是教室, 黑板是黑板。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哪里不同了。 是光影的变化,所有的东西都变得黯淡了。 她扭头朝着窗外看,才发现突然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在她视线所能看见的所有地方降落, 看着那些细碎的雨滴, 木绵突然感觉到了难过, 心底有个地方似乎在抽痛。 但她明明并不难过啊。 正想着, 天地间的一切都逐渐消失, 她被无法抵抗地淹没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睁开眼的时候, 她又回到了那张课桌前。 在采取任何行动之前,她先对刚刚发生的一切进行了一次简短的复盘。她应该是在幻境之中, 但这个幻境里面有过去的真实场景, 那就应该是以记忆作为凭依。 这应该不是她的记忆? 她可完全不清楚高中的李斐长什么模样,那时候的他对她而言完全就是一个路人甲,无名无姓的那种。 那么, 这一切都是李斐的记忆吧。 确定了这一点,就有两个问题突然浮现了,一是为什么李斐的这段记忆会成为把她包围起来的幻境,二是如何脱身。 她看过无限流的小说,这个情景大概可以理解成进副本了,她现在应该寻找一条破解谜题的道路。如果记忆是李斐的,解密的关键应当就在李斐的身上。 不管怎么样,她都应该跟他有接触,说得上话才行。 上次太过急躁,这一次,她稳一点来,跟高中李斐小心地交代一下自己的身份,然后再跟他商量怎么出去。 想着,木绵又抬起头,找到了李斐的位置,站起身,走了过去。 这一次,因为要组织措辞,她没有直接跟他打招呼,而是站定了思考片刻。但是,她站得时间可能有点长,李斐虽然一直趴在桌面上,大概余光也能看见地面,没几秒,他就抬起了头,有些奇怪地看着木绵。 但他也没有主动说话,对闷葫芦来说,主动说话就等于他输了,他只会看着木绵,等她开口。 一时间,木绵居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她的沉默让小李迟疑了片刻,终于,他发出了自己的声音:“你是谁?” 木绵还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她应该怎么回答。 人最难的就是介绍自己。 名字倒是很好说,但接下来呢? 在常规的自我介绍里,人都会介绍自己的年纪家乡,在这两个无法选择的东西说完了之后,后面的求学经历、工作经历和兴趣爱好才是最关键的内容,因为它的每一个字都是人靠自己的手拿到,靠自己的脚走去的,这些才是表现一个人区别于他人的最关键证据。 所以,在人的自我介绍中,也常常会有选择地呈现和忽略自己的某一段历史,对自己的身份有选择地陈述,这些选择本身就带着一种有趣的意义。 那么,在她和李斐介绍自己的时候,她应该怎么说呢? 这个问题还有点不好解决,因为有好几种说法都可以用,比如—— 我是你的前女友,你可以称呼我木绵。我是你的房东,你可以称呼我木姐。我是你的领导,你也可以称呼我木局。 单独地用哪一个说法都不对劲,而同时把所有说法都说出…… 那就更不对劲了。 前女友房东和领导的叠加态,这在一般视角里,简直是究极冤家了,走路都恨不得避出八百米的那种。 如果一定诚实地介绍的话,大概需要用这样一段话吧。 木绵最后是这么说的:“我是你的前女友,但现在我们正在复合前期。目前我们住在同一套房子里,也在同一家单位工作,正在以陪伴对方一辈子为终极目标进行磨合。现在我们俩都有异能,我会魔法,你会放火球,我们在一次出差的过程中失散了。被拥有幻系异能的人关在了这个虚拟空间里,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应该只是你的记忆。你醒过来吧。” 如此长的一段话,说起来真是很艰难,尤其是她开始说自己有异能,会魔法的时候,小李稚嫩脸庞上流露出的迷惑简直让她想就地挖一个地缝。 木绵强忍着尴尬说:“你不信吗?” 李斐面无表情地看她:“搁你你信吗?” 木绵:“……” 没错呢。 她不得不说:“那要不我变个身给你看看?” 李斐绷着脸:“没必要,我看你变身干什么?” 说完,他又把头低了下去,与此同时,木绵的脑海里又响起一声“来捉弄人的吧”。 而后,一切的风景都再次褪色,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木绵又郁了。 这次不是被外力影响,而是她自己发自内心地郁闷了。 看来,跟李斐一见面就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是不可能的了,这人承受能力有限,受不了太干货的信息,她得先跟他拉拉关系,润滑一下,这样才能顺利把天线接上。 等一切都回复原样,她又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木绵深呼吸好几次,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桌面上的课本,找到了一本已经许久没见过的习题册,把它拿在手里,而后才站起来,走到了李斐的面前。 她对着李斐的后脑勺,叫:“李斐?” 高中小李应声抬头,眼神也全自动地变得不解,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李斐衣着还很土气,海澜之家的衣服跟他身上的对比都会显得异常时尚,还好有这张帅气小脸配着,整个人就多了一种亟待被解救的小白花味道。 小白花问她:“你是谁,有什么事?” 木绵突然有了一种自己在玩乙游的快乐。 想到这些,木绵笑了。 她思考的时间太长了,又自顾自地笑了一声,高中生小李已经等得不太耐烦了。 长长的刘海遮住半边眼睛,漏出的那一点儿基本全是眼白,看起来很不开心,眉头也皱得更深,这幅表情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只怕下一秒就开始口吐芬芳了。 小李当然不会口吐芬芳,但那是因为他这个人性格缺陷,不代表他心里没意见。 她瞅着这个满脸防备的李斐,估摸着自己这会儿大概说什么都不合适,说多了,像是在调戏他。 她咧出一个微笑,说:“没事儿,我就是想问问你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你写了吗?我有好几道题不会,想借鉴一下。” 她心觉自己这么说肯定没问题,游刃有余地等待李斐的回应。 李斐果然还是李斐,别人对他求助的时候,虽然会很烦,但也不会拒绝,他臭着脸说:“哪几道题?” 木绵把手上的习题册放到他的面前,一边翻一边说:“就是——” 她本来想装模作样地指出几道题的,但是,翻开的习题册那一页,一个字都没写。 木绵沉默了两秒,搞了一个急刹车:“全部这些题,都不太行。” 李斐也静默了。 他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木绵:“……” 要不重开吧? 54. 第 54 章 “你会修自行车链条吗?…… 幸好现在面对李斐的是一个具有丰富斗争经验的木绵, 她可以厚着脸皮,对李斐说:“抱歉,不会的题有点多, 你可以帮帮我吗?” 李斐的表情有一段时间显得很无语, 好像木绵的表现超出了他能够承受的极限,但很快,他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回答得克制又冷静:“你先把课本这一章的内容从头到尾看一遍, 习题都做完, 再来找我。” 木绵惊喜又听话地说:“好嘞。” 没有直接拒绝, 而是说“再来找我”, 还愿意给她解答问题, 说实话,小李的表现已经很到位了,毕竟这个时候的她对他而言就是陌生人啊。 木绵美滋滋地回到了座位,打开教材, 又陷入了沉默。 课本一片空白, 只是散乱地写着一些奇怪的字句, 可以这么说, 木绵完全没有办法从这里学到任何东西。 其实这样才正常, 如果都过去了十年, 李斐还能清晰地记得他们高中时候的教材,那他就不应该待在特备局, 他应该去中科院当院士。 但这样的话, 她应该怎么把习题册写完啊。 高中的知识点她也都全忘光了。 木绵愁眉苦脸地对着再一次翻开了习题册,这一次,她仔细看了看, 才发现了问题。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虽然封皮上写的是数学,但内容却五花八门的,什么学科都有。有简单的数学题,类似于加减乘除和考公必会的简单行程问题,也有涉及李斐专业的代码题,木绵完全看不懂,甚至还有一些心理学的问题。 木绵拿起一支笔,低下头,认真解答的同时又觉得有一点滑稽,李斐这脑袋瓜子里到底在装了什么东西啊,为什么还有一道题考他的生日,考生日也就算了,还有一道选择题是问他们分手的日期,木绵还得努力地回忆一下,才能给他精准的答案。 绞尽脑汁地把自己能写的写完了,木绵把那几道代码题留下了,掂着习题册到了李斐的桌前。 从刚才开始,他好像就一直没动,教室里也没什么上课的感觉,旁边的同学也都在散乱地跑着玩。 她把习题册放到他面前,说:“还有这几道题不会。” 李斐从刚才的冰封状态解脱出来,回归正常,接过习题册,从上到下地打量,也没看出来什么表情,不过,应该没有上一次抓狂了,他从笔筒里拿了一支笔,开始给木绵讲解……代码。 木绵一个字都听不懂,只能装作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借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地注视着高中小李的脸。 注视着注视着,高中小李的嘴唇抿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看上去又尴尬又烦躁,耳朵还有点要红不红的意思。 木绵在心底“呦吼”了一声,但她也知道,不能逼他太甚,见好就收吧,不能再被踢出去了,她收敛了视线,装成一副好学的样子,认真听他讲天书。 讲完了,李斐抬眼,对她很冷漠地说:“可以了,你自己回去再看吧。”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刚好一串铃声响起。 这串铃声在木绵的DNA里还留有痕迹,是周六下午补课放假时特有的声音,难怪教室里乱得像是菜市场也没人管。 听见铃声,李斐没再看她,低头收拾书包,看样子是收拾完了就准备溜了。 木绵不知道他走了之后她应该去哪里找他,立刻说:“你等等。” 李斐抬头看她。 木绵:“你教我这么多太辛苦了,要不然我请你吃个晚饭吧,就在学校对面吃,也不影响你回家,怎么样?” 李斐不假思索地说:“不用了,解题而已,不用你回报我。” 木绵:“这怎么好意思呢?这顿饭我要是不请你,我今天夜里都睡不着觉,一直想你。” 李斐沉默了。 木绵也沉默了。 片刻之后,木绵尴尬地找补:“我的意思是,一直想着欠你人情的事情。” 李斐:“嗯。” 木绵:“……” 嗯你个大头鬼,不信就直接说不信啊,还嗯,敲! 李斐背上了书包,简短地说:“小事一件,不用记着,我要回去了。” 木绵还想劝他,但李斐突然又看着她加了一句:“我没什么值得你缠着我的。” 乍一听见这句话,木绵人都愣了。 她想说你值得,想说这也不算缠,好吧,可能有点是在缠着他,但是程度还好吧? 她思考的时候,李斐就已经绕过她,直接走出教室了。 木绵看着李斐的背景,突然觉得一股气怎么都顺不下来。 就这个人,高中的时候就暗恋她了? 怎么可能啊,拽得要死,那是暗恋人的模样? 如果把这个形象跟一个会暗自拍下她的照片保存十多年的人放在一起,谁会相信这是一个人呢? 木绵想要气一会儿,但是想到李斐这个时候就是一个没被社会和她教育过的憨批,她忍了一半,想到她要跟他一起从幻境里走出去,她忍了另一半。 调整好了心态,木绵从教室里冲出去,追李斐去了。 她冲出教室的时候,李斐正在楼下,推着一辆自行车,似有所觉地回头看她一眼。 这一眼看完,他扭头就骑上了自行车。 木绵心里一万句脏话想骂,这小子想溜。 她有这么可怕吗? 她立刻就下楼追,然而,李斐倒是溜得真快,她也没有拖延太久时间,跑到楼下的时候他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给木绵气了个倒仰。 纯正憨批吧。 她生气地停下了脚步,一时间还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好,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回家好像没什么意思,闲逛也没什么好逛的。 一时间,她还真迷茫在原地,顺便在心里又把李斐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冲他今天的表现,等他们回到真实世界,她已经要让他刷一晚上厕所。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木绵突然听到了一个方向传来了一些不正常的动静,好像是一群人欺负人的声音,还有自行车倒在地上的清脆响声。 木绵心想着不会吧,但还是尽力快地跑了过去。 她越跑,耳边听到的声音就越大,最后的时候,她已经能够清晰地听见有人在说:“上了高中就不认识我们了?狂什么狂?” 但当她转过街角,看过去的时候,所有的人影都已经消失了,只看见一个孤零零的李斐,还有一辆倒在地上的自行车。 看见她来了,李斐的表情动作都很僵硬,好像没事儿一样随意地看了她一眼,说:“不小心摔了。” 然后他就弯着腰把自行车扶了起来,看着有点想把它骑走。 但是,他失败了。 木绵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你人没事吗?” 李斐扶着车,言简意赅地说:“没事。” 木绵“哦”了一声,然后一脚踢上脚蹬,脚蹬顿时转得好像一个风筝,只有掉链子的情况下它才会转得这么轻快。 他们两个人都盯着那个转得像是风筝的脚蹬,一时间气氛非常尴尬。 李斐一副哑口无言的模样,他看起来还觉得很难堪。 木绵看着他这个样子,“哼”了一声,直接蹲了下去,手放在车链上,顿时沾上了黑色的车油。 李斐总算不拽了,小声地问:“你干什么?” 木绵反而开始用一种拽拽的语气说:“不会看吗?在帮你装车链啊。” 李斐“哦”了一声,听不出高兴,但莫名地,木绵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开心,好像整个世界都晴朗起来了。 木绵初中开始就自己骑车上下学,解决掉链子问题有一手,没过多久,她就把自行车的链条装好了,站在李斐旁边,说:“好了。” “谢谢。”李斐说完又很小声地补充,“前面有个公厕,我带你去洗手吧。” 木绵昂着下巴同意了。 李斐带路,两个人并肩地朝前走了。 这样的场景,不管木绵多么具有想象力,她都从来没有预料过,高中的他们并肩走在一起,在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她开始认真地感受身边这个不知是降智了还是丢失记忆的李斐。 他们并肩走过一条街,十年前的灯光没有十年后无处不在,有些地方还会有阴影,走过了一个巷口的时候,木绵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会修自行车链条吗?” 这个声音太耳熟了,但一时间又辨认不出来是谁。 走过去两三步,她才突然醒悟过来,是她自己。 她骤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 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站在霓虹般的灯光下,纯白的T恤看上去是五彩的。她也看到了曾经的李斐,站在阴影之中,手里推着一辆掉链子的自行车。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边的李斐已经消失了。 她听见那个阴影里看不清脸的小李充满防备地说:“如果我会,还能这样吗?” 她又听见那个没心没肺的自己大大咧咧地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会的话,我会,我可以帮你修。” 55. 第 55 章 在起床的时候,她又觉得…… 说着, 十几岁的木绵就把书包直接放在了脚边的地面上,干脆利落地蹲下来,弯着腰开始修自行车的链条。 从她蹲下去的那一刻, 整个世界的光影效果就不再是日常生活的模样, 除了霓虹灯的其他区域都黯淡模糊了起来,但这块区域却超出寻常地亮,这种效果必然不是对生活的简单还原, 而带上了主观加工的成分。 在这种特殊光影效果下, 她浑身都被笼罩在了梦幻般的光辉中, 看起来比加了滤镜还具有氛围感。 而且, 虽然理论上这个时候的她是在修车, 但她的手上一点儿污渍都没沾染到, 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只能说,记忆的主人忽略掉了一些细节,他只记住了他关注的东西。 站在阴影里的李斐这会儿表情也格外清晰, 不知所措中带着一点懵懂, 还有些好奇, 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难道这就是李斐对她动心的起点吗? 她之前只是知道李斐高中就开始喜欢她了, 但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因为李斐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跟她说明白这件事,木绵也不好意思问。 没想到啊, 居然在这个时机被她发现了真相。 但问题是, 为什么她会无缘无故地进入李斐这段记忆? 想着,就听见身边有人声音有些急切地叫了她一声:“木绵!” 木绵立刻回头,看见李斐正好从另一个方向朝这边跑过来, 停在了她身边,焦急地环视她,问:“终于找到你了,还好吧。” 看这衣着神态,应该是成年小李了。 跟他回合了,木绵自然而然地松了口气,对他说:“我没事儿,就是看了一段你的记忆。” “哪一段儿?”李斐不明所以地问。 木绵非常直白地说:“哦,就是你高一的时候跟我碰到一起,我给你修车链子,你动心的那段记忆。” 刚刚还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李斐表情瞬间僵硬了:“……” 木绵好心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发挥,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有个问题我很好奇,为什么我会进入你的这段记忆,还进来好几次,表现不好就会被你立刻踢出去,你踢我出去还不重要,为什么每次你踢完还要觉得不开心?” 李斐被她问住了,一副不知道说什么的模样,眉头皱起来,看起来好像也思考了很久,才仍旧迷惑地说:“我不知道。没准这只是那个异能者的幻境设计而已。” 只是这样吗? 木绵不太相信。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发现李斐的面孔看起来有些不清晰了,她察觉到这一点的同时,李斐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的表情再一次变得焦急,并且朝她伸出手,但是,在他抓住她之前,他就再一次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木绵看着空白无物的眼前,一时间有一万头草泥马在心头奔腾。 能不能给准情侣一点携手逃生聊天调情的时间啊,这么急着把李斐带走,这个幻系异能者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这么想着,崩溃地把最后一句话从嘴里吐了出来。 她只是自言自语,没想到,耳边猛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我只是想搞清楚一点儿事情而已。” 木绵循着声音把视线投过去,惊讶地发现了一个刚见过没多久的面孔,正是之前给他们指路的那个人。 木绵皱着眉看向她眼前这位发顶有些稀疏看着年近中年的人:“你就是高树?” 他点头:“是。” 木绵含蓄地看了一眼他沧桑的面孔。这人可完全不像是刚三十岁的青年。 高树的脾气倒还不错,发现了木绵的眼神,只是笑了笑:“学术使人头秃,见谅。” 木绵尬笑两声就不想再跟他客套了,她着急出去,也担心在环境之中,神圣堡垒不在她手上,他会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她很有礼貌地问:“请问你把我和他一起拉进幻境,是为什么呢?” 高树眯了眯眼睛:“我啊,我只是很好奇你们每个人都有什么样的欲望和恐惧,没准能够获得一些灵感,借此想清楚一些问题。具体幻境里发生了什么,我是没有决定权利的,全看你们自己的心。” 木绵觉得有点不适。 搞清楚学术问题这个理由好像很高大上,但路径不就是毫不尊重他们隐私的窥探吗? 她不怎么高兴地说:“那刚刚你看见我们有什么欲望和恐惧了?” 高树很干脆地说:“没看清你的,但是看清那个人的恐惧了。” “什么?” 高树先给了她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是偶然吗?” 木绵觉得自己大概是知道的。 高树:“简单来说,你刚好会修车链,他也刚好被你碰上了这样的时刻,这一切都是偶然,你们在偶然的叠加中相识了。但,如果这一种“我们相遇”的偶然消失,变成另一种“我们不曾相遇”的偶然,你们就会变成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人和人之间的联系全都是偶然因素决定的,这会不会有些可怕?” 木绵愣住了,她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仔细地思考了之后,她才说:“我觉得还好。未知永远都很难预料到。有可能我跟他没有在这里相遇,我们在别的地方相遇了,也有可能,我们真的就那么倒霉,永远不会相遇。不过这也没办法啊。所以,人生得意须尽欢,遇见了就好好珍惜。这样就可以了吧。” 高树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木绵猛地一皱眉:“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高树好声好气地给她解答了:“这个人的潜意识好像很悲观,他觉得如果不是这场偶然,你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互相接触的,会是——怎么说呢——两个世界的人。” 木绵一时有点像叹气,不知道该跟说些什么。 李斐啊李斐,都已经恋爱过一次了,怎么还这样呢? 正想着,她听见耳边的高树笑了一声:“好了,他的心思看完了,该看你的了,不知道你最害怕的是什么,我很期待。” 他这话说得很让人不舒服,木绵立刻就想要反驳他,但她一个字都没说出口,眼前突然出现了一股浓烈的困意,她倒下了。 * 早上十点,木绵被手机铃声叫醒了,她在朦胧中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女声听起来很不爽:“今天中午相亲,你现在打扮好了吗?” 木绵朦朦胧胧地觉得自己确实忘记了什么,被这句话一提醒,她知道了,大概是忘记去相亲了。 她的沉默让那边的人已经收获了答案,蒋霞立刻暴怒地说:“都二十九了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再不结婚就嫁不出去了!” “知道了。”木绵说完挂掉了电话,揉着眼睛爬了起来。 在起床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56. 第 56 章 原来在潜意识里,他只要…… 距离十二点还有不少时间, 木绵慢慢悠悠不怎么认真地给自己化了妆,在涂口红之前,她打开了衣柜。 衣柜里的衣服色调以粉色和白色为主, 衣服上带着一些蕾丝毛绒材质的装饰品, 整体就是一种柔软乖巧的模样,木绵看着这些衣服,觉得很陌生。 它们的整体风格, 是不是可以用好嫁风来形容? 没有看不起好嫁风的意思, 只是它们看起来不像是她的衣服。 她勉勉强强地从中间选了一个看起来没什么装饰的纯色衣服, 出门了。 到达餐馆的时候, 问了门前的服务员, 得知跟她相亲的那位张雨森还没到, 她不怎么在意,服务员问她要不要先进去等,木绵探头朝里看了一眼。 典型的情侣餐厅,灯光暖黄昏暗, 位置狭窄, 用一些塑料假花装点气氛, 但那些假花大概有些年头了, 落了灰, 显得有些旧, 整体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气闷。 木绵拒绝了服务员的建议,坐在门前等相亲男的到来。 她坐了大概二十分钟, 终于有个男性急急忙忙地从电梯那里赶了过来, 冲到服务员旁边,问她:“有没有一位姓木的女的先来了?” 服务员摇头:“没有姓木的,只——” 她话还没说完, 那个男人就对她说:“麻烦安静一点。” 而后,他拿起电话,按了几下,稍等几秒,木绵的手机响了,对方的声音毫无顾忌地响起:“木小姐,你什么时候能到,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木绵:“……是吗?” 她站起身来,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忍住了骂人的冲动,对他微微一笑:“我还以为是我等了你很久呢。” 张雨森诧异地看向木绵,一句话都没说出口,不过很快,他就露出了非常热情的笑容:“哎呀,来了就好,我们现在进去吧。” 木绵其实不想进去了,她刚一跟这个人打交道就觉得很不适,这种情况下,快刀斩乱麻地让他滚,或者自己滚,其实是最能让自己舒服的方法了。 但是—— 鬼使神差地,她想起了手机上蒋霞发给她的信息,蒋霞告诉她,这个人在A省农科院工作,刚好跟李斐曾经去实习的单位是一个地方。 距离大四分手已经七八年了,当年李斐实习的单位其实在他的人生轨迹中应当也已经彻底淡化了,没什么再去了解的价值。 但她莫名其妙地跟张雨森一起走进了餐厅,面对面地坐下了。 点菜的过程其实是相亲中还算是舒服的时间,因为大家还有话可以聊,交流一下吃什么不吃什么,不至于冷场,但点完菜这段时间就非常尴尬了,只能想方设法地自己找话题,以使场面不至于结冰。 木绵心里在琢磨着农科院的事情,冷不丁地就听见张雨森笑着问:“我听介绍人说你是独生女?” 木绵抬眼看他一眼,回答:“是。” “你爸妈也都是体制内?” “嗯。” “那他们给你买房了没有?” 木绵:“……” 她一时间没说话,张雨森就笑了一下:“没什么,随便问问,感觉房价又快涨了,我准备这段时间上车付个首付,如果我们在一起了,你以后出个装修就行了。” 木绵更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个人挺精的。 不是赞扬意义上的“精”。 大概是觉得自己刚刚这些问题都问得太露骨了,张雨森换了一个话题,开始问兴趣爱好。 这个问题倒是让人轻松一点,木绵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我喜欢画画,看书,偶尔会下厨,种花也还可以。” 张雨森露出了赞赏的表情:“不错,很居家,我就喜欢搞钱,除了搞钱没别的想法,上学的时候喜欢看篮球,现在也没什么兴趣了。” 当他说出“很居家”三个字的时候,木绵的不适感就更加浓郁了。 她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同时放弃了跟他问李斐的事情,她只想赶紧离开,但从这一刻开始,这个人好像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跟木绵一个劲地倾诉他的心路历程,为什么从一个活泼开朗的高中生一步步变成一个只会搞钱的大人,中间被几个朋友看不起过,还被几个坏女人背叛过。 木绵懒得跟他掰扯太多,就采取了一种非常敷衍的态度,他说什么都对对对。 在她的努力下,这顿饭很快就结束了,木绵还主动用上厕所的借口去结了账。 她主动结账,只是想要含蓄地表达自己并不准备继续的态度,据说AA就代表彼此没意思,这是潜规则,她把所有钱全都自己出了,那就更应该代表她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了吧。 没想到,得知她已经付过账了之后,张雨森看上去好像更加感动了,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好几眼,说:“你跟那些人不一样。” 木绵:“……” 他还准备说什么,刚好这个时候,木绵的手机响了,她接通电话,借此摆脱了这个人的折磨。 然后这个电话又是新的折磨,学校又要来人检查,她得回去加班了。 木绵苦中作乐地借着这个理由跟张雨森告别了,坐上公交车的那一刻,她打开手机开始给他写信息,表达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们不适合。 正写着,对面却先发来了信息:“今天见面很愉快,期待下次约会,我的爱[玫瑰][玫瑰][玫瑰]” 木绵看着这条信息,快yue了。 第一次见面,聊天也很浮于表面,这就“我的爱”了? 木绵当机立断给他打了信息,也不斟酌字句了:“对不起,我感觉我们不太合适,祝你以后找到合适的爱人。” 发完之后,那边很久都没有回复,木绵觉得这事儿大概是结束了,刚好这时候到单位了,她就放下了手机,走进单位,走进那个比几年前看起来更加陈旧的财务室。 同办公室的晓晓已经结婚几年了,跟老公连生了两胎宝宝,不怎么来上班,这会儿也不在。 现在的空调已经彻底坏了,只是还没来得及修,她一个人在闷热的办公室里,翻开了那堆账簿。 理论上,从大学毕业到现在,这么多年的财务生活,这些账簿对她来说应该是小意思,但这一刻,她看着手上的东西,也觉得陌生起来。 她怔忪了片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镜子里自己的脸。 这张脸看上去好像也带有很强的年龄感了,其实细究起来,皮肤还好,五官也没变,只是眼里的神采淡到几乎没有,看上去也是一副让她感到陌生的样子。 陌生的脸,陌生的衣服,陌生的账簿,这一切都是这么与她格格不入。 但是…… 即便感觉很陌生,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按部就班的生活不就是这个样子,没什么好意外的。 想着,她翻开了账簿,开始工作。 埋头干了大概两三个小时,木绵觉得累了,她抬起头,舒展筋骨,同时拿起手机在看。 点亮手机的一瞬间,她看到了屏幕上的信息提醒,她有二十九条未读微信信息。 这数量就尼玛离谱。 木绵解锁后一看,二十九条信息里除了两条公众号推送,其他全都是张雨森说的。 “为什么不合适?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 “是不是我刚刚的表现有哪里不好,我给你道歉,我太紧张了,以后肯定会更好的。” …… “你回回我吧,别不理我。” “好歹是第一天认识,你至于这么绝情吗?” “我对你的态度已经很好了,虽然你已经快三十了,但我没有嫌弃你,你有什么好拽的?” “真不回复?[哭]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 木绵从头到尾看完,觉得这个人可能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这不是在骂人,她真的怀疑他在物理层面上有精神疾病。 他们俩也就是今天刚刚见了个面,呆在一起的时间没多久,要说有什么深厚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他表现得好像他们谈了十年的恋爱,她把他抛弃了一样。 而且,他的对话里出现了非常快速的“侮辱——道歉”转换,这种表现一般都代表他的人格自卑又自傲到了极端,也没有正常的情绪控制能力。 木绵对着信息犹豫了片刻,一开始想直接拉黑,但想想又算了。这个人的爹妈跟她爸妈认识,而且他还知道她在哪里工作,现在社会案件那么多,他如果精神真有问题,她怕自己拒绝得太快有危险,还是尽量友好说拜拜吧。 正常人面对精神病总归是有顾忌的。 她编了很长的话发给了他,大意是相处时间并不久,没有深厚情感,及时收手可以为他遇见适合的爱人节约时间,再次祝他获得幸福,以后如果聊得来可以当朋友。 她自觉自己的话够诚恳有礼了,如果对方是个正常人,一切都该借此结束,但对方的回复就是发哭的表情,以及发“你要抛弃我吗”。 木绵跟他解释没有,只是不合适,对方还是像听不懂人话一样只会来回纠缠。 木绵跟他反复纠缠几个回合,忍不住了,直接打了很长的一段话。 “我不觉得你对我有什么情感,毕竟才相处了一个半小时,你在这种情况下就表现得好像我们感情很好,这种事实和表现之间的反差挺滑稽,给我一种你在着急找个老婆完成人生任务的感觉。这不仅代表你对我其实没有感情,对自己也没有。婚姻必须要以爱情作为底色,起码在我这里还是这样,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还是互相放过吧。” 她这段话自认为说得算是有理有据,如果对面是个正常人,他也该撤退了。 但是,对面的回复是这样的。 “对不起,我太急着想要拥有你了,我会放慢脚步,按照你的节奏来的。[亲亲]” 木绵看着这条信息,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人被狗屎缠上的时候,不会觉得有些好笑吗? 世界怎么能这么滑稽,又滑稽得挺合理,同时还滑稽的让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优解。像这种人,看到了他示弱的一面并不是好事情,他可能会在事后因此而恨上你。 木绵没有再回复他了,她又忙了一会儿,而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了。 打开家门的那一刻,看着空荡无人的房间,木绵盯着空调看了挺久。 这台空调最近也不制冷了,但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找人上门来修,明天周日,约一下师傅吧。 木绵放下包,坐在沙发上,从网上寻找保修电话。 无数黑色的字体在手机上划过,她疲惫地翻找着,在就要找到之前,突然一瞬间,她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抬起头,看向前方。 黑色的电视屏幕空洞洞地对着她。 好孤单啊。 好痛苦啊。 人生到底应该怎么度过呢,它当然会有压抑的时刻,但是,除了工作,除了相亲,除了坏掉的空调,还有些好的事情发生吧。它应该有些激情,有些快乐,有些可爱的人,有些想起来就会觉得开心的时刻,有偶尔压不下去的嘴角。 可她要怎么办才能脱离现在的环境,到达另一个世界呢? 这天晚上,木绵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相亲结婚了,婚礼全程她都不高兴,相反,一股浓郁的来不及了的后悔笼罩着她。 正在扔捧花的时候,台下一个人走了上来。 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心里隐隐知道,他是李斐。 李斐问她:“跟我走吗?” 梦里的木绵立刻扔了婚戒,头也不回地拉着他的手离开了,她扔掉了身后的一切,却那么开心。 梦醒的时候还是深夜,她躺在床上愣了很久。 原来在潜意识里,他只要一来,她就会跟他走。 不知道李斐现在怎么样,过得开心吗?他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了吗? 她好想联系他啊。 过去的好多年里,她压制住了自己的渴望,但是,站在悬崖边上,在如果继续拖延,继续装作忘记,许多事情就可能会无法挽回地朝前走的时刻,她想,如果这是她最后一次的时机,她还要选择放弃吗? 这个时候,手机屏幕上又出现了几条信息,张雨森又开始先贬低人再贬低自己地发疯了。 木绵看着那些信息,不觉得生气,因为太离谱了,她只替他觉得尴尬。 但尴尬了一会儿,她蓦然想。 也没准,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是需要这样的厚脸皮,如果这个憨批可以做到,那么,为什么她不行? 最起码,她是真的喜欢啊。 但这个时候,她又一次想起来,她删掉了李斐所有的联系方式,她可能找不到他了。 57. 第 57 章 “快了,他马上就逃婚跑…… 突然间要寻找一个人的联系方式确实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尤其是你们两个人的生活已经基本没有显性社会关系的重合了, 完全是没有一点儿关联度的人。 你也记不得他的QQ号和微信号,他也不玩社交平台,就算玩, 你也不知道。 你们曾经是黏在一起的泥人, 但现在,成了失散在海底的沙,在两个不重合的世界里活着。 甚至还有可能, 他已经恋爱了, 已经结婚了, 孩子都有了, 找到也没有意义了。 这个时候, 还是要努力寻找吗? 还是要奋不顾身地朝前冲, 就好像在梦里,抛开一切跑向他一般? 死心就那么难吗? …… 是的。 难啊。 李斐不仅仅是李斐,也是她的爱,是她的勇敢和热情, 此刻的她连找他都不敢, 那她敢做什么呢? 人生最难忍是意难平, 如果现在又忍了, 她怕自己到了八十岁临死之前还觉得后悔, 但那个时候, 一生终结,什么都改不了了。 那就什么都不管了吧。 木绵闭上了眼睛, 绞尽脑汁地想, 该怎么才能找到李斐。 虽然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和过去的同学联系,但是, 也没准呢? 人是会变的,而且他应该还是会有一些同学的联系方式吧,既然她通过六个人就能找到世界上的任何人,找到李斐应该也不是难事。 她打开了许久没用过的QQ,登录了上去,想要寻找高中时候的班群,从上到下翻了个遍,她居然什么都没找到。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可是,真的完全没有任何群的名字和记忆中的那个班群有关联。 她被踢出来了? 不会啊,她在班里一直与人为善,就算是毕业之后许多年不联系,也不至于谁突然看她不顺眼,把她赶出来啊。 她立刻发了信息给自己高中时认识的朋友,问了班群的事情。 朋友现在也有自己的家庭了,大概到了晚上九点多,忙完了家里的杂事才有时间回复她:“两年前班群解散了你不知道吗?” 她不知道啊。 她其实已经很久都没打开QQ了,如果不是今天有事情,下次打开QQ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情。 那怎么办呢? 她正在着急,却看见朋友发来了信息:“不过我们又组建了一个微信群,你要进吗?” 木绵立刻急切地回复她:“我进我进。” 她急急忙忙地进了群,都来不及回应群里非常敷衍的欢迎词,立刻打开了群成员列表,寻找李斐。 她从上到下看了很久,一个一个仔细地看,但是,很可惜的是,她没有看见李斐的名字,他在这里什么信息都没有。 这时,朋友发了一条信息过来:“你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要加群了啊。” 这一瞬间,木绵有两种回复她的方法,她可以说,她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同学们,想要怀旧一下,也把实情和盘托出,告诉朋友,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又想起了李斐,对他死灰复燃,并且像是老房子着火一样格外上头。 两种方法,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 最后,她说:“我想找一找李斐的消息。” 朋友惊讶了很久之后,说:“他曾经加过我们的群,还来参加过好几次同学聚会,但是前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就退出去了。” 木绵本来也没抱什么期望,看见她这样回复,就很低落地说:“那好吧。” 但很快,朋友又说:“不过我有他的微信,之前有一次是我负责组织聚会,当时加上了他的微信,你需要吗?我推送给你吧。” 就这样,木绵拿到了李斐的微信号。 在加对方好友之前,木绵先是点进了他的朋友圈,什么都没看到,不知道是和过去一样完全没有东西,还是对陌生人完全不开放的缘故。 木绵犹豫了很久,在半夜两点提交了好友申请。 这样,她一时半会也不会得到李斐的回复,等明天早上她自然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但她没想到,在提交申请的不久,李斐就直接通过了她。 在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木绵发消息:“是我,木绵。” 李斐:“我知道。” 简短地说了两句之后,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 看着空旷的对话框,木绵觉得憋得难受,她告诉自己,既然都勇敢了这么一次,那就别卡在这里了,都这么年纪了,突然加上他的好友,谁不知道谁想干什么呢? 害羞什么,尴尬什么,想想张雨森前辈顶着尴尬社牛的模样,她也可以。 她发了消息过去:“你现在过得还好吗?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这一次,李斐的回复迟了很久。 她分不清是那边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还是在刚才的沉默之中困倦睡去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难受,等待中的人总觉得自己好像走在火上,每一秒都烧心。 但她很快就知道,这会儿的焦灼感其实还算是友好的,她很快,就被暴击了。 李斐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没什么具体的内容,是一个电子请柬。 他和别人结婚的请柬,时间就是第二天。 一瞬间,她的手脚都发冷了。 这是,真的吗? 她点开了请柬,看见了李斐和别人拍的婚纱照,那个女生长什么样她看得很模糊,只是感觉非常漂亮。 快速地翻完了全部照片,木绵把页面关了,看着手机发愣。 所以,迟了吗? 脑海里响起了这三个字时,一瞬间,她哭了出来。 迟了啊。 那么想要的宝贝,到别人家里了。 对话框那边,李斐又发过来一条信息:“你来吗?” 木绵想回复“不来”,但发送之前,她改了主意。 去吧,看最后一眼,然后一切就结束,她回到自己的人生,过自己的生活。 第二天中午,她来到了李斐办婚礼的酒店,衣着并不隆重,只是寻常。 她走到了上礼的地方,给了两千礼金,挺多的,超过了她的日常社交水平,可能是心情极度不好的原因吧。 上完礼,她就走了进去,找了个桌子,开始等婚礼的开始。 其实按理说,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有些时候,理性确实占不了大脑的上风吧。 婚礼很快就开始了,全程灯光变暗,只有一个灯亮着,不多时,随着主持人的倒数,李斐出现在了光束里。 木绵认真地打量着他的脸,还和过去一样,挺好看的,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木绵想哭,甚至连发量都和过去没有任何区别,这就更让人想哭了。 而最想哭的时刻,大概就是婚礼进行到互相宣誓的时候。 她眼睁睁地看着李斐对着别人,说出了“我愿意”三个字。 这一刻,她泪崩了。 其实按理来说,她没哭出任何声音,这儿也没有光线,但不知道为什么,台上的李斐朝她这里看了过来,他皱着眉看她,好像在看一个不识好歹故意破坏婚礼气氛的恶毒前女友。 同时,张雨森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他突然站在她的面前,很不理解地问:“你哭什么?” 没等木绵回答,他就自己回答了自己,表情瞬间变得暴烈起来,尖声大叫:“你对那个男的有情是不是,你想找他复合?没放下前男友你来相什么亲,你不会是想搞仙人跳吧。你跟他发生过关系没有?” 木绵不想在这个时候吵架,站起来就想跑,她跑到了宴会厅的门前,她妈突然冒了出来。 蒋霞怒目圆睁,大声地说:“丢人现眼!快回家!” 这个时候,所有参加婚礼的人都把视线投射过来了,他们都盯着木绵,发出了窃窃私语,那些声音聚沙成塔,好像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耳廓,她要被淹没了。 木绵快要绝望了。 为什么人生的极致悲伤时刻也不能一个人独自度过,还是要被这个讨厌世界的灰尘包围,到底什么时候是个解脱啊,这个沼泽怎么能够这样大,怎么走都走不出去,越挣扎陷得越深呢? 她要离开这里。 她要瞬移逃离。 等等—— 瞬移? 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的时候,眼前的一切突然间都变形虚化,变成了另外的模样,隔着车窗玻璃,她看见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湖水,还有站在车窗外的那个人。 他面带笑容地说:“你醒了?” 木绵都没有精力去回答他,她在车座上喘息了好久。 梦里的一切都太过于真实了,让她就算醒来之后还会觉得非常后怕,被惶恐的情绪紧紧包裹了。如果她不是魔法少女,那么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以后的真实。 她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她慌忙地看向另一侧的李斐,他还闭着眼睛沉浸在梦乡里,薄薄的眼皮下,眼球急速地转动,看起来也不太安定。 木绵急切地握住了他的手,问窗外的高树:“他什么时候能醒?” 高树闭上眼睛好像在看什么,过了三秒,他睁开眼睛,对木绵说:“快了,他马上就逃婚跑掉了。” 木绵:“……” 哦,这样啊。 她突然觉得心里的那股慌忙淡了许多。 58. 第 58 章 我梦见,我们没有再遇见…… 慌乱淡了之后, 排在她脑海中第一位的就是愤怒了。 木绵看着高树满脸不爽地说:“你凭什么未经允许就把我们引入幻境,窥探我们的隐私,你以为你是谁?凌驾所有人的神?” 高树笑了笑:“当然不, 我只是想搞点研究而已。” 木绵见他不以为然的样子更加不爽了:“你为了研究就能够制造情景, 捉弄别人?” 高树对着她晃了晃手指:“不不不,我澄清一下,你的幻境内的所以事物, 包括那个相亲男, 包括你的工作, 包括李斐结婚, 全都是你自己因为恐惧而幻想出来的东西, 没有一样是我刻意添加。我只是一个忠实的旁观者而已, 从来不曾介入进去。” 木绵愣了一下。 所有的事情,全都是她自己的恐惧。 高树看着她,兴味盎然地说:“你知道梦里的你为什么很痛苦吗?” 木绵没好气地回答他:“被垃圾相亲男和垃圾工作包围了,还要参加前男友的婚礼, 搁谁不痛苦。” 高树:“这只是表象而已, 真实的痛苦原因还需要深挖一层。” 木绵被勾起了兴趣:“你说?” 高树微笑着说:“因为你的存在消失了。我说的存在, 指的是你的精神, 而不是你的身体。在梦里, 你的特质消失, 梦想消失,你正常地吃喝拉撒, 但也只会吃喝拉撒, 按照人类共同本能做事。你可以叫木绵,也可以叫李绵,可以叫张绵, 你——不,没有你,有的只是一具被他人意志寄生的躯壳而已。” 木绵:“……” 梦里的自己好像被深深地侮辱了,但是又好像,他说的都是事实,这就让人一点都生不起气,只觉得扎心。 原来,那样的她只是一具躯壳,还是被寄生的躯壳。 害。 看她无言的模样,高树又提议:“要不要听我给你解解梦?” 木绵无奈地瞅他一眼,高树露出了一个钓到鱼的表情,美滋滋地开口了。 “你的梦境里你做了两次选择,第一次选择,你选择了去相亲,第二次,你选择了拒绝那个相亲男,去找你爱的那个人。” 他刚说了一句话,木绵就打断了他:“等等,相亲不是我的选择。” 高树:“你觉得你只是屈服于父母的压力?“” “是啊。” “那你有没想过,或许屈服就是你的选择?要知道,‘不选择’其实也是一种选择。” “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有些时候,一个人会屈服于别人的主导,而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自己不想承担选择失败的后果而已,如果听从了别人的话,只要活得不开心了,把一切责任都推卸出去就好了,说自己是被逼的,是无辜的。这样的人太多了。” “当然,你比许多人都好的一点是,你最终还是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虽然梦里的结果是迟了,李斐已经结婚了,但那并不代表选择错误。你只是被心里更深层的恐惧主导了而已,你一直害怕自己拖延会导致什么都来不及,所以在梦境里会有那样的发展。这跟现实生活的走向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说到这里,高树耸了一下肩膀:“当然,也不能否认没有这样的可能。人生嘛,怎么变化发展都很合理。我那个时候也没想到,只是来这里走一趟,这辈子可能都离不开了。” “所以,你应该觉得庆幸。在无限的可能中,你们刚好遇到了这一种,截止现在,你们还在对方的身边。” “而且,你们俩虽然都不怎么主动,但是需要的时候,还是能豁得出去的。好了,他已经把那一万个拦着他逃婚的人全都打败,应该就要醒了,我先走一步,有缘下次再聊。” 但他神情里的潜台词却是“拜拜了您嘞,没有下次了”。 果然,话刚一说完,他就跑得影子都不剩。 木绵呵呵一笑。 虽然高树刚刚好像精神导师一样跟她聊了不少,也确实传递给她一下挺有意思的看法。但是,这跟他未经允许擅自把人拉入幻境是两码事。 他的行为往严重了说就是人体试验,现在他还乐意把人放出来,万一以后变得更加变态了,搞缸中之脑怎么办。 不过木绵想了想,他想跑就先让他跑一会儿,她有“心弦”,想找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钓鱼吗,放放再收,收收再放,小伎俩罢了。 现在还是李斐要紧,他还昏迷着,她不能扔下他自己行动了。 想到这里,木绵偏头看向仍在闭着眼睛的李斐。 刚好,这时他的眼皮急速地抖动了几下,胸膛快速起伏,没过多久,他猛然睁开了眼睛,在片刻的失神后,他的焦距对准了木绵。 在木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突然俯身,紧紧地抱住了她。 夏天的衣服轻薄,他的体温清晰无误地通过衣料传递过来,还有肌肤裸露着触碰到的地方,接触久了,就会感受到一股灼烧的滋味。 被抱住的第一秒,木绵还有点恍惚,他们虽然重逢了挺久,但是,没有过这样的肢体接触。 那么,她讨厌他抱她吗? 当然不啊。 贴贴当然是越多越好啦。 而且,大概是梦里的伤感劲儿还没过,她这会儿其实也很容易就情绪起伏,刚刚跟高树说话的时候暂时压了下来,但是,李斐这么一抱,她立刻也绷不住了。 她稍微想了一下,而后就毫不犹豫地回抱住了李斐。 抱了一会儿,她才听见李斐很低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从侧脑传来:“还好梦不是真的。” “是啊。” 从绝望的世界中脱离,发现那只是一场噩梦,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木绵回应了一句之后,有些好奇地问:“你的梦境是什么,那个人说你逃婚了?” “逃婚?”李斐微微抬起头,说,“没有,这不是我的梦。” 木绵立刻在心里骂了高树一句,就会骗人,妈的,她就说嘛,打倒一万个人逃婚就算是梦境也有点过分了。 被他摆了一道。 木绵:“那你的梦境是什么?” 李斐看着她,眼神又有点失去焦,好像看着那个已经苏醒的梦境中的某个地方。 他的声音缓慢虚弱地说:“我梦见,我们没有再遇见,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很老的时候去参加你的葬礼,别人说你这辈子过得不好,被人欺负,没人给你守灵。我看见了冰棺里面的你,你很瘦。我当时想——”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了声音,扭头看向窗外。 59. 第 59 章 “复合吗?” 木绵耐心地等待了很久, 都没有等到李斐的回答。 她等不及了,尝试着引导他:“你在梦里想什么,想哭, 想时空倒流?” 李斐对她的两个猜测都摇了摇头。 木绵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问了, 只能无奈地说:“那是什么?” 这一次,李斐仍旧没说话,他又一次低下头, 背对着她, 非常安静。 但木绵无意间地对着窗外一瞥, 突然发现, 在玻璃窗里, 李斐的眼睛里好像有泪水。 木绵顿时被吓住了。 梦里的李斐到底在她的葬礼上干了什么啊, 总不至于给她陪葬吧。 怎么好好的硬汉,这会儿看着这么惨,这也太可怜了。 都怪高树。 木绵再次骂高树一万句,同时更紧地抱住了李斐, 对他说:“真的没事的, 你放心, 我这种人, 肯定不会孤独终老, 不会晚景凄凉, 我肯定怎么着都活得热热闹闹,就算有段时间会对世界低头, 但我是有底线的, 被欺负得狠了我肯定不会忍。” 李斐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太好,他问:“肯定不会忍?” 木绵:“对。” 她梦境里的自己或许真的是懦弱到了极致,但那只是恐惧而已。而且, 正因为她有着这样的恐惧,所以她才永远都不会真的成为甘于平庸的人,永远都是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发出自己心声的那个人。 如果世事艰难,人没办法做真正的自己,最起码,不忘记自己,也不从心底对别人投诚,这也已经很好了。 木绵是从这个角度理解李斐的问题的,但李斐却用一句话就把她打败了。 “那你怎么能忍我那么久?” 木绵:“……” 李斐:“谈恋爱的时候,我不是一个好男朋友,现在也不太行,我知道很多时候其实对不起你,你不开心了。但是,你也没怎么发火。你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高中的时候你脾气很直。” 木绵皱了眉:“所以,你觉得你对不起我,我为了你受了委屈?” 李斐:“嗯。” 木绵:“你觉得你对我产生了不好的影响,并且担心这种影响会让我这一辈子都不幸福?” 李斐没说话。 木绵叹了口气。 她现在可太了解李斐这类人,大多数的人其实都会因为爱人对自己的付出而感到幸福和快乐,但李斐这种就不会。 他们会觉得很有压力,觉得自己不值得别人的牺牲,这样的想法产生之后,他们为了防止对方进一步“牺牲”,可能就会选择直接掰了。 其实好好的感情直接掰了对另一半来说伤害更大,但是,他们的逻辑大概就停留在这里了。 木绵直截了当地说:“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只是对你耐心多了一些,因为你是特别的,如果你开心,那我也会感到开心。而且,或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在成长过程中变成了一个情绪稳定善解人意同时又了解你的成熟大人?” 说到这里,木绵摸了摸他的狗头,慈祥地说:“你放心,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有暴力倾向,或者谎话成篇自私自利,我肯定不会再忍你的。你怎么总是有这些我都想象不到的担忧呢,李斐。” 玻璃窗里李斐的眼神有些低落。 木绵摇了摇头。 虽然通过幻境的方式获取了李斐的高中记忆确实不太好,但是,既然都知道了,那也没必要装作不知道。 既然大家这一次彼此什么都看穿了,那就坦诚相见吧? 于是木绵直接开了口:“高树说,你挺害怕没有遇见我,我们彼此错过了?” 听见她这句话,李斐的表情在挺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很不自然,虽然已经松开了她,两个人又肩并肩地坐在座位上,但他却没有看她,好像在思索什么。 她以为李斐又要搞些欲盖拟彰的东西了,但是,他好像深吸了一口气,在旷日持久的酝酿和等待之后,终于憋不出了。 他抬头看向她,点头:“是。” 木绵:“为什么?” 李斐:“如果当年没有那群摔自行车的人,我们现在仍旧不会认识对方。” “你觉得在我们恋爱的过程中,占据主要因素的是偶然?” 李斐点头。 木绵:“但你想过没有,或许我们的相遇是必然。” “有可能,我们没有在那个街角相遇,但是也会在下一个街角碰见。我在高一的时候帮你修车链子,现在还是会。我们会上一个同大学,会选同一门课。这就说明我们俩就是有缘分,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我跟你选了同一节课,确实不是偶然。”李斐憋了一下才说,“是我故意选了那节课。” 木绵惊讶了。 这,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啊,原来那个时候的李斐就会为了她选同一节课,乖乖,那他那个时候还装不认识,高冷得像冰山,他这人是不是有问题啊。 算了,现在不是思考他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因为李斐这人的思想已经是被认证的问题很大了,现在主要的任务让他相信,他们相爱是老天安排的缘分。 木绵绞尽脑汁地想,而后道:“但当时是我没学会东西主动找你的啊?如果我没找你,或者干脆自己就学的很好,那咱们不也没了。这就叫缘分,懂吗?” 李斐又一次陈述了一个让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真相:“如果你当时没找我,那么,事情可能会变成我没学会主动找你问。” 这…… 所以说,他们俩之间,如果她不找他,以后他也会来找她。只是他们比其他人更难冲动,更难说走就走,需要更长的时间,如此而已。 听到这里,木绵由衷地发出了一个感慨,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了:“小李,你是真的爱我。” 说完之后,她才发觉自己感叹了什么鬼东西。 哪有人感叹对方太爱自己了,这听起来怪自恋的。 害。 木绵想自嘲两句,缓解一下尴尬。 但李斐一直都没有反驳,他不置可否地看着她,好像在酝酿着什么。 这样的眼神让她无法自嘲了,甚至,还有一点不敢言明的期待。 在她的期待里,李斐说了一句话,语气像羽毛终于落地一样轻盈。 他说:“复合吗?” 60. 第 60 章 “那这一次,我们努努力…… 听见他这一句问, 木绵愣了有一会儿。 她没想到,李斐会在这种情况下直接说出这句话。 之前说好的,他们要在他主动承认盒子里装了什么之后再复合, 但现在, 他直接就跳过了这一步。 虽然已经等待很久了,但是这一刻降临的时候,木绵还是会觉得突然, 会觉得心中一恍惚。 李斐说完话之后就紧张地看着她。 他的紧张从来都不是很外化的面红耳赤, 也不是喘息, 不是任何神态上的东西, 而是, 你能从那些自己都说不清的地方, 察觉出来这个人紧张到汗毛都炸了起来,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见他这样,木绵反倒不紧张了,她喟叹了一声, 说:“终于等到你这一句了。” “嗯。”李斐仍旧僵硬地装作自如的样子, 说, “那么, 针对我的提议, 你有什么想法?” 木绵:“我觉得……” 她拖长了声音, 欣赏了几秒李斐着急的眼神,才语气轻松地说出了后几个字:“那就复合吧。” 她又学着李斐的语气问:“对于我的回应, 你有什么想法?” 李斐看着她, 神情和语气都很慎重地说:“那这一次,我们努努力,能走到哪里算哪里。” 听见他这句话, 木绵点头:“行。” 走到哪里算哪里啊。 努努力不就走到这辈子结束的时候了。 木绵朝窗外看了一眼,他们的车还停在湖边。 日暮向晚,天上积云欲雨,湖面好像泛起了更浓重的雾气,看上去烟波浩渺,她这一眼好像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局促在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但是,又好像能透过这些似有还无的阻碍,看向远方无尽的天地。 这无尽的天地里,她和李斐都是沧海一粟,但愿沧海见证他们说出的话,许出的心愿。 这时,车窗上落下了一滴细碎的雨水。 下雨了。 木绵指着那滴雨水:“我们别再停在这里聊天了,这会儿已经不早了,先去村里吧。” 李斐点了个头,却没有立刻发动汽车,在木绵要催他的时候,他朝她这边弯了腰,把刚刚松开的手又送了过来,猝不及防地再一次抱住了她。 这一抱,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就直起腰松开手了,只是,在他们的脑袋交错而过的时候,他用脸颊蹭了她一下。 这一下,动作很轻,若有还无,像是下意识,也像是情不自禁。 蹭完,他就开车去了。 但木绵被他蹭得又是一愣,思考了一下,确定刚刚的一切都不是幻觉,是他真实的动作之后,木绵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这是什么小动物才会有的动作啊。 听见她的笑声,正在开车的李斐耳朵看起来有点红。 木绵盯着他的耳朵,脑袋里却在回味刚刚的一切。 她也发现,经过他那么短暂地一接触,她好像也觉得心里痒痒的,好像得了肌肤焦渴症一样,很想身体的哪个部位挨在他身上。 但是李斐在开车,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也需要不停地操作方向盘,那么…… 她琢磨了一下,把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捏了捏。 肉质不错。 嘿嘿嘿。 上一次那个岔路果然就是高树搞出来的,这一次,他们再次走到那个原本应该是路口的地方,就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水泥路了,跟地图上显示的一模一样。 看着这条路,木绵有点不爽地拍了一下李斐的大腿:“他这幻术还真搞得有模有样。” 李斐扭头看她一眼。 木绵犹豫了一下:“那我把手收回来?” 李斐:“不用。” 说完,他继续开车去了。 她也觉得不用,李斐的裤子好好穿着呢,这有什么呢? 车子行驶了一段时间,他们又一次来到了鹿嘴村的村委会,见到了村干部。高树的幻境编织得还挺靠谱,虽然理论上是第一次来,但是,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连村干部说的话都差不多。 可见高树大概对这个村干部还挺了解的,但是,当木绵主动地询问高树的事情的时候,村干部却表示,他们没什么接触,不怎么熟。 木绵心想,估计高树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深入他的心灵了,不然这了解度实在说不过去。 等村干部给他们安排好住处,在他叮嘱完他们晚上不要出去之后,木绵问了高树的事情。 “我听人说,你们这里有一个人叫高树,搞哲学的,留在你们这里好多年了,我业务写小说的,想去找他了解一下情况,您知道他住哪儿吗?” 村干部不疑有它,干脆利落地回答了:“知道啊,就在鹿眼湖旁边,他自己搭了个房子。” “那您知道他为什么留在这里吗?” 村干部“唉”了一声,然后说:“几年前他带着他妈来这边旅游,他妈掉进湖里就沉下去了,搜救队怎么都没把她救出来,尸体现在都还找不到,高树就留下了,天气好的时候他就下水找。这都几年了,也该放弃了,但他还是不走,别人怎么劝都劝不住。” 得知高树的经历,木绵再想起那片雾气弥漫的湖面,她莫名地有点凉意。 他们说话的时候,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逐渐有了滂沱大雨的感觉,哗啦哗啦的声音响彻天地。 村干部观察了一下雨势,无奈地摇头:“得了,今天这雨太大,我也不回家了,就在招待所凑合一晚算了。你们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再出发去地里吧。天黑加上雨大,出门挺危险的。” 说完,他摆摆手,下楼了。 木绵和李斐各自提着行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木绵洗过澡后,正在擦头发,就听见门响了。 木绵确认了门外的是李斐之后就打开了门:“怎么了?” 李斐看着她说:“没什么。就是,想在你这里坐一会儿,可以吗?” 木绵很快就回答:“当然可以了。” 他们现在又是情侣了,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于是李斐就主动坐在了房间里的长椅上,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手机低头看去。 木绵护完肤就也拿着手机坐在了李斐的旁边。 他们无声地坐在一起玩着手机,什么话都没说,但莫名其妙地,胳膊挨在一起,肩膀靠在一起,最后,头也挨在一起了。 这个时候对方的呼吸声就格外地明显起来,偶尔的声音变化也会格外清晰,木绵看了一会儿手机,就把它放下了,仰着头闭着眼,仔细地听他的声音。 其实没什么好听的,雨声也还是很大,但是,这种无言的幸福感实在是可以把一个人从头到脚都淹没。 听着听着,她伸出手,抱住了李斐的胳膊。 李斐:“怎么了?” 木绵仍旧闭着眼睛:“我想抱我男朋友的胳膊,有问题吗?” 她对他有光明正大的需求和渴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呢?不想跟另一半亲热才是怪事呢。 李斐顿了一下才回答:“当然没有。” 紧接着,木绵就听到了李斐也放下手机的声音,她睁开眼,对他说:“聊聊天吧?” “说什么呢?”李斐靠在了椅背上,一贯生硬的声音听起来也挺温柔。 “聊点没有聊过的东西吧,比如高中的时候。”木绵提议道:“你高中就暗恋我了,还偷拍我的照片,那个时候你觉得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要不说说?” “嗯……”李斐思索了一下才说,“那个时候你每天都很开心,班里的女生都是你的朋友,你会自己画漫画,漫画在全班人的手里传着看。里面有个故事,男主角好像是个……高大帅气阳光的人。他好像叫,” 李斐皱着眉毛想了几秒才说:“樱影刃空?” 木绵:“……” 这都哪年哪月的中二事件了,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还出产过一个叫“樱影刃空”的男主角,现在突然被提起,她整个人都尴尬得无以复加。 她故作镇定地说:“你记得这么深?” 李斐很随意地说:“我都记得。” 木绵抓到了一个关键词:都。 “你还记得什么?” “樱影刃空是个鲛人,爱上了仇人的女儿,为了惩罚自己就把尾巴切了,变成了人,但是仇人女儿喜欢别的人,那个人家世很好,有钱,他为了帮助他们在一起,哭出了一个池塘的鲛珠,让他们成功在一起了。” 木绵:“……” 这种故事,又虐又烂俗,她高中的时候就是这种口味吗? 不过,等等。 “这个人不就是圣母自虐狂吗?你怎么说他高大帅气阳光呢?”木绵提出了异议。 李斐:“你在第一页上面这么注解的。” 木绵:“……” 对不起,那个时候的她是脑残。 木绵:“你还记得什么事情?” “你投标枪扔反了?荡秋千翻下来了?” 木绵:“……” 妈的,她高中的时候就是个喜剧人吗? 难怪会被李斐记到现在,谁不记得喜剧人呢。 “我就这形象,你还能喜欢我,你也挺不容易的。”木绵真挚地说。 李斐:“还好。” 不过…… 木绵转念一想。 当一段记忆就只有一个人拥有,没有人和他一起共享,这份孤单是不是挺难承受的? 木绵忍不住把他的胳膊抱得更加紧了。 这个时候,李斐偏头看了她一眼,问了一句话:“你怎么知道我拍过你的照片?” 木绵自然而然地回答他:“我看过啊。” 李斐诧异了一下:“什么时候?” 这个时候,木绵才想起来,哦,这个状态的李斐根本不记得她看过照片,也不知道他曾经拍过那个沙雕视频。 想到那个视频,木绵憋不住笑了。 小李啊小李,早知道有今天什么都憋不住了直接表白,何必当日声泪俱下地说拍视频呢? 木绵这一笑,李斐就朝她投来了狐疑的眼神:“你笑什么?” 木绵只能摇摇头,简单地说:“没什么,突然想笑。同学聚会那天晚上你喝醉了,当时误打误撞照片被我看到,别的没什么事儿。” 李斐:“真没别的事儿?” 木绵:“真没。” 李斐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信。你有事瞒着我。” 木绵乐呵呵地说:“没有。” 李斐:“……” 他正待再问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嚣,好像有几个人过来了,他们路过了木绵的房间,朝里走去,焦急地敲门:“老黄,怎么打电话不接,咱们村又丢一个人!” 听见这个声音,木绵和李斐都停止了刚刚的对话,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走到门边,趴在门缝那儿偷听。 老黄,也就是之前接待他们俩的村干部很快地开了门,他不明所以又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谁丢了?” 来人焦急地说:“黄国柱没了,他老婆刚刚才打电话给村委会,说他昨天早上去山里挖草药,昨天晚上就该到家了,但是人没回来,打电话给他没接,还以为他出去鬼混了。刚刚她再联系黄国柱,手机关机彻底找不到了,她这才急了,这怎么办啊,今天山上雨那么大,路完全没法走,万一他没去鬼混,还在山上,岂不是等死?” 老黄听完了他的话,也急了起来:“但我们能起什么作用?这个雨去山上找人,可别人没找到,自己搭进去了。除了等雨停天亮,咱们什么也干不了。他老婆也真是,早不说晚不说,就这个点儿知道找村委会帮忙了。昨天人不见的时候干什么吃的。” 来人有些无奈:“唉,也不能怪她媳妇,黄国柱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挖了药就去城里鬼混,夜不归宿,可怜他老婆得病在家看不住他,这都是常事了。” 他们又讨论了一段时间,决定还是先按兵不动,等天亮了再出发。 但木绵却等不下去。 虽然从他们的讨论中可以听出来,这次被高树带入幻境的倒霉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毕竟这个人的家中也有一个等他回来的人,不管这种等待应该套入怎样的价值观进行判断,但把人救回来一定是第一位的。 于是,木绵和李斐简单地商量了一下怎么行动。 其实行动计划非常简单,她用心弦找到那个人,瞬移过去,把人打晕了带回来,扔到村头。 当事情可以用魔法解决的时候,一切都是这么简单,什么天黑雨大路滑,小意思了。 确定好了计划后,木绵就在屋里变身了。 刚变完,还没有来得及朝着窗外射箭,门外忽然又响起了敲门声,是老黄的声音。 他先是敲了李斐的房门,叫了一声都无人应答,而后才敲了木绵的房门。 在多日的变身后,木绵已经对身上的衣服破除羞耻了,直接走过去开门,问:“怎么了?” 老黄看着一身奇装异服的木绵和她身后的李斐,迷惑了好几秒,而后才说:“我就是来再交代你们一句,一定不要进山,我们村刚刚丢了个人,不知道在哪儿丢的,你们明天出门也要多加小心,碰见有昏迷的人或者是奇怪的人……记得告诉我们村委会。” 作为全场最奇怪的人,木绵微笑着说:“好的,我一定会配合工作,及时报告。 ” 老黄从怀里掏出两张名片,给他们俩一人一张,而后才离开了。 收好名片,短暂的插曲消失,木绵开始按照原计划行动。 她站在窗前,对着夜雨瓢泼的黑暗射出了一箭,莹白色的箭枝破风而出,留下了一段流星般的残影。 过了一会儿,木绵的心中隐隐有了感应,她的那支箭就落在了离这边不远的地方,似乎,并没有到深山之中。 木绵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了李斐,已经撑着伞的李斐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木绵点头,她握住了李斐空着的那只手,闭上眼睛,两个人消失在了房间里,出现在了大雨之中。 落地之后,木绵打量了四周的一切,她很诧异。 她以为她可能会出现在一个建筑物里,但没想到,她站在一个露天的地方,身边是一片宽广的花圃,一丛丛的矮小栀子花开在了她的脚边,被雨水淋得有些狼狈。 她到处巡视,都没有找到半点人影。 木绵的神情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这里怎么会是黄国柱所在之处? 但是,心弦又怎么会错? 看着眼前的花圃,她心里瞬间浮现出了一个不妙的猜测。 正在满心疑虑的时候,她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个闪着银光的东西,是一个看起来有一点年份的手机。 她把它捡了起来,尝试着解锁,但她失败了。 手机已经被水泡坏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喂,你们怎么在这里?”《 》 60-70 61. 第 61 章 她的心弦难道错了吗?…… 木绵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说意外也不意外,她发现了高树的面孔。 他这会儿正蹲在一棵树下,手里举着一把黑伞, 看上去奇奇怪怪的, 活像个畏罪潜逃的不法分子。 木绵立刻回问:“你怎么在这里?” 她说话的时候,高树偷偷摸摸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正是大门处。 小李是个干事情的人, 他也捕捉到了高树蠢蠢欲动的模样, 很干脆地把手里的伞递给了木绵, 而后迈步, 巧妙地站在了高树可能的逃跑方向那里, 堵住了他的去处。 高树作为一个真实的秃头博士, 在体力上肯定比不上带有龙傲天属性的李斐,光身高就低了李斐半个头。李斐这么一堵,他是不可能跑掉的,于是, 他看了好几眼李斐之后, 又抓紧了手里的雨伞, 嘟嘟囔囔地说:“刚刚是我先问的。” 木绵理直气壮地说:“那又怎么样?” 高树无语地看了她一会儿, 突然像是发现哪里不对了, 说:“不对啊, 明明我前不久才确认过这边没有别人,也一直看着院门, 不可能有人能从那边进来。你们突然站在了这儿, 怎么过来的?” 木绵随意敷衍他:“你猜?” 高树很快就自己想明白了:“我知道了,你们也不是正常人是吧。难怪你们在我的幻境里能够清醒得很快,还能挺理智地跟我讨论梦里的内容。原来如此, 是我想岔了。” 说到这里,高树叹了口气。 他这个反应搞得木绵突然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想的?” “我以为你对我的理论感兴趣,说不定还有点哲学底子。”高树说,“在这里,很难遇上能聊几句的人。” 他的语气带着一股人生寂寞如雪的味道。 木绵沉默片刻,说:“……你想多了,我本科学会计的。” “会计啊。”高树看她的眼神遗憾中带着一点同情,好像她本科在学杀猪。 木绵:“……” 这狗东西搞学科歧视。 算了,不要生气,不值得。 虽然这么劝了自己,但木绵的脸还是一板,她不再跟高树在这里东拉西扯,严肃地问:“老实交代你这会儿在干什么。我跟村委会的人打听了,你不住在这里。我先提醒你,现在村子里丢了一个人,我怀疑跟你有关系,你最好有什么说什么,骗人的话我就默认是你捣的鬼,我有判断你是否说了真话的能力。” 听了她的话,高树的表情有点惊讶:“人走丢了怎么会跟我有关系?我虽然偶尔会拉人进入幻境,但过不了多久就会把他们放出来。截止今天下午,你们离开幻境,没有一个人还留在幻境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跟我没关系。” “是吗?”木绵说,“那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用自己的能力确认了,这里,就是那个失踪者身处之地。” “这里?”高树惊讶地说,同时朝着四周望了一圈,目光在四周的花田和稍远处的一个小平房上掠过。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在这里,主要是想观察这片花田的主人。” 木绵不理解:“你观察他干什么?” 高树说:“我觉得他还挺有意思的。” 木绵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否变得有点诡异,但是,她忍不住地问:“……哪方面的有意思?” 高树可能平时生活范围比较狭窄,也不大冲浪,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木绵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大方坦白地说:“都挺有意思的。这个人年纪不大,可能也就二十出头。自己一个人住着,一只腿瘸了,行动不太方便,性格看上去挺内向的。但我偶然把他拉进幻境一次,幻境里他的表现跟平时的样子看起来完全不同,这种反差很有趣,我就开始观察他,偶尔找机会再把他拉进幻境里。” “所以你就开始偷偷观察他,甚至在这种天黑下雨的时候都要跑到他家院子里找机会?” 高树理直气壮地说:“你不觉得看懂别人一举一动的目的和底层逻辑很有趣吗?” 木绵:“……” 对不起,她之前是个只会杀猪术的凡人,现在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魔法少女,有些时候连自己的目的和底层逻辑都搞不明白,对观察别人的兴趣就更淡了。 高树这种人,她没接触过,但就算是这样,有些道理她还是知道的:“但你的这种观察往往以窥探别人隐私为手段,你觉得合适吗?在我看来,人文学科的任何研究都应该建立在对人的尊重和关怀上,应该有底线,你通过偷窥得来的理论在我看来都是脏兮兮的。” 高树不同意她的看法,理直气壮地说:“知识怎么能说脏兮兮?只要我研究出来了,有用,那就是伟大的创举。” 木绵看他这样就烦,立刻怼他:“哦,那你研究出来了吗?今年过一半了,发了几篇SCI?不会一篇还没有吧?不会吧不会吧?” 高树不说话了。 木绵哼了一声:“那你牛什么牛。” 高树挣扎着解释了一句:“研究不是一蹴而就。” 木绵:“哦。” 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再跟高树白话了,她不需要理解世界上的所有人,这太累了,她只需要知道自己此刻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就好了。 她此行的目的就是调查高树是否做了不可原谅的坏事,如此而已。 她的心弦应该不会出错,黄国柱就在这里,如果地面上看不见会喘气的活人,那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她需要先鉴定一下,这件事情是不是高树做的。 她给李斐使了一个眼神,李斐心灵神会地对她眨了一下左眼。 木绵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笑,这是一个wink,还怪可爱的。 这一念很快就闪过,而后,木绵面对着高树,礼貌地说:“为了确定你是否伤过人,我需要看一眼你的心,抱歉了。” 她的话音刚落,李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高树后脑勺下端的一个位置使力一劈,高树立刻倒地了,被动关闭了自己睿智的大脑。 看着瘫在水淋淋的地面上的高树,木绵对着李斐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这一票干得漂亮。” 李斐“呃”了一声,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他咽了回去,简短地说:“还行。” 说干就干,木绵并没有浪费太多时间,马上念动了真相之眼的咒语,有段时间没用了,木绵还有点生疏,念了两边才成功。 咒语念完的一瞬间,高树的胸前出现了一条裂缝,木绵伸出手,把裂缝打开,里面的东西很快地就显露出了它的形貌。 这是一颗……纯紫色的心,上面也没有什么杂质。 这就说明不仅黄国柱的事情跟他无关,而且,他过去的那些不合适的观察行为,也真的不带什么主观恶意,他可能就是一个自以为找到学术通天路的24K纯煞笔而已。 想到这里,木绵叹了口气。 这样的话,她就不能直接把高树的能力剥夺了,她只能严格地监控他,等他有确凿的犯罪事实才行。 不过,如果高树没有问题的话,黄国柱是怎么死的呢? 被杀人埋尸了? 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木绵不自觉地就离栀子花田远了点。 如果事情是花田主人做的,这个事情就属于警察应该管理的刑事案件,她不用过多插手了,只需要提供线索,缩短他们无效搜集证据的时间就好。 这会儿,木绵和李斐的任务就变成了在这里等待。 一是等高树苏醒,万一花田主人真是个杀人凶手,他一个人昏迷在这里肯定不好。 二是等天亮。为了保证她跟李斐的身份不被质疑,他们俩肯定不能就这么大刺刺地把黄国柱的手机拿到警察那里,告诉他们,黄国柱可能在这边已经没了,你们要不把这里掘地三尺搜搜吧。 如果他们这么说了,那不被当成犯罪嫌疑人对待才怪。 他们俩只能老老实实地等到天亮,假装出门测试李斐的程序时,不经意地经过这边,偶然地瞟了一眼,刚好,看见了地上有一个可疑的手机。 除此之外,能做的事情暂时就真没有了。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雨再次下得大了,高树躺在雨水里,看着还有点危险,木绵想了想,觉得干巴巴地待在这里等也不是个办法,还不如招待所等天亮呢。 和李斐商量过后,他们两个人就找到了高树现在居住的地方,把他放进去,之后就走了。 当然,李斐没有忘记使用空间异能把他的居所暂时隔离起来,他们办完事情还要来找他一趟,不能让他跑掉了。 大约凌晨五点的时候,他们两人才终于回到了招待所。 一夜的折腾,两个人都格外地劳累,连话都不想多说,木绵直接一个大字躺到了床上,动都不想动。 而李斐呢,他也没有力气推开门走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坐到了长椅上,闭上眼躺下了。 木绵躺了几秒才疲惫地睁开眼,对李斐说:“你就睡那里吗?” 李斐声音很小地回应她,听起来又有点可怜:“我没力气回房间了。” 听他这个回答,木绵莫名地觉得又想笑,薛定谔的龙傲天罢了。 她躺着,声音轻柔地说:“我也没有赶你走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要不要一起睡床上?长椅挺膈人的。” 说完这句话,木绵就偏着头,看向李斐的那个方向。 果不其然,李斐果然也睁开眼睛,朝她看过来了。 他们对视了好几秒,木绵抬起手,拍了拍床铺:“你不过来吗?现在离天亮还有一点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吧。” 李斐坐了起来,却没有走过来,他迟疑地说:“你讲的是真的?” 木绵:“当然。” 这有什么呢? 从始至终,她都是一个态度,她不会很着急地把自己送上门,但也不会排斥任何跟李斐亲近的行为,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很想就直接抱着他睡觉。 作为恋人,对另一半有接触和陪伴的渴望不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吗? 她佯装生气:“你再不来,那就在那儿躺着吧。” 她这话一出,李斐飞快就站起身,一步直接跨到床上,在她身边躺下了,闭上了眼睛,一副他很快就睡着的样子。 但是,木绵太熟悉他了。 虽然他们就算是谈恋爱的时候,也只有一起出门旅游的时候才会躺在一起,也就那么一两次,但她莫名地就对他的呼吸声非常地熟悉,她能够清晰地判断出来,李斐完全没有睡着。 闭着眼,朦胧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木绵突然出声:“你在想什么?” 等了几秒,李斐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多,我们的进度好像也太快了。” 太快了? 木绵叹了口气:“我们啊,早就应该这样了。这还慢了呢。” 如果他们之间不曾分过手,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发展,自然地走下去,那么,现在可能毕业之后就开始同居了,到现在同居三年,他们就算没有结婚,也该订婚,成为受到所有家人祝福的一对儿了。 李斐很久都没有说话,屋里太安静了,再加上这会儿确实困意又袭上心头,木绵进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朦胧状态。 在睡梦中,她模模糊糊地感觉李斐好像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胳膊。 她就也回抱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木绵惊讶地发现,她跟李斐的睡姿真的是究极扭曲,既不是非常板正地各自平躺着,也不是常规的温馨互拥,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李斐的后脑勺上,而他整个人都缩着,头部靠在木绵的胸前,手臂环绕在她的背部,正在沉沉地睡着。 她正观察着李斐的姿势,他就醒来了,好像察觉到了木绵的视线。 他很快地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是怎么躺的之后,立刻尴尬地松开手,坐了起来,有点结巴地说:“我……” 木绵大度地一甩手:“没事儿。洗漱洗漱我们出门吧。” 李斐的脸仍旧有点红:“行。” 收拾好了自己之后,他们俩就出门了,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到达了花田附近,找到了昨夜那个手机,而后就站在原地给警察打电话:“喂,警察同志,我昨天听说这边走丢了一个人,。我刚在一片花田里发现了一个手机,你说会不会是那个人的啊……”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警察就到来了,简单地问询之后,就让木绵他们离开现场了,但是木绵作为离开之后不久就带着李斐又隐身回来了,站在一边看。 检查了现场之后,一个老警察神情凝重地看向了一个地方:“这里前不久被翻动过。” 于是,警察立刻分成了两波,一波人把花田的主人黄天章找了出来,控制住他,询问情况,而另一拨人就在这里挖掘。 黄天章这个人果然和高树形容的一样,被警察簇拥着,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看上去很内向,警察问什么就都说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给木绵的感觉一开始就不太好。 难道是高树曾经跟她说的话起到了影响作用? 木绵更加仔细地观察了他的模样。 他也在关心警察能挖出来什么,甚至也表现得很害怕,但是,在眼底,他好像很平静,似乎对结果非常笃定,他完全不担心自己会陷进事端之后。 警察问他,他的院子里怎么有手机时,他说不知道,可能别人扔进来的。警察又问他,那为什么单独就翻这一小块地方,他的回答是,这块地过几天要种新东西,提前施个肥而已。 看他这么淡定的态度,木绵忍不住地想,或许,那个人或许不在这里? 不知道过去多久,挖掘工作结束,一个事实被所有人都知晓了。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尸体,也没有任何除了手机以外的疑点。 警察放弃了黄天章,离开了,继续寻找别的地方。 但是木绵却没走。 她的心弦难道错了吗? 她要再尝试一次。 于是,木绵就站在这片刚被翻开的土地上,对着远方的虚空尽力射了一箭,在破风声中,她的箭枝朝着远方疾驰而去,但很快,它掉头折返,箭头插在了她身边的泥土上。 62. 第 62 章 漏网之鱼。 人在这里, 但是又不在。 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只能用异能来分析了。 修真界送来的修真者名册里有六个人,李斐, 曾经那个在黑夜里猥亵女性的垃圾, 孟媛媛,雷茗,小远, 高树, 到现在其实都已经被排查完了。 除了小远, 别人都不具有能把一个人彻底藏起来的能力, 而小远此刻正在很远的地方, 不可能赶来。况且, 如果这里有一个单独的空间,李斐是可以感觉到的。 剩下的就只有那条一开始就逃过了统计的漏网之鱼。 当时,孟媛媛的丈夫在夜间被火系修真者直接烧成了灰,一碰就碎了, 这种异于常理的事情发生了之后, 修真者才进入了木绵的视野。 这么想的话, 有没有可能, 黄国柱也被当初那个异能者烧成了灰, 然后, 被拌在土里? 想到这里,木绵莫名地抖了一下。 这也太变态了吧。 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 当初孟媛媛第一次来特备局的时候, 闻到了杨叔囤积的花肥的味道,她对这个味道觉得很熟悉。 那么,有没有可能, 花农黄天章就是那个火系异能者,而黄国柱就是又一个被他害了的人? 不不不,不能这么快就下决断,不能意念先行了,还是需要证据才能说话。 想到这里,木绵看着那片可能拌了骨灰的土地分外忧愁。 如果是寻常的毁尸灭迹,总会留下痕迹,就算是专业的焚尸炉,也很难把人的每一块骨头都烧化。但是,异能者却是真的有能力把人烧成一碰就碎,一吹就没了的灰,这种燃烧彻底完全失去活性的东西,再先进的科技也验不出来这是什么,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湮灭。 如果没有魔法少女,也没有她的心弦,黄国柱的去向大概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变成一个不可能得到解答的谜团。 唉。 木绵叹了口气,瞬移到了李斐的身边,对他说:“我们先调查一下黄天章的过往吧。” 虽然大概率就是跟黄天章有关系,不过这会儿警察还在他那里,一时半会儿她也没办法跟他进行什么接触,不如趁这个时间打探一下消息。 怎么打探消息呢? 高树的形象在一瞬间就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虽然这个人做的事情很不地道,但他既然看了黄天章的一些记忆,大概,对了解情况会有用吧。 变废为宝这不是? 很快,木绵和李斐就一起出现在了高树的住处。 这时他已经完全苏醒了,正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斜倚的姿势看上去活像是一个苏大强。他手里拿了一个弹力球,他们瞬移到他背后的时候,他正把手里的往房门的位置一扔—— 球在虚空中被弹回来了,落在他手上,他又把球一扔,球再次被李斐设置的空间屏障弹回。 木绵咳嗽了一声,高树好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看,看清两个人的脸之后,他立刻从瘫坐状态变成了愤怒状态,站起身,很生气地说:“你们说打人就打人,打完还把我关在这里?” 木绵“呦呵”一声:“你不乐意?” 高树:“我当然不乐意。” 木绵:“那你进入幻境,看别人记忆的时候,考虑过别人是否愿意吗?” 她只是随口一说,但高树却哑巴了,过了一会儿语气有些摆烂地说:“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有事赶紧说。” 木绵不想编理由骗高树,索性简单粗暴地介绍了黄国柱的情况,而后语气严肃地说:“黄天章可能杀了人,我需要知道他的更多信息,还要知道你曾经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是否有这类事情的记忆。请你一一说出来。” 她以为自己还要跟高树纠缠一段时间,没想到,高树的回应倒是非常干脆利落。 他说:“好。” 木绵惊讶地看着他。 高树用一种“你低级情趣”的眼神看她:“很奇怪吗?我确实对他挺感兴趣,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杀人了。为了这个,我可以暂时放下跟你的纠葛。” 木绵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哦,请您开口吧。” 高树开始讲述他对于黄天章的了解。 “我曾经四次把他拉进幻境,第一次的时候,他梦见自己还在学校,被人嘲笑了一句,然后,”高树皱了皱眉,表情有些不适,“他拿起桌腿把那个人打死了。” “太狠了,就是这里,我发现他和一般人不一样。幻境这种完全没有道德约束的地方,人的天生本性才会显露出来。有的人被欺负会忍,有的人会报复回去,而毫不犹豫就杀人的,只有他一个。” “所以我后来才会又把他拉进去三次,后面三次,他倒是没有什么别的作为,单纯只是回忆,在他断断续续的回忆里,我看到他的腿是怎么瘸了的。” “初中时晚自习回家的路上,他被一个喝醉酒了的人撞倒了,那个人神志不清,开着摩托车从他腿上轧过去就跑了。他断着腿在路上躺了挺久,一直等到凌晨有人从那里路过,才发现他,把他送回家。不过这还不是他的腿真正瘸了的原因。” “他的父亲是个酒鬼,同时也是村医,他被送回去的时候他爸还醉着,虽然被叫醒了,但是手还不稳,直接就给他接腿打石膏,完了之后酒劲上来又回去睡了。他的腿对得不太整齐,确实是接上了,但人也瘸了。” 听到这里,木绵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唉。 高树继续说:“腿瘸之后,他上完了初中就不读了,在村里跟人学种花,每周都会去市里的花卉市场送一次货,晚上出发,第二天早上回来。” 木绵抓到了一个信息,追问:“你知道他都是周几去送货的吗?” 高树很利落地回答:“周五。” 木绵立刻回头问李斐:“我们重逢的第一天是周几?” 那天她是先去孟媛媛那里,再去找李斐的,隐约记得是个周末,但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了。 李斐清晰无误地回答了她:“周六。” 周六凌晨,孟媛媛的丈夫去世了,那么,周五去市区送货周六上午再回来的黄天章是有作案时间的。 木绵又拿起手机查了一下孟媛媛过去的住处,刚好,住所不远处就有一个花卉市场,直线距离两百米,对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来说也不算远。 到这里,黄天章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已经基本被确定了。 因为自己的人生被两个喝醉酒的人毁了不少,所以,就会对酒鬼产生恨意。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具体原因让他选中了孟媛媛丈夫和黄国柱,对他们使用了异能,但这也不是非常关键的事情。 接下来,她只需要去黄天章那里,把他的异能剥夺,再跟汪华联系,利用特备局的特殊途径,让他接受自己应得的惩罚就好。 可惜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不然还可以找汪姨调一下孟媛媛丈夫死去那天的监控,看看黄天章是否出现在附近的地方。 不过,也没准汪姨调查当时事情的时候保存的监控还没删? 想到这里,木绵就给汪华发了一条信息,因为今天是工作日早上,她很快得到了“我找找”的回复。 看着这条信息,木绵松了口气,但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木绵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意外之中,她发现了第七名异能者,还破解了两个无头公案,顺利到让人觉得恍惚。 这就是魔法和修真的力量,能够彻底地突破世界的许多规则,带来超乎寻常的便利,但同时也带来了无法控制的影响。 虽然她一直没有觉得自己成为被选中的那个人,代表自己是有多么优秀,但是,她无法想象,如果不是她成为这个魔法少女,而是别人,整个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而且,虽然这一次被修真能力影响到的人也不都是好人,也夹进去好几个奇奇怪怪的生物,但她也无法想象,如果被修真能量影响到的人不是他们,是其他人,事情又会发展成什么样。 会不会有更多人受到威胁,而单纯地生活在科学世界里的人根本就没办法? 上一次,魔法少女和异能者都是热情真挚乐于贡献的人,这一次,一切都还好,事情还能控制,那么,下一次世界碰撞呢? 下一批魔法少女和异能者能不能再有圆满的结局? 李斐站在她旁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太对,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问:“怎么了?” 木绵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高树,对李斐说:“没什么。我们去看一看黄天章现在落单没,把他抓起来吧。” 李斐看她的眼神表示他其实知道她隐瞒了什么,但他也没再追问,只是点头说:“那我们出发吧。” 木绵和李斐刚刚离开高树的住所,还没走远,李斐的手机就响了,他很快接通了电话。 那边好像是农业局的同事,有什么棘手的问题需要询问他,这个问题好像还挺复杂,李斐在电话里讲了一段时间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木绵便回头看了一眼高树的小屋。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给李斐看了一眼,告诉他自己还有事情需要问高树,过去问了很快就回来。 李斐用口型对她示意自己很快就好了,等他一起。 木绵摇了摇头,表示她一个人可以,而后她就抢时间一般转身回头了。 开玩笑,如果李斐在场,她想问的问题可能就得不到答案了。 她飞快地跑回了告诉的屋里,对着正在活动身体的高树小声地说:“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高树对她的回头感到非常意外:“什么?” 木绵语速很快地说:“幻境里,李斐在我的葬礼上做了什么事情?” 63. 第 63 章 “狗男女”。 “你不问他, 问我?”高树迷惑地看着他。 木绵:“你告诉我就好了,我跟他之间有特殊原因的。” 毕竟算是求人帮忙,木绵说到这里就很诚心诚意地合起手心, 对他拜了拜:“谢谢你, 非常感谢,祝你今年论文一投就中。” 祝福语切中要害,高树失语。 片刻后, 他揉了揉后脑勺, 咳嗽了一声, 说:“那行, 我告诉你。”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他只是很快就死了。” “什, 什么?”木绵怀疑自己听错了。 高树:“死了,人没了,不想活了。听懂没?” 木绵:“……” 高树:“当时我也觉得很惊讶,他好像没怎么犹豫, 只是站在你的棺材前面确认了里面的人是你, 幻境里面的世界就逐渐消失了, 他人也像是蜡烛一样化了, 对世界完全没有一点留恋。” 木绵完全愣住了。 一个人熬到了老的李斐, 得知她死了之后, 直接就跟她一起走了啊。 她从没有想过这种发展。 虽然她确定自己很爱李斐,但是, 如果李斐去世了, 她也还是会在人间好好活着,活到自然老死,活到一刻都不能再活的时候, 再去地下跟他讲述自己这辈子遇见了什么。 木绵偏头,看向窗外,虽然刚发生过恶性案件,但天蓝得像海,云软得像棉,窗外的树叶绿得发光,树干的纹路也清晰美丽,偶尔飞过的大喜鹊叫声清脆。 这样的世界,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儿诱惑力,没办法多留他一秒吗? 她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看过的一个短篇小说。一个人失去了自己妻子,他赶回家时,妻子已经下葬,他呼唤妻子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他跪在地上哭,用拳头捶打地面,他骂大地太贪吃,既然把她吞了下去,不如也把他吞了吧。 木绵仍在沉默,就听见高树又开口了,他:“不过,你知道在我看来,他的反应里最有趣的是哪里吗?” 木绵:“什么?” 高树:“在于他的不假思索。” “人做事情只要经过思索,结果就是不确定的,因为思考往往伴随着各种价值观的斗争,价值观许多时候也只是社会的产物,最后的决定只看那一瞬间哪种价值观打赢了而已。但下意识的反应却是个人真实意愿最直接的表达,如果不这样做,他就不是他了。” “举个例子,就好像身后有人叫你,你就想回头,这是下意识的反应。不回头很难吗?很难啊,所以恐怖片里才会设置不能回头的情节,而炮灰们也会一次次地回头。写进底层逻辑的东西,是最难改变的,不管经历了多少,受过多少教育。” “当初,我妈落水喊我救她的时候,那群人告诉我他们找不到她的尸体,要离开的时候,我没有什么思考的过程,很自然地就知道这片湖我可能这辈子都离不开了。虽然我的理智一直都告诉我,我找不到她,我不怎么会水,我所学到的知识也都告诉我,找到也没什么意义,但底层逻辑让我没办法离开。” 说到这里,高树突然拍了一下脑袋:“怎么又讲到这里了,絮絮叨叨一开始就停不下来,唉,浪费了写论文的时间。你要问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没事的话你可以滚了,我要做午饭了。” 刚好这个时候,李斐的电话也打完了,在外面叫了她一声,木绵也就不再逗留,出去找李斐了。 李斐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问刚走到她身边的木绵:“你跟他说什么呢?” 木绵仰着脸看他很久。 这张脸,如果老了会是什么样? 如果这一次,他们真的陪伴对方到了最后的一天,她先走了,把他扔掉了,他会怎么样? 看着李斐,木绵突然笑了,说:“我决定从明天开始早睡早起,锻炼身体,当一个健康的人,把你送走了再活到九十九,然后去世。” 有那么一瞬间,李斐看她的眼神告诉她,他已经知道了她刚刚在跟高树交流什么。 他沉默了两秒,叹了一口很轻的气,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一时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他摸了一下木绵的头顶,嘴角浮现出一个浅淡又无奈的笑:“那你加油。” 木绵顺势抱住了他的手臂,扯着他向前走,她嘴上说着“该去黄天章那里,再不过去他怕是要跑了”,但低头的时候,眼底却也有点热。 她不知道自己到了最后的那一天会怎么办,但是现在,她想把身边的这个人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干脆胳膊长在一起,血管连在一起,生也一起生,死也一起死,谁也不等谁。到了哪个日子,两个人躺在床上,一起闭上眼睛,都再也睁不开,这样就好了。 他们一路无言地踩着田埂,朝着黄天章的花田走去,走到半路上,刚好跟从旁边一条岔路过来的村干部老黄碰见了。 昨天他们俩接触的时候还是挺有距离感的,看上去就是标准的同事,老黄措不及防看见他俩抱在一起,老远就诧异地伸长了脖子,表情里带着一种发现了八卦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的憋闷。 别的时候就算了,但今天的木绵不是太想跟李斐保持距离,她就想跟他绑定在一起。不管了,情侣谈恋爱天经地义,抱就抱了,管别人怎么看呢。 在这种情况下,社恐李斐虽然有些尴尬,也不得不把自己的左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对着已经走到眼前的老黄挥了挥:“您好。” “您好您好。”老黄本来已经跟他们并着排走了,但可能脑海里灵光一现,不动声色地快走了两步,跟他们错开了。 找到了让自己觉得舒适的站位后,老黄看起来自然了不少,问:“你们怎么从这边回来的?跟农科站不是一个地方啊。” 李斐干巴巴地编了一个借口:“走错了。” 老黄不疑有它,热情地说:“那下午我安排一个小同志跟你们一起去。” 李斐和木绵对视一眼,他立刻表示:“不用了,我们能找到去玉米地的路,跑错一次下次就好了。” 得到这个答案,老黄看他们的眼神却怪异起来了。 木绵本来还不理解他为什么眼神怪异,但很快,她就想通了。 一对城里男女跑村里啥正事都不干,俩人单独相处一上午,昨天看起来还是普普通通俩同事,今天就搂搂抱抱,下午还不然人跟着,又想往玉米地里钻。 这搁谁,谁脑海里都会立刻浮现出三个字。 “狗男女”。 64. 第 64 章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木绵有点想说清楚, 但这种事情,也不好解释,容易越描越黑。 所以, 尴尬了一会儿之后, 木绵自己就想开了。 这件事情处理完他们就可以回去了,这个地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来第二次,怕什么呢? 况且她跟李斐如果没有意外就是肯定结婚过一辈子的, 就算多了一点小道消息, 那也是夫妻甜蜜的佐证, 她才不管别人私底下怎么想呢, 她还会主动热情地说话, 只要她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老黄。 她语气正常地直接问:“昨天晚上那个人找到了吗?” 一说起这个,老黄就没了八卦的心思,整张脸都愁苦起来了:“好好一个大活人,一点儿影子都没有, 人间蒸发, 真是出鬼了。” 他正说着, 手机突然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就赶紧接通了, 焦急地问:“警察同志, 有新消息了?什么,你们要村里跑车师傅的号码, 要这个干什么?” 老黄年纪大了, 电话的音量也大,那边人说话的声音都能传到木绵的耳朵里:“我们查到他前天夜里在市区工作结束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回来了,应该做的是私人运营的车子。” 老黄的神情很诧异:“在市区工作?他不是去鬼混的?” 电话那边的人说:“不是, 他在这边的一家保洁公司登记了,那边有需要大量人手的急活就联系他,他赶过去。前天夜里有个私人花园租给别人办了一场聚会,据说剩菜酒瓶子扔了一地,他们这批去打扫的人一直收拾到两三点才结束,然后黄国柱就收拾东西回家了。黄国柱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的时候,他在回鹿嘴村的国道路口。” “……” 电话打到这里,老黄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是去挣钱的,怎么不跟他老婆说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警察事情见多了,干脆利落地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说就有不说的原因,在外面卖血说自己做生意挣钱了的人也有不少。现在不是纠缠这个的时候,老哥,你赶紧问问司机那边的情况,没准人正在不远的地方走丢了急着回家呢。” 电话挂了之后,老黄没有立刻打电话,而是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边叹气边看向前方的大山,自言自语地说:“我说山里哪来的草药,怎么别人挖不到,就他行。” 说完,他回头看向两人,不太好意思地说:“本来还想带你们了一起去村委会吃饭,但现在有事来了,那就不行了,不过招待所里也提供伙食,你们现在回去也能赶上。” 木绵本来也就没准备跟老黄共进午餐,立刻说:“我们没事,你忙你的吧,人命关天的事情大家都理解的。” 刚好他们这会儿也走到了岔路口,老黄心里有事,对他们草草地点了个头,而后就离开了。 再次回归二人世界,木绵对李斐说:“那现在怎么办?去招待所吃饭还是先去黄天章那边看看。” 正说着,木绵的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 木绵有点尴尬地摸了一下肚皮,李斐见此,言简意赅地说:“吃饭。” 两个人的速度很快了,扒完了饭就跑到黄天章的住处。 此时警察已经全都离开了,他的房子门户紧闭,看不见半点人影。 李斐站在门前,抬起手,在空中短暂地比了一个手势。 他刚比完,木绵就感觉到刚刚还在耳边的吹拂的风停止了,好像她身边的这个空间已经完全和外界隔绝开来了。她知道,这是李斐使用了自己的空间异能,把黄天章的住所变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以免他们进入的时候他逃跑。 而后,李斐用食指敲了两下门,没有人应答。 李斐回头和木绵对视一眼,抬手又耐心地敲了好几次,依旧没人给出任何回应,最后,李斐抬起手,一把推开了这扇双开门。 门内的一切都朝着他们洞开,毫无遗漏,屋里没有一个人,只有桌子床铺电脑,架子上摆着的还有漫画书和游戏磁盘。这看上去完全不像是黄天章的房间,而更像是一个喜欢冲浪的普通少年的居所,干净整洁,生活气息浓郁。 她走到桌前,看见了桌上摆着一本书,书的质量很差,大概是私下里印刷的盗版读物,木绵随意地看了一眼翻开的那一面,发现这是一本经典龙傲天小说,主角正在爆发小宇宙,释放出火能量击败敌人,被其他人惊呼是祝融后人,得到了一众妹子的星星眼。 看完之后,木绵收回视线,回头对李斐说:“他怎么不在这里?按理说,警察刚刚调查过他,院子里还有黄国柱的手机,他跑了不是很奇怪?难道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 李斐思索了一下:“有没有可能,昨天夜里我们跟高树说话的动静被他注意到了。再加上今天我们引导警察做得有些明显,他就先跑了。” 木绵:“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找到他再说吧。” 她有心弦,找他还是很容易的。 李斐点头。 木绵便召唤出了心弦,非常熟练地射了一箭,箭枝朝着大山飞去,看清方位,也感应到了大致位置之后,木绵对李斐说:“走吧。” 黄天章所处的位置实在很深入,他们走了半个小时才差不多走到,离箭枝所在处只剩一点点距离的时候,他们俩都停下了脚步,站在了一个入口看起来有些狭小的山洞前。 黄天章就在山洞里面。 到这边的路崎岖难行,黄天章一个不良于行的人能走到这边,真不容易。 站在洞前,木绵抬头瞅了一会儿,眼睛忽然抓到了一些异样,洞门上边的石头上,好像被人刻上了字,但是刻得不太清楚。 木绵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看明白上面的是什么字。 “涅磐洞”。 木绵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憋得很辛苦,她知道这是抓捕犯人的严肃时刻,但是…… 涅磐洞。 这孩子不会以为自己是一个正统修真龙傲天小说的主角吧。 这…… 龙傲天可以是混混,但他大概不能是文盲。 感叹了两句,两个人就准备进去了,毕竟黄天章应该是个火系异能者,李斐也是火系,具有战斗技能,就由他打了头阵,率先钻了进去。 不过,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进去之后,山洞内还挺开阔,有一条狭长的路。在他们进入的一瞬间,路两边的墙壁上,两排火把突然亮了起来。 尽头有隐约的声音传来。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同时,远处,一个乌龟形状的火球远远地朝这边飘过来了。 木绵:“?” 她走错片场了吗? 65. 第 65 章 我可以预见你们的行动。…… 木绵站在原地, 伸长了脖子看那个火球,审慎地打量许久,直到乌龟漂移到了距离他们俩不远的地方, 才对李斐说:“真的是乌龟啊。” 她话说完, 李斐却没开口,看着她,突然短暂地笑了一声。 木绵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李斐:“没什么。” 木绵缓了两秒才知道李斐在笑什么, 伸着脖子看乌龟的她也挺像个龟。 木绵:“……” 她仰天翻了个白眼, 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这个时候, 乌龟火球已经缓缓地飘到了他们的前方不远处, 木绵看着它不知道这是属于攻击手段还是属于娱乐项目, 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正在思考,一束火光刚好打在了她身边的一个空地上,她才发现,这里放了一个小筐, 筐里是几个石头小球。 这…… 不会是这个意思吧? 木绵试探性地拿出了一个石头球, 对准了乌龟火球, 一扔, 乌龟火球烟花一般爆炸了, 同时, 更远处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用火焰组成的数字1, 看起来像是一个计分板。两秒之后, 两个乌龟火球出现在甬道的尽头,再次朝这边飘过来,同时, 道路上出现了几个管道洞口模样的东西,偶尔有火球非常富有节奏感地从洞口喷出。 木绵目视前方,恍然大悟:“超级马里奥真人版。” “什么?”没有童年的小李非常迷惑。 木绵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给你演示一下。” 说完,木绵原地伸了两个腰,活动筋骨,拿着手里的石头球瞄准目标,手腕用了巧劲一扔,一只乌龟火球爆炸,再一扔,两只全灭,远处的计分板跳出了数字3。 木绵满意地一笑,瞥了李斐一眼,看看,这就是超级马里奥和打水漂叠加出来的功力,正经童子功,一般人没有的。 木绵对身边的李斐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要通过这条路,到达计分板那里,路上的火球,虽然对我们俩都没办法造出伤害,不过躲一躲也无妨。” 黄天章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洞里搞超级马里奥,完全没有逃犯的自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既然什么都不清楚,先配合他一下好了,顺带让李斐补一补童年的课。 简单跟李斐介绍了一下游戏规则,之后,木绵就在口袋里装了一堆石头球,跃跃欲试地准备冲了,凭借她的反应能力和游戏经验,这应该是小意思。但李斐站在她身边倒是不紧不慢,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还没动,他不动,木绵也不好先走,只能等他,无奈地问:“你在看什么呢?” 李斐:“有个地方不太对劲。” “什么?” “喷火口之间的距离是固定的,但倒数第三个和倒数第四个之间比别的宽了一米,我怀疑里面会有陷阱,需要小心。” 木绵摸了一下下巴:“喔,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下面应该是钉板,踩到会掉血。我们需要在管道口不喷火的时候站上去,轻微助跑加二段跳,冲到对面。” 李斐抓住了一个词汇:“二段跳?” 这个词对没有游戏经验的人来说还真的很难解释,她琢磨了一会儿才艰难地说:“大概就是,你在空中有一次左脚踩右脚上天的机会。” 李斐迷茫地看她:“?” 木绵:“害,用物理解释不清楚,就是和魔法修真一样不科学的东西,别管了,冲就完事儿了。” 两人这才磨磨唧唧地出发了,此时,甬道里的火球已经寂寞地喷了挺久,个头都小起来了。 两人出发之后,控制甬道的人大概精神一震,刚刚快要熄灭的火苗都大了不少,有四五只火球乌龟争先恐后地朝着它们冲了过来,角落里还有几只蘑菇歘的一下胀大了,开始横向移动。 木绵手上用石子儿打乌龟蘑菇的同时,脚上也没放松,遇见障碍物就跳过去,还好管道口的高度还算人性化,大概只到大腿,没有和原版游戏一样比人还高。 木绵潇洒地翻过两个管道口,腾空而起的时候还用一颗石子砸碎两只乌龟,落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帅得不行,李斐看她都得叫大哥。 但她的体力有限,翻了几个管道口之后就不行了,跳不起来,只能采用狗爬式翻过去。这个时候,李斐个高腿长体力好的优点就显现出来了,他很淡定地从木绵的口袋里掏出了石子儿,接续奋斗,砸碎乌龟的同时还能扶着气喘吁吁的木绵翻越管道,带着她跳过甬道尾部的陷阱,到达终点站。 火焰计分板上的数字已经到达了“68”,对着两人闪了几下之后,计分板消失,后面的道路出现了,两人并肩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看起来就很宽阔的空间,有几间屋子那么大,贴着墙摆了不少东西。有的墙边放着一个老式书架,上面整齐地排了一些旧的课本书籍。有的墙边放了旧电视机和小霸王游戏机,旧式的游戏卡带零零散散地放在电视机上。 距离木绵最近的一面墙边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旧物件,她低头看去,在一个箩筐发现了几张红色的奖状,几张是三好学生,还有一张见义勇为奖,颁发奖状的年份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看了好几眼,她把它们放了回去。 木绵环视四周,觉得这里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逃犯临时寄居的窝点,而更像是一个人记录自己童年的秘密基地。 这时,一个人一瘸一拐地从角落里显出了身影,正是黄天章。看见他,木绵立刻提高了警备,但直到他走到两人面前,也没有做出什么攻击行为,同时眼中还带着一些看到同伙了的兴奋。 黄天章看着两人,双手抱在一起,很认真地说:“恭喜你们通过了我的考验。走到了这里,你们有资格成为我的小弟了。” 木绵沉默了:“……” 她有些艰难地说:“你觉得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大哥?” 黄天章有些迷惑,但还是理直气壮地说:“不然呢?” 木绵也迷惑了起来。 她虽然一直都知道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人的悲喜不相通,但她没想到,能够不相通到这种地步,她来抓人,人家以为她来认亲。 难道他作为一个犯罪分子不应该如同惊弓之鸟,看谁都像警察吗? 木绵神情一言难尽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是来抓你归案的,你手上有几条人命,自己应该清楚吧。” 黄天章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但我没做什么坏事啊。” 木绵:“你难道没有烧死别人吗?” 黄天章眨了一下眼睛,很大大咧咧地说:“哦,你说的这个事儿,不过他们不该死吗?我只是提前正义处决而已,没什么不对的啊。” 他看着两人,笑着说:“我是个好人。” 木绵失语片刻,才说:“你觉得你做了好事,你在替天行道?” 黄天章:“只会误事的酒鬼,死了不就死了呗,这有什么?你们能来到这儿,也不是普通人类,不应该还纠结这种事情。我昨天已经预感到了,今天会遇见两个和我一样的人,所以早早来这里等着你们,还是别说扫兴的话了。” 木绵听了他这句话,怒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活生生的人命你完全不当回事是吗?你觉得自己替天行道,有没有想过行错了怎么办?你前两天杀的黄国柱,他根本就不是酒鬼。” 黄天章有些不解:“不是酒鬼怎么会一身酒味?” 木绵:“他那天接了一个保洁的活,清理卫生的地方刚办完聚会,所以才会沾上味道。” 黄天章的眼睛愣了一会儿,茫然地眨了几下,好像有些不相信:“你没骗我?” 木绵:“我没必要骗你,实情就是这样,这是警察查到的事情,不会有假。你可以自己出去问问。” 黄天章有一段时间没有说法,表情有些无措。 这一刻的他看上去年纪看上去很小,大概是不太接触人,眼神还有一点天真。木绵叹了口气,虽然他的异能她是剥夺定了,但是,如果是他自愿放弃,诚心认错,可能一切都会轻松一点,对被害人家属的安抚工作也好做些。 她弯腰,从脚边的箩筐下扒拉出了那几张奖状,最上面一个是那张“见义勇为”,她拿着它,对黄天章说:“我知道你过去的经历很惨,但这不是你能随意处决别人的理由,作为个人,你很难了解事情的全貌,所以私刑的正确性永远都无法保证。” 黄天章看着她手里的那个奖状,脸色白了许多,好像被触动了。有些时候,人最怕见到的不是别人,是过去的自己。 木绵继续说:“你过去应该是个好孩子,现在虽然做了错事,但我姑且认为是你的失误,你的心是好的……” 她正说着,一个火球突然就朝着她手中的奖状扔了过来,如果不是神圣堡垒,大概就烧到她手上了。 木绵诧异地看黄天章。 黄天章面无表情地说:“你以为你是谁,拿着过去的破烂玩意儿来教育我?我杀错了又怎么样,总归有杀对的,做事情怎么会没有牺牲?” 说完,他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冷漠的微笑:“不要干站着了,坐下来休息一下吧。哦对了,不要试图在我背对着你们的时候攻击我,因为,我可以预见你们的行动。” 说完,他就真的转身坐下了。 木绵和李斐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凝重。 66. 第 66 章 一股眩晕感就击中了她的…… 预见行动? 修真体系里还有这种能力? 按照常理, 修□□应该就是金木水火□□风这种朴素的元素类能力,像李斐的空间系能力看起来都有一些异端,这会儿又蹦出来一个预见能力…… 修真大家庭还真是能丁兴旺。 他们俩都不想按照黄天章说的那样坐下来休息, 先别说他们都不累, 就算累,工作做完了回去在家里躺尸不好吗?在这种山洞里休息个什么劲儿。 更何况,他们跟黄天章也没什么好说的。虽然还不知道预见能力的具体规则是什么, 但光靠聊天, 黄天章也不可能直接告诉他们, 还是要靠打架才能摸清楚如何应对。 在很短的时间里, 木绵和李斐就无声地达成了看法:坐个屁, 现在就给你干趴下。 说干就干, 不过一瞬间,木绵已经拿出了心弦,对着他肩膀处的衣服射出一箭,准备把他整个人都结结实实地固定在墙面上。李斐也在同一时间凝结出了一个火球,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黄天章砸了过去。 他们俩的动作都很快, 在一般情况下, 就算正面察觉了他们的攻击, 但因为距离太近了, 正常人是不可能躲开的。 但是当他们的攻击发动的时候, 背对着他们的黄天章就已经轻松地挪动身体,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躲过了全部攻击。 毫发无损的黄天章转过身, 叹了一口气, 说:“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了,我可以预见你们的攻击。我本来想着,如果你们老实听话, 我就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可惜,都是既不听话又不识时务的蠢人。” “那就,死去吧。” 他的话音刚落,山洞中就出现了四个火球,两两分组攻向她和李斐。火球来袭的速度不慢,甚至带着尖啸和风声,但木绵凝神,根据它的行进轨迹判断出了它下一步的路线,小跑加跳跃,躲过了两个火球的攻击。 躲过了第一轮攻击,木绵落地的时候在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还可以—— 突然间,她感觉到哪里不对。 这一瞬间,一个火球从她的身后很近的地方出现了,它缓慢地但无法躲避地飘向了木绵的心脏位置。 前方和左右都没问题,那就应该是身后受到了攻击,木绵立刻转身,刚好看见了火球飘到她胸前的这一幕,火焰闪动,皮肤表面的热度飙升,她好像感觉到了面部水份被蒸发的滋味。 死亡的威胁从未离她这么近,就差那么一点点,木绵就要变成花肥了。 还好,神圣壁垒及时启动,透明带银光的屏障挡住了外界的一切攻击,木绵安然无恙地站在里面,除了脸干想拿喷雾喷一下,什么问题也没有。 最有意思的是,因为神圣壁垒开启的时间刚刚好,火球被完美反弹回去,黄天章被自己的火球砸了个正着,虽然没有造成什么物理伤害,但精神惊吓是免不了的。 远远看着的黄天章露出了意外的神情:“你这是什么异能?我完全没有看到它是怎么出现的。” 木绵斜着眼睛,语气有点嚣张地说:“你猜。” 魔法少女的基操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黄天章被未来小弟的大不敬行为伤害到了,他抿了抿嘴,快狠准地又对着木绵放了好几个火球,可惜全都被神圣壁垒完美防御。 这种攻击的投资回报比太低了,浪费能量,黄天章很快就放弃了木绵这边,把火力全都投入了李斐身上。 有一段时间,李斐那边的情况还挺惊险,黄天章的预见能力确实厉害,能攻能守,李斐又没有一个像神圣壁垒这样的防守方法,只能一直以各种极限动作躲避黄天章的攻击,看得木绵非常紧张,拿起心弦看见火球就要射上去击碎它,帮李斐减轻压力。 但她刚打碎一个火球就注意到了李斐看着她非常轻微地摇了一下头。 木绵:“?” 摇头是几个意思。 木绵不知道是李斐艺高人胆大还是有什么特殊规划,但出于对他的支持,她停手了,待在神圣壁垒里旁观,脸皱得像个老头。 李斐在打斗中偶尔看了她一眼,嘴角抽了抽,差点被一个突然出现在耳边的火球燎了头发。 打了一会儿,木绵看明白了,这两位火系异能者短时间内其实谁都奈何不了谁。 黄天章能够精准地躲避和攻击,让李斐许多动作都变成无效劳动。但同时,李斐的火系能力比黄天章的强,可以多点发火球,黄天章就算有预见能力,但□□力量限制他并不能全都躲避开。 不过,按照现在的趋势发展下去的话,她和李斐这边的赢面还是大许多的。 任何能力都需要消耗,他们两人都不可能无止境地攻击,进入持久战之后,体力更好的李斐自然而然就会慢慢占据优势。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木绵呢,现在她属于被李斐封印的状态,但一旦启用也不是吃素的。 她最终极的强大之处就在于,一旦黄天章倒地,她就会剥夺他的异能,让他回归凡人,彻底失去战斗的能力。 一命通关这种事情,太难了呀。 木绵看了一会儿,开始劝降工作:“都打到现在了,要不然咱投了吧。负隅顽抗没有意义,早点投降早点蹲局子就能早点出狱了,这样不好吗?现在是注重效率的时代了。” 她劝降的话听起来可能略显阴阳怪气,黄天章的表情看上去更加不好了,他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终于破防回头骂了木绵一句:“你他妈躲在那里当缩头乌龟有什么牛的,有本事出来打啊。” 木绵笑了:“哎嘿,我就不出来,气死你。” 黄天章怒极反笑:“你不会以为,你们真的能把我抓住吧?你们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 说着,他看向四周,脸上闪过了不舍的神情,但很快,他就抬头看向了头顶的天花板,同时眼中浮现出了一丝癫狂色彩,他站在原地说:“就到此为止吧。” 下一秒,他们头顶就响起了轰隆隆的爆炸声,如同夏日暴雨时山间炸起的响雷,声音在山洞里回荡,震耳欲聋,听起来格外地可怕。 难道中二文盲准备把整个山洞都炸了,让他们同归于尽? 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上空,判断顶部会不会塌陷,是不是要赶紧逃出去。 但几秒钟过去了,山洞顶部的声音响是响了,乍一听也确实渗人,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这种情况,只能说是被声东击西了。 他们俩再次看向黄天章的时候,发现他正站在一面墙壁旁,身边一米处就是一扇开始被隐藏得很好的小门,他站在门前,看着终于发现了他实际目的的两人,笑得很开心:“那就,拜拜了?” 说完,他很帅气地一挥手,准备钻进去。 木绵看他要跑,急急忙忙地拿出心弦,想要射一箭过去,把黄天章的脚固定在地面上。 但她的动作被李斐拦住了。 李斐拉住了她的手,胸有成竹地说:“等一下。” 木绵:“啊?” 很快,她就知道李斐做了什么。 黄天章站在门边,正探了头要钻进去,但他还没有真的走进去,动作就顿住了,似乎预见到了什么。 他疑惑地伸出手,抚摸着空无一物的逃生通道,手指的幅度却像是放在了什么平面上,如果让不知情的人看,会怀疑他是不是在练习上个世纪霹雳舞里的擦玻璃动作。 他擦了好一会儿,回头,满脸愤怒:“这又是什么东西?” 李斐神情很淡定:“你的牢笼。” 见黄天章不理解又很生气的表情,李斐好心地解释了一下:“在打斗过程中,我发现你的预见能力是有局限的,你只能看见几秒之后的变化,同时,也只能看见有形之物,对无形的存在却无法察觉分毫。所以,刚才我已经在你身边建立了一个完全和外界独立的空间,现在你不可能逃离了。” 黄天章站在原地呆愣了很久,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 看这样子怪可怜的,但是,联想到他之前杀的人,这只能说是罪有应得。 李斐开始朝他所在之处放火球,黄天章就算已经被抓住了,也没有丧失求生本能,还是会躲避,但现在,他能躲避的空间少了很多,难度就相应大了许多,再加上他刚刚体力就耗费了不少,并没有过太久,他就累倒了,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斐是火系修真专业人士,在他确认黄天章是真的失去战斗能力之后,木绵靠近了他,到了剥夺异能的时候了。 黄天章躺在地面上,眼睁睁地看着木绵一步步走近,最后蹲在他身边。 他一边喘息一边冷笑着说:“我怎么都没想到,这辈子还会经历这样的日子。老天对我太不公平。” 木绵沉默片刻才说:“确实不公平。等一小时过去,你还能站起来,但有些人已经永远不会苏醒了。” 黄天章的脸色瞬间白了许多。 劳累了许久,木绵也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人已经制服了,那就赶紧剥夺异能吧。 她很快地念动咒语,黄天章的胸前渐渐裂出一个缝隙,在他的心还没能自己漂浮出来的时候,浓重的黑雾已经从中散发出来了。 木绵看过这么多颗心,从来没见过有一颗是这样的,就算还没能真正地打一个照面,但它是怎么样的,已经昭然若揭了。 果然,再等一小会儿,一颗黑色中还带着血红的心出现了。 木绵看了一眼黄天章绝望的脸,闭上眼睛,“咔”的一声,那颗心裂开了。 黄天章的龙傲天生涯到底为止。 做完了事情,木绵想要站起身,跟李斐商量怎么跟汪姨联系,以及下一步把黄天章带到哪里审判坐牢。 但她刚刚站起身,一股眩晕感就击中了她的大脑。 她差点吐出来。 67. 第 67 章 您有察觉到异样吗?”…… 在失重倒地的威胁下, 木绵下意识地就扶住了身边的桌子,想要稳住身体。 她确实扶稳了,但动作间不小心碰掉了一个搪瓷杯子, 杯子砸落地面的声音格外清脆, 在整个石室内回荡,显得异常惊心动魄。 李斐立刻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他问的时候, 木绵已经感觉自己好多了, 就摇了摇头:“没事, 大概是绊到哪里了, 小事情。” 即使听到了她的回答, 李斐还在担忧地看着她。 木绵又摆手, 她不想让李斐担心,同时,眩晕感也确实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很认真地说:“真没事了。” 李斐这才将信将疑地把注意力挪开。 黄天章这会儿已经失去了独立行走的能力,躺在地上虚弱地喘气, 可以随便他们摆布了。 木绵站在他的面前, 准备用瞬移直接把他带回特备局。李斐就自己开车回去吧。 虽然她已经很累了, 但他们两个人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把黄天章从这里搬运上李斐的车, 一路开到特备局的大院儿里, 理论上黄国柱的案子还在查, 他们俩这么光明正大地把黄家村的人“挟持”走,被任何人看见都不好说, 最好还是靠她的能力。 木绵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大问题, 她和李斐交代了一声,李斐同意了,她念动咒语, 准备带黄天章回去。 但是,咒语是完完整整地念完了,她和黄天章却仍然待在原地,什么变化也没有,眼前能够看见的物品和一分钟之前能看见的一模一样,李斐的眼睛还在看着她。 木绵跟李斐大眼瞪小眼好几秒。 李斐紧皱眉峰:“怎么回事?” 木绵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咒语念了,总不能是魔法失效了吧? 她心里笑了一秒,但想到刚刚的眩晕,莫名的,她就笑不出来了。 应该是念错了。 她对李斐说:“没事儿,我再试试,可能是嘴瓢了。” 这一次,木绵格外地小心,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杜绝了任何错误产生的可能。 还好,她刚念完咒语,周围的一切就发生了改变,在失重感消失的时候,她和黄天章已经出现在了特备局的小院里,面对着几个人的目光。 杨叔和张叔正站在一边,一个手里拿喷壶,一个手里拿大蒜,这会儿俩人都不动,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木绵。 孟媛媛站在旁边,神态也挺惊讶。 她已经在特备局工作挺久了,但还没有一次直面过他们出任务的过程,虽然她自己也会放火球,别人的异能却是很少见,当下还有点不敢靠近,犹豫了一会才远远地喊了一声:“晚饭在局里吃吗?吃的话我记名字了啊。” 木绵:“……” 她这会儿才注意到,现在看起来天色已经不早了,再不赶紧找汪姨,汪姨又要下班了。 木绵匆匆忙忙地对孟媛媛说:“不吃了,我这边有事儿,不过可以多做份饭,这个人可能需要。” 她把无法移动的黄天章扔在地上,连忙跑去找汪华了,汪华这个时候正在办公室里坐着,手上拿着两根毛衣针,面对着电脑屏幕,好像在说话。 木绵走近了才看见,汪华是在跟小春视频,教她一个针法,屏幕那边小春拿起棒针的时候看起来完全是个正常人,她正在努力认真地看着汪华,眼神居然还有点儿机灵。 木绵的到来打断了这师徒俩的快乐教学时光,汪华把她这边的话筒一关,站起身奇怪地问木绵:“你怎么了,看上去这么狼狈?” 木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确实挺狼狈,翻山越岭打架玩火,衣服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头发也挺乱,不过当下这不是重点,关键问题是怎么处理黄天章,这还得汪姨来。 她把自己的事情先放下了,直接说:“我抓到最后一个异能者了,他就在院子里,因为杀了起码两个人已经被我剥夺了异能,你看下一步他怎么办?” 汪姨听完了她说的话,震惊地看着她:“你跟李斐不是去找那个幻系修真者了吗?他做了这么多坏事?” 木绵不得不先把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虽然她已经尽力地省略细节了,但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听完全部,汪姨发出一声感叹:“这几天你们真是辛苦了,做了不少事儿啊。” 说到这里,汪姨抬眼看向特备局的小院,眼神里带着许多感慨:“到了这里,是不是这一次所有异能者都已经摸清查明了?” 木绵:“是的。” “可以跟他们有个交代了。” “嗯。” 木绵也是这个时候,才突然有了一种实感。 在她和李斐连天的工作下,全部七个异能者都已经调查清楚,有问题的都被处理了,没问题的要不然就是被纳入了体系,要不然就是现在年纪还小,以后慢慢跟踪就可以了。 目前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到下一批魔法少女和修真者出现之前,他们的工作可以进入养老状态,能够没事喝喝茶看看报,过上社畜心目中最快乐的生活了。 突然意识到这些事的时候,很奇怪,木绵没有觉得很开心,她感觉到的是一种比瞬移的时候更加强烈也更加内化的失重感,好像自己是一只跳向天空却因为找不到重心即将摔落的鸟儿。 她当然不是一个奋斗狂,不是卷王,上学的时候在体育课上不认同生命在于运动,上班了在办公室里也不认同所有领导说的狼性文化心灵鸡汤。 但为什么这会儿,她突然觉得很空虚? 吃饱了撑得? 木绵空虚地听着汪姨跟她说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她处理了,她空虚地点了头,又空虚地回到了家,打开门之后,她不空虚了。 她发现西塔正站在茶几上,圆球上挂着一幅严肃的表情,正叉着腰等待木绵的归来。 它把心弦送给她,在这边看了两天动画之后就回去了,乍一看见它的身影,木绵很诧异:“你怎么来了?” 西塔严肃地看着她:“您有察觉到异样吗?” 68. 第 68 章 累了,世界毁灭吧。 异样? 木绵很快就想起了眩晕和第一次瞬移失效的事情, 难道这不是意外,是哪里出大问题了? 不会是她自己的身体出问题了吧,在有些暗黑系魔法少女故事里, 魔法少女每一次使用魔法都会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 最后她们也会因此而丧命。 可别啊,她当了这么多年学生狗和社畜,好不容易过一段不寻常的日子就要拿命当代价, 这损失也太惨重了, 况且西塔看样子也不是那种能够面不改色地坑人的心机球。 她很快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西塔, 急忙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西塔沉沉地叹了口气:“不久之前, 我观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 那个世界似乎是从某个科学世界分离出去的, 因为病菌泄露现在整个世界都是丧尸,丧尸你知道吧,就是那种没有神志只会吃人的东西。那个世界幸存的人类不多,都是异能者。” “因为现在三个世界之间的能量流动, 丧尸世界被一种特殊的引力吸过来了, 正在向你们靠近, 那一会儿你感觉到的异样就是新世界碰撞引发的特殊反应。” 木绵听傻了。 从来没想过的发展出现在她眼前。 她以前吐槽过她的经历如果还能再复杂一点, 加上穿越, 那就太缝合怪了。现在虽然没有穿越, 多了个丧尸,也成了个货真价实的缝合怪。 怎么还能这样呢? 如果她活在一本书里, 写书的人不会觉得自己太神展开了吗? 木绵无语了几秒才问西塔:“丧尸世界和我们碰撞会造成什么更严重的后果吗?” 西塔:“我不确定, 碰撞就代表会带来元素的交换,它那个世界基本已经崩坏了,能交换过来的东西能是什么你应该清楚。不排除丧尸病毒会随着碰撞传播过来的可能性。” 木绵惊到了:“那现在已经碰撞了怎么办?现在要上报国家准备对策吗?” 西塔的回答让她松了一口气:“暂时还不用。现在的碰撞只是外缘刮擦了一下而已, 科学世界还是安全的。” 木绵还来不及松口气,她就听见西塔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按照现在世界之间互相吸引的速度,一周后,外部保护层就会被突破,交换开始。” 陡然遇到这种关系到世界存亡的问题,她很着急,捏着手问西塔:“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拯救世界吗?” “是有一个办法。”西塔说。 说话的时候,它看木绵的神情有些不舍。 这种不舍让木绵下意识地心里咯噔一下:“你说?” 不会是需要她献祭生命之类的吧。 还好,西塔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这个世界的出现破坏了原本三个世界之间的平衡,所以,现在我们有了一个机会。如果你和科学世界的所有修真者一起使用自己的全部能力封住三个世界之间的裂缝,丧尸世界就会重新选择自己的航道,并且从此以后,三个世界彻底分离,你们这里再也不会出现新的魔法少女和修真者了。” 听着西塔的回答,木绵愣了愣。 她知道为什么西塔的眼里会有不舍了,因为有可能以后就见不到她了。 摆在她前面的路有两条,一条是放任世界碰撞,虽然世界可能会面临丧尸的危险,但她可以继续当魔法少女,过着与众不同表面上光辉卓越拯救众生的日子。 而另一个选择则是放弃现在的一切,把成为魔法少女的这段时间成为她的社畜生活里的一段奇遇,时间到了,她和灰姑娘一样失去所有能力,重回过去的平凡日子,换来世界和平。 西塔看向木绵,问:“您是怎么想的呢?” 屋子里安静极了,楼上的人家又开始做辣椒炒肉,香气飘到了她的鼻尖。窗外还有汽车驶过的鸣笛声,以及小吃车卖包子叫卖的声音,整个世界运转如常,没有人知道这么重要的抉择落到了她的手上。 其实,该怎么选木绵大概是知道的,两个选项放在一起,对比太明显了。 当她是她自己,是木绵这个人的时候,她就不可能选第一个。 但这个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刚好这个时候,木绵的手机响了,是蒋霞的语音电话。 就算世界马上毁灭了,母亲的电话也是不能随便挂断的。 木绵看着手机屏幕对西塔无奈地说:“我先接个电话?” 西塔回答得很快:“您接吧,这件事不用着急,还有一周时间,您可以慢慢考虑。魔法世界和修真世界其实也在想办法,或许这几天里可能找到更合适的方法。我在魔法世界还有事情,先回去啦?” 木绵点头:“你走吧。” 西塔扔下一句“保持联系”就飞走了。 耽误了一段时间,木绵接通电话时蒋霞女士已经等了很久了,刚一接通电话,她就炮仗一样地说:“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在干什么呢?” 木绵语气低落地说:“在拯救世界呢。” 她说的是实话,但蒋霞立刻就怒了:“少给我嬉皮笑脸,多大年纪的人了,能不能正经一点,你这样当局长,能管得住下面的人吗?” 下面的人? 木绵想到李斐的脸,在心里想,还行,管得住。但她没说出口,她不想平白无事地激发母女矛盾。 木绵提起声音问:“妈,突然给我打电话是怎么了?” 蒋霞今天显得格外不讲理,反问木绵:“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木绵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她对蒋霞的理解,蒋霞绝对是有事要说,她们俩之间虽然是母女,但从来没什么闲聊的习惯。 果然,蒋霞刺了她一句之后就直接把她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交代出来了:“你还记得张雨森吗?” 木绵诧异地叫了一声:“啊?” 这人不是她在高树造出来的幻境里随便塑造出来的一个假人吗?还真有这个名字? 蒋霞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就知道你忘记了,两个月之前你三姨给你介绍了一个男人相亲,但是他当时在外地上班,现在终于回来了,就是他。” 木绵:“……” 她冥思苦想,总算从记忆里扒拉出了这么一个人物。当时她还没和李斐重逢,不想相亲,听说这个人在外地就觉得三姨大概就是随便一说,用了“下次再说”这种答复搪塞过去了。 怪不得她梦境里那个相亲男的名字这么具体,原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 木绵还在思考着,蒋霞就催起来了:“明天打扮打扮,下了班去你三姨开的餐厅相亲,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电话就被毫不留情地挂掉了。 木绵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说什么。 世界就算毁灭,也需要等到七天以后,但是普通人的痛苦人生已经袭来了。 想到接下来要跟蒋霞强调她不去相亲,她有男朋友了,以及说了这些之后要面对的男友身份审查,她一个头有两个大。 累了,世界毁灭吧。 69. 第 69 章 雕花萝卜的自省。 李斐不像她会传送, 只能老老实实地开车回来。 木绵被整个世界折磨了一遍,回头又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其实时间也没过太久, 李斐还需要大概半个小时才能到家。 木绵想要暂时放弃这些会让心态崩塌的难题, 做点让人开心的事情。 刚好有点饿了,她走到厨房,想要扒拉出什么食物, 在李斐回来之前做一顿饭。 但她扒拉了好一会儿, 发现家里除了米面粮油, 基本什么菜都没了, 除了一个塞在抽屉角落里的青萝卜。 这颗萝卜因为放了太久都干瘪起来了, 萝卜头那儿虽然努力地发出了一点儿芽, 但在长时间的不见天日下,那些芽蔫黄蔫黄的,看着就没精打采。 如果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机缘,它和它竭尽全力发出的那些芽就会慢慢地在逼仄的角落里烂掉, 跟她一样。 她看着这个萝卜, 突然有点物伤其类。 伤了一会儿, 她觉得自己可能哪里出了问题。 跟萝卜物伤其类个什么鬼。 她把萝卜放在了灶台上, 但也没办法把它一刀两断切开吃掉, 看着它叹了几口气之后, 回到了客厅,在沙发上坐着, 准备给李斐打个电话, 问他到哪里了。 她还没有拨出电话,就听见楼梯间里传来了一串熟悉的脚步声,木绵把手机放回去了。 果然, 很快,她听到了钥匙插进锁眼里的声音,两秒之后,她听见了李斐叫她的声音:“绵绵?” 木绵坐在沙发上“?”了一声,但也没有什么更多的动作迎接他了,这会儿她还是觉得心里有点累。 李斐通过她的声音和动作很快就察觉出了她不对劲,走到她身边弯着腰问:“你怎么了?” 木绵抬头看他,声音很低地说:“家里没东西吃了。” 李斐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只是这样吗?” 木绵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说:“不止。” 李斐很快地下了决定,对木绵说:“我们出去吃吧,填饱了肚子再聊。” 木绵点了头。 两个人都没换衣服,直接就能出门,十五分钟后,他们就已经坐在了不远处的一家西餐厅内,等着上菜了。 李斐没有急着让木绵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可能是这会儿农业局那边临时有了什么事情,他正在低着头看手机,看上去在思考,偶尔敲几个字上去。 木绵坐在他对面,也不急着说话,很快两个人点的东西就上齐了。 木绵一眼就看见了盘子上摆着装饰的萝卜花,她托着腮帮子,又想叹气。 刚好这个时候,李斐那边的事情结束了,他向木绵这边投来一眼,有些无奈:“今天不是做成了一件大事,不应该觉得兴奋吗?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到底发生什么了。” 木绵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说相亲的事情还是先说世界毁灭的事情,卡顿了一下。 这片刻的迟疑让李斐皱起了眉:“我们是一起的,你要习惯遇见问题的时候告诉我,也要习惯依靠我。” “我知道。” 木绵深吸一口气,先把世界毁灭的事情说了。 她今天太累了,一直都在干这种跟别人长篇大论叙述故事的事儿。 说到最后,木绵终于叹了一个九曲十八弯的气,对李斐说:“就是这样了。” 无论哪个正常过日子的人突然听见世界要毁灭了这种事情,刚开始都要迷糊一会儿,李斐也难免怔忪了一会儿,表情有些迷幻。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看起来不太紧张:“只要放弃自己的异能就可以可吗?” 木绵点头:“西塔是这么说的。” 李斐的神情里没有什么纠结,他看她的眼睛很清亮,说话的声音也很沉稳:“我对放弃异能没有什么意见,它在或不在对我的生活并没有质的影响。所以最终决定看你,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可以。” 说完这些话之后,他的表情犹豫了一下,但很快,犹豫消失了,换成一种坦荡:“它来过,把你带回来了,挺好的。” 他的回答让木绵沉默了一会儿。 她发现李斐对于异能的态度比她更加敞亮。 倒也不是说她最后会选择当救世主,她知道自己最终会怎么选,但是,为什么李斐的思考过程可以这么短,不像她一样对这段日子感到不舍呢? 她只是简短地想了一下就从李斐的话里找到了答案。 因为异能的存在对李斐的生活没有质的影响。 它在,李斐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出任务的同时还在搞他的程序,它不在,李斐不用出任务了,还可以搞他的程序。他一直都在做他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中断过,异能不是他生活的主心骨,所以抽去也无所谓。 而她就不同了。 审视了一下自己过去的一切,木绵蓦然发现,她对当魔法少女的滋味这么不舍,因为她没能和原本的自己和解,她其实很讨厌过去的状态。 她以前看过一本书,说人会为了生活顺利维持下去,把那些可能的威胁物当成一个路障,装作自己没看到没听到也完全没有感觉,绕过去。 这些路障有时候是外界的伤害,也有的时候是自己心里偶然的觉醒,没关系,都是一回事。一个路障绕过去,两个路障绕过去,等所有的路障都绕过去,日子顺不顺利不知道,但自己基本已经没了。 过去的她在绕路障的同时又隐隐地为可能失去自己而感觉痛苦,但她一时间又找不到一条出路。靠打,靠吵,靠和所有人搏斗,靠远走他乡,甚至靠去深山老林里生活,她能解救自己吗? 她不知道。 所以就一直拖着,忍耐不喜欢的工作,也忍耐蒋霞说的一些话。 简而言之,过去的她就好像是一颗平平无奇的大萝卜,在一天天的生活里慢慢变蔫。 但成为魔法少女之后,突然就有一个外界的力量,帮着她把自己这颗笨萝卜雕出了花,她顺利地绕过了许多正面对抗,巧妙地穿上了一件光彩衣服,过上了光明快乐的生活。 所以她才会舍不得魔法少女的身份,她怕自己这身衣服消失了,就又变回了过去的自己。 想到这里,她看向李斐的眼睛,看向他瞳孔中的自己。 她在很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失去了能力,她作为一个普通人,回到了离开学校之前的那几天,她应该怎么解决自己面对的问题呢? 70. 第 70 章 再回学校。 刚好这个时候,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被自己忽略了挺久的事情。 没错,作为正常人类的她,是有档案的。 她来到特备局一个月, 上刀山下火海, 干了一万件事,但她的人员关系调动手续好像还在走,档案这会儿还在之前的学校。 前几天汪华给她开了一个函, 让她去拿档案, 她忙着出差还没动。 这就有点尴尬了, 特备局都可能要倒闭关门了, 她的档案还在那个烂学校。 这怎么能行? 她有一个很清晰的念头, 不管未来她的前途在哪里, 档案她一定要拿回自己手里,这样她才能安心。 好了,除了世界毁灭和相亲,第三件糟心事出现了。 回家之后, 木绵默默地躺在床上。 关着灯的室内, 月光从窗帘缝里漏出, 在她头顶的墙面上划出一道莹白色的光线, 她手里拿着心弦, 拿着它无意识地把玩, 细长的弓身在初秋的夜里散发着一股凉意。 她看了一会儿心弦,闭上了眼睛, 意识还在清醒着。 她想要穿过许多繁杂凌乱的迷雾, 听清自己的心声,想清楚在她魔法少女生涯中的最后这几天,她最想做到的是什么。 许久之后, 她眼睛仍旧闭着,但嘴角却无声地弯了。 她想清楚了。 第二天清晨,木绵起得挺早,对着正在刷牙的李斐说:“今天我不去特备局了,有事情要办。” 李斐侧头看她一眼,吐掉了嘴里的牙膏沫,问:“什么事情?” 还没办成事情,木绵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的计划,免得回头失败了怪尴尬。但她转念一想,既然她和李斐是情侣,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互相坦诚,失败了不是还能来求抱抱嘛,也挺不错的啊。 木绵就直说了:“我准备去之前工作的学校要档案。” 李斐听完之后漱了个口说:“那你早去早回。” 木绵对着他点了个头。 李斐的回答在她的预料之中,他们重逢的时候,木绵已经成为魔法少女了,她没有仔细地和他说过她之前的遭遇,李斐自然就不知道那个单位里都是一群什么垃圾,在他眼里,她就是去办件事情,和去银行取钱差不多。 不过,在她换鞋的时候,李斐又叫了她一句:“需要我陪你去吗?” 木绵两只手正系着鞋带,她抬头,对他笑了笑:“不用啦。” 这一次,她要看看,什么外力都不依靠的情况下,她能够靠着自己把问题解决吗? 当然了,虽然出门的时候她是带着考验自己的雄心去的,但骑着电动车到了学校门前的时候,木绵抬头看学校的门匾,还是觉得不舒服,一种要踩进沼泽里的感觉。 木绵把电动车停好,握了个拳给自己打气,走了进去。 她要拿着剑穿了那些臭鱼烂虾,给自己一个清净。 按理说,档案都被存放在办公室,只要她拿着汪姨开好的调档函过去,办公室那边把档案拿给她,她就可以顺顺利利的结束今天的行程,回家了。 但事情当然不是这么简单了。 木绵走到办公室,跟办公室主任把来意说清,调档函递过去,很快,她就听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小木啊,档案现在还不能给你,你辞职的决定做得太过匆忙了,我们这边还没有开会讨论决议呢。” 小木无语了一会儿才说:“都一个月过去了,还没开会决议?” 办公室主任笑着说:“这段时间有点忙,你知道的,咱们学校工作量可不少,就算放暑假了也不得闲。李副校长说有时间了就开会讨论这个事儿。” 木绵:“我辞职了,已经一个月了,也找到了新工作了。你们要讨论什么啊?” 一股熟悉的扯皮气息扑面而来,木绵想要扶额,这个地方还真是每次来都没有惊喜,没有顺利舒坦的时候。 办公室主任不回答她的问题,开始跟她讲木绵突然辞职给这个学校带来的麻烦,说临时找人多么麻烦,以及参加统一招考的手续有多复杂。 木绵及时打住了她的叙述。 她知道在这个人这里是办不成事情了。 她很清楚,在她辞职这个问题上,办公室主任说到底没有决定权。 她是社畜,其实这个办公室主任也是社畜,顶多在这个单位比她级别高点,但还是要听人说话办事的。在她最后会走的情况下,谁平白无故地想跟别人扯皮,她们之前又没有结仇,无非是上面领导大概已经说了不放她档案,没办法,任务到了这里就只能硬耍嘴皮子了。 所以,想要顺利解决问题,还是要跟李副校长打个交道。 在脑海里想到了李副校长的那张脸,木绵脑瓜子疼了一疼,有一瞬间,她在思考,要不然直接瞬移到存放档案的屋子里,拿了就跑算了。 但很快,她就放弃了。 如果走这条路,她仍旧是靠魔法少女的能力抄了捷径。 或许到了这七天的最后一个小时,她没有办法了会这样试一试,但现在还不行。 木绵看了一眼时间,对办公室主任说:“那我再等一等,先走了。” 离开学校之后,木绵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就在学校对面的一家肯德基坐下了,她买了一杯可乐,而后就耐心地坐着,拿出手机不时看一看朋友圈。 一个月过去了,晓晓好像还处于一种焦头烂额的状态,常常会在朋友圈里发一些工作辛苦加班熬夜的信息,这两天就是月底,晓晓又是忙得脚不沾地,每天都在emo。 木绵喝着可乐,把时间熬到了十一点。 确定了现在的时间后后,她站起身,又一次迈进了学校的大门,这一次,她是直奔着财务室去的。 她敲门的时候,屋里的晓晓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谁啊,进来吧。” 木绵推门而入,晓晓对着电脑不停敲数字,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了。 晓晓震惊地说:“木绵?你怎么回来了?” 木绵:“我有几样东西好像放这边忘了拿回去。” 说着,她朝晓晓的屏幕上瞥了一眼。 嗯,晓晓正在试着出这个月的财务报表,但是看起来不太顺利,有很多条错误提示,按照木绵对晓晓的了解,她一时半会是解决不了这些问题的。 木绵对着晓晓笑了一下,神态很是亲切友好:“报表是不是遇见困难了,要不然我帮你看一看?” 晓晓立刻点头,动作急切得好像怕木绵说了话就反悔:“好啊,你赶紧看看,资产这一块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对不上。” 木绵坐到了自己之前不知道待了多久的位置上,握着鼠标看了一会儿,而后自然而然地对晓晓说:“刚看这个不行,我需要原始凭证,你把这个月的账拿来给我看看吧。” 晓晓很快就把账抱了过来。 木绵开始低头看她手上的账簿。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木绵头都不抬,对晓晓说:“食堂应该供应午餐了,你去吃吧。” 晓晓过去一直都是到了时间就去吃饭,也不管工作完成了多少,反正有木绵扫尾加班。当然,这一次,大概是木绵离开一段时间了,晓晓还有点客气,不太好意思地说:“我请你吃食堂吧,咱们一起去。” 木绵对她笑笑:“不用了,我来之前吃了午饭,你去吧。” 就这样,晓晓放心快乐地离开了财务室,整个屋子只剩下木绵一个人了。《 》 70-73 71. 第 71 章 完结倒计时啦。 直到晓晓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木绵看着眼前的电脑,突然有点唏嘘。 其实昨天晚上,她就对自己可能遇到的困难有了一个大致的估计, 在办公室遇挫的情况也在预料之中, 所以她很快地就调整好了状态,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现在是月底,各单位的财务都要上报资产情况,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 账肯定是要先做好。但她很清楚晓晓的业务水平在哪里, 给人打打下手还可以, 一个人总揽全部工作必然要出问题。这种时候, 木绵不来就算了, 木绵只要出现在办公室里,晓晓肯定会向她求助,把所有账都向她敞开。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晓晓真能把所有东西放心大胆地扔给她, 自己去吃饭了。 按理说她都已经离职了, 而且还是以那么图穷匕见的方式离开, 晓晓面对她的时候总该存一份小心。 只能说, 过去的习惯太根深蒂固了。 时间不多, 木绵的目标非常清晰, 她在财务软件里搜索了近期的大额采购项目,按照凭证号找到原始凭证, 拿着手机拍了不少招投标项目的资料。 为什么之前查孤儿院那个人的时候木绵优先查看招投标项目, 因为她在这里的时候,看了太多这种玩意儿。 来这边工作不久,带木绵的张老师就晦涩地告诉她, 这都是李副校长的操作。但她们作为听人说话办事的财务,名义上虽然有确定手上的东西是否有猫腻的义务,实际上什么都做不了,除非想要玉石俱焚。 她们能做的只有把所有凭证都放进去,不虚美不隐恶,如果有人想处理这个事情,不会找不到抓手。 木绵翻着账簿,忽然想起来张老师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安稳干到退休。 木绵叹了口气。 就算不考虑玄乎其玄的梦想,一份工作要么有前途,要么有钱途,要么可以让人发展天性获得快乐,什么都没有,都混到以“安稳退休”为目的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木绵摇头,同时拍下了最后一张照片。 刚把手机放回口袋,晓晓就回来了,看起来还有点紧张,一进门就对着办公室暂存现金的柜子看了一眼,而后才对木绵说:“你……刚才还去办公室要档案了?” 木绵心知大概刚刚吃饭的时候,晓晓在食堂里跟办公室那边的人沟通过了,得知了她来拿档案不怎么顺利的消息,随之对她的警备心就上来了。 然而,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看钱柜。 木绵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不过她也不需要跟晓晓多说什么,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赶紧溜吧,她又不是真当活菩萨帮晓晓找问题来的。 木绵把手上的鼠标一放,说:“你这边问题有点复杂,我也没有搞清楚,一个月没干这些活,手生看不懂了。建议你带着电脑去财政局那边问问。对了,这会儿李副校长应该在办公室吧,我有事要找他办,先走一步了。” 说完,木绵动作麻溜地背上了小包,学着过去晓晓的模样,在她还来不及说话的时候就飞离了财务室。 想着晓晓无可奈何憋闷气的样子,木绵可太爽了。 木绵推开李副校长的办公室大门时,他正坐在电脑前,戴着一个眼镜,见木绵突然出现,他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还扶了一下眼镜腿:“小木,你这是?” 木绵保持着克制的微笑:“我来跟您商量一下档案的事情。” 她这话一说,李副校长立刻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能打的那些太极很快就跟了上来:“哎呀,年轻人就是着急,大中午的就过来了。放心,你的档案我们肯定会给你的,就是还需要开会商量商量,你别急啊。” 木绵都要笑了,开个毛线会,他现在说同意她拿档案,十分钟之后她就可以圆满回家了,没有人会拦,就这还在敷衍呢。 木绵也没心思跟他打太极,直截了当地说:“您跟兴达商贸的合作还顺心吧,这几年合作了这么多次,都成老熟人了吧。” 都是聪明人,不用说得太细致,李副校长很快就明白木绵是在拿吃回扣的事情威胁他。 但他这会儿不知道木绵后面准备怎么出招,沉默了两秒之后,他开始装傻充愣:“他家现在走薄利多销路线,确实在招标的时候挺有优势。小木,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公司了?” 木绵拿出手机上拍的照片,展示给了李副校长:“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这些公司投标书的字迹都一样,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写的,还挺有意思的。您说呢?” 李副校长看见照片的时候脸色就不好看了,木绵翻了好多张照片,快翻到底的时候,李副校长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神情颇有些恼怒:“你想干什么?” 木绵收回手机,施施然开口:“我只是想拿回档案而已。” 李副校长几乎瞪住她了。 木绵又补充一句:“对了,建议你们这里再招两个正规财务,晓晓一个不行的,况且,她作为你的亲属,好像要遵守回避原则吧?如果被人举报了多危险。” 她不确定自己说得算是含蓄还是直白,不过,效果应该挺好。 李副校长脸上的表情很快地变化着,眼神就好像要吃人,活像只老虎,然而,只要她有把柄在手,这只老虎注定是纸画的。 就和她估计的一样,十几分钟后,木绵见到了自己的档案,顺利地抱走了它。 这一次离开学校大门的时候,她笑得很开心。 从今天开始,她不需要再来这里一趟。 终于彻底告别这个地方了,终于,靠自己彻底扳回一局了。 档案问题解决之后,摆在眼前最紧迫的就是相亲问题了。 其实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告诉蒋霞自己有男朋友了,李斐的存在应该可以让她迅速地摆脱相亲问题。 但出于一种莫名的原因,木绵不想这么做。 为什么呢。 这样不是挺方便的吗? 此时的木绵走进了一家小餐馆,等餐的时候,她一直都在思索其中的原因。直到一碗面,吃完,木绵放下筷子的一瞬间,她突然想明白自己潜意识里梗在了哪里。 为什么她没有立刻跟蒋霞说她找到了男朋友所以不用相亲了? 因为这么做的话,李斐的存在就成为她躲避相亲的一条捷径。 如果她没有李斐,她难道就要答应蒋霞去相亲?或者说,如果以后跟李斐分手了,她就要无条件接受蒋霞安排的相亲对象? 蒋霞说今天晚上有个相亲局,好,不管这一天发生了什么,她工作怎样心情怎样,反正,她都要按时去和那个被蒋霞筛选过的男性相亲。 不,绝不是这样的,她想让蒋霞知道的事情从来都只有这一条:她的婚姻只有她能做主,她想谈就谈,想认识人就认识人,无论什么年龄,处于哪个阶段,这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想到这里,木绵深呼吸两下,在心里倒数三秒,拨出了一个号码。 72. 第 72 章 “真的长大了啊。”…… 电话被接通的时候, 蒋霞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了绵绵?” 木绵声音很平稳地问:“我三姨跟那个她介绍过来的男生之间关系怎么样?熟吗?” 蒋霞本来声音听起来还有点找不到状态,木绵这么一问,她大概以为木绵在积极推动相亲进度, 立刻就高兴了起来:“你问那个男孩子?我跟你说, 熟!你三姨朋友的孩子,知根知底,她一路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据说人品可好了, 尊老爱幼, 工作也努力, 在单位里可受器重的嘞……” 蒋霞说起相亲男的优点就停不下来, 木绵不得不打断了她, 非常郑重地叫了一声:“妈。” 蒋霞被她叫得摸不着头脑, 迟疑地问:“怎么了?” 在说话之前,木绵先安静了几秒。 和外面的人怼起来,其实不管这个人看起来多么可怕,社会地位多么高, 只要豁出去, 怎么着都可以, 大不了这辈子不打交道了。 但跟家人说话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有感情因素在里面, 豁出去就会变得更难, 就像是走路的时候脚底黏了饭粒,再想跑也不利落。 不过, 即便如此, 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啊。 木绵深吸了一口气,说:“妈,既然这个人家里跟三姨关系还可以, 应该不难说话。你跟三姨说一声吧,就说我今天不去相亲了。” 蒋霞愣了一下才说:“你不去了?怎么突然就不去了,有事?” 木绵大大咧咧地说:“没事。” 蒋霞被女儿的坦荡惊到了:“……?” 木绵一不做二不休地说:“其实我一开始就不想相亲,从昨天到现在只是在思考怎么跟你说。” 蒋霞沉默了片刻,声音不太平稳地问:“你为什么不想相亲?对这个对象不满意?” 木绵:“不是,我就是不想相亲而已,跟他没关系。” 蒋霞急了,声音提得很大:“你现在也到了结婚年纪了,今天不想相亲,明天不想相亲,以后要变成老姑婆吗?” 蒋霞的话听起来其实很耳熟。 刚毕业的时候,她也说过类似的话,差不多是“都到了工作的年纪了,还不去考个编,要当家里蹲吗”。 其实从那个时候到现在,她都有一个困惑—— 如果人的一切安排都要以年龄为主导,那和稻子有什么区别? 好像在每个人生阶段,都会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地说:“到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情。” 该上学了,该工作了,该结婚了,该生孩子了,太多逃不过的“该”,所以一个人就变成了一只被蒙上眼睛的马,一旦走上了这条大多数人自古以来就走的轨道,就再也解不下套子离开了。 她当然可以现在开始相亲,这个不成换下一个,不过,如果到了家长们眼里该结婚的时候,他们会不会觉得,都这个年纪了,别挑了,不也处了这么久,人也不讨厌,结婚算了。 过惯了轨道内的日子,突然有一天,轨道被塞进了原本完全不能接受的东西,该怎么办呢?这个时候再掉头也不是不行,但屈服有些时候是一种习惯,况且沉没成本又那么重,没准熬几夜哭几场,接受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然后就按照惯性继续沿着轨道蒙着眼睛朝前跑了,直到死的那一天。 她从来不讨厌结识可能的恋爱对象,不讨厌结婚,也不讨厌孩子。但她讨厌轨道,讨厌到了年纪,爸妈就会急不可耐地把她留下和别的男性相处,讨厌不相亲成为一种错误,讨厌她自己的意愿在轨道中消失。 很短暂的安静中,木绵思考了很多东西,片刻后,她忽然问道:“妈,你把我生下来之前,有想过我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吗?” 这个问题转换得太过突然,蒋霞没跟上节奏,有点茫然地回答:“我不知道。” 木绵看着远方的一棵树,呼出一口气,说:“一切都是未知的,但你还是把我带来这个世界,因为你是我的妈妈。我们还没有见面的时候,你就已经在爱我了。” 突然用了爱这个字眼,蒋霞很不适应,在电话里别扭但又松动地说:“什么爱不爱的,我是你妈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怪肉麻的。” 木绵笑了一下,很快就给她妈泼了冷水降温:“但是有爱是不够的,妈,我希望你能对我更信任一点。” 蒋霞:“我怎么就不信任你了?” 木绵:“妈,你是语文老师,注意我这句话里面的关键词是更。” “我希望你能信任我是个懂得爱的人,如果遇到值得喜欢的人我会去追求他;信任我如果和谁在一起,可以进入婚姻关系了,我会告诉你;也信任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我自己能过上好日子,我会尽全力地追求我自己的幸福,只是和别人的节奏不太一样。” “当然,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成了老姑婆,其实还好,这说明我有点倒霉,没有找到值得我爱的人,也说明我从来都没有在任何一个垃圾人身上浪费任何一点精力,我的全部时间精力都花在自己身上,我过得挺快乐。” 木绵说了很长的一串,然后问蒋霞:“妈,你明白吗?” 这一次,蒋霞安静的时间前所未有地长。 这样的寂静会让人觉得忐忑,木绵也不例外,虽然做出宣言的是她,虽然其实她也已经做好了和蒋霞长期战斗的准备,但如果可以…… 木绵这么想的时候,那边的蒋霞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小,听起来很无奈:“你现在年纪大了,妈妈也管不了。” 木绵在电话地小声地叫了一声:“妈。” 蒋霞又寂静几秒,好像在做什么复杂的心里斗争,终于,她开口了:“相亲,不去就不去吧,唉,算了。” 木绵:“嗯。” 到了这里,基本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蒋霞说:“妈今天晚上要有晚自习,作业也没批改完,忙去了。” 木绵乖巧地说:“嗯,那拜拜。” “拜拜。” 但有一会儿时间,没人挂电话。 好像在彼此等待着。 木绵终于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妈?” 蒋霞在电话里没好气地说:“妈妈妈,就会叫妈,小的时候刚会说话就在叫,我走哪儿都感觉自己身边跟了一只羊在咩咩叫。” 木绵听她这么说,无声地笑了。 “真的长大了啊。”说完最后一句话,蒋霞叹了一口气,把电话挂了。 看着已经黑屏了的手机,木绵从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脱胎换骨。 事情办完了,她要回家了。 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她在走,第二步,她的步速快了些,走到第三步的时候,她转了一圈。 她骑上了小电动车,骑过了两个路口,然后开始唱歌,她唱着乱七八糟的凌乱歌谣,有的歌甚至都不算歌,充其量只是一段调子奇怪的哼唱,她想唱高就高,想唱低就低,她快活得要命。 她骑到一半,看见路边一家常吃的熟食店,临时下车走进店里,想吃什么就点,买了一百多。 走出店门的时候,她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大袋子,对李斐打了个电话,兴冲冲地说:“晚上不用买菜了,我买了好多吃的回去。” 李斐听出了她的快乐,问她:“发生什么好事情了,档案顺利拿到手了?” 木绵快乐地说:“不止是档案拿到手了,我还把我妈给我介绍的相亲给拒了,我可太牛啦。” 李斐很会抓关键词:“相亲对象?” 木绵:“呃。” 突然想起来还没跟他说呢。 73. 第 73 章 “你在我心里,很早就是…… 木绵语塞了一下, 很快就开始思考自己应该从哪里开始跟李斐解释。 其实事情的经历很简单,昨天蒋霞跟她说要相亲,今天她就拒绝了蒋霞, 并且把以后可能发生的所有相亲全都拒绝了, 干脆利落。唯一复杂些的地方就在于为什么昨天不直接拒绝,但这也是有合理解释的,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木绵开口正准备说, 没想到李斐突然就来了一句:“没事。我知道了, 晚上回去不用买菜了。” 木绵:“呃……” 这人是真没事还是假没事啊。 刚好这个时候她听到了电话那边好像有人在叫李斐, 李斐很快地说:“领导叫我, 先不说了, 晚上见。” “好。”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木绵眨了眨眼,心想应该没事吧,现在的李斐是成熟的李斐了。 不过,出于一种警惕的心理, 木绵这天晚上密切关注着李斐的一举一动。 从一进门开始, 她就打量着李斐的神情, 挺自然的, 平时就没什么表情, 今天也是一样的没什么表情, 挺镇定的。 木绵就放心大胆地大声招呼他:“快换鞋吃饭啦,今天伙食超级好的, 我还在楼下超市买了米酒, 可以喝两口嘿。” 李斐对她笑了笑:“真不错啊,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了。” 木绵:“解决了很重要的一个议题,当然开心啦!” 李斐已经换好了拖鞋, 走到了厨房盛饭,声音从他那里边飘来:“什么议题?” 木绵弯着眼睛说:“我能不能自己把握自己的人生这个议题。” 李斐端着两碗饭放在她面前,坐下了,说:“那结果呢?” 木绵斩钉截铁地说:“我能。” 李斐看她这个样子,嘴角又弯了一下。 而后他们就进入了快乐的晚餐环节,木绵买的东西实在多,有好几样都是以前饮食清淡的李斐没有品尝过的,他们交流了好几句关于食物的评价,不知不觉,木绵就吃完了一碗饭。 正准备去添饭,她忽然听到了李斐平平静静的声音:“那个相亲对象,怎么回事?” 木绵握住了筷子,动作顿了一下,果然,李斐还是记着这个事情的,耿耿于怀到现在吧。 不过李斐好像再次飞快地后悔了自己问出了这句话,道:“算了,你已经拒绝了,过去了,继续吃饭吧。” 说完,他低下头,夹起一块口水鸡吃起来。 木绵看着他的侧脸,觉得有点好笑,什么算了没事,不过是锯嘴葫芦病间歇性地发作了而已,他这一会儿肯定是想要知道,但又觉得问出来很不好意思。 木绵索性放下了筷子,把头伸到了李斐的面前,笑着说:“为什么过去了啊,你完全不好奇我相亲的事情吗?这样我好难受的啊。” 李斐立刻抬起头看她,但是目光里有些为难,他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好奇的,但是问过了好像我怀疑你,既然你说拒绝了,我不用想太多。” 木绵:“问题就在这里啦,你作为我的男朋友,对我的事情感到好奇随便问一问我,没关系的。不要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如果你的问题对我造出了困扰,我也可以不回答你嘛,但你问都不问,万一有什么误会出现了怎么办?” 听完她的话,李斐又有一会儿没说话,再开口的时候,他先是点了一下头,而后才说:“相亲是怎么回事?” 木绵很快就把前因后果全都跟他说了一遍,解释之后,她问李斐,语气有些揶揄:“突然听说我相亲,是不是还有点不知所措?嗯?” 李斐很慢地回答了她:“嗯。” 木绵心里有些好笑地问:“是不是还有种伤心的感觉,这种事情我居然不告诉你?” 这一次,李斐的回答前所未有的慢,表情很纠结,好像在努力地直面自己的心灵,最后,他很低很低地“嗯”了一声,嗯完之后,目光还有些躲闪,看上去好像不好意思直面木绵,莫名地扭捏了起来。 木绵看着他这个样子,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李斐被她笑得脸上挂不住:“你笑什么?” 木绵哈哈哈地说:“你这个样子很可爱啊,笑一笑不可以吗?” 突然被夸“可爱”,李斐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了,有种接受不良的尴尬,但同时也有种被夸了的开心,尴尬的理由不好意思说,开心也没办法表露出来,甚至都有点坐立不安,这幅样子的他在木绵眼里更可爱了。 当然了,木绵也知道见好就收,再调戏下去,这个人的脸皮温度就该过载了,她咳嗽一声,吃了口菜,把话题切换到了正经地方。 木绵说:“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把世界之间的缝隙堵住,放弃自己的能力。” 对于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李斐没有丝毫的诧异,他对她很了解,他没有犹豫就说:“什么时候行动?” 木绵对他说:“别急,我还需要跟别的异能者联系呢,小远倒是还好,年纪小容易说服,但是其他人那里可能还需要跟他们好好谈谈,尤其是那个高树,大概不会轻易地放弃异能。” 想到这里,木绵叹了口气,还有几天时间,任务还是挺紧迫的。 李斐见她忧愁的模样,思考后认真地说:“没关系的,他们愿意放弃更好,不愿意放弃,我可以把他们打放弃。” 木绵笑了:“谢谢你,为了不让他们挨打,我要努力一点。其实如果他们不愿意放弃异能,我也能理解的,告别那样不平凡的自己,当然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大概是米酒的效果,说完之后,木绵又有一点点的怅然:“以后,我就不再是魔法少女了。” 虽然已经能靠自己解决那些很难的问题了,但是,魔法少女诶,少女时期的梦再次苏醒,还是会有些遗憾的。 李斐很认真地看着她。 他自然地说出了一句让木绵很诧异的话,这辈子他说出的所有情话都没有这一句让她印象深刻。 “你在我心里,很早就是魔法少女了,以后也会一直是。”《 》 第 74 章【大结局】 第 74 章 我警告你,请对魔法少女…… “很早是多早?” “就是你帮我修自行车那天。”李斐回答。 那天啊。 在李斐的记忆中看见那天的一切之后, 木绵也在自己的记忆中寻找了一遍关于那天的细节。 她当然也找到了一些回忆,但回忆里,李斐只是一个看不太清脸的倒霉路人, 那天的她所有感情其实都投入在自己的成绩上。 当时刚发了月考的成绩, 她考得不好,排名比入班时候相比降了不少。想到要把成绩单带回家给蒋霞看,木绵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只能臊眉耷眼地走在路上, 没有一点儿精神。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她碰见了很狼狈的李斐。 她当时根本没注意李斐长什么模样, 只是觉得这个同学看起来很奇怪, 推着一辆掉了链子的自行车, 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的路,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很担心回家迟了会让她即将面临的批评更加严肃,但这一刻的木绵还是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些同情,天都快黑了, 车子这样这人什么时候才能到家。 当然了, 因为李斐的神情看起来有点不好接触, 木绵搭话的时候说了一句挺傻的开场白:“你会修自行车链条吗?” 当时李斐的反应超乎她的想象, 有点冲, 有点防备, 直接说:“如果我会,还能这样吗?” 木绵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心理, 时间太久了, 如果不是看见李斐的记忆,她连自己后面说了什么都想不起来,总之就是她很干脆利落地帮李斐修好了自行车, 搞得满手都是黑色的油污。 回到家之后,蒋霞看见她的成绩单,确实生了一会儿气,训斥她的时候又看见了她衣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油污,声音提得更高,木绵不得不对着愤怒的妈妈说了一遍修自行车的事儿。 当时蒋霞的反应她还记得,蒋霞无语了很久,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善良。” 说完,蒋霞又看了一眼成绩单,加了一句:“就是,唉……” 她沉重地叹息了。 这话说得比刚刚蒋霞的训斥还让木绵伤心,在她当时高一生的世界观里,一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善良,这算是什么好事儿吗? 哪知道,当时的举动让她后来捡到一个男朋友。 唏嘘啊。 回忆结束,木绵问李斐:“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啊?” 李斐想了一下说:“修车之前我在想要不要扔掉车,找他们打一架。你修好了之后,我就放弃这个主意,回家写作业了。” 这样吗?没想到,她居然还拦住了李斐变成不良少年。 木绵更新了自己问法:“我是说,你在看着我修车的时候。” 她可还记得李斐记忆里那些绚丽的灯光色彩呢。 李斐的回答倒是出于她意料的简单:“我什么也没想,只是在看你。” 这个回答也太简单了,木绵有点不满:“只是这么简单吗?那天的我有什么好看的啊。” 放学路上,随便穿的衣服,考试也考得挺差,在苦恼未来的高中三年应该怎么度过,怎么跟蒋霞交代自己的成绩。她在苦恼中路过他身边,在苦恼中帮助了他,离开的时候,她也仍旧在苦恼。 总的来说,那是毫无光彩没有任何成就感的灰扑扑的一天。 但是李斐很确定地说:“很好看。” 从那一天开始,她在他心里就是魔法少女了。 木绵陷入了沉思。 当魔法少女需要门槛吗? 或许,也不需要。 能把一个苹果变成两个苹果是魔法少女,把一棵枯树变成一棵开满花的树是魔法少女,那么,竭力地把原本灰暗的人生变得多姿多彩,把崎岖怪异的世界变得稍微好了一点的人,不也是魔法少女吗? 她称之为现实主义魔法少女,或者写实向魔法少女,虽然和浪漫主义魔法少女不一样,但也还是魔法少女嘛。 想到了这里,木绵彻底想通了,她偏头看李斐,对他无声地比了一个大拇指。 李斐不明白他说的那些话对她具有怎样的启发效果,有些奇怪:“怎么了?” 木绵:“你真棒。” 李斐迷惑了:“?” 木绵对他得意地说:“当然,我也很棒。” 李斐更加迷惑:“???” 木绵对他哈哈一笑:“好了,继续吃饭,吃完了我们来讨论一下应该怎么把他们挨个劝服吧。” 谈论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他们开始行动了。 汪华作为特备局的局长,所有异能都将要消失这件事情肯定要跟她先说清楚,毕竟关系到木绵以后的工作问题,不能不慎重。 一大早,木绵就找到了汪华,跟她说清了来龙去脉。 汪华的反应倒是很淡定,一点儿也不紧张:“你确定以后异能会消失吗?” 木绵:“虽然西塔讲可能还有别的办法,但我觉得,总该先按照最坏的可能打算。” 汪华沉吟片刻,说:“如果异能真的彻底消失,不会再有新的异能者,对世界当然是好处更大,不过这样的话,特备局的地位就会有些尴尬了,以后能否继续存在还是个问题,可能需要给大家安排转岗。” 转岗啊。 听到这个词,木绵心里还挺稳定的,好歹还能有工作,有了很大的缓冲和选择的自由。 汪华:“以后具体怎么办不是当务之急,既然还有几天就是最后期限了,要抓紧和其他异能者沟通才行。” 木绵点头:“我已经想好怎么说了,今天就开始跟他们谈这个事情。” 汪华的眼神里终于带了一点担忧:“你一个人能行吗?” 木绵笑着说:“没关系的,李斐也跟我一起呢。” 汪华投向她带着深意的一眼:“你们俩……” 木绵对她一拱手:“嘿嘿。” 走出汪华的办公室之后,木绵首先找到了孟媛媛,她就在特备局里,走两步就看见了。 为了有一个良好的沟通环境,木绵还专门把孟媛媛叫到了她的办公室里。 突然来到这里,孟媛媛很不适应,局促不安地问木绵:“木局,怎么了这是?” “你先放松。”木绵给她端了一杯茶水才开始说正事。 丧尸世界的事情这几天木绵已经说好几遍了,这会儿叙述起来也很轻车熟路,快速清晰地就把全部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没有丝毫隐瞒。 最后,她认真地问孟媛媛:“你愿意放弃你的异能吗?” 孟媛媛没有立刻回答她,好像在想些什么。 异能对她的生活来说作用非常大,如果孟媛媛不愿意放弃,其实木绵能够理解,但是没办法,和整个世界的安危相比,放弃异能是必然的走向。 木绵补充道:“你放心,虽然没有了异能,但工作还可以正常做,我们会安排转岗的,以后你还是有编有工资,孩子也能正常养。” 孟媛媛的眼神有了些松动。 木绵又说:“如果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怪物,或许一切秩序都会崩坏,那还是一个正常的世界吗,小静还是个孩子,你愿意让她在这种世界长大?你能保证自己永远都在她身边,能够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吗?她的未来生活里最大的困扰应该是考试学习,而不是生与死。” 过了许久,孟媛媛点了头:“我知道了。” 孟媛媛这边就这样顺利的解决了,下一个是雷茗。 木绵本来以为雷茗作为高中女生,在这个年纪一般会比较向往刺激,或许会更想自己成为一个英雄,一个特殊的人,不舍得放弃异能。 但木绵没有想到,她和雷茗说完这一切之后,雷茗的态度超乎她意料的平和,很容易地就答应了放弃异能。 说话的少女看起来神色坚毅,再也看不出当时在公寓里绝望反抗的模样,开口的时候眉间带着一些少年人独有的桀骜气息。 “我想好了,以后要做物理学家,我不可能靠异能征服真理,所以我不需要它。” 木绵看着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下一个是小远。 虽然小远的年纪很小,但还是要跟他说清楚事情的,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能随便诓骗。 于是木绵趁着晚上,偷偷地来到了小远新家的房间。从房间里温馨的摆设和各式各样的玩具都能看出来,小远在这个家里过得很好,木绵站在他床前的时候,小远正敞着肚皮睡觉,一副很安心的样子。 木绵欣赏了一会儿小朋友可爱的睡姿才叫醒了他:“喂,小远醒醒,小木姐姐来找你了。” 小远朦朦胧胧地被她叫醒,一看见木绵,他很兴奋,立刻坐起身问木绵:“小木姐姐,你怎么来看我啦?” 木绵蹲在他身边,说:“小木姐姐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小远:“什么事情啊?” 木绵:“拯救世界的大事情。” 小远的眼睛亮了。 木绵努力地用小孩子能够听懂的语言把整个事情说了一遍,听完之后,小远皱着眉毛说:“所以,如果我放弃了把自己藏起来的能力,就可以拯救世界,让所有人不受伤害?” 木绵点头:“可以这么理解,那么,你愿意吗?” 小远对她露出了一个天真纯洁的笑容:“当然啦,爸爸妈妈给我准备了很大很暖和的房间,我已经不需要藏起来啦。” 这样吗? 木绵沉默了片刻,摸了摸小远的头,笑着说:“那就谢谢你啦。” 离开的时候,木绵也在替小远开心,瞬移到高树面前时,木绵嘴角还是弯着的。 不过,落地的时候,她突然发觉有些不对,高树的住处看起来有点空荡,就像是人已经搬走了一般,木绵正担心,一抬头就看见高树正在前方的空地上整理行李。 木绵走到他身边,好奇地问:“你要离开这里了吗?” 高树被突然出现的木绵吓了一跳,大声地“哎”了一下,然后才说:“怎么是你啊。” 木绵微笑:“那当然是有事来找你了。” 木绵把事情再次说了一遍,其实她对于高树会不会答应放弃异能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把握,这个人不是那种会被常规道德束缚住的人,应该会挺难搞,木绵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实在不行就把李斐叫来跟他打一架,制服了之后一切就都好说了。 但高树的反应超出了她的预料,他站在原地,紧锁眉头思考了很久,终于痛下决心地说:“我可以放弃异能。” 顺利到让人意外,木绵忍不住“啊”了一声。 高树有些暴躁的样子:“啊什么啊,我的所有研究都是基于正常的人类世界做的,如果突然世界变了,数据就没有意义了,我刚写了论文准备投稿。反正这些人我也观察得差不多了,看腻了。” 木绵:“……” 哦,懂了。 都是论文的功劳。 木绵自己都完全没有预料到,距离她下决定也不过一天时间,居然事情就已经解决,可以联系西塔填补世界缝隙了,这也太快了吧。 回到家的时候,木绵还是有一种恍惚感。 她有点怀疑,难道全世界对异能有眷恋的只有她一个人? 不是吧。 刚推开家门,木绵就看见了屋里的一人一球。 一人是李斐,一球是西塔,他俩都坐在餐桌前,面对面沉默无声,各自操作电子设备,场面还有点怪异。 木绵见了西塔,立刻跟它汇报自己这边的战果:“我已经说服了所有人放弃异能了!” 西塔吃惊地说:“您的效率这么高?” 木绵:“嗯哼。” 西塔:“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什么?” “经过女王的计算,后天下午四点是个绝佳的时机。那个时候举办仪式,仪式结束之后虽然你们身上的能量会暂时消耗完,但是科学世界还会有遗留下来的魔法能量和修真灵气。一个月后你们还会恢复一部分能力。只是说,这部分遗留物使用完之后,所有异能就会真的彻底消失了。算一算时间,差不多等你们老了就会变成普通人。” 木绵听完了西塔的话就愣住了。 这是,她还能当魔法少女的意思啊。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干巴巴地转头看向李斐,也不知道她自己表情是什么样子的,李斐看着她,莫名地笑了。 她看着李斐的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引发这段时间心理斗争的事情好像突然就消失了,不过,所有的思考都是有意义的,虽然兜兜转转好像回到了原地,但她其实知道自己收获了什么,那是比狭义的魔法更重要的东西。 挺好的。 到了第三天下午,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一起,西塔作为行动指挥,立在人群中间,和大家耐心地讲解一会儿之后怎么把身体内的能量注入世界裂缝之中。 他们从来没见过西塔,对它很好奇,尤其是小远,不住地瞅着它,眼神好奇。还好西塔作为魔法导师,应该见惯了各种情况,仍旧能够保持淡定。 完完整整地交代完了之后,西塔看向了木绵:“世界缝隙即将被填补,我要走了,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 虽然这个球其实没有帮助她太多,总是在自己玩自己的,还常常消失,但它毕竟陪伴她经过了这一段特殊时期,见证了她的所有经历。 确定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木绵难免会觉得有些失落,她走到西塔面前,第一次握住了它的手,摇了摇:“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西塔的球面上浮现出一个热情的笑容,它同样晃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而后道:“祝您幸福。” 说完之后,西塔的球体逐渐地变成透明色,直到木绵能够透过西塔刚才身处的位置清晰地看到后面的月季花,她才确定,西塔离开了。 木绵低头,两根手指互相摩挲了一下,她很小声地说:“手还挺热乎。” 说完之后,她咳嗽一声,对着周围的其他人说:“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吧。” 补天仪式其实很简单,六个人面对面地站着,木绵已经变身成了魔法少女,各自拉着手同时念动咒语。 随着咒语的响起,木绵逐渐感到了一种失力,确实有一种身体内的能力朝外涌动的奇妙感受,但这都是可以忍受的。到了咒语结束时,木绵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无力感,这个时候,她的魔法少女衣服也变成了原本自己的常服,她的身体忍不住地晃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被李斐扶住了。 还好她的无力感也只是持续了这么一点点时间而已,很快,她就站直了身体,脱离了李斐的帮扶。虽然失去了身体里的魔法能量,但她毕竟是骨头和肌肉组成的健康人类,独立行走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站直了身体的木绵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虽然她看不见世界的裂缝究竟怎样了,但是,她觉得这会儿的天气似乎更好了。原本这两天都是阴天,搞得哪里都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但这一刻,天边的阳光穿透了天边的云彩,肆无忌惮地照射到了他们身上,树叶在阳光下也反射出金色的光,这个世界看起来崭新无比。 这么好的天气,在送别了其他人之后,木绵拉住了准备回家的李斐,说:“散散步吧。” 李斐同意了。 他们举行仪式的地方在一个人很少的人工湖旁边,刚好快到黄昏,阳光照得湖水波光粼粼,两个人走在湖边,吹着很温柔的晚风。 木绵一边走一边对李斐说着以后的计划。 既然异能者这几十年里都还在,那特备局就不会被撤编了,他们还可以继续在这边工作,不过以后的工作内容应该会很闲,总是闲着吃干饭也不好,木绵想要利用好自己的能力,当一个野生的儿童福利机构质检员,没事就去一家福利院蹲着,看里面的工作人员对小孩怎么样。 当然了,她还想要发展一些自己别的能力,过去一直想要画画,但是困于生存压力放弃了,现在也该捡起来了吧,能彻底扔掉的算什么爱好呢? 木绵走着说着,计划着她和李斐的未来,说到兴奋的时候眉飞色舞,走在她身侧的李斐听着听着,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木绵正准备问他怎么了,李斐没说话,凑过来亲了她的头顶一口。 木绵摸着头顶傻了:“你干嘛啊?” 一言不发啃人头,这人是被丧尸病毒传染了吗? 李斐看起来很淡定:“看你可爱,不可以吗?” 木绵语塞。 说不可以好像显得她封闭不开化,他们这个关系,一个亲亲算什么呢? 木绵纠结了一下说:“可以。” 但是…… 木绵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抬头瞪李斐:“在外面呢,不要不打招呼就动手动脚!” 李斐态度很好:“好的,下次打招呼。” 木绵:“……” 这是问题的实质吗? 木绵翻了个白眼,掐腰指李斐,大声地说:“我警告你,请对魔法少女尊敬一点!我手上可还有……” 你的把柄呢。 木绵想到李斐同学聚会后录的小视频,笑了。 牛什么牛,当初哭着说爱我的不是你? 李斐被她勾到了好奇心:“有什么?” 木绵眯起眼睛,非常愉快地说:“嘿嘿,不告诉你。” 这种好东西,当然要珍藏一辈子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