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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错位的齿轮

作者:星星xxyy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自那场雨夜中的剖白与休战之后,权至龙与初星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个被薄冰覆盖的湖面。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维持着一种摇摇欲坠的平衡。


    权至龙收敛了所有外露的冷硬和尖锐的棱角。他不再用沉默的脊背或提前离开的背影来表达不满,但那份曾经炽热如阳光、无时无刻不围绕在初星身边的陪伴,也悄然改变了形态。他不再像过去那样,每天雷打不动、早早地守在初星的学校门口,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翘首以盼。他将那份守护,从“明目张胆的陪伴”化作了“悄无声息的关注”。


    他可能会在周末的午后,抱着篮球,看似随意地晃荡到她家附近那个有秋千的小公园。如果“恰好”遇到她出来散步或买东西,他会停下脚步,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简单地问候两句“吃过了吗?”、“天气不错”,随后便点点头离开,不再有多余的停留和纠缠。他会在社交平台上关注她的每一条动态,偶尔在她分享一首歌或一张天空照片时,默默点下一个赞,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不留痕迹,很少留下评论。他记得她很久以前随口提过一句,想要一套绝版多年的漫画单行本。他托了不止一个朋友,辗转了好几个二手书市和网络论坛,花了不小的代价才凑齐。又在一个平常的放学后,他找了个“朋友多买了一套”的借口,塞到她手里,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处理一件多余的物品。


    初星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至龙不再提起那场雨夜的对话,但“朋友”这个词,似乎成了他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谁都不会再去触碰的禁区。她也在努力地、混乱地整理着自己如同乱麻般的心情。那份因李叙夏的靠近而产生的、带着新鲜感的心动涟漪尚未完全平息,而另一份因权至龙的沉默和疏离而起的、闷闷的、堵堵的、类似失落和不安的感觉,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这脆弱的平衡,却被一个意外听到的消息彻底打破,将权至龙心中所有强压下的恐慌和紧迫感瞬间引爆。


    在喧闹的生日聚会上。临近尾声,空气里弥漫着蛋糕的甜腻和碳酸饮料的气泡声。至龙有些气闷,独自走到相对安静的露台透气。微凉的风拂过脸颊,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滞闷。这时,隔着半开的玻璃门,里面传来几个男生带着醉意和起哄的谈笑声,其中有一个声音,他隐约记得是属于和李叙夏同校的一个男生。


    “……真的假的?李叙夏那小子终于要行动了?”一个声音拔高,带着兴奋。


    “千真万确!他亲口跟我说的,准备了下周末吧?好像已经约了裴初星去市图书馆自习,之后就说……”后面具体要“说”什么,被一阵更加响亮的、心照不宣的起哄声和口哨声彻底淹没。


    但“初星”、“李叙夏”、“下周末”、“行动”这几个关键词,像淬了冰的锥子,狠狠地扎进了权至龙的耳朵里,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所有精心维持的冷静、所有克制隐忍的计划,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他不能再等了!一秒钟都不能!他必须在她听到别人的告白之前,把自己的心意,最直接、最郑重地告诉她!他不能再躲在“朋友”的身份后面,他必须去争取!


    隔天权至龙逃了下午的主课。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胸膛里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他跑遍了市中心几乎所有的花店,挑剔地比较着玫瑰的色泽、新鲜度和花苞的大小,最终精心挑选了一束最鲜艳、最饱满、象征着最炽热爱意的红玫瑰。他回家换上了自己最正式、平时舍不得穿的那件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和版型最好的牛仔裤,对着镜子反复整理着头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


    他在最初的地方,那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记忆起点的地方——初星家楼下——等她。


    天空从午后就开始阴沉下来,乌云低垂,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一场暴雨正在酝酿。权至龙从下午三点多就开始等,手里紧紧攥着那束用精美玻璃纸包裹的红玫瑰,娇嫩的花瓣边缘因为他的紧张而被捏得有些发皱,手心里全是湿冷的汗。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放学的时间过了,背着书包的学生们嬉笑着从身边经过。天光彻底暗透,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昏黄的光晕吸引着无数蚊虫围绕着他和那束显眼的花飞舞。小区里的住户们下班归来,投来好奇、探究甚至带着些许善意的笑意目光,打量着这个在楼下站了许久、捧着玫瑰花、神情紧张又执拗的少年。


    他一遍遍拨打初星的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冰冷而规律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他发了数条信息,从“在哪儿?”到“到家了吗?”再到最后几乎带着恳求的“我在楼下等你,有很重要的事”,所有的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他内心反复演练了无数遍的表白词,在漫长而孤独的等待中,被不确定和恐慌反复咀嚼,变得越来越苍白,越来越缺乏底气。


    “轰隆——!”积蓄了一整天的闷雷终于炸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怜悯地、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一瞬间变成了倾盆暴雨。


    权至龙转过身,用整个背部和大半个身体护住怀里的玫瑰花,徒劳地想为它们挡住这狂暴的风雨。雨水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他身上,将他浇得透湿,白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头发狼狈地贴在额前,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就这样在暴雨里站着,固执地、像一座绝望的雕像,仰头望着初星家那个熟悉的窗口。一小时,两小时……窗内始终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那个他想象了无数次、在她看到他和她怀里的花时,或惊讶、或羞涩、或无奈、或感动地飞奔下来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腿站得麻木失去知觉,身体因为寒冷和疲惫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怀里的玫瑰花经过风雨无情的摧残,娇艳的花瓣零落凋谢,鲜红的颜色被雨水浸泡得发暗、发黑,和他一样,变得狼狈不堪,失去了所有光彩。


    从白天到黑夜,在冰冷的暴雨中站立了将近五个小时。


    那扇窗,始终没有亮起灯。那个他倾注了全部勇气和希望等待的人,始终没有回来。


    一个冰冷而绝望的念头缠住了他的心脏:她知道了?她是故意不回来的?她选择了用这种最彻底、最无声的方式,回避他,回答了他这鼓足所有勇气、却显得如此可笑、可悲的冲动表白?


    原来,他所有的等待、所有的炽热心意、所有的孤注一掷,最终换来的不是答案,而是连面都不愿见的、彻底的、冰冷的拒绝。她甚至不屑于给他一个亲口的拒绝。


    怀里的玫瑰花终于彻底被雨水打烂,花瓣混着泥水,一片片掉落在他湿透的鞋边,权至龙最后看了一眼那扇始终漆黑的窗口,雨水和某种滚烫的、无法抑制的液体一起从脸上疯狂滑落,与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他慢慢地、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的灵魂和力气,僵硬地转过身,踉跄地离开了这个他曾经无比熟悉、寄托了所有爱恋、此刻却觉得冰冷刺骨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家的。父母出差,冰冷的空气和窗外依旧未停的、淅淅沥沥的雨声将他紧紧包裹。他浑身上下湿透,昂贵的衬衫皱巴巴地紧贴着皮肤,泥水从裤管不断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肮脏狼狈的水痕。那束彻底凋零腐烂的玫瑰,被他无意识地、像丢弃一件令人厌恶的垃圾般,扔在了门口的垃圾桶边,那团曾经鲜艳欲滴的红,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令人作呕的暗褐。


    他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累,只是一种巨大的、无边无际的空洞和麻木。心脏的位置像是被整个挖走了,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冰冷的风声和雨声。随后机械地脱掉身上所有湿透冰冷的衣物,胡乱扔在地上,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热水冲刷在冰冷的皮肤上,升起氤氲的白雾,他却依然觉得刺骨的寒意从身体内部一阵阵涌上来,控制不住地浑身剧烈颤抖,牙关格格作响。


    至龙挣扎着从药箱里翻出电子体温计,塞到腋下。滴声后,屏幕显示:38.5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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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开始天旋地转,头痛欲裂。但高烧带来的晕眩中,他的神志却有一种被极致痛苦淬炼过的、可怕的清醒。


    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走到墙角,拿起那把角落的吉他。指尖因为高烧而虚弱无力,按在冰冷的琴弦上有些发颤,几乎按不稳和弦。低下头,滚烫的额角贴紧了冰凉的木质琴身,寻求着一点可怜的物理降温。


    然后,第一个和弦响起,沉闷、滞涩、喑哑,像他此刻死水般的心境。


    没有刻意的构思,没有华丽的辞藻,一些破碎的、带着血泪的词句和旋律,就那样不受控制地从他干涩刺痛喉咙和颤抖无力的指尖流淌出来。旋律压抑而悲伤,带着雨水的潮湿冰冷和夜晚无尽的绝望。


    他唱得断断续续,声音沙哑不堪,有时甚至只是几个无意义的、带着浓重鼻音和哽咽的音节,伴随着无法抑制的、低低的咳嗽。


    “今天……比其他日子……更伤心……”


    “你有男友……我是知道的……”


    “玩我的……没关系……”


    “能像这样……见到你……我就知足……”


    “12月13日……你的生日……”


    “this love……再也不需要爱情……”


    高烧让他的意识在模糊与清晰的刀锋上徘徊,但那份尖锐的、几乎要将人撕裂的痛楚却无比清晰,尽数化入了指尖笨拙的拨弄和沙哑低沉的吟唱中。


    他就这样抱着吉他,在空荡冰冷的房间里,在病痛与心碎的双重折磨下,写下了一首浸满了雨水、泪水、绝望的歌。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初星正站在新家一片狼藉、堆满未开封纸箱的客厅中央,尘土飞扬。忙碌了一整天,她累得几乎直不起腰,新环境带来的陌生感和忙乱让她心烦意乱。但比身体疲惫更清晰的,是心里那种莫名的不安和烦躁,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忘了,或者正在失去。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按了按开机键,屏幕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反应。又用力按了几次,甚至拍了拍它,手机依旧死气沉沉,像一块冰冷的砖头。


    “怎么回事?”她嘀咕着,心里一沉。连忙找来充电器连接电源,指示灯不亮,尝试了各种方法——毫无作用。


    “哦妈!我手机好像坏了!开不了机了!”初星朝着正在厨房收拾餐具的妈妈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焦急和慌乱。


    “哎呀,怎么偏偏这时候坏了?明天一早找个维修店去看看吧,今天太晚了,人家都下班了。”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忙碌中的安抚。


    初星懊恼地放下彻底变成砖块的手机,那种心口闷闷的、发慌的感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清晰、强烈了。是因为手机坏了吗?好像不全是。是一种没由来的、强烈的心慌意乱,她走到新房间的窗边,窗外是全然陌生的街道和霓虹夜景,不是她熟悉的、能看到那个离开的背影的视角。


    她想到了至龙。


    他今天……会不会还在那个公园徘徊?虽然前几天她心绪不宁,好像隐约跟他提过一句“家里最近有点事,可能会比较忙”,但根本没来得及详细说明是搬家,更没说会暂时联系不上。他等不到她,联系不上她,会怎么想?会生气吗?还是会担心?他那种执着又敏感的性子……


    强烈的冲动让她想立刻用家里的座机给他打个电话报平安,她冲到客厅,拿起电话听筒,却僵住了——她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他的手机号码!


    无力感和失落感紧紧包裹了她。在新学校、新环境里,她还没有熟悉起来的同学和朋友,唯一熟悉的、此刻迫切想要联系、想要解释的人,却因为一个意外坏掉的手机和这突如其来的、拉远的物理距离,变得无法触及,音讯全无。


    至龙……


    她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徒劳地抚摸着那台无法开机的、冰冷的手机,对着完全陌生的、漆黑的夜空,感受着那份莫名却真实的恐慌,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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