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对不起。”
看见这两个字的时候, 木绵以为自己看错了,一种非常强烈的错位感出现在她的心里。
为什么李斐的名字会出现在这里?
她立刻想过去看一眼。
但,她还没来得及动, 李斐已经抢先一步走到了那里, 挡住了字,他很快地说:“没什么好看的。”
木绵看他那样儿就不爽:“为什么不让我看?你被别人表白了?这不会写的是李斐我喜欢你吧。”
李斐脱口而出:“不是。”
“那是什么?”木绵直视着李斐,问道。
他们俩的视线在虚空中直视, 李斐浑身都是抵抗的气息, 仿佛一个猝不及防走到舞台上被聚光灯看着的小孩, 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肌肉无比僵硬, 但原本的丹凤眼因为情绪波动睁得大了许多, 看起来像是一只很警惕的小兽。
但渐渐地,他的神情变化了,相比于用想通了来形容,用摆烂了倒更加合适, 像是负隅顽抗的人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坚持的事情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他警惕的眼神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就这样吧的情绪。
于是, 对峙了一段时间后, 他让开了自己的身体, 站在一边,对木绵说:“想看就看吧, 给你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贴到了旁边的墙上。
于是, 木绵很自然地就看到了这些字迹。
“李斐大蠢蛋 土老帽说话怪乡里来的细蚯蚓恶心巴拉谁都不要跟他玩儿!
——201X年10月12号刻
(不准随便涂掉不然你就完了!)”
这字一看就是小孩子用硬物在墙上刻的,字体粗狂杂乱,支离破碎, 除了“细蚯蚓”三个字有点创意,大部分用词都挺低龄化,看起来就像是标准化的校园霸凌宣言,在现在见惯了狗血校园剧的人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极度恶毒的话。
但,这是出自于初中孩子的口中。
在那个时代,那个年纪,刻字的人一定是出于极大的恶意才在墙上刻下了这些字,这不仅是孤立,还是对一个人的公开惩罚。她很难想象到,同样年纪还小的李斐,在遭受到这么直接的恶意时,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保护自己免受伤害。
其实没办法保护不是吗?
所以才会过了这么多年来到这里,还是浑身僵硬。
木绵看着站在旁边的李斐,突然觉得自己也感受到了难受。
她也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片刻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用来修指甲的小锉刀,蹲了下去,一个字一个字地用力锉,细碎的墙灰从她的锉刀上飘落,像是雪。
她锉得很用力,但那字刻得有点深,手上都覆满了墙灰,也才把“李斐”两个字锉掉了。
她正准备继续努力,李斐却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抬头看他,李斐非常认真地说:“已经可以了。”
木绵正待说什么,李斐又和她说:“我们走吧。”
木绵:“……”
虽然她很想把字都挫完,但是,她也确实不希望李斐继续留在这个环境里了。
她立刻带着李斐瞬移回到了特备局,直接落地在李斐办公室内部。
眼前的景物都变成了熟悉的模样,木绵舒了一口气,放开了李斐微凉的手,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说:“今天上午辛苦了,你好好休息吧。”
李斐点头。
木绵便转身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关上门,木绵就扑到了自己带来的豆袋沙发上,长长地叹气。
她觉得自己刚才事情做得不太漂亮,既然李斐已经表示了抗拒,她为什么一定要逼他把自己的过去暴露出来。
谁没有一段不想让其他人知晓的历史呢?
要求一个人对自己完全的敞开,是否也是一种反人性的要求?
要知道,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许多人不仅对别人会隐藏真相,甚至还会对自己也隐藏真相,主动地模糊自己的记忆,试图躲避伤害。
这样的她好讨厌啊,虽然谈恋爱的时候李斐的锯嘴葫芦属性让她很难受,留下了心理阴影,但一码是一码,过去的心理阴影并不足以为自己那会儿的冲动和不理智辩护。
如果换个人表示他有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她肯定就尊重理解了,但轮到李斐,她就脑门发热,一定要了解到底。但其实,她一个前女友,哪有什么权利逼着他一定说实话?在心底,她是否还有一些觉得李斐会对她不一样,会顺从她的潜意识?
这样可不好啊。无论如何,李斐先是个需要尊重的个体,然后才是她的前男友。
木绵觉得自己异常地头疼。
最让木绵头疼的是,到了吃饭的时候,她居然没看见李斐。
她问了杨叔,他告诉木绵,李斐说农业局那边临时有事,先走了,特备局这边的午餐也就不参加了。
木绵:“……”
农业局那边真的有事儿?
不会是在躲她吧?
这顿饭,不管张叔的手艺有多好,木绵都是食不甘味,吃完饭就早早地回到了办公室。
在办公室转了几圈还是很郁闷,木绵又一次隐身,直接瞬移到A市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坐在路边,一边rua路过的狗仔一边愁眉苦脸地思考自己的事情。
狗仔们本来走路走得好好地,猛不丁被一只黑手摸了一把,回头又什么都没看见,整只狗都凌乱了,疑神疑鬼地到处看,引来主人不解的疑问。
而木绵作为罪魁祸首,已经开始摸下一只狗了。
rua到了两点,深植于木绵DNA中的上班时间到了,木绵站起身来,手指指向自己心脏的位置,恶狠狠地说了一声:“收!”
李斐那边的事情已经发生,她没法改变,就算要找他道歉,那也是见到他之后的事情了。
雷茗那边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既然她已经找到了那三百块钱,现在也该给这件事画上句号。
说干就干,木绵立刻瞬移去了公寓楼里,找到了偷钱者居住的房间,推门而入。
刚好这个时候,那个女孩子正在午休,睡得很沉,很适合木绵找东西。木绵小心翼翼地搜索着,不久之后,在她衣柜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三百块钱。
这三百块钱里面有一张被蓝绿色的颜料染了一角,和之前她时空回溯时看见的刘芳菲那三百一模一样。
找到之后,木绵没有立刻走,她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站在桌前,拿起了一支笔,在桌面上的练习本上写下了几个字:“不义之财已经物归原主,这次暂且不论,下次再犯,必有重惩。”
写完之后,她把练习本放在了女孩的床头,离开了这个房间。
木绵能料想到,在这个女孩子醒来看见这张纸之后,她的内心该是多么折磨。虽然没有一个人当众指责她,但她永远不会忘记,有一个人在背后看着她,这种震慑就像是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一直悬在她的头顶,让她再也不敢做什么。
走出去不久,木绵来到刘芳菲房间的门外,敲响。
刘芳菲的声音从门内响起,听起来不太耐烦:“谁啊。”
木绵:“我,你的钱找到了。” BaN
门立刻开了,刘芳菲表情焦急地走了出来:“在哪里找到的?”
木绵不急不慢地说:“在一个人的柜子里。”
刘芳菲:“那是谁?”
木绵:“我不能告诉你,只能提供一个消息:这个人不是雷茗也不是小春。”
刘芳菲:“钱呢?”
木绵伸出手,三百块钱在掌心躺着,安静地沉睡。
但在刘芳菲准备抬手拿钱的时候,木绵把手指握住了。
刘芳菲立刻有些恼怒地说:“你干什么?”
木绵对刘芳菲说:“这钱应该给你,我不会吞你的,但是,你也应该对雷茗和小春道歉,因为你完完全全错怪了他们,明白吗?”
刘芳菲嘴上梗着“事儿真多”,眼前却闪过一丝不自然,有些尴尬的样子。
事情暂时办完了,离开这里的时候,木绵其实倒也没有真指望刘芳菲很快就能非常诚恳地跟雷茗和小春道歉,人的转变总是需要时间作为代价的嘛。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刚刚离开这边没多久,雷茗就发过来一条微信:“谢谢。她跟我道歉了。”
看到这条微信,木绵的心情立刻好了不少。
她对着屏幕笑了两声,又打了一行字过去:“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又想过参加普通高考吗?”
今天的雷茗大概是对她也敞开心扉了,回复道:“想过,但是很难,在这边学不到东西。”
木绵:“那你考虑过回普高上学吗?”
这一次,雷茗的答案过了一会儿才过来:“想过,但是如果我走了,小春在这里会受欺负。她根本没有一点自我保护能力。”
木绵看着她的话,叹了口气。
保护未成年人是成年人的责任,如果让一个本身就自身难保的未成年人担负起另一个人的重担,最后的结果很难是好的。
木绵很认真地回复她:“你现在这个年纪首先应该保护自己,考虑自己的未来。小春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关上对话框之后,对小春未来的担忧占据了心头最重要的位置,木绵查了一下午资料,想要了解像她这样的人应该怎么就业,不知不觉间,时间又已经晚了,到了下班的时候了。
木绵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走到门前,面对着夕阳伸展了一下身体。
伸展到一边,身体顿住了。
她只是又想起了上午的事情,还想起了李斐的神情。
她有点想当面向李斐说一声不好意思。
于是她到点了也没走,坐在办公室里摸鱼起来,看看视频,听听音乐,然而,到了七点多,李斐仍旧没有回来。
木绵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无奈地想,今天农业局可真忙啊。
她放弃了等李斐回来,回家了。
但回家之后,这件事情也并没有从她的心头消失,李斐的表情反反复复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心里滋味复杂得不行,直到半夜都睡不着觉。
午夜十二点,木绵猛地睁开了眼睛,把正躺在地板上睡得肚皮朝天的西塔叫醒了。
西塔声音模糊地说:“您有事吗?”
木绵:“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做件事?现在太晚了,我一个人去有一点点害怕。”
西塔困到泪眼朦胧,但还是同意了:“明天我就要回去了,最后一天,您可以随意吩咐我。”
很快,木绵带着西塔一起降临了白天到过一次的地方。
她拿着一个更大的锉刀,站在墙边,立刻开工了。
于是,午夜时分空无一人的女生寝室,莫名其妙地响起了令人牙酸的磨墙声,如果有人从这里经过,必然会瑟瑟发抖地逃跑,而后,一则校园怪谈势必要产生了。
而背后的真相,不过是一个魔法少女半夜睡不着觉,跑来维护一个迟到了八百年的正义而已。
她当然知道其实锉掉名字之后,剩下的字其实已经没什么了,找不到对象的恐吓而已。她也知道,其实就算把所有的字都彻彻底底地锉掉,当年它们对于李斐的折磨也不会消失,她不可能拿一把锉刀去他心上,把记忆全都抹去。
但是,她还是在这个昏暗又安静的夜里,一点一点地把所有用言语组成的刀锉掉了。
末了,她把一张A4纸狠狠地贴了上去,这是她临走之前专门用打印机搞出来的。
纸上印着硕大的几个字:“以团结同学为荣,以校园霸凌为耻,清朗校园,从我做起!”
贴完之后,木绵长出一口恶气,对着旁边眼神怪异的西塔说:“回去吧。”
回去之后,躺在床上的木绵还是睡不着,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今天是周五,明天周末,今天不见面的话,后两天都看不见他了。她很了解李斐的性格,两天过去之后,再开心再不开心,这事儿也算过去了,时效性没了她说什么其实都没意思了。
那么,怎么找机会见他一面呢?
木绵突然拍了一下脑门。
差点忘了,明天晚上就是同学聚会。
好家伙,她全忘光了。
既然同学聚会肯定要见面,木绵的心里就安定了一点,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下午,她三点就洗澡换衣服化妆,为这次聚会做准备了。
五点钟,木绵出发了。
等到了酒店之后,木绵问清楚聚会所在的楼层,走到电梯边,按下按钮,等待电梯从负一楼的停车场上来。
等待的时候木绵还在思考怎么跟李斐表示内心的抱歉,她这么早就到这边来,就是为了熟悉一下场景,顺便在演练一下道歉流程。
她想好了,不管怎么样,见到李斐之后,一定要很快地表示自己的核心想法,不能拖拖拉拉,拖久了思想容易走歪,嘴也容易瓢。
对,就是这样,没错。
想到“没错”的时候,电梯“叮”了一声,开了,一张脸露了出来。
木绵:“……”
李斐:“……”
木绵手脚僵硬地走进了电梯,站在靠门的位置,尴尬地说:“你还挺早。”
李斐绷着脸神情有点严肃地说:“你也是。”
说到这里,木绵刚刚计划好的话似乎突然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电梯门合上,开始运行,木绵装作悠闲地瞅瞅按钮瞅瞅地板,又瞅瞅天花板,心里却在想,好了,人见到了,该说话了,该道歉了,该开口了!
但嘴它就是不听使唤。
电梯的数字很快地上升,他们已经到了七楼,再上两层楼就到目的地了。
等出去之后,人多眼杂,可能就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木绵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大声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
……
电梯里一片寂静。
木绵有点凌乱:“?”
是不是有人跟她一起说话了。
32. 第 32 章 木绵:“我有两个问题想……
木绵咳嗽了一声才小声地问:“你是不是说……对不起?”
她问出去之后, 才回头看李斐。
她神奇地发现,李斐的脸好像有点红,他吭吭哧哧地“嗯”了一声。
发现这点的一瞬间, 虽然也不知道李斐要对不起什么, 木绵立刻就不紧张了。
害,人家比她还尴尬,她尴尬个鸡毛, 大胆道歉, 奥利给!
木绵抢先说:“我先道歉。”
李斐虽然还在尴尬, 但还是跟她抢了一下发言顺序:“我先吧。”
木绵非常坚决:“我是局长我先说, 你排后面去。”
李斐屈服了:“哦, 好。”
木绵深吸一口气开口了:“我那天问你过去事情的时候太急了, 没动脑子,这样不太尊重你,对不起啊。其实说不说都是你的自由,咱们毕竟都是前任了, 你就算不说, 我也没什么好怪你的, 唉, 以后我会注意这一点的, 充分尊重你的自由。”
她道歉完了, 心里舒服了,抬眼看李斐, 没想到李斐的表情却有些细微的变化, 有种委屈的感觉。
说实话,看见李斐这个表情,她又想不通, 又诡异地觉得有点可爱,思索了一下,她谨慎地说:“那么……到你了?”
李斐说出第一句话时的语气有点急促:“你不需要太尊重我的自由,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可以问,我没有觉得你问我有什么问题,都是我的问题。”
木绵:“?”
小伙子怎么回事,就喜欢被人管着,被人逼问吗?
“先跟你说我初中的事情,当时我刚刚被领养,离开孤儿院不久,口音重成绩也不好,也不知道怎么交朋友,在学校里就不太被欢迎,有些小孩就会……不太喜欢我。”
木绵正准备说什么,李斐对她做了一个先等等的手势,他说:“这不是我主要跟你道歉的地方。”
木绵:“?”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其实从谈恋爱开始,有很多事情我都应该告诉你的,不光是指我初中的时候被欺负的事情,还有我以前是孤儿,爸妈只是养父母的事情,很多很多。”
木绵愣住了:“……”
这时候电梯的门已经开了,两个人完全没有意识地走出电梯轿厢,一步都没动,就在轿厢前面对面站着。
李斐继续非常认真地说:“我那个时候觉得这些事情没什么好说的,都是小事情。但如果它们都是小事情,那么跟你说出来,也应该是一件小事情。但我一直都没说。”
说到这里,李斐抿了一下嘴唇,努力地说:“其实我应该跟你说的是,不光是这些事情,还有很多别的,比如……”
他又停顿了一下,木绵看他的动作,有些迟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及时叫停了,他看起来表达得很艰难。
但很快,她想到了一件事情。
有些时候,人是会和自己矛盾的,想说而说不出口,这样的事情时常会发生。
但他既然没有自己停下,还在努力,也就是说,他还在和自己斗争,说明他还有想说的话,既然想了,不说出来是会难受的。
她不想催他逼他,但相应的,也不能矫枉过正,如果在他说话之前她先喊了终止,是否也属于她自己想要逃避呢?
这种时候,她只需要等着,在他努力之后鼓励就好了。
片刻之后,李斐终于在这场和自己的斗争里取得了胜利,他一边斟酌这语句一边说:“其实我最应该跟你说的,不是那些事情,那些事情也是历史了,我最应该和你表达的是那段时间里我的想法和情绪。”
他看着木绵,说:“其实,就算是刚刚,我也隐瞒了一些想法。”
木绵问:“是什么?”
李斐:“我一直都后悔一件事情。”
听到这个回答,一瞬间,木绵的心快速地跳动了起来。
他说他后悔一件事情,是什么事情?应该和她有关吧?
她想要追问,此刻的李斐看上去也是有问必答的样子。
木绵回头看了一眼电梯,心想着要不现在她就拉着李斐转身就走,什么同学聚会不同学聚会的,哪有跟李斐谈事情重要?
人生短暂,抓住时机要紧啊。
就在这个时候。
电梯门开了,一张记忆中的脸出现在了木绵的眼前,他们高中时候的班长大跨步迈出电梯,本来是对她们说“借过”,但借过完,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头看向木绵李斐两人。
表情疑惑了两秒之后,班长一拍手,热情地说:“我说是谁呢?李斐,木绵,到得这么早怎么站在这里不动,是不是不知道包间在哪里,走走走,在海棠厅,我带你们去!”
木绵:“……”
于是,两个人不得不跟着班长来到了包间,包间里男生一桌女生一桌,这会儿居然已经到了几位同学,一进来就被热烈地认亲了。
社交了一会儿之后,木绵和李斐各自坐下了。
木绵打开了手机,点开微信,想继续追问他,但这个时候,又有两个女性走了进来,刚好是木绵高中时关系还可以的朋友,一来就坐在了木绵的身边。
木绵无奈地关上微信界面,心想,等结束之后再问李斐吧,文字毕竟很容易导致遮蔽和误读,当面谈可能效果更好。
木绵把手机扣在的桌面上,开始和朋友聊天。
虽然木绵一开始并不想来同学会,但是真和这些人见面,还是有点意思的,人天生喜欢听故事,大家刚落座的时候还有些拘谨,没多久,就开始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没结婚的聊大学生活和职场生涯,吐槽垃圾领导和同事,结了婚的开始把各种家长里短的故事说得曲折有趣,木绵一边吃菜一边觉得自己好像混进了老娘舅或者1818黄金眼的现场,只需要跟着“哇”“喔”“这都可以”,她就能收获到无尽的有趣小故事。
闷头吃了一会儿,有人开始问木绵:“木绵,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木绵收筷,说:“体制内混口饭吃。”
这个人立刻说:“跟我想得差不多,你高中的时候看着就是循规蹈矩的,我那会儿觉得你长大了要不然是老师要不然是公务员。真羡慕啊,这两年经济形势不太好,我也想去考。”
旁边一个人笑着说:“你自己当老板还羡慕人家?”
聊到这里,聊天重心再一次被转移,木绵得以继续专心吃饭,为饭后跟李斐的聊天积累能量。
但没多久,男生那边的动静突然大了起来,她本来没在意,男生嘛,劝个酒就会出现控制不住嗓门,不过这一次,她的耳朵里忽然捕捉到了“李斐”两个字。
木绵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转移到了那边,放满了进食的速度。
女生们又继续聊别的东西了
“李斐,都这么多年了,能不能让哥们见识一下,当年那个女生到底是谁?”
木绵瞬间捏紧了筷子。
女生?
这啥啊,她虽然跟李斐是高中同学,但她对那个时候的李斐了解很少,记忆里,高中时期的李斐就只有一个形象,就是他在毕业照上模样。
他穿着黑色的衬衫,手插在口袋里,站在最偏的角落里,一双眼睛寂静无声地看着镜头,活像一支被人强行扒拉出来的蘑菇。五月的阳光很灿烂,蘑菇要被晒干了,又跑不掉,生无可恋。
这就是她对他的全部印象了。
那个时候的李斐会和哪个女生有什么样的交际吗?
李斐抵抗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哪有什么女生?”
“别装蒜啊,老实交代,你洗出来那张照片到底是谁,那么糊,就看见是个粉的,别的什么都看不清。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机密的信息也该解禁了吧。”
粉的?
还专门去洗了照片?
木绵皱了眉,他高中的时候还挺有情趣的哈,敲,到底是谁?
那群男生估计也好奇死了,一个人大声地说:“是同学是兄弟就回答我这个问题,你要是不说,罚酒两杯。”
木绵立刻回头看了一眼。
两杯?
那李斐不得扑街了。
而李斐还真是咬死了就不说,两杯酒是吧,咕咚一声下肚了,整个一壮士。
木绵看得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也不知道是他真的死都不想说,还是他这几年社会生活把酒量锻炼出来了,两杯无所谓,总之——
敲。
敲!!!
这顿饭吃完,散场之后,木绵给了李斐一个眼神,李斐这会儿也看不出是醉了还是没醉,反正是步伐很稳地跟上来了。
两个人无声地来到了酒店门口,木绵才忽然觉得李斐应该确实喝醉了,他开车来的吧,走到这里都没想起来自己的车。
既然醉了,那就别开车了,醉驾是坚决不行的。
于是,木绵对李斐提议:“你喝醉了,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我瞬移送你回去。”
李斐点头,很乖巧地同意了,可能是喝醉了的原因吧,眼睛还有点朦胧,看起来……还有点可爱?
木绵瞅了他几眼,带着他一路朝前走。
他们聚餐的地方位于市中心,晚上九点了还很热闹,游人如织,各式各样的灯牌在道路两旁闪动,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显现出一种很厚重的暗红色。他们混在行人里,就像是最常见的情侣。
走着走着,夜风吹了起来,行道树上垂下的银色灯条微微地晃动,晃得人眼花,心也有些烦,木绵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看李斐。
李斐盯着朦胧的眼睛和微红的双眼看她。
木绵:“我有两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说。”
33. 第 33 章 “那个时候,你就喜欢我……
木绵很快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首先, 你一直后悔的那一件事情,到底是什么?”
李斐的眼睛傻愣愣地看着她,喝高了都只能复述木绵的话:“一直后悔的那一件事情, 是什么。”
复述完了, 他歪头看木绵:“是什么呢?”
木绵气得想给他当头来一下。
他后悔的事情,问她?
木绵:“你自己想,想不出来自己走回家算了。”
李斐露出苦思的神情, 片刻后, 恍然大悟地说:“哦, 我想起来了, 上电梯前我跟你说的, 有一件后悔的事情。”
他忽然对着木绵低下头:“对不起, 我又骗你了。”
木绵满头问号。
什么意思,李斐过去骗她了?
李斐:“不是一件后悔的事情,是好多件。”
木绵:“……”
李斐一口气说了好长一串话:“我很后悔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没有问你, 我想告诉你我很高兴, 我也没说。分手的时候我也没问你为什么, 我大概知道你应该是对我失望了, 但大概知道和知道根本就不一样, 没有可比性。”
他没有继续说,眼睛又红了。
“我都应该跟你说的, 我知道, 装模作样一点儿用也没有,不然我们就不会分手了。我就是,说不出来, 而且,今天我跟你说了这些,到了明天,我不知道自己又会隐瞒什么,我和你说我要坦诚,我也跟自己说,我要坦诚,但我——”
说到这里,李斐两只脚并拢,低下头,干脆利落地给木绵弯了个腰:“对不起。”
他这个大动作太引人瞩目了,旁边立刻有人投过来诧异的目光。
也就是李斐这会儿喝醉了,天王老子他都能无视,他但凡还有一点儿神志,这会儿立刻就钻地缝里了。
木绵又感动又尴尬又无语。
她赶紧把他扶起来:“使不得使不得,咱不兴鞠躬这一套,你给我站直了腰说话!”
她狠狠地往他后背一拍,李斐直了。
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的李斐,木绵摇头,叹了口气。
木绵:“你那些书还真没白看。”
李斐:“真的?”
木绵:“真的。”
都在这么努力地自我超越,很努力了。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木绵已经渐渐明白了,李斐的性格并不一定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而是他过去经验造成的,这样其实挺难改的。
人虽然都很想超越自己的固有弊病,但人性是有弱点的,人天生有自我保护的需求,所以才会遮蔽真相,放弃遮蔽就是放弃自我保护的本能,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
木绵看着李斐,突然叹了口气:“你不用再说对不起我。”
说完这句话,她居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一句实质性的话她都吐不出来,心里很乱,各种情感混在一起,好像一条浑浊的河流把她包围了起来。
最后,她握住了李斐的手。
李斐呆愣愣地看她:“你干嘛?”
木绵:“你能说这些,我很高兴。”
也很心疼。
看,她自己都做不到把所有的心声都说给他听。
所以,他这样已经很好了。
木绵:“你还有想说的吗?”
李斐摇了摇头,说:“暂时没有了。”
木绵点了个头,其实还有第二个问题想问的,她还是有些好奇那个被李斐刷出照片的女孩子是谁,但是,这会儿她又觉得,其实问不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学的时候李斐选择的是她,当下,他选择的或许也是她。
她如果一味追究过去的事情,那就太不透亮了。
刚好这会儿周围没人了,木绵深吸一口气,念动瞬移的口诀,握着李斐的手回到了特备局。
瞬移过程的短暂眩晕对于已经喝醉了的李斐而言比往日更难接受,到达办公室后,他难受地闭了闭眼。
木绵把他扶到了一个椅子上坐着,转身就去饮水机那里倒水了,杯子刚刚拿到手里,一滴水都没接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她吓了一跳,立刻回头看,才发现本来坐着的李斐已经躺在了沙发上,手臂耷拉在一个木架上,那一声巨响是木架上一个盒子被他碰落的声音。
这会儿盒子里面的东西全都掉了出来,本来叠得很整齐的纸张都乱七八糟地砸在地面上。
木绵仔细一看,砸下来的是个饼干盒,好巧不巧,就是过去她送李斐的那个,据说里面装的都是证件。
证件可要赶紧收好,不能丢了。
木绵赶紧低头去捡。
她伸出手,指尖在距离纸张十厘米的地方停下了。
她看见了这些文字。
“给亲爱的李斐。
今天是暑假的第一天,我已经开始想你了。明明昨天晚上刚刚分开,也明明说好了每天晚上都要打电话,再过两个小时就能听见你的声音了。但我现在觉得很焦躁,心里好像有个地方又空又痒,只能写信给你才能好一点。这就是思念吗?害,总算是吃了爱情的苦了。如果有一天我们能一整天,一整年,甚至更长时间地待在一起,怎么也不分开,那多好啊。”
木绵:“……”
看着自己过去写给李斐的信,木绵呆愣了很长时间,有种被过去的尘烟扑了一脸的滋味。
现在的她看着过去的自己写的信,一瞬间滋味难名。
她真没想到,李斐会把这些信都收拾起来,放在这里,从分手到现在,他换过几个住处了,这个盒子,他一直都带在身边吗?
她回头看李斐,李斐好像被刚才那声巨响吓得清醒了许多,已经坐了起来,也看着她,他们的眼神里无声地交汇。
片刻后,木绵索性蹲在那堆信前面,拿起两封,对他晃了晃:“我以为你会把它们扔掉。”
李斐很认真地看着她:“我不会。”
木绵:“为什么不会?”
“就是,”李斐脸上又露出了一些好像触及到表达系统盲点的为难,刚说了两个字就顿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有些生硬地接上:“就算分手了,这些东西不能留吗?”
他这个回答,让木绵有点愣,太无懈可击的回答就会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她得到了答案,但她也什么信息都没得到。
她低下头,一边收拾那些东西,一边小声地“嗯”了一声:“能,写给你的信就是你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到了李斐的声音,又带上一点迷糊劲儿,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对不起。”
木绵:“……”
今天是对不起超市打折大放送吗?
她来李斐这里批发对不起了?
真他妈的。
她捏紧了拳头,瞪他。
李斐:“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些,我刚才又觉得尴尬了。我留下它们因为它们对我很重要,我不可能丢,这辈子都不可能扔掉。你不会要跟我要回去吧?你送给我的。”
他说得好像木绵要从他手里抢走一样。
木绵翻了一个白眼:“……”
她加快了收捡的动作:“不会跟你要回去,放心吧。”
“哦。”李斐看上去不太放心。
木绵:“安静,别说话。”
李斐:“我还有句话没说呢。”
木绵:“你说。”
磨叽。
李斐:“你不是两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什么?你问,我肯定跟你说。”
木绵这会儿已经收捡到最后了,她没什么兴趣地说:“已经不需要问了——”
她的声音突然停顿了。
确实不需要问了,因为她看到了那张照片。
照片确实挺糊的,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拍的,被拍的人刚好又在运动,衣服和脸都糊成一团,只能大致看出是粉色带蕾丝的裙子,脑后编了辫子,但什么装饰物都没有。
如果让别人看,肯定认不出来这是谁。
但木绵能认出来。
这不就是她自己吗?
照片上的这个造型还要追溯到高一的时候了,她这辈子第一次穿粉裙子参加班级表演。
她的母亲蒋霞女士一贯认为学生时期就应该艰苦朴素,从来不给她穿裙子,连马尾辫都是争取的结果。
所以,虽然对于其他女孩来说,短裙是真常见的衣服,但她真的不适应,可给当时的自己难为坏了,一方面是觉得尴尬,另一方面也不太会处理自己的头发。表演当天,粉色的蝴蝶结在头上没扣严实,跳到一半就掉了。
现在回想起那一天,小丑感还是非常浓郁,她沉浸在自己的尴尬里,完全不知道,舞台下还有一个人偷偷地拍了一张她的的照片,洗了出来,保存到现在,又一次和她相遇了。
木绵又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要问李斐为什么拍这种照片吗?要吐槽李斐的拍照技术真烂吗?
还是要,问他……
“那个时候,你就喜欢我了吗?”
她是这样问出口的。
34. 第 34 章 “没事,看了个沙雕视频……
室内安静了几秒, 只有墙上挂的时钟内指针依旧转动,咔哒声和心跳刚开始还是合拍的,忽然间就追不上心跳了, 被远远地扔到了后面。
寂静和喧哗同时存在于耳朵中, 空白与满溢的感觉同时出现在心房里。
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好像要看到对方的心底。
李斐点了头,说:“是。”
最开始, 木绵感觉有些不踏实的快乐, 但没多久, 她眉头一皱, 突然有点生气。
好你个李斐, 真能装蒜。
他们大学虽然在一个学校, 但木绵大一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还是大二开始上选修课了,有节课的考试要求她没搞清楚,扒拉选修课同学的时候发现了李斐的名字, 主动加他的。
加上去之后李斐可是真高冷, 有问必答是没错, 但每句话都写得格式标准主谓宾齐全, 没有一点儿语气, 百度知道都比他感情丰富, 搞得她总觉得他是不是不太待见自己。偏偏她那门课确实没怎么听,需要找他补一下知识点, 必须要麻烦他。
每次她问完问题, 还没来得及想点什么话题让聊天框别太干,他立刻来一句“吃饭了,再见”。人家都再见了, 她在追着聊天岂不是不长眼,她只能把对话框里的信息删掉,发个“用餐愉快”。
等考完试,木绵觉得还是需要请他吃顿饭吧,这人天天饭遁,应该挺能吃,来顿自助餐再合适不过了。她小心地编辑了信息发过去,李斐回复她“不用,举手之劳”,梗得她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是她良心实在不安,不想欠人东西,三请四请诚意到位才成功约饭。
当然,那顿饭就是木绵猪油糊了心的开端。
她本来以为李斐天天上自习吃饭应该是个胖子了,没想到,来到她面前的是位个高腿长脸也有模有样的帅小伙,这种反差加上之前建立的这人对事认真对人耐心的态度,不喜欢真的很难。
现在想来,真想狠狠地把当时的李斐揍一顿。
都暗恋她那么多年,能不能积极点啊,白白浪费可以用来恋爱的时间。
真是有够离谱。
木绵当即就问李斐:“高中的时候你不找我聊天也不跟我表白就算了,大二的时候,我天天找你聊天,咱们还一起上选修课,你为什么不能说一句喜欢我啊。”
问是这么问,其实她倒也知道为什么,用冷漠的外表遮盖脆弱的内心呗,胆小鬼呗。
敲,海王养鱼翻车的时候也都是这么说的。
李斐在木绵的问句下再一次低下头,罚站一样说:“对不起,我不敢说。其实我不光那个时候不敢说,我现在还是不敢说。”
“说什么?”
李斐直白快速又大声地说:“说我还喜欢你,说复合吗。”
木绵:“……!”
这不是挺敢的吗?
敢得她都脸红了……
这是不是被表白了啊,现在她需要做什么反应?
当做没听见可不太好,毕竟是李斐好不容易说出口的,她也很讨厌装听不见这种行为。
但是,直接回应自己的态度吗?
虽然李斐今天的举止很让她感动,她也确实还对他有感情,他们的工作现在可以说是大致差不多,很适合结婚,但是——
想到这里,木绵掐了自己一把。
但是它大爷。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谈了不行还能分,她木绵行得端做得正,没在怕的。
她打好了腹稿,正准备说那复合呗。
李斐突然说:“不行。”
木绵:“?”
李斐:“现在千万不要答应我复合,这会儿是我喝酒了,比平时胆大才能说出这些,如果我每次说实话都得靠喝醉,靠偶然的爆发,平时还是憋来憋去,咱俩在一起也长不了。”
木绵:“……”
你倒是认知挺清晰的。
李斐眼睛红了:“如果这次在一起,再分,那我们就真的完蛋了。”
木绵:“……”
这也确实有可能,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李斐如果总是在同一个问题上翻车,她很难再鼓起勇气跟他相处了。
说起来,他们现在一个单位,如果又分手,还挺尴尬的。
李斐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你别急。”
木绵:“……我没急。我只是在想,我怎么判断你不会再憋着自己的想法了?”
这种事情实在很难有一个统一的标志来判断。
李斐着急地思考,想得脸都红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睁圆了眼睛:“我想到了。”
“这样吧,明天早上你问我一个问题,就问这个铁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我喝醉了就没有记忆,你看我说不说实话。等什么时候我说实话了,我们就在一起吧。我现在给你录个视频,你到时候可以拿给我看。”
说着,李斐把木绵的手机拿到了手里,熟练地输入了锁屏密码,打开相机录像功能,对着手机屏幕说:“视频为证,我跟木绵求复合了,但我做得还不够,我当面的时候还是不敢跟她表白,等我能很轻松地跟她说心里话,对她有什么说什么的时候,我才有资格跟她在一起。就这样。”
李斐重重地按下了终止录像键,把手机交到木绵手上,再一次非常努力地问:“我会尽力的。”
说完话,李斐就倒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木绵被他措不及防的扑街吓到了,立刻去摸他的鼻子。
人活着,没事,就是醉倒了。
木绵摇摇头,对着手里的手机视频,扶了扶额。
这一天可真够魔幻的。
既然魔幻到现在了,木绵干脆念动口诀又看了一眼他的心,确定了一下他确实没干过坏事,没有嫌疑,而后才回到家。
回到家之后,木绵对着空荡的房间才突然想起来,到了今天,西塔的新手陪伴期结束了,它已经离开这里,走之前,它给她留了一封信,表示它先回去了,有需要可以再叫它,同时,她的武器它会尽快送来的。
平时西塔在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动静,她就觉得像是屋里凭空多了一只小猫,现在小猫走了,莫名还觉得有些空虚。
她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打开了手机里的视频。
“视频为证,我跟木绵求复合了……”
木绵把视频看了好几遍,起初越看越好笑,后来又越看越想叹息。
那一天,互相喜欢的人能单纯地沉浸在爱河里,不再被过去的阴霾困扰,畅快地说爱,畅快地被爱的那一天,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呢?
但愿他们追求的不是空中楼阁一般的东西。
周一,在上班的时候,木绵刚到单位,一开门就又碰见了李斐。
他和之前一样正站在二楼的走廊前活动身体,朝阳洒在他的头发,头发看起来不再是看起来有些冷的黑色,看起来带了点淡淡的棕,听见她开门,回头看了她一眼,神情姿态都很平静地说:“早。”
木绵:“早。”
打过招呼后,李斐继续锻炼身体,也没多看木绵,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但是,在木绵准备下楼去食堂拿早餐的时候,他忽然叫了一声:“木局。”
木绵回头:“怎么了?”
李斐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前天好像喝醉了,后来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木绵眨眨眼,面不改色地说:“没有啊。”
李斐“哦”了一声,听不太出情绪。
木绵继续朝着楼梯走,但是,在路过李斐办公室门前的时候,她佯装无意地偏头一看,望进他的办公室,看见了那个铁质饼干盒。
她停下脚步,回头,语气随意地说:“你那个饼干盒里装的是什么啊?”
李斐愣了愣,片刻后,他斩钉截铁地说说:“证件。”
听到他这个回答,木绵“哦”了一声,回过了头。
其实她一点也不生气,就是觉得挺好笑的。
自己挖的坑自己跳,这男人绝了。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截图,就是李斐自己录视频那一段,她哈哈地笑了出来。
惹得路过的汪姨诧异地问:“小木,怎么了,大清早的这么开心?”
木绵满面笑色地说:“没事,看了个沙雕视频。”
35. 第 35 章 对魔法少女的理解已经出……
木绵吃过饭, 从食堂里走出去,杨叔站在一片花圃边,远远地喊:“吃过了?”
木绵大声地回应他:“是。”
杨叔:“那你把鼻子先堵住!”
说完, 他低头, 把脚边的一个泥瓦罐揭开了,一瞬间,一股一言难尽的味道随着风充斥了整个特备局的大院。
张叔身上还拴着围裙, 捏着一个刷碗海绵, 皱着眉毛说:“老杨, 你又沤肥料, 都什么年代了, 买人家发酵好的又不贵, 非要自己瞎搞——你是哪位?”
闻声,木绵朝着特备局门口看去,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她有些惊喜地说:“媛媛姐你来了?这么早。”
这会儿离正式上班时间还差了一个小时呢。
几天不见, 孟媛媛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完全都不一样了, 和那天见面时候的紧绷状态完全不同, 现在看上去要放松了很多, 脸色红润, 双眼有神, 显得年轻不少。
不过,孟媛媛一看就是刚刚回归社会参加工作的人, 站在门前有些局促, 她把耳边的头发捋了一遍才说:“今天是我到岗的日子。”
“媛媛姐,你快进……”刚说完到这里,木绵突然停下了, 院子里可太臭了,让人家第一次来就被熏到实在不好但是一来就把人赶走更是不合适,一时间,木绵僵住了。
孟媛媛立刻摆手说:“没事儿,我没什么。”
说完,她就进来了,走到木绵身边介绍自己这段时间的情况。
“小静已经送去幼儿园了,学校就在这儿附近,是汪局帮着联络的,我下了班走几步就能接她回家。我们也不住那儿了,我在这附近租了一个新房子……”孟媛媛事无巨细地对木绵说着自己生活中发生的改变,语气满足,听得木绵由衷地替她感到幸福。
木绵正准备说点什么表示祝福,刚一张嘴,有一股浓烈的肥料味儿飘了过来,木绵又闭上了嘴:“……”
这味儿真上头。
孟媛媛见她这个样子,笑着摇了摇头,但眼中又露出了回忆的神色:“这个味道,前几天我好像闻到过,什么时候呢……记不清楚了。”
她正说着,汪华从不远处捂着鼻子走出来了,远远地埋汰了杨叔几句,一看孟媛媛,语气一变,热情温和地说:“媛媛啊,你来我办公室,你入编还有两张表没填。”
孟媛媛提着声音说:“好,马上就去。”
说完,她扭头对着木绵说:“那我走了啊。”
她的神情里带着对新生活的期待。
木绵对她摆摆手:“去吧去吧。”
看着孟媛媛离开的背影,木绵觉得很开心,她在维护爱与正义这条路上又干成了一件大事情,她让一个对生活绝望的人又找回了笑脸。
她站在原地,偷偷摸摸地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她正在自顾自地开心,无意地地抬头,发现李斐居然还在二楼走廊站着,正在低头看她,但她自己给自己树大拇指的动作完全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木绵对着没什么表情的李斐顿觉尴尬,一只手放在面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赶紧收回来。
李斐应该不会笑她吧?
她还在思考,没想到,李斐看着思索了一下,而后学着她的样子抬起了右手,面皮紧绷地给她也比了一个大拇指。
木绵呆愣片刻,差点被他笑死。
李斐被她笑得不自在起来,站了一会儿,逃跑一般转身进办公室了,速度快得像是再拖一会儿他的外壳就要碎掉了。
木绵笑得更收不住了。
怎么这么可爱呢?
过一会儿,到九点了,木绵开始今天的工作。
今天是周一,李斐农业局那边有事情,不能陪她出任务,不过她今天的工作计划也不需要李斐,她想要找雷茗谈一谈,问问她关于自己未来的打算。
木绵瞬移到公寓楼的时候发现,除了小春,所有女生都不在这里,木绵猜测她们应该已经去幼儿园实习了。
木绵问正在屋里拿着一根绳子在手上缠来缠去的小春:“你知道雷茗在哪里吗?”
小春露出了思索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好像突然想起来,慢腾腾地给了木绵一个答案:“茗茗在,H大附属,幼儿园。”
木绵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那我去找她了哦,你在这里乖乖待着。”
小春听话地点了头。
木绵专门隐身了才瞬移到雷茗实习的地方,她在幼儿园里转了一圈,才发现了正在给小孩发点心的雷茗。
和前几次见面时神情看上去略显冷硬的雷茗相比,雷茗面对那些很小的萝卜头时,表情看上去温和了许多,看上去好脾气又耐心,会细致地对待那些说话不利索的小孩,把他们的衣角整理好,观察她一会儿就会发现,她是一个能把幼师这份工作做得很好的人。
但如果再观察一会儿,发放完点心,安静地坐回教室前小板凳上的雷茗视线偶尔会望向窗外的不远处。
这所附属幼儿园其实就在H大校内,不远处就是H大的女生宿舍楼,洗干净的衣服飘扬在阳台上,看上去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景色,最起码,在大学校园里待了四年的木绵并不会刻意地注意那些东西。
但雷茗的视线让木绵察觉到,她对这些别人司空见惯的东西含着一份渴望。
她当然也不是和文学作品里描写的那样,目不转睛贪得无厌地看,大部分时间,她看向那些孩子,但在空隙的时候,在这个小孩满足了自己的需求,下一个孩子还来不及说话的时候,她就会看过去,看向那个似乎已经和她没有任何缘分的世界。
对于懂事的小孩来说,渴望的表达都是含蓄委婉的。
木绵突然想起来,雷茗初中的成绩单里,最好的那门是物理,几乎每次都是满分。
在这里,她怎么用到她的物理呢?
木绵叹了一口气,走出了这间教室,同时,对自己的想法进一步地确认了。
等雷茗下班,回到公寓楼,木绵敲响了门,辛苦了一天的雷茗走出房间,看向木绵。
毕竟得到过木绵的帮助,雷茗对待她的态度比之前好多了,但仍是很僵硬,她站在门缝里,问木绵:“你有什么事情吗?”
木绵先是寒暄了一下:“这几天怎么样?刘芳菲还来找你的麻烦吗?”
雷茗:“这几天没什么大事,刘芳菲跟我道歉之后也没再找我。她钱已经找到了,还被老师警告了,这段时间很安分。”
木绵点了个头。
雷茗看样子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聊,手握着门把道:“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看着她拘束的样子,木绵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个性转版的李斐,这大概又是一个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的小孩。
对他们来说,弯弯绕绕反而会增加防备心,于是,木绵单刀直入地说:“你想参加高考吗?”
雷茗的眼神几不可查地一抖:“我——”
她压住了自己的回答,看向木绵:“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什么?”
木绵:“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参加高考。不管你是想继续在职高念书,还是想退学去普高,都可以,看你需要。”
雷茗脸上出现了很短暂的呆滞,这是一种遇到的事太出乎预期时才会出现的表情,她脱口而出:“真的?”
木绵点头:“当然。我不骗你。”
雷茗的神情有些激动,但又很快,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发呆的小春,表情犹豫起来:“我还是算了吧,我不在这里,小春要被人欺负的。”
木绵摇了摇头:“你先不要考虑小春。保护小春应该是大人的事情,你也只是一个孩子,没有独立的能力,保护自己都挺难了,还担负她的重担,你自己会喘不过气的。况且,小春这个状况,靠你的力量,帮得了她一时,帮不了她一世。你先考虑自己的人生吧。”
她并不是教雷茗自私,而是人,尤其是少年人,要承认自己能力的不足,已经掉了轮子的马车还要强行超负荷地载物,可能导致整个人生都倾覆。这样的倾覆不仅指的是表层上的成败得失,而更指的是内心的平稳健康,在人生刚开始的时候就充分体会到无能为力的滋味,这绝不是好事情。
雷茗并不明白木绵的想法,一时间表现得有些抵触:“我不可能放弃她的。我现在不管她了,她立刻就在学校待不下去,回家嫁人了。”
木绵很认真地问:“即使你用尽力气保护她,但是,如果她家里人说他们已经给她找到了去处,你拦得住吗?当然,你可以举报,可以去闹,但等到她满二十二了,你能怎么办?她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你养她一辈子?如果你一辈子在这里当幼师,你有能力养活她吗?能让她家里人放弃把她嫁出去得到的那些利益吗?”
雷茗失声了。
木绵说:“所以,我对你的期望是,你要上一个好大学,把你在学习上的天分充分发挥出来,做一个有能力的人。而小春,我觉得她不能再在这里混日子了,她只是反应速度慢,但还是可以沟通的,学一点手艺就可以靠自己混口饭吃。前段时间我还看见新闻,自闭症小孩靠洗车挣钱,人家做得也很不错嘛。这几天我会想一想怎么帮她找个出路的。”
说到这里,木绵很郑重地说:“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吧,很多人都没有机会改变自己的人生,现在你有了这个机会,要抓住它。”
木绵说了一大桶劝人的话,快累死了,还好效果已经出来了,雷茗咬着嘴唇点了头。
木绵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告辞,回去找一找小春能做的事情,却看见雷茗皱起了眉毛,很认真地问她:“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初中成绩很好?”
木绵:“……”
这小姑娘果然聪明。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掏出自己的证件,亮到了雷茗面前:“我叫木绵,是特殊装备局的副局长,所有修真者目前都归我管理。”
雷茗作为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乍一听就局长俩字,眼睛立刻睁大了,语气也结巴起来:“你,您,局长?”
木绵的虚荣心得到了史无前例的满足。
整个特备局基本对她这个副局长咋来的心知肚明,李斐虽然叫过她木局,但那些声木局里其实一点儿尊敬成分都没有,他完全是在搞她,拿她开涮。
今天,妈啊,终于有个小同志对她投以敬佩的目光了。
木绵快乐了。
正快乐着,雷茗好奇地问:“你也是修真者吗?是哪个系的啊?”
木绵对着小同志友好耐心地说:“我不是修真者,我是魔法少女,你懂吗?魔法少女。”
她没想到,雷茗脸上露出了一些疑惑的神色,思索片刻后,雷茗问:“是哈利波特里面拿着法杖念咒语的魔法少女吗?我挺喜欢赫敏的。”
木绵:“……不是。”
雷茗又思索片刻,表情突然有些尴尬,她迟疑地提出了一个猜想:“所以,是巴啦啦小魔仙的那种吗?”
木绵:“……也不是。”
是旋转变身请月亮赐予我力量吧那种。
……
好像也没差了。
木绵刚膨胀起来的虚荣心迅速地瘪了。
对魔法少女的理解已经出现代沟了吗?
36. 第 36 章 “你刚才说的话,说明你……
把雷茗说动心了之后, 木绵就开始着手解决小春的问题。
她在网上查阅了很多资料,替她寻找靠谱的就业途径,但是这个工作并不是随便找找就能发现的, 她是魔法少女不错, 但这个世界不是只靠爱与正义运行,她也不能变个身就随随便便地完成艰巨的现实任务。
她需要时间。
而那边,下半年普高报名就要开始了, 木绵打听清楚了雷茗上学的事情, 就给雷茗打了一个电话, 问她愿不愿意来特备局一趟。
上一次谈到最后, 木绵把特备局的存在向雷茗解释清楚了, 雷茗大学毕业之后如果找不到工作, 可以来特备局保底,小姑娘当时还挺志存高远,大有不吃铁饭碗,自己闯荡事业的决心。
听得木绵连连大拇指。
只有她这种咸鱼才会躺在铁饭碗里啃碗边儿, 这种青少年才是国家的希望啊。
雷茗在电话里同意了来特备局, 于是, 周四下午, 雷茗第一次造访特备局。
她来的时候, 身后还跟着正探头探脑的小春。
雷茗的性格还是比较内向, 木绵招呼她进门之后,她站在院子里有些迈不开脚, 但小春已经开始好奇地看周围的花草树木了, 雷茗在她身边小声地提醒她不要乱动,小春睁大了眼睛点头。
木绵引导着两人去楼上,刚好经过了汪华办公室。
汪华早就知道今天要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异能者要来, 虽然人坐在办公室里,但显然一直关注着院子里的动静,一见两人来了,立刻走出了办公室。
她作为特备局的局长,有着团结所有异能者的任务,热情地招呼她们:“是雷茗和她的小伙伴吗?欢迎来到特备局,我是这儿的局长汪华,你们可以叫我汪姨。”
雷茗和小春都很乖巧地叫了一声。
打过招呼,木绵正准备带雷茗上楼,却发现小春正目不转睛地看向汪华办公室内部的那堆毛线团,她想喊小春一起走,但下一秒,小春却想也不想地跑了进去,把桌面上摆着的一团草绿色的毛线放在手上,一根手指卷着线头晃来晃去。
雷茗见小春不打招呼就冲了进去,立刻着急地喊她:“小春,快出来。”
小春回过头看她,脚没有动,笑着说:“茗茗,毛线!”
雷茗不好意思地对木绵和汪华解释:“小春她很喜欢玩毛线。”
汪华看了小春一眼,颇有找到了知己的味道,思索了一下,她对着木绵说:“那就先把这个小姑娘放我这儿玩吧,你们谈完了再来接她。”
雷茗很不好意思:“这样合适吗?”
汪华的表情很温和:“当然了。你们上去吧。”
既然这样,雷茗也就不再坚持,跟着木绵上了楼。
上楼之后,木绵仔细地跟雷茗解释了怎么办理手续,并且让她自己挑选有什么喜欢的高中,还讲清楚她在职高待了两年,现在去普高,有些学科知识可能会跟不上,提前自学一下会有好处。
一番对话之后,所有的事情基本都谈得差不多了,现在,雷茗心里的顾虑就只有小春的未来了。
但这也是急不得的事情,她只能暂时压下顾虑,跟着木绵一起下楼。
走到一楼还没几步,木绵就听见了汪华的声音:“不错,诶,对的,就是这样打。”
木绵闻声踏入了汪华办公室的大门,一眼就看见小春的手上正拿着两个棒针,飞快地挥舞着,棒针在她手上好像自己的手指,没有一点儿磕绊,她动作灵活得像是浸淫针织技术二十年的老师傅,手里的毛线条肉眼可见地飞快变长。
汪华对着木绵有些惊喜地说:“这个妮儿不错!有天赋,什么针法都是一教就会,培养培养能靠这门手艺吃饭。”
木绵也惊讶了,她凑过去看了小春手上打出来的这个东西,还别说,确实不错,这个长条应该是毛线小包的背带,中间的针法和两边的不同,小春打得结合自然,疏密相当。
一边的雷茗则是有些激动地问:“小春能靠这个吃饭?”
汪华耐心地解释:“是啊,我……我有个亲戚在网上开了家网店,就卖这种手工织物,挺挣钱的,东西不够卖还要雇人来加工。”
听到这里,木绵立刻问:“那她能到你亲戚那里工作吗?”
汪华:“这手艺培养培养没问题,熟练了自己开个网店也行。”
听见这话,木绵和雷茗相视一眼。
小春以后的路找到了。
到了这里,木绵压在心里的石头悄悄地落了下来,压力骤减。
站在特备局的门前,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她忽然明白一件事情。
马猴烧酒不是好当的,如果说她曾经的工作是把工作压在肩膀上,那么现在,她就是把其他人的人生压在自己肩膀上,做成一件事情获得的成就感很浓,但承担的压力也很重。
站在二楼的栏杆前,木绵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身后传来李斐的声音:“叹什么气。”
木绵没有回头看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说:“有点累。”
她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查查资料跑跑腿而已,其实雷茗的前途都是她自己谋的,我只是帮着她解决了学费问题而已,账还走的是局里的特殊经费。小春的未来也是她自己误打误撞找到了,而媛媛姐,她能有今天,其实真正帮到她的也只是特备局前辈们早就制定好的收编预案而已。”
木绵回头看李斐:“其实我也没做到太多事情,但是,好像突然觉得有点累,可能是今天思考了太多问题,所以有些转不动了。”
李斐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点思索的成分,并且也出现了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憋得木绵有点难受。
木绵:“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李斐表情正经地说:“你刚才说的话,说明你有一点自恋倾向。”
木绵:“???”
这人怎么一张嘴就放屁呢?
能不能情商高点啊,就这么直接说出这种话?这个憨批真的喜欢她?
木绵忿忿不平地说:“我怎么就自恋了?”
李斐可能不觉得木绵是在反驳他,只认为木绵真的在求知,很认真地回答:“我看的书里说,如果一个人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会改变世界,那就是自恋。但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没有理所当然的事情。过度相信自己的能力最可能导致的后果就是面对失败的时候过度消沉,认为自己配不上一切。”
李斐犹如背书一般的解答其实没什么意思,但木绵觉得自己好像被戳到了。
她并不是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有点自恋,而是突然觉得,她刚刚的问题和李斐的回答,这一切好像指向了那一年他们分手的真正原因。
她站在特备局二楼的走廊前,看着李斐的脸,第一次非常认真地回顾那段时光。
37. 第 37 章 “你这两天,有点不对劲……
其实分手的引子只是一次普通的面试失败。
那是大四上学期, 秋招的时候,木绵靠着自己过去的作品投了几家专做漫画的杂志社,想要当编辑, 很可惜, 或许因为她的专业背景不符合别人需求,也可能因为她的实力不济,在十一月末, 秋招季基本结束的时候, 面试又一次失败。
转专业当漫画编辑这个念头背离了家里给她安排的道路, 爸妈是完全的不支持, 得知她面试失败的消息, 一点儿也不难过, 他们高高兴兴地说“这次就死心了吧”。
挂掉妈妈打来的电话后,她很沮丧,也很怀疑自己,难道她的能力只够自己做一个业余爱好者, 靠它挣口饭吃就是天方夜谭。
于是, 她问了李斐这个问题。
她当然不是期望李斐给她什么完全客观的答案, 只是希望他安慰自己两句而已。或者她也能接受他的不含感情的评价, 只要他最后再加两句安慰的话, 比如以后还有机会, 比如虽然这方面她不行,但还有别的长处, 未来还是光明的。
但李斐的回答是, 他一开始就觉得她的职业规划是有点问题的,她的专业和漫画完全无关,如果想做漫画家, 高中或者更早就应该开始学美术。而且,他也不理解为什么说了想做漫画家,却要折中当编辑,这和她继续当会计的区别在哪里?
其实他说的时候并没有用一种批判的语气,但木绵觉得很难受。
他说的那些,其实她也没法反驳,如果能够让时间倒流,她也想回到更早的时间改变一切,如果她水平更高,她也敢扔掉一切顾虑,当个自由投稿人。但她偏偏都不行。
这些话如果换个人说都没问题,可偏偏是李斐。
他是她的男朋友,但她从话里没有感受到一点儿温情的成分在。
就算她做错了很多事情,在外在的世界收获了无数的刀剑,但那只是外伤,但在所有的亲密关系里,她都没得到她想得到的理解,她还是一艘孤舟。
那个时候她和李斐的恋爱已经谈了一年多,甜蜜的时候是有,但是挺少的,磕CP糖点是挺有意思的,磕自己糖点的滋味就不一样了,磕到的时候短暂的快乐后就是长久的怀疑,这些是真的吗?
时间久了,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悲哀起来,为什么一段感情里还需要她来猜这些事情。
再加上李斐已经在A市找到了工作,即将去外地,她自己挺拉跨的,也没必要耽误人家发展了。
在种种原因之下,她和他提出了分手。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分手的最表层原因是以后的发展道路冲突,稍微中心一点的问题是她对他的感情支撑需求和他无法满足这一点的冲突。而最最核心的问题,是那个阶段的她失去了自己正在被爱、值得被爱的信心,而他从来都没有这种信心同时也不会爱人。
所以,他们之间的恋爱自然而然地就会出现问题。
其实后来分手之后,木绵一直都没有忘记李斐,甚至很多次梦见他,但她一直都没有去找他。
因为她走自己的路没有成功,算是一个失败者,她后来走的道路是一条最普通的满足家长期待,但是和曾经的自己完全没关系的道路,走在这条路上的她是一个最平平无奇的人。
但她希望自己变成一个光彩卓越的人,不寻常的人,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去找他了。
后来,当她成为一个魔法少女,虽然当时很多信息都不清楚,完全不确定变成龙傲天的李斐现在变成什么鬼样子了,但是,她现在很不平凡,所以她可以去找他了。
这些小心思,是她面对自己很严肃地思考的时候才能发现的。
那么,他呢?
木绵看着李斐。
毕业之后到现在,他喜欢她,却也没有找她,是出于和她一样的原因吗?
她没有直接问这个问题,现在的李斐是清醒的李斐,是会面不改色地说“证件”伪装自己的李斐,现在就问出来的话,她能够得到的也只是一个被伪装过的答案,这一点她毫不怀疑。
但她也可以逐渐锻炼李斐表达自己的能力。
用她先走一步,领着他的方式。
她看着李斐,很快地整理好了语言,而后直接问了出来:“毕业之后,我曾经想找你,但是不好意思,那么,你有想过来找我吗?”
李斐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话题突然从自恋变成了这么拷问灵魂的问题。
他瞬间哑巴了,再也不是刚才背书时候的游刃有余的模样,有点像是被突然吓到的小狗,张着嘴看向木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表情有多惊慌。
木绵笑了笑,没有逼他:“你只需要回答是不是就好,我不会多问你,不用有很大压力。”
她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和自由,只希望他能跟上她的脚步。
木绵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得到了一个声音很小又很清晰的答案:“想过。”
说完,对面这个人就表现得非常不安了。
木绵唇角微翘,伸出手,按了他的左臂一下,而后就转身了,扔下一句尾音扬起的“你下班了”。
这一天下班的路上,木绵还是骑着自己的小电动车,她边骑边回想自己的心事。
想着想着,想到了李斐给她录的视频,还有今天那句“想过”,她笑了起来,无声的笑流到嘴角就变成了哼唱声。
当一个人觉得高兴,但又无人诉说的时候,她走在路上就会唱歌。
她一路哼到了家,拿出手机,才发现李斐居然又给她发了消息。
“你问这个问题为什么?”
木绵站在门前,眨了眨眼,回复他:“想知道?”
这一次,李斐好久都没有回复了,等木绵吃了晚饭洗了澡,李斐才发过来一个表情。
“【晕】”
木绵笑得要死。
这周接下来的时间,李斐在农业局研发的东西好像进入了冲刺阶段,一直都很忙,木绵基本没有机会看见他,而木绵也在一方面跟紧雷茗上学的事情,一方面继续了解其他异能者的消息,每天也都没闲着。
她甚至还自愿加了个班,周六还主动来了单位。
剩下的异能者里有一位让她特别地关注,就是那个现在年纪很小,才五岁的小男孩。
大概年纪太小了,所以在修真界提供的名册里,关于他的资料没几个字,答案也很混乱,只清晰地显示他拥有空间系能力,以及他正处于一家孤儿院。
这个年纪就拥有异能,而且是空间系,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情。稍微有个不注意,把哪个孩子藏进小空间,不放出来,悲剧就酿成了。
而且,想到李斐曾经的经历,木绵对这所孤儿院的情况以及小孩的未来还挺担忧。幼年期的经历很容易影响整个人格的发展,长歪了长大再纠正就难办了。
因此,木绵计划着这几天就找机会去看一看。
她还在思考,机会就突然来了。
周日上午,李斐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我负责的项目要进入最后的调试阶段了,我要出差去鹤川县,今天下午出发,下周六才回来。”
鹤川县?
那个小男孩所在的孤儿院正好在鹤川那里。
木绵看着李斐的短信,嘿嘿地笑了。
小伙子,没想到了,就算出差了也没逃过你木局的魔爪。
木绵回复他:“准假,我也一起去。”
李斐的回复把他的疑惑尽显无疑:“?”
木绵:“感动不感动?”
李斐:“???”
木绵没有立刻回复。
她以为李斐可能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没想到,小李如今看起来主动性强了不少,又回了一条消息:“你为什么跟来?”
木绵本来准备回答他那边有异能者,但是想到饼干盒掉落之后,她问他为什么还留着它们,李斐回答她“不行吗”。
想了想,木绵这样回复了:“想跟你一起去鹤川县。不行吗?”
过了三分钟,李斐回复“行”。
没打标点符号,看起来被她拿捏了。
木绵又想笑了。
师李长技以制李了属于是。
看完消息,木绵就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鹤川离他们所在的市区很远,她不想来回瞬移了,准备李斐住哪里,她就在他隔壁开个房间,这样很方便。
工作很方便,谈恋爱也很方便。
等到了下午,约定好的时间,木绵带着行李走到小区门前,李斐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见她来了,他下车把她的行李安置好,两个人才出发。
整个过程里,两个人态度都很正常,好像每个人只把对方当成最普通的。
每次刚坐上李斐的车,他们就会有一定时间的尴尬期,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绞尽脑汁地找话题。
今天木绵找到的话题是:“你这车什么时候买的,看起来有点时间了?”
李斐一边开车,一边回复她:“这车是我爸的,太旧了,治病的时候卖不出去,就留到现在了。”
木绵:“……”
找话题找错了。
敲。
木绵正在懊恼,没多久,李斐又出声了,好像憋了挺久,说的话都带着股一探究竟的劲儿。
“你这两天,有点不对劲。”
木绵听见这话,扭头看他,目不转睛地瞅了他一会儿,忽然笑起来,直白地说:“哦,哪里不对劲?”
李斐被她的大胆追问搞得整个人僵住:“你——”
他停下了表述。
木绵继续问:“说啊,哪里不对劲?我也想知道啊。”
李斐露出了吃瘪的表情:“……”
木绵:嘻嘻。
38. 第 38 章 李斐:“请。”
回答不出来“哪里不对劲”这个问题, 但又很明确地知道木绵的恶趣味,剩下的这一截路李斐一直没说话,看他侧脸还有点像只憋气的河豚。
对于这样的李斐, 木绵笑而不语。
嘿, 锯嘴葫芦憋气就憋气吧,又不是她把他的嘴巴锯掉的。
他有本事永远别说话。
为了表现自己的快乐,木绵还专门拿出手机看沙雕视频, 一看她就想笑, 李斐偷偷摸摸地投过来视线看她, 她知道他想知道她在笑什么。
诶, 她就不告诉他。
两个小时行程结束, 鹤川县城到了, 还在憋气的李斐把车停在了一个商务酒店院内的停车场里,带着木绵下了车。
还别说,小李还是发展潜力的,憋气归憋气, 活还照样干, 下车之后直接把木绵行李拎在手上, 走到酒店大厅前台处, 行李放下, 回头对木绵简单明了地说:“身份证。”
木绵也没耽误事儿, 递给了他。
李斐接过身份证就转身,把两个身份证排在一起交给了前台。
前台直接把两个身份证叠在一起, 一边认真地操作系统一边问:“情侣大床房可以吗?”
李斐:“……”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木绵, 而后在她的视线里,肉眼可见地脸红了,很快又慌忙得像是逃命, 语速很快对前台说:“不是,你看我的身份证,查这个名字,这边应该有人已经给我预定了一间房,你再另外给她开个商务大床房就好了。”
前台发觉出现了误会,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理解错了。”
木绵笑眯眯地上前一步:“没关系。”
短暂的风波之后,房间很快就办好了,她跟李斐的房间就在隔壁,领到房卡之后,两个人一起回去,在各自的门前暂时分开了。
毕竟大家都是带着任务来的,也不是完全没事儿,能毫无顾忌地把所有时间都花在闲聊拉扯上,关上自己房间的门之后,木绵就开始打开电脑查资料。
先用网络地图看了看孤儿院的地址在哪里之后,她把电脑上的微信连上了。
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已经把那位小异能者的事情告诉了汪华,汪华表示今天还是周日,调查具体资料的事情明天再说,不过今天她可以给木绵提供几个监控摄像头的频道,木绵自己看去吧。
木绵对这个阿姨的能力确实是服气的,别看她天天都窝屋里捣鼓她那些线团,但入侵别人那里的监控摄像头,就像打开手机上的摄像头软件看自己家泰迪一样轻松随意。
人才啊。
木绵点开了汪华给她的网址之后,屏幕上登时就出现了很多个监控镜头,密密麻麻地排在屏幕上,看上去还有点恶心。木绵立刻随机挑选了一个频道,打开了。
这是一间屋子,看陈设和墙上的贴着的“珍惜粮食”的装饰物,这里应该是食堂。这会儿五点了,食堂里整整齐齐地坐了许多孩子,孩子们的年龄区别挺大,有三四岁的,也有看起来上高中了的,但所有人都穿着同样的一个印了图案的文化衫,正在低头吃饭。
看着这个画面,木绵莫名地觉得哪里很怪异,这个怪异不是指批发一样的文化衫,而是别的地方。
但具体是哪里呢?
木绵对着屏幕看了很久,但一时间怎么也想不清楚。
思考了好一会儿,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声,刚好,这时手机上突然跳出来一条信息,来自于隔壁的李斐:“饿吗?”
木绵不饿,但是:“可以吃。”
于是,很快,李斐敲响了她的大门。
木绵拉开门,对门口的李斐说:“等一下,我收拾东西。”
李斐点头,也不走进木绵的房间,只是倚靠在门边,看着她收拾,语气正常地问:“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木绵:“没什么特殊的想法。”
李斐:“那我带你去这边的小吃街看看吧。”
木绵一边往兜里揣纸巾,一边说:“小吃街?你知道在哪里吗?”
李斐轻描淡写地说:“知道,我在这里长到十四岁。”
木绵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所以说,李斐就是鹤川孤儿院出来的?
她看向李斐,李斐就被她看着,什么也没解释。
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刚刚看到的那个集体用餐画面。
这会儿,她突然想明白哪里有些怪异了。
那么多人吃饭,旁边也没什么看起来明显是监管者的人,但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低头在吃自己的食物。
这显然不合理。
不管老师再严格,就算是上课时间,也会有学生偷偷摸摸地交头接耳,怎么孤儿院里的孩子们自我管理能力就这么好?
好到都不正常了。
而且这还不是特意表演出来的,她也就是随随便便地看一下监控,他们就是这个状态,说明这就是常态啊。
木绵皱了皱眉毛,她需要早点去那家孤儿院看看的,但是那家孤儿院并不在城区,而位于更加偏远的乡镇里,她的瞬移技能需要先去一趟建立坐标才能用,这会儿显然是不能直接去的。
她直接跟李斐说:“有一个五岁的空间系修真者生活在鹤川孤儿院,我这一趟出来其实是为了调查他的情况,我——”
她话还没说完,李斐:“调查他的情况?”
木绵:“嗯,怎么了?”
李斐:“没事,你继续说。”
木绵:“我需要去那边一趟,你告诉我车站在哪里。”
李斐摇摇头,直接说:“你不用找车站,明天你先跟着我一起,等半下午我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把你直接送过去。孤儿院那边……”
李斐的话停顿了一下,而后才肯定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到这里,事情就算商量完了,木绵也收拾好准备出发。
就在这时,走廊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热情的人声:“李科长,您可算是来了,我们这边的同志等您来指导工作已经很久了。给您安排在这里住着怎么样?还舒服吗?晚饭吃了吗?我在下面安排了一点便饭,咱这就下去?”
木绵立刻知道,好嘞,这是这边农业局的同志来招待李斐了。
木绵对着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而后飞快地把门关上了。
幸好他一开始就没进屋,不然这门她还关不上。
她刚把门关上,门外已经开始推拉作战了。
李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张科长,真不用,我随便吃吃就可以了。”
张科长:“我安排得挺随便的啊,便饭,我们两个人三菜一汤,没多少。”
李斐:“真的不需要……”
张科长:“我自己掏腰包,只是表达一下心意而已。你这个软件如果能推广下来,以后防治农作物病害就方便多了,我心里高兴,所以才请你吃这个饭的!”
李斐:“那如果软件有问题……”
张科长:“怎么会有问题,我信任你!况且就算有问题也没事,成功的道路总是崎岖的,以后会好的,走走走,咱去吃饭!”
就这样,社恐被一波带走了。
木绵躲在门后再一次幸灾乐祸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她还专门下楼,去了就餐的地方,她的计划就是专门坐李斐的隔壁桌,看着李斐为难的样子下饭,想想就美滋滋。
木绵的计划达成了一大半,她确实已经坐到了李斐前面那一桌,而且刚好她的脸对着李斐的脸,李斐此时正在艰难应付张科长的社会聊天,看眼神就生无可恋,木绵坐下去之后,李斐发现她,整个人都愣了一瞬。
木绵更加过分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对着李斐遥遥地举了个杯,李斐被她逗得牙都咬住了,又顾忌着张科长在这里不敢表现出来,给木绵逗得不行,差点哈哈笑出来。
到这里,木绵的好日子终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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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逗过头了。
李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把张科长都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要上厕所吗?”
李斐咬牙切齿地回答他:“不是,刚好看见一个朋友,要不叫她来我们这一桌一起吃吧?”
木绵傻了:“???”
她还没来得及跑,李斐已经站到了她面前,堵死所有的路,对她挤出一个笑说:“木绵,好久不见,一起吃顿饭?”
木绵:“……”
完了,逗出事了。
张科长已经转身,回头看她,眼神很快地在她和李斐之间徘徊,脸上逐渐有了一种压制不住的人类看见八卦的时候都会流露出来的迷之微笑。
他问李斐:“这位是?”
李斐:“朋友。”
张科长:“哦~”
张科长动作很快,思路也很灵活,都没等木绵答应,直接一招手:“服务员,加菜!”
木绵:“……”
李斐:“请。”
39. 第 39 章 “我有没有夸过你……很……
请他个大头鬼。
木绵面带微笑, 心里骂骂咧咧地坐下了。
剩下这顿饭里,李斐的社交压力似乎减轻了不少,因为张科长的好奇心已经从面对他单人转向了面向他们两人, 经常旁敲侧击地问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朋友还是“朋友”,很难想象一个中年男人的八卦之心是如此之强。
而每次遇到这样的问题,李斐就低头吃菜, 把问题扔给木绵, 木绵只能龇着牙回答张科长:“就是同学和朋友, 现在偶尔单位业务有点重叠, 就是这样, 别的没了。”
她回答完了问题, 发现李斐抬起头瞅了她一眼。
木绵对他一笑。
既然他把回答的权利交给了她,那这会儿瞅也没用。
李斐:“……”
这段饭就在社恐的互相折磨里结束了,末了,张科长很满足地表示聊得很开心, 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 常来往。
听见“常来往”三个字, 李斐的表情苦过苦瓜, 不过在张科长离开之前, 李斐又想起来什么似的, 提起声音问他:“明天下午我要送她去一个地方,就在小围村旁边, 所以上午她会跟我们一起先去那边, 有影响吗?”
张科长的目光又在两人之间游走了一下,而后爽快地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因为上午要去的村子有点远,第二天早上, 两个人挺早起床,七点半就出发了,八点半,两人到达了小围村,村里农研站的人已经等着他们了。
李斐和那个人握了个手,然后就被带去了田间。到了地方之后,李斐就拿出了手机和笔记本,开始进行软件的测试。
木绵本来在看天看地看花看树,但渐渐地,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李斐的身上,她走到了一个离他还算近的地方,观察他在做什么。
李斐的项目研究的是利用智能识图的功能判断农作物的病害,他们研发了一款软件,只需要把相机对准生了病的植物,就可以立刻判断出来它得了什么病,还能显示出来需要买什么药,怎么用药。
软件已经开发完了,现在属于最后的调试阶段,李斐拿着手机穿梭在大豆田间,神情认真地低着头寻找不正常的叶片,找到了就会拿着手机对准它拍照识别,偶尔在笔记本上写写划划,和旁边的技术员交流几句。
木绵踩着田埂上的野草,走得靠近了一点,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
李斐正在说:“我刚刚发现软件有两个问题,叶片被遮挡的情况下识别准确率下降,还有,病害交叉重叠时也会影响识别效率,同时也只会显示最主要的病害。”
农研所的同志一听他这么一说,立刻问:“那怎么办?”
李斐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我晚上回去改一下算法,明天再来试试。”
听到这里,木绵和农研所的同志一同发出了一个疑问,只是木绵没说出口而已:“一个晚上就能改完?”
李斐言简意赅地说:“差不多。”
差不多吧。
四个字。
但木绵突然从心里发出了一个评价——
好帅啊。
这种帅并不在于李斐的五官身高,而来源于更加无法捉摸的东西,她看着站在腰部以下都被绿色的大豆苗遮盖住的李斐,看着他站在蓝天下田野中专注地做着属于自己的事情,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就席卷了她整个人。
她呆愣地看着他。
这时,李斐回头,注意到了她的神情。
他举起手,远远地朝她一挥舞,木绵一时间没有动。
他立刻把手机和笔记本都收了起来,小心地穿过大豆苗,来到她的面前,眼神有点担忧地问她:“你怎么了?”
木绵奇怪地有点不好意思,她声音很小地说:“我没事。”
李斐低着头,面部更靠近她,不解地问:“那你到底怎么了?”
木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憋不住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有没有夸过你……很帅?”
李斐:“……”
他唰了一下脸红了。
脸上很快地出现了那种很少被人夸过,突然被夸之后极度不适应有些受惊,但内心深处又觉得高兴的复杂神情。
他也傻愣愣地看着木绵。
两个人就僵住了。
如果是昨天的张科长,可能这会儿就开始找服务员点歌《今天是个好日子》了,但是今天农研所的小同志可能更专注于工作本身,又发现了什么问题,叫了李斐一声。
李斐如梦初醒,有些忙乱地扔下一句“有人叫我”就转身了,朝着小同志那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刚一下地,左脚啪嗒一下踩进了人家去年挖出来落满了雨水的树坑。
他可能以为木绵没有注意到,僵硬了一瞬,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就踩着那只湿了的鞋继续工作了。
幸好这是夏天。
木绵暂时也不想拆穿他,就这样算了。
等李斐那边的事情忙完了,时间已经是中午,这边的农研所同志同样安排了一顿饭,但李斐坚决地拒绝了,这次的小同志刚好也不是什么社交老滑头,被拒绝了几次也就算了,李斐成功地逃脱了一次令社恐绝望的午餐。
开车上路,离开了小围村的村口,李斐很明显地长出了一口气。
木绵见此,没憋住又笑了出来。
李斐听见了她的声音,扭头看她,可能是刚刚被调戏的余韵还在,他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用鼻子哼了一声。
木绵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犹豫了一下,才问出来:“你在哼?”
李斐大概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有点离谱,但哼都哼了,也不能把时间倒流,只能死鸭子嘴硬地说:“不让?”
木绵又笑出来了:“让啊,鼻子跟嘴都长你身上,我哪能不让呢?”
李斐又哼了一声。
木绵笑得要死。
李斐握着方向盘,听了一会儿她的笑声,终于忍不住了,目视着前方说:“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木绵:“多正常?就像是你一脚踩进水坑里还能继续走路那样正常?”
李斐:“…………”
他成功地被她封印了。
木绵心里美极了。
她现在觉得,其实过去那样对李斐的心事反复地猜来猜去没意思,伤人更伤己,就这么个人,一个社恐又嘴笨的憨子罢了,她只要勇敢一点,脸皮厚一点,他还不是只有被她拿捏的份儿。
和臭男人相处的法则就只有一个:我爽了就行。
两个人在集镇上找了一家全国一个模样的沙县小吃对付了中午饭,而后,李斐开着车,带着她去往鹤川孤儿院。
车子在乡间的水泥路上行驶,水泥路并不宽阔,最多只能容纳两辆车子行驶,但这儿毕竟人少,又是中午,大部分时间长长的道路上就只有这一辆车。
夏季草木繁盛,路边的蓬草长得很高,郁郁葱葱地从篱笆上溢出来,刚好有风,吹动的时候仿佛画卷。水泥路的一侧是一条宽阔的河流,在正午的阳光下滚动着金色的波涛,看久了就会让人觉得目眩。
木绵一直都在看外面的风景,她觉得很美,于是也叫李斐:“外面的路真好看。”
李斐这会儿缓过来了,语气也平静了下来,他说:“是很美,以前不是这个样子。我上小学的时候,这条路还是泥巴路,每次骑自行车都要很久,灰也很好,现在回来,如果没有导航,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走了。”
木绵回头看他,思索了片刻,她问:“你现在对孤儿院里生活的记忆还清晰吗?”
李斐沉默了两秒才说:“许多事情已经记不住了。”
木绵刚准备说什么,但李斐的下一句话就出现了。
“但也有忘不掉的事情。”
木绵蓦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些忘不掉的事情,是好的居多,还是坏的居多呢?
建立在对李斐整个人的了解上,她并不敢报以什么积极的期待。
李斐说完刚刚的话,就不再表述他对于孤儿院的了解了,只是又补充了一句:“很快就到了。”
随着他的声音,道路渐渐辽阔了起来,过了一个弯儿,一所孤儿院的大门出现在木绵的眼前。
这是一个非常独立的建筑物,从外面看上去,格局有点像是一所学校,高大的铁门把内外分开。今天是周一,大概年纪大的孩子都出去上学了,孤儿院里看上去很空荡,没有几个人在院内的空地上待着。
李斐本来准备把车就直接停在孤儿院前的大片空地上,但木绵忽然想到什么,她对李斐说:“开过去,停在别的地方,过会儿我走回来,偷偷进去看。”
李斐“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木绵又问:“我可以隐身带你进去,但是你想进去吗?如果不想的话,你在车里等我,我隐身的话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李斐却说:“我跟你一起。”
木绵思考了一下,说:“嗯。”
十分钟后,木绵和李斐才回到了孤儿院的门前,此时的他们已经隐形了。木绵这段时间使用魔法的次数比较多,熟练度大大提高,也能稳定地带着李斐隐形了,只是需要牵着李斐的手腕而已,她的大拇指刚好放在李斐的脉搏处。
他们并肩从孤儿院的门前走了进去,在路过大门的那一瞬间,木绵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李斐的脉搏变快了。
她回头看他,他没注意到她的视线,而是望着对面那栋楼的某个方向。
木绵把视线也投往那个方向,却不清楚他在看哪个位置。
今天这一次来,木绵主要是为了摸清这所孤儿院的情况,搞清楚那位小异能者的生存环境,于是,她的目标只是在这里走动一下,观察有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状况。
院内三栋楼,木绵想了想,拉着李斐走向了他刚刚看向的那栋楼。
他们一层一层地往上走,一切都看上去很正常,窗明几净,如果有什么巡视组要来,光看这个整洁度也会给这家孤儿院打个高分,跟特备局完全是两种画风。
但是,哪里还是不对劲。
尤其是想到那群孩子吃饭时低着头的模样,还有她身侧手心逐渐发冷的李斐,她无法告诉自己,这里是正常的。
走了一会儿,他们走到了四楼。
踏上四楼的那一刻,木绵察觉到李斐的脉搏又变快了。
同时,风中还隐隐传来了小孩的哭声,很细弱,像幼猫,也像是快要断掉的丝线。
这是一种成年人完全没办法忽视的声音,作为人类,对幼崽哭声的敏感是刻在基因里的,但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似乎什么都没听见,面无表情地下楼了。
40. 第 40 章 一面包车小朋友。
木绵回头看那个下楼的成年人, 疑惑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
一个孩子在哭,而你居然能装作没听见?
她怒目瞪了那人好几眼才继续朝前走。
没多久, 木绵和李斐就站在了一扇房门前, 门没有关进,留了一条很窄的缝,那个小猫般的哭声就是从门缝里传出来的。
木绵犹豫了片刻, 才推开了这扇门。
一瞬间, 她像是被扔进雪山的人, 被铺天盖地的白色淹没了。
这是一个面积非常大的房间, 大概有教室的容量, 但是室内除了一张床, 空无一物,地面是空白的,墙面是空白的,天花板上只有一根灯管。就算是那张床上, 也只是整整齐齐地摆了一个小枕头和一个薄被子, 床头靠墙处放了一个杯子, 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这看上去根本就不是活人能居住的地方。
木绵只是站在门前, 朝里看, 就忽然有了一种一个人对抗整个世界的孤独感。
她急忙把视线挪到了窗外的那棵老槐树上, 这个房间后面对着的是一片辽远的旷野,有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 路过槐树的枝叶, 于是整树的绿叶都跟着晃动了,还有些靠近窗框的叶子在轻声地敲打着玻璃,发出沙沙的声音。
在夏日的午后, 成年人的眼里,这确实是算得上是风景,值得拍照发上社交平台。
但如果把时间变换,变成午夜,把那些不停敲打窗户的槐树枝放在小孩子的眼中,这一切和恐怖片还什么区别?
木绵忍不住地握紧了李斐的手。
这棵树,他小的时候有吗?
他也被这样关在这个房间里面过吗?
木绵没问这些问题,但其实问不问都一样,答案就在她的心里。
她忍不住地暗骂一声,她这个魔法少女当到现在,怎么到哪里都看见的是李斐的悲惨经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李斐。
他是活体苦菜花吗?
木绵骂了几句才停下,现在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那个正在哭的孩子找出来。
但她的视线在整个室内巡查了好几圈,还专门弯了腰看床底有没有东西,居然没有找到这个孩子。按照常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她肯定室内有人,这个房间也空得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躲藏了。
所以,难道在哭的小孩就是那个年幼的异能者?
想了想,木绵拿出了手机,碰了李斐一下,而后,她在手机上打字:“空间系小修真者应该就在这里,他用空间异能躲起来了。”
李斐很快就回复她:“我可以把他搜索出来,很容易。”
让李斐直接把他找出来确实很简便,但是……
木绵回复他:“先别,这样太简单粗暴了,如果不是很难过,肯定不会躲起来哭的,强制性地把他挖出来不一定是好事。我还是尝试一下哄哄他,让他自愿出来更好一点。”
说完,木绵站在门边,用手指郑重地敲了三下门板,友好又温柔地问:“是哪位小朋友在哭啊?是不是被人欺负了,魔法少女来了,帮你出气噢~”
三秒之后,没人理她。
本来他们把门推开的时候哭声就停止了,这会儿室内就更是安静得不行,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清楚。
其实这个场面也在木绵的估计范围内,所以她一点儿也不丧气。
当然,这里也要感谢李斐这个顶级自闭儿对她的磨练,她的心态和面对尴尬的能力都不是寻常人能够比的,一个涉世未深的小朋友罢了,她必然可以让他放下心房,走向大姐姐的怀抱。
木绵这辈子都没这么社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就像是狼外婆一样在房间里自说自话,问小朋友怎么了,哭什么,有什么喜欢的动画片,看过《魔卡少女樱》没有,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她的独角戏唱了很长时间,口水都快熬干了,李斐拍了拍她,示意她看手机上的信息。
他在信息里写要不然还是让他使用异能吧,木绵再一次拒绝了。
他又写,要不然他来哄?
木绵回复他:“算了吧,你一男的,声音一出来就像是狼外婆,别捣乱了。现在是魔法少女的专场。”
李斐回复给她六个点:“……”
木绵没憋住,笑了一声出来。
放下手机,木绵又开始努力,她絮叨了一会之后还找了个动画片在手机上放,把手机放到地上,让那个小孩看。
刚好这会儿外面也没什么人,木绵又把声音开得很小,应该是很安全的。
放了一会儿,木绵自己也凑过去看,这集动画片刚好是小猪佩奇和朋友们一起寻找巧克力彩蛋,找到了之后就快乐地发出一声猪叫,然后朋友们一起啃巧克力彩蛋,吃得满脸都是,最后又自己用舌头把脸舔干净了,舔完之后还要发出一声猪叫。
从成人的角度来看,就……好笑又抓马。
但木绵的耳朵边突然捕捉到了一声很小的猪叫声。
木绵:“……”
这就《小猪佩奇》的魔力吗?
牛啊。
木绵脑袋里灵光一现,抓住这个机会,小声地问:“你想吃巧克力蛋吗?”
屋里安静了很久,就在木绵以为这一次的尝试又失败的时候,她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小男孩略微带点颤抖的声音:“想。”
第一次有效互动,重大的历史性突破,木绵立刻精神起来了。
木绵:“好!包在我身上,姐姐现在就去买,晚上送给你,到时候你还在这里吗?”
“在。”
这番对话结束,木绵再问他要什么口味的以及要几个这种问题,他就又不做声了。
但木绵也不着急,她很有耐心,都开始要巧克力了,把小朋友收服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木绵跟那个躲起来的小朋友说了一声“拜拜,晚上见”,而后就带着李斐离开了。
走到大门的时候,木绵注意到了李斐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整个孤儿院,投以很凝重深远的视线,好像看向的不光是眼前的建筑,还有已经消逝很久的童年。
木绵没有催他走,也停下脚步,安静地等待他。
等李斐自己抬起脚朝车的方向走的时候,她才问他:“心情怎么样?”
李斐:“还好。”
木绵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你小的时候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可以说吗?”
李斐的声音很平稳:“其实还好,吃饱喝足,也没受过冻,正常上学。但那个时候我很想离开这里,因为在这里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寄生虫。”
木绵皱起了眉毛:“你才不是寄生虫。”
李斐点头:“现在我知道我不是了。我很小的时候,以为自己一辈子也无法离开这里,这扇门我永远也翻不过去。但现在——”
他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停住了。
很长时间里,他都没有吐出一个字,好像喉咙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木绵见他这个这样子,狠狠地捏住了自己的手掌,她果断地说:“你别回忆了,我们回去。”
她并不需要知道李斐到底怎么惨的,她只确定了一点事,这个傻逼孤儿院肯定有问题。
两人回到了车上,等到了县城,时间已经六点半了,两个人草草地吃了顿饭,从便利店里买了一大袋巧克力。
回到酒店的客房里,木绵拿着巧克力准备送温暖去了,李斐站在她身边说:“一起去吧。”
木绵摇了摇头,坚定地对他说:“不,你留在这里休息。我一个人可以的。”
李斐坚持着说:“我跟你一起去会更加安全。”
“看不起谁呢?我有这个。”木绵拿出神圣堡垒给他看,脸上还故作嚣张,“你不是还要改算法?忙你的事情吧,我带上你行动不便,别耽误我收买小朋友。”
在李斐担忧的目光里,木绵一闪身,离开了。
木绵这次直接落到了那个有小孩的房间里,她巡视四周,没有任何异状,就小心地把隐身去掉的,还好这个房间里没有监控。
她穿着魔法少女的裙子,拿出了巧克力:“我给你带来的哦,巧克力蛋,夹心的,要吃吗?”
她喊了一声,又等待了一会儿,很快,她感觉到了一股力量,很轻巧地把巧克力拿走了,像是一只看不见的猫。
而后她听见了吃吧唧吧唧吃巧克力的声音。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可爱,她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她蹲了下来,两只手都托在下巴下面,安静地听着小朋友吃巧克力的声音,其实她递出去的那一块巧克力并不大,她一口就能吞进肚子里了,但小朋友吃了很久,一直都津津有味的。
过了一会儿,声音停止了。
有个声音很不好意思地响起:“谢,谢谢你的巧克力,你叫什么名字?”
木绵想了想:“我是魔法少女,你叫我小木姐姐就好。你叫什么啊?”
小孩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叫孟远。你可以叫我小远。”
木绵正准备继续套消息,却听见小远结结巴巴地说:“小木姐姐,你还有巧克力吗?”
木绵刚准备说话,但小孩就好像害怕自己说话慢了一步就会被误解一样,急急忙忙地说:“我不会白吃你的,我跟你换,你要球吗?我有一个很好看的球!是我的,不是院长的!”
木绵:“球?”
一只小手从虚空中伸了出来,这是木绵第一次确定他的方位,原来,他一直就站在她的面前。
这双小手正拿着一个塑胶球,塑胶球有些破旧,表面的光泽都已经被磨损了,红蓝相间的配色也并不好看。
但它在这间苍白的房间里,看上去居然是唯一的一抹亮色。
小远紧张地问:“可以拿这个球给你换巧克力吗?”
木绵:“当然可以,这么好看的球可以换很多很多巧克力,但是你为什么要换呢?”
他想把这个球给她,但他可能也就仅仅有这么一个球。
这时,不知道哪里又传来了一个很稚嫩的女童声:“因为他想换巧克力给我们吃!”
木棉:“?”
这里还有别的小孩?
女童声响起后,另外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也响起来了:“你不要说话!暴露了!万一她是坏人怎么办?”
又一个女童声响起:“不可能,她长得这么好看,裙子这么漂亮,不可能是坏人!”
木棉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呃。”
这会儿,很小的屋子好像炸开了锅,一个又一个小孩的声音都响了起来,她有点怀疑人生了。
小远的空间里,不会藏了一面包车小朋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