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等等!您还好吗?我们现在就救您出来!老爷也来了!”
“啊,爹!”陈羽生的表情明显飘忽了一下,显露出心虚的样子。这之后,他的语气便拖得沉稳平静了,“我没事,你们不用急·····”
瞥到程柔皱眉望向他,眼神里焦急不安,陈羽生又改口喊道:“不过还是要快些!”
程柔沉默不语,动手解下身上罩袍。陈羽生道:“不用,你披着吧。”
闻言,程柔的手微微一顿,但还是解下,递还给了他:“谢谢你。”
洞口破出了几道光线,乍一下十分刺眼。陈羽生的眼睛被刺得很痛,不由得用手掩紧。程柔却径直迈上前去,与洞口营救的人一起清理那些石块。还未等他睁开眼,程柔的声音便响起:
“陈老爷,您可知葭丽的下落?”
陈鸿敬撇了程柔一眼,道:“柳掌门关在衙门里,已判处了鞭刑,罪名是私通匪寇,通风报信。明日午时菜市口公开处刑。”
“陈老爷,您的意思是,官府一边洗脱自己放任波斯邪教的罪名,声称掳掠良女及陈少爷之事皆为山匪所为,与波斯教无关;一边向波斯教投诚,要拿阿丽开刀?”
陈鸿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应朝廷之命护送跑货,不免得罪一些强盗土匪之流。想不到他们归顺波斯教,如今借机报复。”
“真是贼喊捉贼。”陈羽生愤懑道,“刺史这把大伞,罩了波斯教徒,就没空罩着这些土匪了?不过是出了事就搞拍卖,谁给的钱多帮谁。事到如今,治中又怎么说?”
“治中什么都不想说。”陈鸿敬摇摇头,严厉道,“如今局势不好,连治中都不想管了,更何况你!”
“父亲,我们现在早已骑虎难下了!”陈羽生一反方才对陈鸿敬的尊敬态度,坚决道:“自刺史来映州站稳脚跟后,何曾对我们客气过?我们要么反他,要么听命于他一起干这包庇邪教徒的罪!
这一次朝廷派治中巡视,已经是我们揭发他的最好机会。他们此次连张府的小姐都掳走,已经是对我们这些人的警告。下一个要轮到谁?如果他们对婷若做些什么呢?那我们还要忍耐吗?”
“婷若很明事理,从不出门乱跑。你在这里还要再说什么?刺史什么时候要跟我们打交道,他要有什么计划,也不找我!”陈鸿敬压低声音,向陈羽生使着眼色。
程柔知道自己不该待下去了。陈鸿敬要阻拦陈羽生在她这个外人面前说出更多,以免给他们惹上麻烦。于是她向陈家父子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山洞。
如今最要紧的,怎么救柳葭丽呢?要揭发刺史往来邪教徒的证据,证明柳葭丽的清白,龙鸣客栈不致蒙羞。只要洗清了名声,在刑场把柳葭丽劫下就可以了。但釜底抽薪之计,还是要把刺史端掉,这只能需要借助更强的势力。
能否以此情报利诱治中的支持?放任波斯教徒也是襄王室默许的,只有地方官要是和波斯教徒关系太好,或是瞒着他们收了太多好处时,上面的人才会出手。现在的情形,已经可以算是了······
程柔回到客栈,迎接她的是红着眼眶的刘平凝。她虽面容憔悴,见到程柔仍难掩惊喜神色,抚上程柔的手臂道:“阿柔,还好你平安无事······”
“你们其他人呢?都怎么样?”程柔道。
“我们都好。人质已经救下,各自送回。但是掌门她······”
“我知道。我打算潜入刺史府中,想必能偷到他往来那伙贼寇的证据,后日在刑场当众揭发。届时,你们武攻救下阿丽。”
“刺史府现在戒备森严······你打算怎么做?”
“今日夜里,涂县将进献刺史一批侍女,我就伪装成其中一人机会混进府中。”
“这是不是太过冒险······”
“阿丽已在牢中,每分每秒,都陷入‘危险’!这已经是最有胜算的办法,我一定要如此做。”
梁行光在映州已然一副土皇帝的架势,越礼享用宫中的乐队仪制,用度极尽奢侈,对美丽女人的需要,只是他饕餮般欲望的一个部分。
上梁不正下梁歪。下属想向这个映州土皇帝讨些好处,自然费尽心思的投其所好。此次,涂县的县令为了向梁行光讨桥梁修缮的钱财,进献了府中五位才艺双美的侍女。
刘平凝监视着涂县县令所住的客栈。天色暗下,县令在侍从的护送下从客栈走出,后面跟着六位身着轻薄衫裙,以纱覆面的少女。其中第三人的衣袖流彩,格外的长。她的身量似乎高些,因此为了保持队伍的齐整,头埋得有些低。
正是程柔的乔装——程柔擅使一种名为袖中花的武器,平时收束在手腕上,杀敌时一下击出,如花朵开绽一般炫目美丽。凭借着这个技艺,程柔打算着为梁行光献上水袖舞,再见机行事装病离场。
交换眼神后,刘平凝带着身着常服的昏迷侍女离开。程柔则上了马车,被送进了梁行光的府邸。
夜夜笙歌,灯火高耀。宴饮纵乐,酒肉贪欢。琵琶喧扬,鹂音婉转。梁行光坐在主座,在涂县使者的推荐下,为他斟酒的侍女被换成今日进献中领头的那一位。
面纱覆住她凝脂般的肌肤,一双杏目更显闪亮多情。梁行光一边听着涂县使者所述,一边似漫不经心地在侍女递去酒杯时抚住她的手,侍女只回以含笑美目。
陈氏父子正坐在席间。梁行光说些什么,陈敬鸿都应下,礼貌地陪酒,脸上笑容有些僵硬。陈鸿敬敬酒的时候,陈羽生便陪着喝酒。他面颊上还带着一点擦伤,右臂没有抬过。除了饮酒,他一直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斟酒的侍女缓缓退下,接来琵琶,便抱着向刺史屈膝一礼。她款款摆手,另外三个女郎便各自上场,在另外三角坐定。
琵琶铮鸣一声,奏筝吹丝的女郎便踏着节拍跟上,右上角靠近刺史的女郎引吭清唱。她的一双狐眼微微上挑,尽显妩媚。眼波在刺史面上稍一流转,便似羞怯般低下头去。
梁行光被吸引了兴趣,眯起一双本就看不清眼珠的小眼,嘴角勾笑盯着她。那女郎却再不直视,只在清歌之间间或向他微笑一下。
女郎的歌声层层婉转,犹如沁甜魅惑的香料气味,使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在一阵婉转的清歌奏和之中,程柔登上台前。她的目光尽量避着梁行光,偏向一侧,正巧对见了陈羽生。她清亮的目光定格在他眉宇间,让他一下愣住了。
这双眼睛是柔和的琥珀色,沉着、淡然,完全抽离于这场旖旎味道的表演。看不见她的华丽装扮、看不见她的翩跹姿态,陈羽生所见的,唯有这双莫名熟悉的眼睛。
越看越觉得这女郎的舞袖柔中带刚,轨迹精准,与其说是跳舞,不如说是挥舞兵器。想起前几日与程柔相处所见,心中惊讶。
程柔无暇看见这些,只在脑中尽力回忆曾囫囵看过两遍的袖舞排练。她虽尽力还原,但由于没有舞蹈的功底,再怎么努力,一双飞袖舞得也只是秀雅有余,妩媚不足。
曲声渐快渐高,程柔记得再过几个节拍,应当有一个由她来亲近刺史的动作。但几个侍女的奏曲与歌声已经变得迟疑,她们盯着程柔,已经看出了她是个冒牌货。
清唱的女郎吹出哨声,是信号,说明情况有异。其余女郎接连出声,各学一种鸟叫,夹在曲间,不致突兀又起到报信的目的,只有程柔没有接上。席间其他人尚未察觉,涂县使者的面色变得很难看。程柔看见他袖间的手已有动作。
他借故出恭,绕行到程柔身后,拢在袖中的右手微不可查地一弹。三根细如牛毛的“透骨针”射向程柔右膝弯。
他使暗器的时机可谓绝佳。三根针呈“品”字排列,目标是程柔屈膝的腿,她舞步不稳,又当场不能施展轻功,绝无可能不露洋相地躲开。
击中以后,她不仅会当场扑倒,还极可能落得残废的境地。总之,借口她不慎扭伤,带她下去不会引起县令的疑心。这之后总有法子悄悄处理掉。
程柔虽未回头,听见身后暗器发射的声音便得知凶险。她莲步轻点,水袖飞转之间,透骨针便截停空中,在距裙边一步的地方散落,被舞步间挥洒的羽毛盖住,不见踪迹。
使者并不甘心,急急地归来,又在程柔身后逗留。主席位的梁行光却不耐烦使者的拖拉,皱眉表示不满。
“梁大人······”使者弯腰行礼。方才来回间,已知此女非同小可。他不敢再拖,宁可直接向梁行光发出提示。
程柔心知必须堵住他的嘴。一个下腰间她挥出一把羽毛,而后左袖似无意般向使者方向一甩,射出一支聚了内力的羽箭。那箭羽堪堪擦过使者的脖颈。
射羽的位置控制得刚好,使者甚至没有出血,只是颈间一阵锐痛,丝丝麻麻传进心底背上冷汗已沾湿衣襟。
使者不敢再有任何异动,将已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退回侧席。在暗光的掩护下,梁行光没有察觉任何异样。
陈羽生握着酒杯的手指不由地一紧,席间只有他看得分明。此女对暗器的洞察、机警迅速的反应力,以及控制的内力造诣,都已达到骇人听闻的程度。
他紧紧盯住程柔舞动的身影,心中已然确定。
歌奏的侍女们维持着舞曲,拖拖拉拉地将表演推向既定的高潮。
要想让使者保持沉默,必须尽快吸引梁行光的注意,使使者惧于被梁行光发现纰漏,有口难言。
程柔莲步轻点,缓缓来到主席座位之前。羽毛化作的袅袅白烟,围绕她周身绽放开来,烛火映照下,轻巧舞步间,飞起的裙摆如云间流霞一般闪着炫彩。
她踩着节拍扭动一下腰肢,袖间水袖一瞬飞舞成花,面纱欲飞未飞。向着刺史蓦然一望,她出尘的容光和淡然的眼神,与这柔软美妙的演绎形成十足的对比。
梁行光倒吸一口冷气,一瞬间宴席谈判全都抛之脑后了。
程柔被引入一间氤氲着暖香的内室,两名仆妇示意她在此沐浴更衣,等待侍寝。
程柔乖顺地点头应下。而后以手拢衣,表示自己羞于在人前沐浴,请两位仆妇在外等候。
两名仆妇脸上显出嘲讽笑容,但很快地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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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名道:“姑娘不必介怀,妇人家的身子,我们见得多了。刺史大人派我们侍奉的本意,就是要替姑娘好好清洁,再教教姑娘侍寝的礼仪。”
她们的意思是,她来此便是以色事人,装什么清高矜持。
程柔皱了皱眉,似是不满。她朝着那两名仆妇冷哼一声,抬起下巴翻一个白眼,做出高傲的样子,使唤道:
“那好吧。既如此,就请两位姑姑替我更衣。”
两名仆妇见她不识好歹,心底冷笑。二人上前去脱程柔的衣服。当快触及程柔肩膀时,眼前忽被她的纱袍一晃,闻得其中散发的一股异香,晕倒在地。
刺史的寝室里藏了多少东西,程柔真的很感兴趣。但在此之前要做的还有一件事。
程柔如夜猫般潜行至偏殿屋顶,倒悬而下,指尖轻挑,从外拉开了窗户。屋内的几名几名侍女正在卸妆,其中的歌姬正对铜镜,镜中蓦地映出窗外倒悬的人影!
歌姬的惊叫尚未出口,程柔指间一枚珍珠便激射而出,打在对方喉间软穴上,将那声音硬生生堵了回去。
另外两名侍女急忙上前。程柔从窗口滑入室内,双指如电,分点二人手腕神门穴。二人一下脱力。程柔拉住她二人手腕,借力翻至她们身后。
二人欲叫已来不及,被程柔劈上后颈,两眼一翻昏倒在地。程柔又在歌姬颈上补上一击,将三人绑在一起。
正当她发现那名领舞的狐眼女郎不见踪影时,窗外响起了信号弹的声音。
“糟了!”程柔心下暗道。未曾想那女郎竟如此果决,不惜暴露自身也要引来人马。
翻身出窗时,见那狐眼女郎往院外逃跑。程柔提步上前抓住她后衣领,一样将她劈晕。
“本想保你们平安,何苦自找麻烦。被绑了就和潜入府中的刺客无关,不才安全?”程柔道。
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与呼喝,火把的光亮正迅速朝小院涌来。事已至此,只能求快了。程柔翻上屋檐,跃进梁行光的寝殿。
殿内空旷,显然刺史已被惊动,前往安全处所。留给她的时间,或许只有府卫搜索到此的片刻。
“七星阵?老狐狸连自己卧室里都防得这么死。”
这个暗室门阵解起来费些时间,到还剩一层时,门口已经响起细微的脚步声。程柔心一横,屏住呼吸,飞脚踢开了那扇木门。
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声连环响起,七处机关被同时触发,毒针、弩箭、迷烟从各个角度暴射而出。
同一个瞬间,程柔用洗潋翻起横波,一面抵挡攻击,一面迷惑机关,使其误以为目标有多处。于是,针弩排列如墙,疏孔不过三寸,向着程柔迎面射来。
洗潋在空中密织如罩,翻飞迎住一回。这之后,机关因补针而陷入短暂的停滞。程柔向着机关所在飞身而上,几乎是滚入了暗门中!
七星阵还在向外发射暗器。内里,程柔扑向书案,飞快翻检。在桌案最底部的抽屉里,找到几封有关莫离山的书信,上面注了日期,盖了刺史印。
在预备离开时,脚下被拌了一下。低头看去,发现桌下正躺着一个雕木小盒。盒子的四角掉漆,有点破旧,与梁行光富丽堂皇的用度格格不入。上面还落了锁,显然是为了保护什么许久不用的珍贵东西。
程柔想到多拿一个不多。于是,她将小盒与书信一把塞入怀中,转身欲走,却听得殿门已被轰然撞响。
“窗户里在冒浓烟!是七星阵被破,刺客定然就在里面!”
“那烟有毒,你们还不离远些!”殿外传来陈羽生的声音,“刺客若在里面,必已被七星阵所杀,你们何必如此紧张。”
“不·······不是毒烟,是殿内着火!”
“走水了!一定是刺客放的火!”
“那么,那刺客一定不在里面了。我替你们看着这里。你们分一批人去别处搜查刺客,另一批人快去打水救火!”陈羽生道。
就是程柔这个刺客放的火。火源设在西角窗口,为的就是让火光迅速散出去,制造自己已然离去,放火只为毁灭现场的假象。
如果文牍被烧,梁行光一怒之下或许真会取了这些侍卫的脑袋。侍卫们本来被吓得六神无主,都恨不得自己此刻不在。听见陈羽生如此说,自然乐得受他的帮助,于是迅速散去。
“出来吧。程柔。”陈羽生道。
程柔从窗户里钻出来,落在殿外暗角里。她还穿着那身舞姬的衣服,已然处处勾丝破损,艳妆的脸上也沾了灰,只那双眼睛还是清亮亮的。
陈羽生定定看着她,叹道:“你胆子够大。为何我以前竟未听说你这般人物?”
他身旁竟倒着一名梁府侍卫,后颈上蓦然一道击痕。
程柔挑眉道:“陈公子不也一样?不仅胆子大,还更叛逆。”
“我······”陈羽生刚想开口,却看府东的瞭望台上已点了火,噌噌传递。于是调转话题道:“别上屋顶,西院中枯井通往府邸之外,从那里走。”
“多谢你。”程柔道。而后她顺着他的指引往西走去。