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柔钻出刺史府邸之时,身后正沸反盈天。摸了摸胸口,那些证据文书还在里面。她正庆幸着,从心底忽升起陈羽生那忽明忽暗的眼睛。
“但愿他也平安无事。”
刘平凝在外接应。二人匆匆赶往监狱,柳葭丽正关押在此。
深夜是适合行贿的时候。刘平凝从银袋中掏出一锭银,守卫皮笑肉不笑。程柔点点头,刘平凝又掏出两锭,守卫盯着她,眼神示意不能亏待周边还有同值的有许多兄弟。
“早听闻龙鸣客栈生意兴隆······这位掌门本就是重犯,梁大人叮嘱必须严加看管······为了你们的掌门,你们总不至于只有这点诚意吧?”
寻常贿赂探监一锭银早已绰绰有余。此人是对龙鸣客栈落井下石又敲竹杠。
刘平凝眉间一瞬显出愠色,但随即挤出笑意:“深夜来访,自知叨扰各位大哥。银钱是不足惜的,只是刚才为各位买了城西的琵琶佳酿,手头实在没有了。”
说着,将一个大酒坛塞给了这名看守,连带着垫在罐底的三锭银,福身一礼:“佳酿配英雄,请几位大哥分酒。”
守卫的头领哈哈大笑着放了行。程柔带着食盒进入探视,刘平凝在外等候。
踏入铁门的时候,程柔感觉自己已被腐烂和血腥的气味淹没。提灯前行,足下一步一滴血。呻吟和抽泣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应当是四面八方都有。顺着狱吏的指引,程柔悬着心前行。
那些声线渐渐响了,就在前方的火光处。铁链晃动之声和尖叫缠杂在一起。那是拷问的地方吗?程柔觉得有些害怕了。害怕下一瞬,会看见柳葭丽鲜血淋漓的样子,看见她痛,发现自己来得还是晚了。
她走上前。看见柳葭丽。
火光映照里,柳葭丽盘莲花座功,闭目养神,神色凝和。她还穿着分别时那件绿色衣衫,衣衫依旧洁净,在火光下泛着幽幽光华。
柳葭丽独坐一个牢房,这里的火光是最亮的。老鼠在她足边吱嘎啃着稻草,旁边牢房里的囚犯嚎叫不止——她们看上去已然精神失常了。她面前吊着一根染血生锈的铁鞭,下端浸在盐水桶里,旁边架起若干刑具,让她一抬眼就会看见。
旁边的一个囚犯许是累了,倚着墙眯着眼要睡过去。程柔身后的狱卒冷哼一声,从旁边桶中舀了一瓢水——那水桶上还沾着盐粒——往那囚犯身上泼过去。
那囚犯身上带着鞭伤,被盐水一浸,自是痛极,又醒过来。她看上去连叫嚷的力气都失去,蜷缩在地,颤抖着经受。
另一些半疯半傻的囚犯看见她的惨状,吓得一下子噤声。
狱卒又伸出盛满盐水的瓢,随意地泼水吓唬过去,那些囚犯无论是否被泼到,皆惨叫连连。
柳葭丽睁开眼睛,神情哀悯。
狱卒幸灾乐祸地冷笑道:“你觉得如何?我们的鞭刑,行刑官向来尽心尽力。梁大人说了,严打和土匪相互勾结的江湖匪民,任你是什么帮派、什么掌门,我们通通不管,一律依律法行事!
明日刑场治中监刑,又调了卫兵五十人看守现场,一定要万无一失!”
“你为梁大人传话如此尽心尽力,他可有什么好东西赏你吗?怎么还留你在这里做其他守卫的役使?”程柔冷笑道。
“梁大人是映州的明主。谁不知道,得梁大人青眼者前途无量。纵使是在梁府里当一条狗,也比当在滚在泥地里的无主烂民好得多!”狱卒得意道。
程柔冷哼一声,没有再去理会狱卒。她推开那扇吱嘎作响的木门,走到柳葭丽面前,蹲下身扶上她肩。
柳葭丽前往莫离山前刚为别的事奔波两日,如今又在此被刻意熬了两天一夜,已然有些疲惫了,眼下泛着青。
程柔从食盒中拿出粥羹递给柳葭丽,道:“阿丽,辛苦你了。你边吃边听我说。我已盗得梁行光和莫离山中匪寇勾连的证据,明日刑场上,我会当场揭发梁行光,平凝她们会配合我一同将你劫走。届时,龙鸣客栈可获清白。
纵使治中懦弱,不能立刻处置,客栈与你,名誉已然无损,我们后面再追查案件,也是师出有名,不至于再束手束脚。”
“你的动作还是一样快!”柳葭丽的神色显出赞许。她脸上并无脱险的欣喜——只有很深的镇定。程柔知道她只有在做出什么惊人的决定,告知她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阿柔,你知道那群邪教徒这次如此兴师动众是为了什么吗?”
“我贿赂狱卒探听到一些消息,大概拼凑了全貌。如今各地匪寇作乱都只是掩饰。这些邪教徒暗地里正在走海路偷渡到达京都,预备挟持王室,入主中原。”
“为了准备上元节,襄王许异族商贩前往京都通商。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在上元节到来之前阻止他们。否则按照他们的邪性,要展开血祭,那时满街游乐的百姓全是他们的人牲。”
映州地接大海,最东边的蓝水镇正是海关隘口,也是襄国与异族通商的东方枢纽。程柔想到,如果波斯教徒要暴起杀人,映州一带的海水,怕是要如三十年前一般,再一次染成血红。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梁行光和波斯教各方关联,对于波斯教的行踪,我们容易掌控。更何况,如果我们现在揭发梁行光,朝廷多半不管,而我们会引起这群波斯教徒的注意,官府会不会在波斯教的施压下,再灭门龙鸣客栈一次?
现在其他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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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不上,我们孤立无援,为了这件事殊死一搏是否真的值得?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如今隐忍,是为了集结力量,等待机会一击制敌。
从前多少次我想激进行事,是你劝了我。阿柔,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懂。”
听得柳葭丽的话,程柔明白事情的严峻已超乎预料。她拉住柳葭丽的手,道:“你的意思是,现在还不能跟波斯教,跟梁行光撕破脸。所以,你反对我明日揭发他们,将你劫走?”
“不错。”柳葭丽回视她,琥珀色的眸子惯常平和,仿佛她的这个决定,与平日里的布阵下令没有任何区别。
“那么,你换上我的衣服离开!要客栈背负这样的屈辱,如此决定,总得掌门亲自说明!
客栈中大家都很担忧,他们在等你。我和平凝来时给守卫的酒下了点药,他们验不出来,已经喝了,现在头晕眼花。
你我身量相似,他们不会发现。纵使明日验明正身,他们也不会声张。这事可以了结!”
柳葭丽握住程柔方才拉住她的那只手,道:“你告诉客栈中人是我的意思,向他们解释,他们会信服你。你理解我,我们所想是一样的,所以你能转达我想说的。”
“明日刑场,我们谁去本来都是一样的。但是既然做戏,做全更好。更何况,你轻功卓绝,脚力最快,这些年你一直在搜集这伙贼人的消息,也和他们打过交道,对他们更了解。勘案救人,你更胜任,所以我希望你去追查。”
程柔连连摇头:“不。一开始就是因为我的愿望,所以龙鸣客栈才涉足此事,你才身陷其中!这本来是我的事,不该由你去牺牲!”
“这是我们共同的事。龙鸣客栈为映州江湖势力之首,接手它成为新的掌门人是我所愿。当时我孤立无援。是你助我,辅佐我,我很庆幸,也很感激。
你事成身退,甘居幕后,而我才十九岁时便在江湖扬名。我理解你,我知道我们是为了共同的愿望,希望这一片土地能够安定。
关于名利如何,你觉得这样更好,你的付出我便安然受之。如今如此,我也并不觉得怎么样,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们对调一下,你也会这样做。”
程柔望向柳葭丽面前的一排刑具。泡在盐水桶里的铁鞭上布满指节长的倒刺。她发现自己不能想象下去。她觉得自己眼眶酸楚,快要流泪。
“阿柔。”柳葭丽顺着程柔的目光看去,而后微笑了。她的声线柔和,似是宽慰:“你的愿望同样是我的愿望,我的痛苦同样是你的痛苦。你会替我担忧,因此我还有心力庆幸,庆幸我能够承受这所有。”
“阿柔,你送来的粥糖放的量刚好,我很喜欢。现在抓紧时间,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